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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内容不断添加。 :// 宋、辽、金、元时期的公主 【宋】 宋真宗赵恒女卫国公主赵妙元 宋仁宗赵祯女商国公主赵幼悟 宋徽宗赵佶女嘉德帝姬赵玉盘、荣德帝姬赵金奴、安德帝姬赵金罗、茂德帝姬赵福金、成德帝姬赵瑚儿、洵德帝姬赵富金、显德帝姬赵巧云、顺德帝姬赵缨络、柔福帝姬赵环环、仪福帝姬赵圆珠、宁福帝姬赵串珠、惠福帝姬赵珠珠、华福帝姬赵仪珠 【辽】 辽太祖耶律师阿保机女质古公主、东丹王耶律倍女阿不里公主、太宗耶律德光女燕国公主吕不古、朝瑰公主 辽世宗耶律阮女秦国公主和古典、晋国公主观音、公主撒剌 景宗女耶律贤魏国公主观音女、吴国公主长寿女、越国公主延寿女,公主淑哥 辽圣宗耶律隆绪女随国公主燕哥、魏国公主岩母堇、公主兴哥 辽兴宗耶律宗真女魏国公主跋芹、郑国公主斡里太 辽道宗耶律洪基女郑国公主撒葛只、齐国公主乣里、越国公主特里 昭怀太子耶律浚女楚国公主延寿 天祚帝女耶律延禧蜀国公主余里衍、公主斡里衍、大奥野、骨浴、次奥野、牙不里 宗室女义成公主耶律汀、耶律可老公主、成安公主耶律南仙、永徽公主耶律仙河 【金】 金太祖完颜旻长女兀鲁、梁王宗翰女寿康公主蒲剌、辽王宗干女辽国公主迪钵、邓国公主崔哥、海陵王亮女荣国公主合女、世宗完颜雍女泽国公主长乐 【元】 元太祖成吉思汗妹昌国公主贴木伦 元太祖成吉思汗女:昌国公主火臣别吉、延安公主扯扯亦坚、郓国公主秃满伦、齐国公主阿剌海别吉、高昌公主也立可敦、幼女阿尔塔隆主、布亦塞克公主 元太宗窝阔台女鲁国公主唆儿哈罕 睿宗拖雷女鲁国公主也速不花、赵国公主薛不罕 定宗贵由女高昌公主巴巴哈尔、赵国公主叶里迷失 宪宗女蒙哥昌国公主伯雅伦、失林公主、必赤合公主 世祖忽必烈女赵国公主月烈、昌国公主茶伦、昌国公主吾鲁真、鲁国公主事囊家真、齐国公主忽都鲁坚迷失 裕宗真金女赵国公主忽答迭迷失、鲁国公主南阿不剌 成宗铁木儿女昌国公主益里海涯、赵国公主爱牙失里、鲁国公主普纳 显宗甘麻剌女蓟国公主卜答失丽、寿宁公主、赵国公主阿纳的纳八喇 顺宗答拉麻八剌女鲁国公主祥哥那吉 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女鲁国公主阔阔伦 明宗和世剌女明慧贞懿公主不答昔里、昌国公主月鲁 PS:嘿嘿,这下公主够多了吧???哈哈,喜欢后宫的看官应该满足咯。 :// --(本卷结束) 奇_书_ 网_w_w_w_._q _i_s_h_u_9_9_ ._ c_ o _m-- 第一卷 第一章 送别 桐剪秋风,枫林尽染。 洛阳通往雁南的山道上,两骑健马一黑一黄正自奋鬣扬蹄,八蹄过处,落叶飞舞;凛冽秋风中,益发教人秋意萧瑟。 领前的黑马上是三十多岁青衣长衫的男子,长着一张国字脸,神情俊朗;跟在他身后的黄驹,鞍上则坐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锦袍少年,少年气宇非凡,身形硕长,腰间悬着一柄黑鞘长剑,叫人一望而知,这个俊逸的年轻人,显是一个练家子弟。 两骑出了洛阳境地,委折而驰,绕过山道,但见前方官道上缓缓而行的一列车队,黑马之上的男子神色才略显宽慰。 他马不停蹄,催动马力,当离车队不过百尺之遥时又疾声高呼,“天鸣兄,且等贤弟!” 车中,蒙天鸣正闭目养神,忽闻有人呼唤,连忙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下,掀开车帘寻那呼声源头。 顷刻,两骑已追上车队,齐齐在车前勒缰停下。 看清两人,蒙天鸣匆匆下了马车,向两人抱拳鞠礼,“原来是子瞻贤弟、少游贤侄!” 蒙天鸣口中的“子瞻贤弟”正是北宋时的大文学家兼名臣——苏轼,苏东坡;那少年儿朗便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秦少游。 蒙天鸣和苏轼同为嘉佑二年进士,京城会考时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见如故,当下便相邀到了酒楼饮酒吟诗,谈古论今。 后嘉佑六年,苏轼“三年京察”,入第三等,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逢其父于汴京病故,丁忧扶丧归里。 熙宁二年当苏轼服丁忧期满还朝,仍授本职时,朝野旧雨凋零,已不是他二十多岁时所见的“平和世界”。 苏轼离京几年,宋朝已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宋神宗——赵顼即位,任用王安石为相国,实施变法;苏轼的许多师友,因在新法的施行上与新任当国王安石意见不合,被迫离京。 俗语:“京官难做。” 苏轼夕日的好友蒙天鸣对新法——青苗法于普通百姓的损害之举,更是狂炮猛轰,屡屡顶撞当时深得宋神宗赵顼宠信的相国——王安石;若不是宋太祖赵匡胤传下“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的“誓牌”,怕是早已被捕下狱,冤死狱中,更不会有眼下流放代州团练副使,苏轼结伴秦少游策马相追送行的情景。 见蒙天鸣出车相迎,秦观首先翻身下马,抱拳还礼,“天鸣叔叔安好。” 苏轼却顾不得诸多礼节,丢开缰绳走上前去握住蒙天鸣抱拳的双手,“前日才得知兄长被贬代州团练副使,贤弟连夜追赶,险些错过了为兄长饯行。” 北宋朝廷重文轻武,蒙天鸣进士出身在朝中也是个文臣,可身为将才之后,却也是能文能武,想他祖上是谁?正是先秦时的大将蒙括。此时的蒙天鸣头上没有如一般的官员一样戴着乌纱幞头,也没有戴官帽,而是插了一根玉簪,把头发束起来,显得格外的英气;浓眉之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却是光芒内敛,并无被贬流放落魄失意的神色。 蒙天鸣嘴唇轻抿,从苏轼掌中抽出一手反握在他手背之上,“有劳子瞻贤弟牵挂,为兄感激不尽。” “原本以为此次回京后能与天鸣兄把酒言欢,岂料会是今日这番情景……”说到此处,苏轼原本清朗的声音已略带哽咽。 蒙天鸣竟只是淡淡一笑,回答苏轼,“子瞻不必伤感,把酒言欢,又何需你我兄弟同在京师?” “天鸣兄说得极是,少游快快取酒来。” 苏轼一代文儒风骚,同故人相聚岂能少了美酒在手? 秦观立即从马袋里取出早以准备好的美酒、器皿,为苏轼、蒙天鸣各斟了一杯。 “天鸣兄,贤弟先饮此杯,为兄长饯行。”酒不离诗,诗在酒中,苏轼才华横溢,盛名于世,杯酒一饮而尽,佳句脱口而出,“与君世世为兄弟,相逢一醉是前缘,干!” “干!”蒙天鸣擎杯仰脖,杯中不余半滴。 乘秦观再次为两人斟酒,蒙天鸣缓缓叹道:“唉,这次下放代州团练副使,却也了却我一生宿愿。” 苏轼微微怔了一下,疑当蒙天鸣经此变故已变得心灰意懒,所以才有这番随遇而安的想法,“天鸣兄勿虑,三年任满,皇上必有大用。” 蒙天鸣见苏轼安慰自己,放声朗朗笑道:“居庙庭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虽不在京为官,可却也能实实际际的为陛下牧守一方,此生无憾矣。” 放眼前方雁关,苍山如海,残阳似血,蒙天鸣这样一等一的热血男儿立于此间,更见豪迈。 “代州位于在雁门山长城一线以北,与辽国西京道辖下朔州、应州、蔚州三州接壤,历来都是我大宋河东路重要边防州郡。 我朝沿代州边境由东向西修筑了瓶形寨、梅回寨、麻谷寨、义兴冶寨、天石寨、茹越寨、胡谷寨、雁门寨、西径寨、土登寨、阳武寨、楼板寨等数以十计兵家居点;它与东边真定府,西定宁化军、苛岚军、火山军、保德军、府州、丰州,一起筑成针对辽国西京道的重要防线。 景德元年真宗陛下与辽国修下‘澶渊之盟’,两国暂且修好,可近几十年来辽人蠢蠢欲动,肆无忌惮,多次扰我边境,更有大军南下之势。 如若代州失守,辽人便会从两条大道进军,一是由朔州入原平,攻击忻州;一条由蔚州长驱直入,进入代州,再经忻州,直抵太原府。而太原府一旦失守,辽军往西,可以过黄河与西夏人呼应,延安府难免腹背受敌,西部边防立时就有崩溃之危机;向南,可以直接攻击我朝西京河南府洛阳;向东还可以立时瓦解真定府一防,同时在黄河北岸威胁北京大名府,使得辽军便能顺利南下,这样一来,东京汴京,就直接暴露在辽军之前。” 蒙天鸣对时局这翻剖析,即使是苏轼这样的才子,钦佩之情也油然而生,“啊!难得天鸣兄有如此远见实酌,相比之下,子瞻真是相形见绌了!” 站在苏轼身后的秦观平时喜读兵书,可同蒙天鸣比较却只能沦为清谈高议之辈。 “子瞻兄弟言重了,我蒙天鸣一芥莽夫,安敢同苏大学士的才华相比。”蒙天鸣谦虚的摆摆手,接着说:“为人臣子,忠君爱国,收复燕云乃我大宋男儿己任。时下朝野旧雨凋零,新党旧党意见相歧,我能脱身之间牧守边防,却也不为一间好事;只是但求陛下能够改革新法,励精图治,早日王师北上驱逐外敌,收复失地。” “革新法,精图治!”苏轼点点头,将这六字在心中默默念道,心想:这新法变革是何其艰难,不能励精图治不说,却将这天下弄得民不聊生,王师北上之日只怕更加遥遥无期了。 提到新法,苏轼不由得将心中所想吐露出来,“青苗法的条例我也曾细细看过,若观这条例,王丞相与司农寺诸人,全是为国为民之心,其立法之意,一则解民之困,二则顺便增加国库的收入,平心而论,青苗法,良法也;然而,纵是良法,执行矣还需要良吏,若无良吏,青苗法只会成为贪官收刮民脂民膏的利器。” 正当苏轼说到这时,忽然被马车上传出一阵孩童的嬉笑和妇人的责怪声打断。想必那妇人管不住那孩童,一颗小脑袋竟从车窗探了出来,滴溜溜的一双长目瞧着苏轼、蒙天鸣、秦观三人。 小儿嘴角轻扬,童声清脆的吐出一句:“阿爹车下邀双月,留子车中独伴娘?” 句中“双月”合为“朋”字,小小孩童的意思是怪罪自己父亲,眼中只有朋友,却弃妻儿车中不顾,颇有一翻相戏埋怨的味道。 “灵云,不下来见过你苏轼叔叔和少游哥哥,竟胆敢在那班门弄斧,岂不是要他人取笑爹爹教子不严!” 那八、九岁模样的总角小儿正是蒙天鸣的独子——蒙灵云。 蒙灵云生得一副小巧灵秀的脸孔,灵秀中却又隐含几分坚毅之气,显得刚柔并重;加之刚才竟用诗句逗趣自己的父亲,当真人如其名:天资聪灵,性如游云。 受了蒙天鸣一番训斥,蒙灵云携同母亲灰溜溜的从车上爬下。 “苏叔叔安好。”他先向苏轼鞠了一躬,随后便闪到秦观身边,嬉笑的问了声:“少游哥哥好。”接着便顽劣的抚弄秦观的配剑。 苏轼离京时,他和蒙天鸣都已经各有家世。蒙天鸣成亲之时,恰逢苏轼丁忧之期,所以苏轼未曾见过他这嫂嫂,更加想不到多年不见蒙天鸣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天资聪明的孩儿,小小年纪便能作诗,实是小孩中罕见!惊骇之余却不敢失礼,首先还是见过从车上走下的蒙夫人,“子瞻见过嫂嫂。” “叔叔多礼了。”蒙夫人向苏轼还以一个万福之后,柔声斥唤蒙灵云道:“云儿,勿要顽劣,扰你爹爹同故人叙旧,快快随娘亲回车上去。” 蒙灵云正抚着秦观配剑的红锦长丝剑坠,心想若能将这宝剑抽出,在手上端上一端定是威风;抑或能劝这少游哥哥能当场舞上一剑,必定大饱眼福。可听到娘亲斥唤,却不敢忤逆,只好依依不舍挪回蒙夫人身边,目光却始终不离秦观腰间的那柄黑鞘长剑。 苏轼介于礼仪,不能正眼直视蒙天鸣的妻子,只是用余光微扫,便惊觉自己这位嫂嫂虽不是绝世美人,却也年轻貌美,举手投足间,颇有自己亡妻的影子。 苏轼的结发之妻名叫王弗,生性温柔,知书达礼,十六岁嫁给苏轼,与苏轼生活了十一之后病逝。苏轼依父亲苏洵言“于汝母坟茔旁葬之”,并在埋葬王弗的山头亲手种植了三万株松树以寄哀思,后又写下了被誉为悼亡词千古第一的《江城子-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蒙夫人一身白衣,虽是粗布麻衣,却里不住玉肌冰肤;她的娇貌虽不能空前绝后,却也美得令人透不过气,正是眉目如画,芙蓉如面,彷佛连一颗泪珠也会把她的腮儿滴破。八、九岁的蒙灵云依偎在她裙边,更令她少了少女的任性、妄为;多了几分母性特有的温柔,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苏轼才会觉得她同自己的亡妻是那么的相似。 苏轼君子之心坦坦荡荡,除了爱美和怀念之情,别无它想,目送最后一缕罗裙消失在车门之后,继续同蒙天鸣叙道别之情。 “天鸣兄,天色已晚,就让子瞻护送兄长走上一程。” “还是不烦劳子瞻了,若是继续相送,恐返回时天色尽黑;边关多有匪盗,为兄不放心让你二人孤单赶路,就此别过吧!” “哎,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鸣兄此去,可惜汴京城中,再无知音。” “子瞻言过了,汴京城中怎会再无知音,现子瞻身边不正有一知音相伴?”蒙天鸣所指正是苏轼身旁的秦观。秦观仰慕苏轼才华,故尊拜苏轼为师,实际却是苏轼的忘年知交。 三人对饮最后一杯酒后,蒙天鸣将苏轼扶上马鞍,依依不舍的再次道别珍重:“子瞻、少游,后会有期!天鸣就此告辞。” :// 第二章 大义 别过苏轼、秦观二人,蒙天鸣携其家眷一路北行。 当一行人行至雁南通往雁北的关门时,蒙家老奴——蒙忠驱马来到蒙天鸣的马车一侧,轻扣车厢,禀报道:“少主,出了前面那座关门,就到雁北境界。现已黄昏,再走下去,怕是要在野外扎营,不如就在雁南停留一夜,明日一早再行出发吧?” 蒙天鸣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应声道:“恩,忠叔,你去安排下,我们就在驿站停留一晚,明日再行出发。” “是,少主。”蒙忠应了一声后,将停留一晚的消息向其他人等通传。 雁南已是大宋边陲,人烟稀少,客栈更是少有,好在宋时,交通较为发达,每十里设一邮亭,每三十里设一驿站。雁关内外的过往赶路的商人若是遇到天晚,需作停留,通常就在官家的驿站留宿一晚,随便还能让驿卒照顾下马匹。 离雁南关城门不远,就有一处驿站,说是驿站,其实便是几间破烂马厩,厩中养了五匹瘦马,又有几个半死不活的驿卒。 蒙天鸣从没想到堂堂大宋朝借以传递军情、运送粮草的驿站竟然会是这等模样,一时间不由得有点发呆,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他将上任的通文和官牌交给蒙忠,以便老奴同驿站的驿丞交涉,便独自在车前踱步,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雁南关口。 这雁南门关毕竟不比汴京城,人流涌动,车马不断,光秃秃的一座城门,少有人烟,守城的士兵们也因此变得非常的懈怠,兵器都被斜靠在城门的洞壁之上。现已中秋,傍晚时已有几分凉意,守卒们三三两两围着营火不停的搓着双手,偶尔有几个打柴经过的农夫挑着柴禾经过,也懒得去检查,随他们通过了。 夕阳只剩一抹残红,城头的士兵准备关城门,这才陆陆续续多了几个回城的村民。 就在这时,忽然关城外一阵号角长鸣,原野上扬起一阵尘土,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顿时城门处乱做一团。 城边战棚里一个正在烤火的小头目,听到城外有变,歪斜的扣上官帽,提过配剑,惶恐的奔向关口。 “关城门!快关上城门!他娘的,不想要脑袋了?给老子动作快点!”他一路跌跌撞撞,骂骂咧咧,对那几名懈怠的守门卒也是连踢带踹,将大宋军威贻损具尽。 “不知何事,官兵竟如此恐慌,莫非辽军冲关?”蒙天鸣心头一惊,便要到城头看个究竟。 蒙天鸣刚跑出两步,车中发妻抱着小子蒙灵云探出身子将他叫住:“天鸣?” 他这才想到妻儿尚在车中,忙回过身子,唤着发妻昵称,安抚道:“碧柔,不知前方出了何事,我去看看便回,你且同灵云待在车中,莫要出来!” “恩。”碧柔点头应诺,接着连番叮嘱,“为了云儿,你可要多加小心。” “天鸣知晓。” 交代完发妻,蒙天鸣带着几名家奴直奔关门口。 关口处未能及时通过的百姓堵在门外奋力向里冲挤,两扇红漆镶钉的城门迟迟不能合上;门关内的守卒在长官的催促下,对堵在门外的百姓棒打枪捅,顿时关门口打骂恐吓、哭喊求饶,同城外马蹄声混成一片,场面不堪入目。 来到关口前,蒙天鸣表明身份,厉声问道:“我乃新任代州团练副使!城外何事,为何匆匆大关城门,不让百姓通关!!!!” 正在驱赶百姓强行关门的守关门卒听到他说自己是官,动作都停了下来,心想:这可怎么回答,一个团练副使虽然不是多大点官,可我们这些草头兵也得罪不起;可要是城门关晚了,那几十军棍到是小事情,辽狗冲杀进关,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那就难说了。 几名守卒开始还略显犹豫不决,可想通这厉害关系后,继续于门内用长枪、大刀驱赶的拥堵在门外阻碍关门的百姓,急欲关上城门。 见那守卒无人上前答话,蒙天鸣身边的一名家奴上前一步,呵道:“尔等耳朵都聋了吗?没听到我家大人问话?” 待他问完,城头上那名守军头目这才侧目站在城下的蒙天鸣主仆,鼻中冷冷哼道:“哼,区区一个小小练团副使,胆敢在此叫喧;若是贻误守关闭关时机,这等大罪谅你担当不起。” “即便要闭关,为何不让已在门外的百姓通关,反到刀剑相驱;尔等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可谓乱杀无辜;即使两军对垒,如此这般驱杀平民,军法也当斩立决!!” 蒙天鸣站在城下,同城上守官针锋相对,一席话将那守官说得面红而赤,竟找不到话语同他相驳,“你……你……好你个新任代州团练副使!今日你若想开得这关门,就须将关外契丹辽兵击退,若是放辽军一兵一卒入关,我定进京面圣,斩你全族!!” 听到此,蒙天鸣紧锁眉头,面露焦色,他知道这边关防守责任重大,若是因延误边关闭关,而令敌军有机可乘,这等大罪任何人也都吃罪不起;可他转念又想,若是辽军大军冲关,为何守军不燃起狼烟,通知各地守军联防,而仅仅只是急着大关城门? 想到这,蒙天鸣再次厉声问那守官,“关外可是辽军大军压至,为何将军却不燃起狼烟?” “这?”被蒙天鸣一问,城上那守官顿时哑了口。其实这守官知道城外的人马并不是契丹大军,自从宋辽“澶渊之盟”后,两国就未曾有过大的干戈;只是澶渊之战后大宋元气大伤,而契丹一族,却能在几十年里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军事上渐渐强过宋朝,所以才依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屡屡在宋朝边关烧杀抢掠。 现在这关门之外来的正是一队“打草谷”的辽兵,虽然同关外的马贼无异,可是边关的守官贪生怕死,软弱无能,却不敢出关抵御,只能是大关城门,畏缩关内。 蒙天鸣见那守官面露难色,便猜出了几分,“即便是辽军大军压至,身为守军将领也应保卫我大宋子民,岂有见死不救,将百姓拒之关外,任由外族凌辱之理!?” 听到蒙天鸣大义凛然这番斥问,手持兵器驱赶百姓的守卒个个面露愧色,顿时都停下手上的动作,任由关外的百姓拥门而入。 冲关的百姓多是雁关附近村庄的宋民,每当遇到辽兵来扰,只能举家逃向关内避难。蒙天鸣刚才关前的一番言辞,他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进得关来后,纷纷跪倒在蒙天鸣面前,连连感恩报德,答谢蒙天鸣救了自己一家老小。 蒙天鸣不敢受此大礼,想要一一将百姓扶起,可扶了这一个,另一个又跪下,弄得他感动不已。 看着这涌进关内的百姓,其中不乏体魄强壮的男儿,然而为何这泱泱大国,却要受那小小蛮夷的欺凌?当他想到自己现身为练团副使,训练民团,自强自保是为己任,于是对着众人喝道:“大伙儿出关抗敌,再不自强保家,还算是甚么男儿汉?” 获救的百姓早已钦佩这新任的代州团练副使,见他神威凛凛的这么呼喝,不少人齐声应是,将些挑棍、木棒充当兵刃挺在手中,欲要随他一同出关。 蒙家家奴个个身怀武艺,听到家主说要出关抗敌,早已备马持兵,摩拳擦掌。 见家奴牵马过来,蒙天鸣接过兵刃,脚尖微一点地,便纵身跃马而上,身手矫捷叫人好不钦佩。他踏蹬马上,气聚神凝,右手轻提一杆蜡杆花枪,左手缰绳一紧,身下那匹急欲奔驰的烈马被提得仰脖嘶鸣,前蹄纷踏。 蒙天鸣持枪勒马,望向那城头守官,问道:“若是将军愿意带兵出关,蒙天鸣愿尊调遣!!” 只见那城头守官目光闪躲,连连推脱,“守……守关检查,方……方是本官己任,没有圣旨兵符,岂敢轻言出兵?” 蒙天鸣早料会是如此,也不再同他多言,脚跟轻磕马腹,带着十余家奴和那边关百姓杀出关去! 蒙家老奴蒙忠自驿站回来,不见自己的少主蒙天鸣,从知情的女仆口中得知“少主为解救边关百姓,带着一众人马已杀出关外去。”心中立即暗叫不好:少主虽然尽得老主人一身武艺,“赵家十三枪”使得是出神入化,可契丹辽兵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素重骑术,岂是少主单枪匹马同那十几、二十个雁南百姓能比;加上天色已晚,辽军轻骑又善野抄截,少主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老奴蒙忠乃是蒙天鸣之父——蒙翔驻守边关时手下的一名旧部,原名陈风。他本武林中人,只因一次与人争斗,错手杀了对方,被捕入狱。 北宋自雍熙三年秋,澶州之战,更是损兵百万,几乎到了无兵可征的地步;为了增兵边关,北宋朝廷只得将囚犯发配充军,编成一伍,应付燃眉之急,陈风由此被发配到了边关。 到了边关,每逢发生战事,陈风所在的囚犯军便被当作炮灰送死,边关守帅从来未曾将他们放在心上。即便如此,陈风心中却仍然报以一丝希望,因为朝廷应诺只要在囚犯营中服役十年,便可洗脱囚犯身份,回归原籍;不过在阵前冲锋,想要十年中不死,谈何容易,随着边关大小战事无数,陈风一同入伍的同伴相继战死,囚犯军也从起先的两万余人,四、年间就锐减到五千人。 几年边关战事,凭借自己略懂武艺,侥幸存活的陈风同那剩下的另五千囚人一样,被磨练得勇猛彪猂,虎狼成性,纵横沙场,无人能敌;后来陈风这支囚犯军被朝廷调往山西狼山寨,更有了“狼军”的威名。 虽然“狼军”牧守边关战功无数,威名远播,可“狼军”上下皆是陈风这样的囚犯组成,纪律散漫,不听号令,朝廷派去的将官在“狼军”中多呆不过三月以上,惟独除了蒙天鸣之父——蒙翔。 蒙翔不世将材,一身卓绝武艺更让“狼军”上令下行,经他整治后的“狼军”军容严整,气势如虎,旌麾所指,十荡十决;也正是因为他“狼军”一号才真正响彻边关,令契丹大军闻“狼”色变,五年中不能越雷池半步。 只可惜北宋自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登上皇位,便对武将心存猜忌,又惩于唐末五代藩镇之祸,于是制订重文抑武、以文制武的国策,更在以后成为宋朝君主和士大夫共同奉行不渝的祖宗家法。别说一个边关守将蒙翔,就说前朝时立下灭侬智高大功、身当枢密使之尊的狄青,也被满朝打压郁郁而终。 随着“狼军”率立战功,声名渐渐传入朝中,蒙翔终于被小人谗言诬陷,兵权被释,卸甲归田;一时战功赫赫,世所罕匹的“狼军”随即解散。 拿到遣散手令的陈风战场上几次身陷险境,都被身先士卒的蒙翔所救;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陈风改名蒙忠,自愿为奴为仆跟随蒙翔归了故里。 此后不久,蒙翔因病不治溘然长逝,留下孤子——蒙天鸣,却是由蒙忠一手看大。 第三章 遇困 关外马蹄声渐渐消隐,逃难的百姓、商客全都躲进了雁关,蒙忠却迟迟没有看到少主蒙天鸣回归的迹象,难免心中担忧,“难道少主遇上不测,无法脱身归来?” 城关城门关闭的轰然之声将老人从思绪中惊醒! “若是此时关闭城门,辽军便知道少主没有后援,必然会轻骑前后抄截,杀之关外!”蒙忠边关大小战事无数,对契丹用兵之术了如指掌,想到此时心中焦急,忙向城头守官恳求:“将军能否待我家主人返回,再关闭城门?” “哼,哼!”那守将哼笑着讥讽道:“你家主人武工盖世,何需本将军留门相待?” “你!”蒙忠手指城头守关将官,欲言又止,若是以往,他早就一刀斩了那狗官的人头,可他想到现在少主身在关外抗敌;少夫人和孙少主尚留在关内,若是杀了这狗官,自己一人到无所顾及,只怕少夫人和孙少主难脱关系,只得忍了下来。 “边关守军非但不肯出关相救,反倒紧闭城关,绝了少主后路,这下可好?”蒙忠反复思量,终于急中生智,心生一计,“那,将军可否令城头四下燃起火把???” “哈哈,你当本将军是草包不成?兵书云:夜不火,夜火则照见虚实,昼火则烟埃莫睹。火今日,难道你想让那掠劫辽兵窥视本关城的虚实不成?” 蒙忠本想行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计谋,却没想到这守关守将竟是如此草包!顿时怒发冲冠,抽出腰刀直指城头守官,怒骂:“你这狗官,再有脱辞,定叫你人头落地!!!!” 城头那守将见蒙忠亮出兵刃,连忙栗声呼喝部下,“胆敢威……威胁本将军,还……还不快给我拿下!” 边关守卒瞧见年过甲子的蒙忠提在手中的刀竟然是一把三尺余长的斩马刀,加上他周身杀气腾腾,颇有三国猛将老黄忠之勇,料到此人必曾是军中勇猛之人,不然怎会配得斩马刀?不由个个心生畏惧,虽手持兵刃,却无人敢上前半步。 单从一刀,便可知其人,这斩马刀乃是宋代有名的步战用刀,从唐代陌刀演变而来,长三尺余,镡长尺余,首为大环,是操击、战阵之利器。“狼军”解散后,蒙忠便将爱刀随身珍藏,没想今日竟然又有用武之地。 蒙忠欲要上前将那狗官杀之而后快,这时,车中蒙天鸣的妻子听到争斗之声,于是掀开马车窗帘一角,询问他道:“忠叔,何事与人争斗?” “少夫人,少主出关抗匪迟迟为归,这守关的狗官非但不派兵援救,反倒禁闭关门;少主孤军在外,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完蒙忠解释,蒙夫人心中更为焦急,“这……这可怎么好?” “少夫人且宽心,即便这狗官不肯出一兵一卒,老奴也一定将少主安全救回!”蒙忠将心一横,决定自己出关,拼了老命也要救回蒙天鸣。 “那事不矣迟,我们快些出关搭救相公。” 听到蒙夫人说要出关,蒙忠怀疑自己人老失聪,听岔了夫人的意思,连忙反问:“啊?难道少夫人也要出关?” 蒙夫人肯定的回答说:“恩,相公有难,我定当要去寻他。” 提刀站在车下的蒙忠已是愁容满面,连忙相劝:“可沙场厮杀,岂同儿戏。若是,少夫人和孙少主有何闪失,老奴可怎么向少主交代?” “忠叔,你莫要多说了,我同相公结发夫妻,自当共同进退;若是他有何不测,我也不求独自苟活。”蒙夫人心意以决,可话到最后,又忍不住爱怜看着依在怀中的蒙灵云,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只是可怜了云儿……” 蒙灵云小小年纪,听到要出关同辽兵厮杀,却也毫无惧色,“娘亲,灵云不怕,我们快去寻爹爹吧!” 听了蒙灵云懂事的一句话,蒙夫人心中大为宽慰,抚着他的小脸,夸奖道:“云儿,乖。有娘亲在,不会让云儿有事。” “唉!!”蒙忠拗不过这对母子,只好一跺脚,叹了一声,蹬上马车。 他从车夫手中抢过缰绳,对这那些个脓包守卒怒声吼道:“开关门!!” 蒙忠久经沙场,杀敌无数,他这一吼仿若当年三国张飞,吓得那些守卒个个胆战心惊,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开了关门,让这凶神爷爷驾着马车出了雁关。 关外,蒙天鸣正被一队辽军轻骑围困其中连番苦战,随他出关的雁关百姓多已战死,只剩下三名家奴誓死相伴。 “这哪里是些劫道匪兵,分明是契丹的精锐之师!”看着四周的玄甲健骑,蒙天鸣心中好不后悔,只因自己一时轻敌,枉送了雁关百姓几十条性命。 正如蒙天鸣所料,眼前的这队百骑契丹辽兵并非雁北辽军前哨的匪兵,他们全是辽国太子耶律浚靡下号称“龙虎卫”的亲兵。“龙虎卫”是耶律浚亲自从辽军大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全军个个骁勇如虎,能征善战,军容气势,更是让人见之夺魄,除非是蒙天鸣之父蒙翔再世、“狼军”重现,否则大宋军中绝无一师可以匹敌。 眼看寡不敌众,一名家奴靠到蒙天鸣身边,劝道:“少主,敌众我寡,若无救兵,我等皆要战死此处;不如我等杀出条血路,少主先行离去。” 蒙天鸣回首望向关内,除了漆黑一片,再无其他,救兵更是遥遥无望;此时,他的心中根本不期盼还能来什么救兵,只是担心关中的妻儿,“不知道,碧柔和云儿可好?” 当他再环顾四周处处皆是辽兵,想要杀出重围,谈何容易?不由心中叹道:“唉,只盼来世才能与你们相见了。” 蒙天鸣心中死意已决,于是激励手下家奴,“我等乃大宋男儿,决非胆小怕死之辈!今日之战,绝不能堕了大宋国威!” “杀!!”蒙天鸣将手中花枪一抖,双腿猛夹马腹,再次冲向辽军。 只见他蹬跨马上一枪扎出,仿佛万朵梅花,枪头到处,沾着死,碰着亡;整条花枪舞动起来,又如巨蟒缠树,前后左右,护着人马,滴水不漏。 蒙天鸣凭借一身武艺,带着三名家奴硬进硬退,左突右冲,杀得辽兵落花流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冈上,几骑人马正举着火把静静地观察着山下的战况。 一名从山下赶来的契丹传令兵下马上前,跪倒在一个金色软甲战袍的年青人面前,拱手禀报道:“报!太子殿下,山下那名武将武艺高强,‘百人队’已经损伤过半!” 这年青人正是契丹太子——耶律浚。听完战报,耶律浚眉头一皱,在马上挺直身形,望向山下,果然看到一人一马突杀军中,所向披靡,不由心中一惊,暗暗思忖:“不知那名南朝将领是谁?竟然令‘虎贲卫’伤亡如此惨重!今日若是叫此人逃脱,将来必然成为我大辽南征的后患!” 于是冷冷的命令道:“传令弓箭手,射杀之!” “得令!” 传令兵刚要起身,将耶律浚的命令向下传达,耶律浚身边一将军模样的人勒马到他的面前,请求道:“太子殿下,不如让末将会他一会,再杀不迟!” 来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耶律浚的心腹、“龙虎卫”统领——撒拨。撒拨正直壮年,方额浓眉,双眸精光内敛,平时寡言少语,却武艺过人,曾经以一人之力徒手搏杀猛虎。 “好!就由你去将此人擒杀!”耶律浚也想知道到底是这山下的南朝将领高强,还是自己的手下勇猛,爽快的便准了撒拨的请战。 得令后,契丹大将撒拨手持一根狼牙棒,扬鞭催马真奔山下! 第四章 交锋 撒拨冲至阵前,见同“龙虎卫”作战之人只剩一主一仆,而在主仆俩人脚下却躺着几十具契丹精兵的尸体,既惊又怒。 “龙虎卫”士卒看到统领亲战,纷纷向后退避,留出空间让撒拨同蒙天鸣单独对阵。 战至此时,蒙天鸣身边的最后那名家奴——蒙安也已经伤痕累累,气若游丝,支撑不了几时。 蒙安知道自己将死,心中别无他想,只求黄泉路上能多几个垫路的辽狗,于是侧头叼住肩头衣衫,用力从肩处撕下一截衣袖,牢牢的将钢刀缠绑手中。 纲刀绑好,蒙安便使出一招“跳步冲刀”,向离得最近、立在马上的撒拨飞身戳去。 撒拨蹬跨马上,使的是根八尺长的狼牙棒,短兵相接,这八尺长的狼牙棒舞起来却不像短刀那般来去自如;不过,撒拨也不是等闲之辈,见蒙安持刀扑上,他身形后仰,随即横棒胸前,却也架住了蒙安戳出的一刀。 刀、棒相接,擦出串串火星,峥峥之声不绝余耳,惊得撒拨座下骏马,仰蹄嘶鸣。 撒拨契丹猛将,精于骑术,此时,非但不慌,竟能侧身马上,腾出一脚,将扑至半空门户大开的蒙安弹开出去!撒拨乘着此时,一手抓住马鞍,回跨马上,另一手将狼牙棒笔直送出,扎向蒙安后背。 中了撒拨一脚,腾在半空的蒙安根本无法躲避,只得硬生生的挨了撒拨这一棒。立木承千斤,撒拨运用腰力扎出的一棒,足有千钧力道,蒙安当即就被捅碎了脊髓,未待倒地,便吐血身亡。 看到最后一名家奴也战死,蒙天鸣既悔又怒,抖起手中花枪向撒拨迎了上去! 枪花一闪,凤点头,撒拨本想照样用狼牙棒拦住,可才挡出去,蒙天鸣枪把一转,枪头马上又从另一方向打了回来,力量反而变得更大了,惊得撒拨赶忙撤了狼牙棒的力道,控制座下战马,侧身躲避。 撒拨惊慌,蒙天鸣立于马上却显得轻松自如,不怒自威,虽然一枪扎空,但他腰胯一转,枪头抖起,再次游龙一般将撒拨周身要害团团围住。 “呵!”刚一交手撒拨便发现这花枪既不可挡,也不能防,唯有进攻才可能破解蒙天鸣的攻势,于是他一声断喝,尤如晴天霹雳,四周辽兵不由得耳中一阵嗡嗡作响,相顾骇然。撒拨余音未止,毫无征兆的,一道黑色闪电,自他手中激射而出。 撒拨借着马力送出的狼牙棒经在手中急速旋转,啸起一阵雄浑而慑人心魄的“忽忽”声。离他还有几个马身的蒙天鸣只感到一股沉浑的压力朝自己扑面而来,心想:这厮果然凶猛!难怪刚才蒙安被他一击毙命! 蒙天鸣收枪护身,只待撒拨这一棒击空,再一招破敌。 撒拨果然一点未中,当即轮棒横扫。这扫,顿时门户大开,蒙天鸣俯身躲过之时乘机枪把一抖,挑起一枪,直捣撒拨心窝。 蒙天鸣这一枪挑出,全身之力以赴,无羁无绊,惊得撒拨瞳孔微缩,望着正不断接近的寒光,居然隐隐泛起了一丝哪怕在数百次出生入死、箭雨刀山、枪林戈海间也从未有过的畏怯恐惧之感。 此时唯有丢掉抡出去的狼牙棒,抽出短刀才能拨开蒙天鸣的这一枪,可要让“龙虎卫”的统领丢掉手中兵刃,那还不如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撒拨只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再次回棒横挡。 两马相交,兵器一碰,蒙天鸣手中花枪便有如灵蛇,顺着撒拨的狼牙棒就往里钻,一枪便把撒拨胸前铠甲的护心镜击碎,再一钻,已经扎进撒拨胸口。 撒拨知道躲不过这一枪,早就做好硬接的准备,关键时刻,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住了枪头的冲击。他忍住疼痛,蓦然一声大喝,狼牙棒推开扎进肉里的枪头,接着将手中狼牙棒绕着身周四处交错旋转,舞得如铜墙铁壁一般,这才化解蒙天鸣接下来的枪招。 蒙天鸣使的是三国名将赵云创下的“十三枪”,这“十三枪”以阴阳为本,气往下行,劲向上走,一开一合,一沉一浮,根催梢,梢领根,前后左右,势如连珠,挑打八方,内力生生不息;虽然枪法上就拦、拿、扎三个动作,可枪头一抖,顿时变化莫测,寒光到处,仿佛万朵梅花,令人防不胜防。 撒拨舞的一根八尺玄铁狼牙棒,刚猛有余,可缺乏韧性;蒙天鸣手中的花枪却是白蜡杆制成,这白蜡杆有弹性,借力打力,恰恰克制住撒拨的硬兵器狼牙棒。 撒拨手中的狼牙棒好似一根八尺长的杠杆,每当枪棒相交,扩大了数十倍的力量全传回手上,连续几次狼牙棒都险些脱手;而蒙天鸣手中花枪却能弯曲,枪棒相交,枪头一弯,那千斤的劲道就给卸了,只要枪把一转,枪头就借着反弹的劲力反刺回去。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交战百个回合下来,撒拨身上就挂了好几十处枪伤;而蒙天鸣却似闲庭信步,气聚神凝,手中一杆花枪宛如神器,曲直扎挑,劈前挡后,随意而动。 山冈上,静观两人对战的契丹太子耶律浚看得也是惊心动魄,“南朝竟有如此武艺高强之人,大辽除了前朝的耶律休哥大将军可以匹敌之外,谁人能及?” 感叹一番后,耶律浚传令手下,“命撒拨统领速回,弓箭队准备!” 就在契丹兵纷乱后退,弓箭队上前时,突然山下一辆两匹健马拉动的四轮马车呼啸而至,挡在车道上的辽兵轻骑都被车上一持刀老人连人带马一一砍翻! “少主!老奴来也!!!!”人还未至,先闻其声,蒙天鸣听罢,又惊又喜,“是忠叔,他竟寻我来了!” 更大的惊喜却在后头,蒙天鸣看到随蒙忠赶来的竟然还有自己的妻儿,丢下败将撒拨催马向马车迎了过去。 “碧柔?云儿?”蒙天鸣有些不敢相信,可却马不停蹄,连连催马,“驾!!” 很快车中妻儿就有了回应,“天鸣!!”“爹爹!!” 辽兵未退,蒙天鸣不敢放松警惕,只是勒马车旁,从车窗望着车中妻儿,“碧柔,云儿,你们怎么也来?” 碧柔露出笑靥,坐在车中抬头望着蒙天鸣,柔声道:“天鸣,我俩夫妻,自当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寻你还需何等理由?” 蒙天鸣原本今以为日之战定将死在这队辽兵手上,同妻儿相见只盼能有来生,没想到俩人竟然不顾生死寻出关来,心中不由得大喜,战死之意全无,只盼着保全妻儿杀出重围。 蒙天鸣持枪马上,环顾四周辽兵,心想:“我须得打起精神,叫她欢喜。心中焦愁,脸上却不可有丝毫显露。” 他强作喜色,微笑着交代车中妻子:“照看好云儿,待我杀出重围,以后天涯海角,我到哪里,你便到哪里。” “嗯。”碧柔将小儿蒙灵云抱进怀里,点头应声。依在碧柔怀中的蒙灵云,听到蒙天鸣只提到娘亲,却忘了自己,忙道:“还有云儿!还有云儿!云儿也要随爹爹去天涯海角。” “对,对,还有云儿,乖乖听娘亲的话,待爹爹回来。” 蒙天鸣为他母子放下车帘,驱马来到蒙忠身旁,对着围困四周的辽兵大声问蒙忠道:“忠叔,‘狼军’军威可还在否!?” 蒙忠拱手回道:“‘狼军’军威老奴从未丢弃!” “好!!”蒙天鸣大喝一声,接着又说:“天鸣从小便听忠叔说起当年爹爹率领‘狼军’边关杀敌如何英勇!今日之战,碧柔和云儿就托付于你,你决不能堕了‘狼军’的军威!!” 蒙天鸣连连提到其父蒙翔,又说起“狼军”,让蒙忠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狼军”出征,阵前点将时的情景,当即从马车上跳下,跪倒蒙天鸣马前,双手抱拳握刀举过头顶,高声回答:“末将遵命!” 第五章 死战 蒙忠不愧“狼军”出身,虽然已经年过六旬,可是雄风依旧不减当年,凭着手中一把三尺余长的斩马刀护着马车一路纵跃搏击仿佛八臂猿猴,所经之处辽兵无不人仰马翻,惨死刀下。 蒙忠的刀法每一招都是从无数沙场厮杀中领悟,当年“狼军”中都是他这样的死囚,为了保命个个都练得一手绝技,蒙忠结合大家不断交流的招数,将杀气注入刀中,自己创了一套诡异的刀法出来。 “狼军”中使刀的人不少,可自蒙忠创出这套刀法后,军中没有谁再敢同他讨论刀招,因为蒙忠的这套刀法名为“绝刀”,“绝刀”一出,立时杀气弥漫,丈许方圆之内根本不留活口。 蒙天鸣主仆凭借武艺惊人一前一后,护着马车,硬是从契丹精兵“龙虎卫”的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 “太子殿下有命……”黄尘之中,背上插着一面旗帜的传令兵掀起一团烟尘从山冈上冲下,在撒拨面前勒马停住,“撒拨统领速回,弓箭射杀!” 接到耶律浚的命令,撒拨只得掉转马首撤回山冈上。原本围困蒙天鸣的“龙虎卫”骑兵迅速排成了雁行阵,个个抽箭搭弓,只待耶律浚一声令下。 “放箭!!” 顿时,箭林如雨,飞矢如蝗。 见到箭矢飞来,殿后的蒙天鸣立刻抖起手中花枪,“赵子龙十三枪法”使得密不透风,手中一杆白蜡杆花枪轮圆了,一般契丹骑兵射出的箭矢根本就不能近得他身。 而在前面驾车的蒙忠却连连中箭,他的“绝刀”刀法始终是步战刀法,杀敌时威猛有余,可没有盾牌的防护再凌厉的刀法面对骑兵射出的箭矢也无能为力。 抵挡了一阵,契丹辽兵的箭矢有增无减,蒙天鸣心想:这样下去,只怕全家都要命丧于此。于是吩咐蒙忠道:“忠叔,你驾车先走,我留下独自抵挡一阵,再行追上!” “不!少主,你带着少夫人和孙少主先走,老奴留下!” 蒙天鸣看看受伤不轻的蒙忠,心中叹道:唉,蒙忠已经身中数箭,留下岂不枉死?于是,故作生气的语气命令道:“忠叔,你且带着夫人和云儿逃命,再有多言,我定将你挑于枪下!!!” 说罢,蒙天鸣催马奔至车前,对着拉车两匹健马就是一棒。两马吃疼,长嘶一声后,立刻奋鬣扬蹄,加快了行速。 车上,蒙忠拽着缰绳,声泪俱下,“少——主——” 车中,蒙天鸣的妻子碧柔早已推开马车后门,望着落在身后、横枪立马的蒙天鸣,泣声叮嘱:“天鸣——你定要回来寻我母子……” 蒙天鸣的小儿蒙灵云扶着车拦,不住挥手呼喊,“爹爹——爹爹——”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蒙天鸣尤自默默念道:“碧柔、云儿,若我今生有命,定会去寻你们!!” “驾!!!!”黑夜里,只听到急促的一声促马声,蒙天鸣掉转马头,提着花枪,再次孤身杀向紧追其后的辽军。 蒙天鸣仿佛当年马踏连营的赵子龙,一条七尺花枪把人马团团护住,枪头寒光到处,辽军鬼哭狼嚎。 “射!射!给我射,定要射杀此人!!”山头上,恼羞成怒的耶律浚不顾手下士兵的伤亡,再次命令骑兵放箭。 辽军骑兵对冲到阵中敌人原本应该停止弓射,抽刀肉搏,可耶律浚下达了射杀的命令,所以外围的骑兵只得继续放箭,不少正同蒙天鸣马上肉搏的契丹士兵便惨死在了自己人射出的弓箭之下。 “报——”这时,一名探子来报,“太子殿下,西北方出现一队百骑队,看旗号像是萧忽古将军靡下!” “阿斯怜?他来了?”听了探子的来报,耶律浚由怒转喜,“传,令萧忽古速来见我!” “遵命!” 不多时,一身披重甲的契丹武士来到耶律浚面前,跪倒禀道:“太子殿下,皇上怕殿下打猎遇上不测,特派属下保护殿下。” 这武士名叫萧忽古,阿斯怜是他契丹族里的字,他本是耶律浚的亲外公辽国枢密使萧惠的旧部,因为勇猛过人而闻名三军,被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提升为护卫。 “来得正好,阿斯怜!”耶律浚掩饰不住喜悦,将萧忽古扶起,望着山下的蒙天鸣,意味深长的问:“你来时,可看到路上‘龙虎卫’士兵尸体??” “回殿下,属下来时的确看到路上不少士兵的尸体,还当殿下遇上不测,见到殿下平安,属下这才安心。”萧忽古回答耶律浚。 耶律浚点点头,接着问:“你可知他们都死于何人之手?” “属下命人检查过尸体,看到大多死于枪伤,难道是那山下使枪之人??”萧忽古手指山下的蒙天鸣,猜测道。 “你猜得不错,正是山下那名南朝武将!也不知道他出身何处,单枪匹马冲杀阵前,视我‘龙虎卫’如无人之境!就连领撒拨也不是他的敌手。”耶律浚望着山下狠狠的说到。 “呃!?当真有此等人物?”萧忽古顺着耶律浚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山下的蒙天鸣勇猛如斯,顿时滚滚的战意从胸中升起,“太子殿下,就让属下去将此人擒杀!” 萧忽古说完便要纵身跃上马背,耶律浚连忙阻止道“慢!!阿斯怜,你绝不可轻敌,不必与他周旋,直接射杀!!” 有了撒拨失败的教训,耶律浚这次再不敢轻敌,对萧忽古下达了直接射杀的命令,他知道萧忽古不但骑术精湛,箭技更是惊人,军中无人能出其右,若他出马定能将蒙天鸣射于马下! 萧忽古马上拱手回道:“殿下放心,属下三箭定取此人性命!” 说完,便朝山下催马奔去。 蒙天鸣正腹背受敌,全力周旋,就听身后风响,他赶忙低头,一支羽箭擦着头皮飞过。他侧身望去,只见一身披挂黑色重甲契丹武士从自己边飞弛而过。 还未待他稳住身形,弓弦二响,那武士却是反手后射,只听身下的坐骑嘶鸣一声,便轰然倒毙。 好一招射人,先射马!! 幸亏蒙天鸣反应敏捷,在马倒地之前,花枪撑地面,纵身从鞍上跃起,才不至于连同坐骑一同摔倒。 辽兵见他坐骑已失,便蜂拥而上!十几根长矛扎向蒙天鸣落地时所站的位子。 蒙天鸣身形刚接触地面,便一脚将插进土里的枪头踢出,借着枪头弹出的劲力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将辽兵刺来的长矛一尽荡开,末了连了一招“犀牛望月”将一名冲至面前的辽兵挑下战马,借势纵身一跃,夺人马上。 就在蒙天鸣跃身上马的瞬间,一支狼牙箭破风飞出,“噗!!”的一声从背贯穿了他的身体! 蒙天鸣只觉得喉中腥甜,一张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低下头,看着戳出胸前的箭簇,顿时万念具空,缓缓的闭上双目只剩下妻儿的容貌在脑中回荡…… ※※※※※※ 以后的情节更加精彩,主角蒙灵云将得到女真族的帮助,结识完颜乌雅束、完颜阿骨打这两个乱世中的枭雄兄弟,另外还有一位神秘老人即将出现…… 支持我就收藏、砸票吧! 第六章 取义 “天鸣?!”车中,蒙天鸣的妻子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绞疼,仿佛已经感应到丈夫的身亡一般,禁不住失声呼喊了出来。 躺在她怀中熟睡的蒙灵云,也被她这声呼喊从梦中惊醒,喃昵的揉开睡眼,只见自己娘亲神色黯伤,眼眶更隐隐闪着泪光,于是缓缓地伸出小手接住滴到她腮边的眼泪,茫然的问:“娘亲?娘……娘亲您怎么了?” 惊觉怀中孩儿醒来的蒙夫人悄悄侧身,揉干眼中泪水,柔声道:“云儿乖,娘没事……” 蒙灵云从他娘亲怀中坐起,定睛注视着她的脸庞,又问:“是风沙儿迷进眼里了吗?” 蒙夫人双蛾微颦,却挤出一个笑容,冲他摇了摇头。 蒙灵云猜不出母亲为何神伤,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趴到窗前,撩起帘幕看着已经破晓天色,回头再问他娘亲道:“爹爹他怎么还不来寻我们??” 蒙夫人轻轻的将蒙灵云从窗前拉进怀里,过了良久,才道:“云儿再睡会,等醒来就能见到爹爹了。” 蒙灵云知道娘亲绝不会哄骗自己,便乖乖的枕着娘亲胸口重新睡了过去。 雁北山冈上,耶律浚将蒙天鸣用的花枪提在手中细细把摸,鲜血早已打湿枪身,提在手中很是打滑,“不过是条普通南朝木枪,在他手中竟像神器一般,数百‘龙虎卫’无一人能敌??” 撒拨带着四名士兵将蒙天鸣的尸首抬到耶律浚面前,“太子殿下,此人损我‘龙虎卫’百余人,应取其首级,悬于闹事,叫那小小南朝再不敢造次!”说罢便抽出配刀,欲要将蒙天鸣的人头砍下。 耶律浚摆手阻止他,掀开马革,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有生以来最为敬佩的敌人。他咬了咬牙关,将手中的花枪放回蒙天鸣身边,才蹬上自己的良驹,望着南方缓缓道:“就地葬之!!” 耶律浚身为太子,从小边跟随在父亲耶律洪基身边东征西战,经历过的不少战事,可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不单是他,就连作战的契丹“龙虎卫”士兵都被蒙天鸣高超的武艺和沙场上的无畏气慨所折服。 撒拨犹豫了一下,随即瞧出耶律浚的心思后,拱手道:“属下遵命。” “报——”传令兵再次来报,“太子殿下,马车已出我西京道前哨,向长白山方向逃匿!” “传令边关,不得放一人一马出关,务必将马车截在关内!” “得令!!”传令兵得了耶律浚口谕,驾着三匹快马离去。 这时,撒拨再次向耶律浚请命道:“属下愿带五十‘龙虎卫’追击,天黑前,定将马车截获。” “你负伤不轻,此事就交由他人去办好了。”接着耶律浚扭转马首,传令三军,“回京!!!” 蒙忠驾着马车一路不敢停歇,直到午时,两匹键马累得再也跑不动时,才停下来稍做歇息。 蒙夫人取了些干粮和金疮药来到蒙忠身边,“忠叔,包扎好伤口,吃些东西再赶路吧。” “谢少夫人。”蒙忠接过蒙夫人手中干粮和金疮药,连连称谢。 “应该是我母子多谢你才对,若没……”蒙夫人说着就要跪下叩拜。 吓得蒙忠赶忙从车上跳下,扶起她,跪倒在地,道:“少妇人,老奴岂敢受此大礼。蒙家对我有恩,就算我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蒙将军恩德。” “只是……只是……”蒙忠望着南方,一脸悔意,声音也变得哽咽,“只是老奴有负蒙将军所托,没能照顾好少主……” 蒙忠知道,若是此时蒙天鸣还未能追上,多半已经战死沙场。 蒙夫人被蒙忠的话所感染,泪水滚滚而下,呆呆的遥望天际白云,喃喃自语:“相公去到哪里,我便追到哪里,哪怕追至天涯,可是何处方是天涯?”说话间,手中竟多了一把梅花短刺,“忠叔,云儿就托付于你,带着他逃命去吧。” 蒙忠听出蒙夫人语中竟有寻死之意,忙抬起头,只见在蒙夫人手中梅花刺即将刺进自己咽喉,他大吼一声,“少夫人!!”手中三尺长的斩马刀向她斩去! “铮!”的一声,蒙夫人手中的梅花刺被蒙忠一刀斩成两段,只剩下一截手柄握在手中,身上却无半分刀伤。 蒙忠的“绝刀”刀法素来杀气凝重,极尽凶残,岂料用劲之巧及拿捏之准,亦达神而明之的超凡境界。 “少夫人,您这又是何苦!?”蒙忠哀叹一声,跪在地上却是不知所措。 “娘亲!!”听到车外的动静,蒙灵云早已惊醒,他从车上跳下,扑到蒙夫人怀里,替她拂脸上的泪水,问道:“娘亲为何又哭?是灵云调皮吗??” 蒙夫人将小小的蒙灵云拥在怀里,即使闭着眼睛,紧咬朱唇,却还是哭成了泪人儿。 蒙灵云从母亲怀里抬起头,问:“爹呢?娘亲对灵云说过,灵云醒来就能见到爹爹,为何现在不见爹爹?” 面对怀中孩儿的追问,蒙夫人只能是闭目不答,在她心中何尝不在问,“为何天鸣不来,为何他就能撇下我母子从此孤苦伶仃?” 蒙忠实在不忍见到他母子如此伤心,于是抚着蒙灵云的头,问:“孙少主!你可曾记得你爹爹说过,男儿郎,只流血,不流泪?” 蒙灵云点点头,从蒙夫人怀中站起身,止住哽咽大声回答蒙忠,道:“爹爹说过,大宋男郎只可沙场流血,不可流泪!” “可大爹爹,我爹爹呢??” 蒙忠心头不禁一痛,“你爹爹保家为国,取义成仁,等你长大,你也要像你爹爹那样爱国爱民,为国家大义,不怕沙场流血!你知道吗?” 蒙灵云似懂非懂,但目光中却流露着一种在小孩眼中罕有的坚毅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少夫人,上车吧!出了辽西境地,我们可先到长白山生女真部落暂避一时。老奴跟随老主人镇守狼山时,曾结识过一名女真族都勃极烈,若求于他,定会收留我们。” 蒙夫人望着北边连绵不绝的黛色山峦一直向天际延伸,远处的雪峰更是绵延数里,雄奇峻秀,一座座直插碧天深处。心想:若是能逃到那雪山中,契丹辽军必不能寻;自己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才能教导云儿,待来日,为夫报仇血恨! 打定这番心思后,才轻声回答蒙忠,“走吧,忠叔。” 蒙忠应了一声,将其母子扶上马车,继续向北驶去。 ※※※※※ 更新有些慢,可还是有很多读者支持我,真的很感激大家。由于我还是个新手,写一章发一章,还望大家见谅。我会加快写作进度,提高更新质量,回报广大读者!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注:【生女真】926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灭渤海,部分女真人随渤海人南迁,编入辽籍,称为“熟女真”;留居故地的女真人,未入辽籍的称为“生女真”。 【勃极烈】女真族部落酋长的意思,都勃极烈相当于“皇帝”。 :// 第七章 人亡 蒙忠担心辽匪追赶,一路催马不歇,直至边境,才放慢了行速,留心察看周遭形式。 他举目远眺,前方皆是高山险峻,几队巡山的骑兵,隐约可见;唯一出入的关隘从三里之外便开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进出人等皆严加盘查。不仅如此,关隘旁更有铁枪扎成的硬寨,四周还设有拒马、铃铛等物,不由暗自叫苦“辽匪消息传递果然神速,边境早已戒严!若是此时再翻山越岭的绕道而行,一路艰辛不说,也难逃辽匪追击;为今之计,也只得硬闯冲关!” 蒙忠打定主意,于车外向车中蒙夫人禀道:“少夫人,前方辽匪已设关卡,只怕出关不易,唯有硬闯;望少夫人车中多加小心。” “忠叔,这一路多得你保护,我母子感激不尽;可惜碧柔不懂武艺,非但不能助你,反到多添累赘。若是形势所迫,你便带着云儿独自出关,也为蒙家留下一线血脉。” 蒙夫人时时不忘同亡夫的誓言——生死相许,又不忍抛下怀中骨肉,狠心离去,一番话说得真切感人,听得蒙忠胸膛起伏,心中不禁一酸,“少夫人宽心,老奴就算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少夫人同孙少主周全!” “驾——”说完,一声如夜鬼般的嘶吼突从他口中发出,惊得驾车的两匹键马摇首长嘶,奋起八蹄向着前方关隘直冲而去。 关口处,把守关隘的辽兵看到一疯汉驾着一辆马车呼啸而来,胆小的连忙远远逃开,剩下几个不怕死的持着长矛躲在拒马后面企图将马车拦下。 此时,蒙忠额上青筋暴现,双目涌起一种令人心悸的杀意,只听他狂嚎一声,向前方劈出一刀!这一刀仿佛积压了他这一生的杀意,“隆”然一声巨响,顿将横在路道中的拒马一劈为二,刀劲凌厉澎湃,更硬生生把整条荆棘扎成的拒马逼向左右两旁飞出! 站在拒马后的两名辽兵也血溅当场,被这猛虎出笼的一刀从头至脚齐齐劈开,死状可怖。挡在路中间的其余辽兵更是被蒙忠刀上杀气所摄,全身登时僵止不动,接着寒光再闪!数股滔天血浪从几人腰际喷出,上身肢体当场飞离,尽数被蒙忠拦腰斩杀! 远远逃开的辽兵皆神为之骇,待回过神时,蒙忠已经连斩数人,冲出关去! 马车刚出关隘,十几骑契丹轻骑紧随其后从扎在关隘一旁的营寨奔出。一黑衣黑马、头上皮裘饰有两根禽翎的轻骑统领,更是挥鞭怒呵:“追!太子殿下有命,决不能放此人走脱!” 这队契丹骑兵只持角弓,不着甲不配刀,马速极快,未待马蹄扬起的积雪落下,就已追至出关外。 蒙忠出关不远,就听到身后弓弦频响,忙向车中喊道:“少夫人小心辽匪弓箭,且带孙少主趴在车中,勿要起身!” 蒙夫人不敢怠慢,听从蒙忠所言,将蒙灵云护于怀中,紧紧的贴着车厢底板卧下。 契丹轻骑不过十几人,可个个骑射精湛,抽箭、搭弓一气呵成,只是一眨眼便能连续射出三支箭羽;而且射出的箭羽飞行的速度极快,劲力之狠,寸余厚的车厢根本不足以抵挡。 虽然蒙忠鞭策不断,可拉车的两匹键马连日来不断奔波,早就疲惫不堪,怎能比得上契丹追兵座下的战马良驹。不用多时,在他身后最近的两名契丹轻骑,同马车只剩下一个马身的距离!他们甚至听到车中蒙灵云母子因马车颠簸发出的轻哼声。 听出车中有妇弱,契丹匪兵惊喜若狂,收起角弓,企图攀车而上,将车中女子抢劫! 其中一名契丹骑兵更是弃马攀上至马车后栏,还未待他踢开车门,一条身影已自车顶上一跃而下,手中的大刀随着下跃之冲势,一刀便向那契丹骑兵迎头劈下! “咔”的一声!一颗人头顿被那柄大刀齐颈砍下,殷红的鲜血自其头颈向外激射而出,恍若一道赤红匹练,泼满蒙忠一额一脸。 另一契丹骑兵见同伴攀车身亡,哪里还敢再试,对着蒙忠开弓便是一箭! 蒙忠也不避,双手横过三尺长半尺宽的斩马刀在身前一挡,“峥!”的一声响过,箭簇应声而落。 虽然蒙忠不会轻功,可边关沙场搏杀早就练就了一身胆量!挡下这一箭,他立刻从车后纵身跃起,伸足在并驾齐驱的那匹弃马背上一蹬,借势便朝向他开弓的那名契丹骑兵长刀戳出! 一刀,两断!人亡,马倒! 落地后,蒙忠也不急着追回马车,而是运起内力对路旁几棵一人环抱的紫杉连挥数刀,数刀过后,紫杉轰然倒地,将山道封得严严实实。封挡好道路,蒙忠才回头去追无人驱驾的马车。 追到半途,首先遇上那匹死了主人独自回程的契丹战马。不由分说,蒙忠夺马而上,顷刻,就追上了前方的马车! 还未等他将马车的缰绳拉住,其中一匹马因身中数箭,蹬了几步,便轰然倒毙;蒙忠连忙拽住另一匹马的嚼铁,可两马同架,被他拉住的马也只是勉强撑了几步,最后终还是被倒下的那匹马一同拉倒。 蒙忠见拉马无望,于是纵身下马,用肩膀顶住倾斜的马车。马车虽然不足百斤重,可蒙忠一路上都在同辽兵厮杀,力气早已耗尽,加上身上有伤,想要扶住行驶中倾倒的马车也绝非那么容易! 他卯足了力气,双脚牢牢的扎进土里,咬紧了牙关,喉中低吼一声,才将马车扶住! 架住马车后,蒙忠松了口气,随即想到车中母子,急忙向车中询问:“少夫人,您同孙少主可还安好?” 等了片刻,不见蒙夫人回答,蒙忠预感不妙。 “少夫人?”他一边轻唤,一边拉开车门,向里抬首望去,但见蒙夫人抱着蒙灵云趴在车中一动不动,在她弓起的脊背上更是插着三支箭簇! 蒙忠顿时变色,呼气如雷,放声暴吼:“少夫人!” 喝声震天,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林中更是惊起一群鸟禽! “少夫人?孙少主?”蒙忠跨进车中,一边语调黯然轻呼,一边查看母子二人的情况:蒙夫人身中三箭,已无气息;幸好还能听到躺在她怀中的蒙灵云正气若游丝、神智迷糊唤着爹娘。蒙忠想要分开他母子,却发现蒙夫人按在蒙灵云胸前的手帕殷黑一片,仔细一瞧才又发现,原来射中蒙夫人的三箭其中一箭竟是穿心而过,后又射进蒙灵云胸口。 “若是没看到这一箭,草草将两人分开,牵动箭头,孙少主小小年纪,只怕性命不保!”蒙忠心中一阵唏嘘,小心的握住插进蒙灵云一端的箭杆,伸出马刀用力将桦木制成的箭杆挑断,才将他从蒙夫人怀中抱出。 蒙忠见蒙灵云伤口流出的血液淤黑腥臭,没想到边关的契丹辽兵竟然在箭头淬了剧毒。蒙忠边境与辽兵交战多年,也曾遇到过辽兵使用箭毒,以往军中若是有人身中毒箭,不是断肢,就是挖肉,然后再用一根燃烧的炭火灼烧伤口,可蒙灵云小小年纪,哪里能受得这番折磨?? 看着怀中昏迷的蒙灵云,蒙忠摇了摇头,叹道:“唉,只能盼少主、少夫人在天有灵,保佑孙少主平平安安。” 远处马蹄声渐近,蒙忠匆匆卸下没有受伤的那匹马,便一把火烧了马车,抱着蒙灵云回跨马上。 过了许久,他回望身后的那团烈火,暗想:“深信,少夫人也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驾……” ※——★——※——★——※——★——※ 第八章 遇救 夜,深不可测。 长白山的夜,更是深不可测,诡异地分着黑白。冰雪不分昼夜地漫天飘荡,在那呼啸的风声中,似是夹杂着一些若断若续的哀鸣,宛如鬼哭。 放眼四下,尽是皑皑白雪,雪地中别说望不见行人足印,连野兽的足迹也是罕见。 蒙忠抱着蒙灵云两匹马交替骑乘了一夜,只感到人疲马倦,几欲昏睡,突然身下战马前蹄一跪,陷在一尺多厚的积雪里,终于再也站不起来,蒙忠也坠到雪中。 雪渣钻进脖子,令他打了个激颤,打起精神从雪中爬起,留意了一下微亮的天色,心想:“奔了一夜,想来已经甩脱身后的辽狗。”他又瞧了瞧抱在怀中仍然昏迷未醒的蒙灵云,担心的伸指到他鼻底一试,幸好微微尚有呼吸,“还是先找一处避风的地方,看看孙少主的伤势要紧。” 他紧了紧裹在蒙灵云身上的裘皮,迈步欲走,忽然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体力不支,这才想到,连日只顾着厮杀奔波,未曾好好吃过一餐。 蒙忠身上不曾带着干粮,眼下就只剩两匹冻伤的战马可食。虽然蒙忠曾在边关从军几载,战马总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只是眼下,除了杀马也别无他法。 “哎——”蒙忠叹了一声,合上双目,将斩马刀从马脖子的动脉处划了下去。 血腥可暖脾胃,炽热的鲜血仍未冷,蒙忠一连喝了十余口,顿时觉得身子稍暖,于是又撕下一条马腿,也不待生火烤熟,张嘴就啃咬起来。 吃了一阵,想到自己的孙少主也是一夜未食,于是放下手中的马腿,将蒙灵云靠在怀中,从割开的马脖子上扯出一条血管,小心的将马血顺着血管引进蒙灵云的嘴里。 马血灌了蒙灵云满嘴,却不见吞咽,顺着嘴角又溢了出来。蒙忠摇了摇头,心想孙少主怕是熬不到天明。索性,用手捏住了蒙灵云的鼻子,强行将马血灌下。 鼻息被阻,口中又灌满了马血,蒙灵云呛了一口,马血喷了满脸,却也恢复了些知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蒙忠看到蒙灵云睁眼醒来,又惊又喜,唤道:“孙少主?孙少主?” 蒙灵云吃力的抬起眼皮,看清蒙盅之后,喘息道:“大爹爹,我……好冷……” “来,喝些马血就不冷了。”蒙忠赶忙扯过血管,小心的将马血滴进蒙灵云嘴里。 蒙灵云在他怀中吞吞吐吐,原本血色极淡的嘴唇被马血染得绯红,但总算是喝下了几口马血。喝过马血,蒙灵云气色也渐有好转,蒙忠也察觉到他脉搏跳动略有增强,呼吸似也顺畅了些,不由得心中一喜,重新抱起蒙灵云准备上路。 他刚直起身,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大作,未等他回头看个清楚,只听飕飕之声不绝,羽箭纷纷射来。 蒙忠也不多想,赶紧就势一滚,躲到死马腹下,将蒙灵云放好后,握着斩马刀扑之欲出! 追兵不多,只是七、八个人,却每人都配了两匹以上的高头大马,难怪那么快就追了上来。 见到蒙忠只是一人,且马匹已死,几名契丹追兵也不急着射杀,而是展开两翼,掌着弓箭,包抄过来。 蒙忠三尺余长的斩马刀垂在身侧,警惕的瞧着几名契丹追兵,眼中满是杀意。 其中一名辽兵冷冷威吓道:“死到临头,还不放下兵器,就降!” 那辽兵话音刚毕,蒙忠只听到几人手中的弓弦进一步被绷紧的声音,心想:即使殊死一博,也只怕是寡不敌众,只有擒住其中为首之人,逼他下令退却,方能逃脱。 他心念已定,又向几人细细望去,可单从衣着,却瞧不出到底何人为首。正心中犯难,忽然,飕!飕!飕!飕!四声箭响,两侧的四名辽兵应声坠马。 蒙忠反应极快,不等面前的辽兵回过神来,运起腿劲将地上积雪猛溅向他的脸上!辽兵只给冰雪溅得头昏脑胀,射出的箭早没了准头。 “杀!”蒙忠猛吼一声,乘机挥刀斩去,那马上的辽兵毫无悬念的分尸刀下! 另两名辽兵还未弄清是谁射杀了己方四人,眨眼间,这持刀老人竟又斩杀了一人!两人不约而同匆匆松了手中弓劲,掉转马头,俯身便逃! 蒙忠足下一蹬,向前追出丈余,手中长刀未出,呼呼两声风响,两支长矛从林中激射而出,连人带马将那两名逃跑的辽兵钉进雪地! 望着倒在血泊中挣扎嘶鸣的两匹健马,蒙忠暗自惊叹:“好猛的臂力!!”随即他想起林中之人,忙向着林中一揖到地,说道:“多谢英雄相救,蒙忠感激不尽。不知恩人可否出林相见?” 蒙忠言罢,顷刻间,几个神情剽悍、骑着劣马的异族汉子从林子里缓缓露出身形,他们有的手执长矛,有的掌着弓箭,个个兽皮反穿、前额剃光、一根发辫垂在脑后。 这时,蒙忠大喜,他一眼便认出前的这些汉子是女真族;但是他也有些担心,女真族中部落颇多,而且各个不同的部落之间也常有战争,不知眼前的这几个汉子属于女真哪支部族,若不是自己结识的那只部族,只怕也难以收留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眼前的这几个女真汉子始终救了自己一命,这救命之恩终归得报。于是,蒙忠用不太熟练的女真话向几人拱手谢道:“感谢几位救命之恩。” 领头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盯着蒙忠手中的斩马刀,翘起大拇指,称赞道:“好刀!好刀法!我听阿玛说过,只有南朝的‘狼军’才使用这种大刀!也只有‘狼军’才使得出如此刚猛的刀法!莫非,你便是那‘狼军’英雄?” 听此人一说,蒙忠不答反问:“啊!?不知几位可是完颜部族,可识得完颜乌古乃勃极烈?” “哈哈哈!”那马上的女真汉子爽朗的笑道:“乌古乃是我父亲,我是他的二儿子完颜劾里布。” 蒙忠听到此人说自己竟是故人之子,激动得跪在雪中,奋起双臂,仰天长啸,“老主人,在天有灵!终于让蒙忠得遇故人!孙少主有救矣!” 完颜劾里布听不懂蒙忠的汉话,见他情绪激动,竟跪在雪中仰天号哭,心中不忍,于是下了马上前去,想要将他扶起! “老英雄,什么事竟如此伤心?” “真是让劾里布公子见笑,老奴方才抑制不住心中悲喜,固有此失态。”蒙忠站起身,忙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回道,“哦,对了!还有一事,老奴险些忘记。” 蒙忠转身,将蒙灵云从死马腹下抱到完颜劾里布面前。还未等他开口,完颜劾里布便瞧出蒙灵云身中毒箭,赶忙脱下自己的皮裘盖到他的身上,问:“这孩子几时中的毒箭?要是不超过一日,尚且可救!” 蒙忠喜出望外,道:“昨日,晚时!劾里布公子当真有法子医治这箭上的毒?” 完颜劾里布自信的道:“当然,我小时候也曾中过契丹狗贼的毒箭!是额涅帮我医治好的。” 蒙忠知道完颜劾里布所说的“额涅”便是他的娘亲,自然不会骗了自己。 这时,另一个女真汉子用长矛戳了戳契丹骑兵的尸体问完颜劾里布,“二哥,这几个契丹狗子怎么办?” 问话之人是完颜劾里布的四弟完颜颇剌淑。完颜劾里布看了看那几个契丹尸体,轻蔑的笑道,“拔了他们的衣服烧掉,尸体就丢在山中喂狼!!” 说完,完颜劾里布拍着那几匹契丹骑兵留下的战马,满意的笑道:“嘿嘿,这次倒赚了几匹好马!” 他拉过其中一匹最好的战马,将缰绳丢给蒙忠,道:“老英雄,快快上马,我们这就回村子,为这孩子医治解毒。” 蒙忠也不推辞,抱着蒙灵云翻身上马,跟在完颜劾里布马后。 第九章 同归 这一带已是生女真的领地,完颜劾里布对地势甚熟,即使在大风雪中也不会迷路。约莫走了两个时辰,一行人出了林子,蒙忠便看到前方一条水色呈南黄北黑的大江,向东北奔腾而去。江面浪花翻滚,不断冒起团团蒸汽,凝结在岸边的松叶上,形成一簇簇、一串串晶莹如玉的冰花。 完颜劾里布见蒙忠望着江面出神,挥手大江,问他道:“老英雄!南朝可有如此壮魄的江河?” 蒙忠摇摇头,“南朝地暖,不曾有此美景。” “哈哈哈哈!”完颜劾里布大笑的催马驰至江边,转身道:“我们生女真将这段南黄北黑的江叫做‘混同江’,沿着这条江有四个女真部族,我们完颜部居江下游,就前方不远。” 听到离驻地将近,蒙忠心中更为塌实,抱着蒙灵云小心的驱着马紧跟在完颜劾里布身后。 果然转过两山坳,远远的就看到晨光笼罩下的完颜部落驻地炊烟摇曳,还有十来个身穿兽皮、前额剃光、脑后头发梳成根辫子的小孩正在驻地外的雪地里打闹。 那些打闹的孩子中三个孩子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围在当中,拳脚相加朝那小孩身上招呼。那小孩身手着实矫健,被人围攻却毫不慌乱,两手护住自己的门户,瞧准了机会,一拳擂在一个大孩子肋部。被他击中的大孩子立刻痛苦地哈下了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另一个大孩子猛地从后抱住那小孩的腰,他挣了一下没挣开,忽然猛呵一声,转动身子将大孩甩了一圈,躲开了另外一个孩子踹来的一脚。接着他两脚又趁势腾空而起,蹬在来袭者的脸上。那被蹬中的孩子也真硬朗,只是捂着脸“扑通”跪倒,口中没发一声喊痛。 紧紧抱着小孩的大孩子见自己两个伙伴都已倒下,心生怯意,死死抱着小孩的腰间不放。那小孩一时奈何他不得,不禁不耐烦起来,身子忽地向下一蹲,双手向后一探,已抓住了大孩子的后领,猛一发力,提着那大孩子向前一个空翻,重重的将大孩子摔在雪堆里。 那小孩转眼间就干净利索地击倒了三个孩子,旁边观战的伙伴拍手叫好,显是看的十分开心。获胜的小孩昂首走回这帮孩子中间,由他们拍干净沾在身上的雪,另有几个小孩跑去扶起被他打败的三个孩子。 蒙忠不禁向完颜劾里布称赞道:“好身手!不知是部落哪家的儿郎?” 完颜劾里布瞧了小孩一眼,哈哈笑道:“真让老英雄见笑了!中间站着那个是我的长子——乌雅束,今年九岁;跟在他身后的小子是我次子——阿骨打。” 说话间,两个孩子已快步朝几人奔来。 两人来到完颜劾里布马下,年约四、五岁的完颜阿骨打抓住马蹬,向上一蹿便攀上马背,坐进完颜劾里布怀里,身手矫捷不在他兄长完颜乌雅束之下。 瞧得蒙忠满脸惊讶,不由得对这三父子翘起大拇指,再次赞道:“果然虎父无犬子!” 搂着自己儿子骑在马上的完颜劾里布谦虚道:“老英雄才似匹猛虎,杀契丹羔子只用一刀一个,好不痛快!” “我蒙忠不过是名家仆,岂敢在劾里布公子面前自称英雄,叫我蒙忠便好。”见过这两个孩子,蒙忠对这些生活在极北苦寒之地女真人更为钦佩,哪里还好再让别人称自己为老英雄。 “老英雄不必过谦,敢杀契丹匪兵的就是英雄好汉!” 契丹人攻陷渤海国之后,一直奴役势弱的女真各部落,有的女真部落全族都被当成奴隶迁往辽国,留在原籍的生女真虽然没有成为奴隶,却每年都得向辽国交纳繁重的赋税徭役,所以完颜劾里布极其痛恨契丹兵匪,对那些敢杀契丹兵的英雄好汉更是敬佩。 进了驻地,完颜劾里布带着蒙忠走向中间一座最大的营帐,挑帐而入。营帐内甚是宽大,十余人正围坐炕上饮酒,中间还燃烧着几个大火盆,暖融融的景象让人一进来便忘记外边的冰天雪地。 蒙忠抱着蒙灵云跨进帐内,不待完颜劾里布介绍一眼便认出坐在帐中上首的老人正是曾经在边关见过的那位女真勃极烈——完颜乌古乃,顿时心中感慨万千。 炕上的完颜乌古乃从完颜劾里布走进营篷便嗅到一股血腥,料想这脾气暴躁的劾里布在外面准是又惹了是非,不知这次又偷袭了哪队辽兵?若再让他如此卤莽下去,只怕一场战祸再所难免。刚想要呵斥完颜劾里布一顿,抬首望去,却见跟在他身蒙忠和那把斩马刀,连忙放下端到嘴边的碗,颤声问:“你……你可是‘狼军’陈风,陈大哥?” “嘿!乌古乃老弟,没想到我们竟有缘再见!” “有缘,哈哈,有缘啊!”完颜乌古乃从炕上起身,走到蒙忠面前,伸手在他结实的臂膀上连拍几下,见他虽然身上带伤却依旧硬朗,忙问:“蒙翔将军可好?” “唉,说来话长!”蒙忠叹了口气,接着道:“怀中所抱正是蒙将军之孙。孙少主他中了辽军毒箭,还望乌古乃老弟速速相救!” “哦?”完颜乌古乃顺着蒙忠目光向他怀中的蒙灵云看去,见蒙灵云受伤不轻,气息甚弱,“丝”的吸了口气,忙命令仆人道:“速去熬些参汤来!” 蒙忠知道女真人在深山俊岭中挖得的人参,都是年深月久的上品,比黄金也还贵重,孙少主能得这上等的人参服用,定比那马血好上千万倍。 接着完颜乌古乃向炕上一近五十岁的妇人唤道:“多保真!!快来看看这孩子!” 听到他的召唤,名叫多保真的女真族妇人捞起裙摆,快步走到面前,轻轻掀开包在蒙灵云身上的皮裘,撕开伤口处的衣服,看到箭簇周围的血肉殷黑了一大片,伸手到他额头一试,热得烫手,于是皱起眉头道:“这孩子受的外伤可用虎筋、虎骨、熊胆三味药物,只是解这箭上的毒所需的‘枯木春’,却不容易找到。” 经她这样一说,众人全都面带愁容,虎筋、虎骨、熊胆,长白山中再多不过,那‘枯木春’却比百年人参还难寻得,这一时半刻哪里来得及找到。 这时,一旁的完颜劾里布疑问道:“额涅,上次孩儿中这箭毒,你不是轻易就解了吗?” 多保真看了完颜劾里布一眼,解释道:“那是因为你体魄强壮,能够抵御毒汁扩散,寻常的‘白英’便能化解。这孩子体魄远不如你,毒液早侵入五脏六腑,如果没有‘枯木春’解毒,祛风,起死回生的药效,根本解不了他身上所中的毒。” 蒙忠听罢,拱手向完颜乌古乃道:“烦劳乌古乃老弟照顾孙少主,我这就去寻那‘枯木春’。” 说完,转身便掀开帐帘,欲出营帐。 完颜劾里布一把将他拉了回来,道:“老英雄,这‘枯木春’只有辽西境地才有,况且寻之不易;现在你身上带着伤,怎好独自冒险?” 蒙忠热血上涌,将心中所想一尽吐出,“我跟随蒙翔将军征战沙场,几次身陷险境,多得蒙将军出手相救;后,蒙将军遭人陷害,‘狼军’瓦解,我也甘愿做牛做马、更名改姓誓死跟随,只求能报答蒙将军的救命之恩!蒙将军榻前托孤,对我百般信任,要我好好照顾少主,可惜老奴无能,少主战死雁关;少夫人死于乱箭;若是孙少主再有不测,即便挥刀自尽,也无颜再见九泉下的蒙家父子!” 听到蒙忠说到自尽,完颜乌古乃赶忙相劝,“陈大哥,那可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蒙忠反问后,续道:“陈风早就死在契丹人刀下,活在世上的只有蒙忠。这条命是蒙将军拣回来的,若是能找到解得孙少主身上之毒的‘枯木春’,就算是辽国金帐,也要闯他一闯!” 第十章 童言 蒙忠说到激动之处,情不自禁握紧手中的斩马大刀,这一用力,点点血迹从伤口中渗出;虽然血流不多,可他周身所受箭创大小不下数十处,情景盛为可怖。 一旁玩耍的完颜阿骨打兄弟听到大人们谈起“枯木春”难寻,而自己却恰好知道一株,于是插嘴道:“阿玛!阿玛!孩儿和乌雅束阿珲都知道一处长着‘枯木春’。” 听罢,众人大喜,不过转念既想,完颜阿骨打如此年幼,如何识得‘枯木春’,又何时去过辽西?多半是将其它草药错当成“枯木春”,跑来这里喧哗吵闹事小,耽误了救人可就碍事了。 完颜劾里布看出众人所想,于是,蹲下扶着长子完颜乌雅束的肩膀,谨慎的问:“女真族的汉子从不说谎!乌雅束,你老实告诉阿玛,你和阿骨打在哪里见过‘枯木春’。” 完颜乌雅束先是面有难色,看到阿玛完颜劾里布严厉的盯着自己,才吞吞吐吐的道:“是……是在……在……” 完颜劾里布见乌雅束结结巴巴,急得心如火燎,猛的吼道:“在哪?快说!”抓在他肩膀上的手也多了几分力气。 被完颜劾里布着急的一抓,完颜乌雅束疼得额头冷汗潺潺,目光斜瞟了身边的完颜阿骨打一下,像似想要包瞒什么,再不吭声。 看到乌雅束被完颜劾里布弄疼了,小小年纪的完颜阿骨打着实被吓住,哇的一声,抱着完颜劾里布的手臂哭嚷道:“阿玛,阿玛,是阿骨打让乌雅束阿珲去四方谷采人参的!您责罚阿骨打,饶了乌雅束阿珲吧!” 完颜乌雅束狠狠的盯了弟弟一眼,打断道:“闭上嘴,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被他一呵,周身颤了一下,再不敢多嘴,可仍旧哭个不停。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喝住阿骨打,乌雅束接着对完颜劾里布道:“是孩儿自己主张去四方谷的,阿玛,您责罚孩儿好了。” 完颜劾里布被这俩孩子相互袒护给弄糊涂了,听完颜乌雅束说出四方谷才领会,原来俩人是害怕自己责怪他们擅自跑进四方谷,故相互包庇。当初不让他俩兄弟擅闯四方谷,是因为四方谷是一处不祥禁地,部落里的萨满也说,在四方谷中有食人的邪灵,无论是飞禽还是猛兽进去之后都将变成一堆白骨! 不过,完颜劾里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四方谷!?你同阿骨打是在四方谷里看到有‘枯木春’的?” “恩,”完颜乌雅束点点头,“玛发五十寿辰,孩儿同阿骨打奉上的那根金色九品叶人参就是从四方谷里挖得,那次进谷确实看到过一株‘枯木春’。” 金色九品叶人参是人参中极品,即使常年在山中挖参的采药人一生都难遇一株。 完颜劾里布当初还惊奇这两个孩子怎能有如此好的运气,竟然挖到九品叶人参,还当是这俩孩子的孝心感动了苍天,才赐下这株百年一遇的金色九品叶人参。现在听乌雅束道是从四方谷中寻得,那便解释得过去了,四方谷百年来无人涉足,谷中藏有几株金色九品叶人参到也不足为奇。既然能在四方谷中找到金色九品叶人参,想必也能寻得“枯木春”,何况乌雅束也说是他亲眼所见。 想明白这些后,完颜劾里布脸色稍有转好,语气也温和许多,他松开抓在完颜乌雅束肩头的手,道:“好孩子!阿玛这次不怪你们,不过日后不得阿玛的允许,不得擅自跑去四方谷了,知道吗?” 完颜乌雅束挺胸回答他道:“孩儿知道。” 完颜阿骨打见阿玛不再责怪自己俩兄弟,拉着乌雅束的胳膊飞的躲到炕上,帮他揉被抓疼的肩膀。 蒙忠知道在四方谷中有“枯木春”,再也待不住,抱拳告辞道:“既然已知何处能寻得‘枯木春’,老奴这就去寻来!早些解了少主身上的毒。” 完颜劾里布挡住蒙忠去路,劝道:“老英雄,既然知道‘枯木春’所在,你又何必急于一时,不如重新包扎下伤口,吃些东西,再作打算。” “是呀,陈老哥,你身上有伤,怎么去得四方谷!”完颜乌古乃扣着蒙忠的手腕,将他拉到炕上,“不如留下安心养伤,我这积了三十年的话想同你聊,我们兄弟把酒聊天,剩下的事情就交由这些小辈去做好了。” 说完,便向自己的儿子完颜劾里布使了个眼色。 完颜劾里布会意,立即就出了营帐。 蒙忠哪里肯让他人为自己冒险,挣脱完颜乌古乃手,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磕三头,道:“乌古乃勃极烈,恕蒙忠无礼!为救孙少主,老奴义不容辞,岂可让劾里布公子为我冒险!” 也不待完颜乌古乃要对自己说些什么,提着斩马刀就追出营帐。 营帐外,完颜劾里布还未上马,见蒙忠提着刀便追了上来,无奈的道:“老英雄,这是为何?” 蒙忠回道:“你想要独自去四方谷寻药,当我不知?” “老英雄可真执拗。也罢,老英雄要去四方谷,总需引路之人,我为老英雄引路可好?” “有劾里布公子相助再好不过,蒙忠在此谢过。” “不过,四方谷绝非一般的山谷,谷中多有危险!老英雄带伤前往,怕是凶多吉少,不如回到营帐重新包扎,吃些东西再上路!”既然甩不掉蒙忠,完颜劾里布只好劝他能将身上所受的伤治疗下再一同去寻药,这样总好过让他一人负伤冒险。 蒙忠也不好再次拒绝,只得跟着完颜劾里布回了营帐。 为蒙忠包扎伤口的还是完颜乌古乃的妻子——唐括多保真,她先用烈酒帮蒙忠洗过伤口,然后才敷上膏药用细麻布条小心的扎绑。膏药敷上时血便止住,扎绑好布条不一会,蒙忠就感觉伤口隐隐有些发痒,却不疼痛,暗自惊叹,女真人用虎筋、虎骨熬制的膏药果然灵效无比。 重新包扎好伤口,熊掌、虎肉、狍腿等各种山珍摆满桌上,特别为蒙灵云熬的参汤也端了上来。蒙忠不放心让蒙灵云由他人喂食,亲自喂了参汤,才抓起一块烤肉撕嚼起来。 嚼了几口,蒙忠好象又想起什么,端起酒碗,向坐在帐中上首的完颜乌古乃道:“乌古乃勃极烈,恕蒙忠不能久陪,先干为敬。待寻得灵药,救了孙少主性命,蒙忠定陪乌古乃勃极烈大醉三日!” 说完,一口饮干了碗里的酒,欲要起身。 完颜劾里布还想要劝,完颜乌古乃挥手止住,神情严肃的唤两个儿子,道:“劾里布!颇剌淑!” 完颜劾里布、完颜颇剌淑放下手中酒肉,跪到帐中,“儿臣在!” 完颜乌古乃清楚蒙灵云身上的毒一日不解,蒙忠也食不香,坐不安;加之蒙灵云也是故人蒙翔将军的后人,还是早些解救的好。 “这宴席等到你们帮陈老英雄寻回灵药,解了蒙少爷身上的毒再吃吧!现在速去准备,即刻出发!” “是!阿玛!”完颜劾里布、完颜颇剌淑齐应一声,掀帐而出。 完颜乌古乃仗义相助,蒙忠又血性之人,立刻便跪到完颜乌古乃面前,叩谢道:“谢,乌古乃勃极烈!!” “陈大哥,你们兄弟何需多礼。”完颜乌古乃将蒙忠扶起,“可惜我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不能随你前往。不过,这四方谷着实危险,陈大哥路上可要多加小心。” “多谢,乌古乃老弟关心,蒙忠去也。”蒙忠也不耽搁,提起刀转身就出了营帐。 刚上得马去,完颜乌古乃提着一条烤狗腿和一袋烈酒追了出来,他将手中向马上的蒙忠抛去,道:“接着,这酒肉路上吃!蒙公子交给在下,陈大哥一路小心!” 蒙忠接住酒肉,对完颜乌古乃的豪放之举拱手答谢,便催着身下战马追随完颜劾里布、完颜颇剌淑兄弟驰出完颜驻地。 第十一章 四方谷 此行,完颜劾里布还挑选了八名勇猛精壮的族人,加上蒙忠共十余人。他们刚行出驻地,就听到身后马蹄声紧,回头望去,竟是乌雅束、阿骨打兄弟同乘一骑追了上来。 两个孩子年纪相加尚不足十六,可骑术精湛,甚至成人都无法比肩。顷刻间,完颜乌雅束便追上完颜劾里布,他跃下马来拦在完颜劾里布马前,惊得完颜劾里布险些勒马不及,迎面撞上。 站在比自己身形高出许多扬蹄纷踢的马前,完颜乌雅束不惊不恐,反道:“阿玛,让孩儿带路吧,孩儿在谷中见过那‘枯木春’,寻找起来更容易些。” 还在马上的完颜阿骨打也举着一张成人用的猎弓叫道:“孩儿也知道!孩儿还带了猎弓,不怕山中猛兽!” “噼——”完颜劾里布狠狠一鞭子将完颜乌雅束抽倒在地,怒道:“胡闹!还不滚开!” 完颜颇剌淑深知二哥完颜劾里布性格粗暴,不比大哥完颜劾者温顺,若是使起性子来,两头黑熊也拗他不动!赶忙下马扶起乌雅束,劝道:“劾里布阿珲,孩子们也是一片好心,就莫要鞭打了。” 完颜劾里布本还想挥鞭再抽,可兄弟颇剌淑出言相劝,只得“哼!”了一声,作罢。 “听你阿玛的话!快回家去,四方谷孩子可去不得!”颇剌淑拍拍乌雅束肩膀,将他抱回马上。 坐在马上,完颜乌雅束还想同他的这个四叔争辩,看到完颜劾里布怒气未消,不敢再多言语,带着完颜阿骨打也不回驻地,却赌着气朝“混同江”方向驰去。 乌雅束兄弟远去,完颜劾里布才向蒙忠赔罪道:“教子不严,让老英雄见笑了!” 蒙忠回赞道:“哪里,小少爷英雄气概,将来必成大器。” “唉!”许久,完颜劾里布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四方谷百年来无人问津,族中萨满也明示谷中暗藏邪魔,我女真族人更是视之为禁地。上次小儿进谷能安全脱身,实在是侥幸,故这次……” 营帐时蒙忠就发现每当谈起四方谷,众人都面带惧色,早就料想到那是个危险的地方,所以没等完颜劾里布说完,就打断道:“劾里布公子,老奴领会。寻药救主,本该老奴独往,幸得完颜部族鼎立相助,老奴已经感激不尽,怎好再让两位少爷冒险。” “哈哈哈哈!”完颜劾里布一改愁容,哈哈大笑道:“老英雄果然豁达!此行,我们必能寻得灵药,驱治蒙小英雄所中箭毒。” 蒙忠微笑不答,默默驱马前行,心想:一会打听好“枯木春”的形貌,待到了四方谷便独自进谷寻找,不累他人冒险。 一路行来,蒙忠也将“枯木春”的形状、气味、颜色询问得七七八八,原来女真族人所说的“枯木春”到也好认,竟然是汉人常说的灵芝,只是“枯木春”较普通的灵芝更为珍贵,品性、药效更大不相同。 骑行了约莫三个时辰,只见前方雪气云雾之中一高一矮两座雪封大山巍然而立,竟是到了长白山的大圣山和小圣山。 这时,完颜劾里布轻轻呵了口气,道:“四方谷就在前方山中,从这边进去需不多时便能到达。” 蒙忠点点头,催马跟近。 长白山上冰雪终年不化,深及膝盖,虽然蒙忠寻着完颜劾里布的足迹而行,仍旧时常将马陷进雪下的坑凹,走得异常艰苦。 直至行至雪峰深处,蒙忠隐约的闻到有股怪异难闻之味,疑问道:“是否已至四方谷矣?” 完颜劾里布道:“已至谷口,下去便是四方谷。” 蒙忠挤身前望,前方竟然是一道有三、四十余丈宽阔,深不见底的渊谷,再往渊谷探去,只看到深崖绝壑,浓雾翻腾滚涌,果然阴森险要。 站在崖边,蒙忠细细分辨,发觉先前闻到的那股怪味竟是从谷中传来,恶臭之烈,原来是硫磺的味道,“莫非谷下是处地火、温泉?” 当时曾有火山、地漏说:地漏之处,熔岩滚滚,炽热腾腾,若有地中有水,沸腾如煮,且多有硫磺异味。 众人下马后,完颜劾里布吩咐手下将准备好的皮绳一端绕在一棵大树上,另一端缚了一块岩石,穿过云雾,垂入深谷。看来是要沿着这条绳索,下到谷底。 “如此周折,却不知道当初乌雅束兄弟是如何下去谷中?”完颜劾里布虽然有些后悔,没让乌雅束带路,不过谷中危险,实在不是孩童该去的地方。 放好绳索,完颜劾里布来到蒙忠身边,道:“老英雄,你身上带伤,不如就留在崖上,由我等兄弟下去便好!” 蒙忠急忙反对,“这哪里使得!还是请劾里布公子、颇剌淑公子留守崖上,老奴独自下去。” “也罢,”完颜劾里布知道劝他不过,转身吩咐道:“颇剌淑,你带五人留守崖上,照顾马匹!其他人随我下去!” “谷中烟气缭绕,不知会有何等危险,大家需小心行事!” 待完颜劾里布交代完,被他选中的女真勇士一言不发,援绳相继穿烟破雾,刹那间不见了影踪。 蒙忠检查了背上斩马刀,见绑得牢固,才援索跟随在后。边关作战,时常攀城登崖,援索攀爬更是轻车熟路。他先用双足蹬崖壁荡起,避开崖壁尖石嶙峋,同时手上稍松劲力,身子便急速坠下,如此数次,方达谷底。 来到谷地,竟不见半点冰雪的影子,果然如蒙忠所料,谷下确是一处火山裂缝,刺鼻的硫磺臭味扑鼻而来! 众人捂住口鼻,小心的看着脚下,发现在棱岩处处的岩地中,散布着无数的碎散枯骨及腐蚀兵器。 “没想到百年间,竟然有这么多人命丧于此!难道,谷中真有邪魔?”蒙忠不敢掉以轻心,将背上斩马刀取下,提在手中。 完颜劾里布检查地上尸骨,发现其中大多都是女真族人,于是向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抽出兵刃,随时准备作战! 几人打量山谷周围的情势,只见毒气缭绕少有生机;抬起头来,两面都是高逾百丈的峭壁,云雾封谷,难见天日。正沉吟间,猛听得一人叫道:“这有水渠!” 完颜劾里布、蒙忠皆向他靠拢过去,果然看到一条冒着蒸汽的温泉水渠,缓缓流出。 “有水,自然就有生机,我们顺着水流寻找,各自小心!”完颜劾里布将其他人俩也召集过来,五人便顺着温泉一路寻找。 大约走了一里路程,穿过几处险要,崖顶的雾气逐渐减少,偶尔还能看到崖上积雪反射的阳光。不过很是奇怪,谷底却不像外边那么寒冷,零零星星的只有几处积雪,或许都是因为这个这条温泉水渠的缘故。 最后,水渠汇进一个碧水深潭,深潭水面如温泉水渠一样烟气渺渺,可潭边却是生机昂然,远远就瞧见一株六品叶人参杂在一丛花木之中。 第十二章 九烛阴 面对这造化的奇景,几人只瞧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完颜劾里布首先回过神,笑道:“‘枯木春’定在此处,大家四下里找找!” 几人在深潭周围细细搜寻,发现这一带的奇花异草果真不少,六品叶以上的人参就找到四株。几人高兴之际,蒙忠更是从崖缝中看到一株“枯木春”,为了确定,他连忙唤来完颜劾里布等人。 那株“枯木春”长在崖缝中一段“美人松”死桩之上,形似一株蘑菇,菌柄颇长,菌伞虽小却有如朵朵浮云;整株“枯木春”光泽如漆,确是一株百年不遇的仙草。 完颜劾里布确认道:“不错,正是此草!” 蒙忠大喜,立即用刀将那株“枯木春”连同朽木一同切下,放进皮囊之中,才深鞠一躬谢几人道:“真是多亏劾里布公子和几位帮忙,蒙忠谢过各位!” “只一举手之劳,老英雄何需多礼!” 完颜劾里布说罢,就见一女真族勇士指着深潭中间,大叫:“水!水中!萨满说的邪魔出来了!” 几人连忙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深潭突然间暗流涌动,逐渐形成一个涡旋。接着,水花四溅,不大的水潭像开水一样沸腾了起来发出隆隆水声。 “大家小心!!!” 完颜劾里布大吼一声,命几人持着兵器小心退离深潭,向崖边移去。 “哗!!”的一声,忽见一条巨蛟从水潭仰起脖子发出“嘶——昂——”的巨吼,吓得最先发现有异的那名女真勇士险些丢掉手中兵器。 待扬起的水气消散,才看清这条巨蛟周身覆着赤色细鳞,一只长目横于头前,长目之上龙有一只铜铃半大小的黑色复眼。 看着蛟龙,蒙忠险些说不出话来,“这……这竟是条烛九阴!” 在《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记载,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烛龙。 虽然《山海经》中的描述多有荒诞,可这烛九阴却是一种洪荒古兽,相传帝舜时代曾用这种巨蛇炼油做烛,用以照明。只是不知为何,烛九阴早于千年前就已绝迹,怎的这里还有一条? 不等几人反应,烛九阴盘起身形如龙腾一般猛的向几人冲来!电光火石间,几人纷纷跃起才躲过一劫。烛九阴一击不中,便径直的撞到崖壁上,“轰”的一阵巨响,整个山谷为之震动,崖壁更是发出一连串石头迸裂的声响。 完颜劾里布乘机运起腰劲将手中的长矛投射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巨蛟下颚。巨蛟一摆首,脑袋向崖壁滑去,尾巴却从潭水中腾空而起,“呼”的一下,由上至下砸向完颜劾里布! 速度之快,完颜劾里布还没来得急跳开,就给迸起的碎石砸中胸口,只觉血气一涌,“噗——”的一下,吐血昏去! “劾里布公子!!”见完颜劾里布倒下,蒙忠力竭声嘶的一喝,迅即弹起向他扑去。 他扶起完颜劾里布,伸指在鼻下一试,还有气息,于是从身上取下皮囊,交给那三名女真勇士,道:“带你家公子和‘枯木春’先走,我留下拖住这畜生!” 听到蒙忠说要独自留下,三人无不骇然,可完颜劾里布的安危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于是便遵照蒙忠所说,背着昏迷的完颜劾里布向后退去。 三人走出不远,只听到身后传出一声撕天暴吼,吼声之巨、之怒、之狂、之烈,俨如一个沉睡多时的魔神苏醒,连昏迷的完颜劾里布都惊醒过来。 “蒙……老……英雄呢?”他口角溢血,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问那三名女真勇士。 “老英雄命我们带劾里布阿珲您先走,他独自留下拖住巨龙!” 完颜劾里布挣扎着从背他的女真勇士背上滑下,命令道:“回……回去!” “可是劾里布阿珲……” 完颜劾里布擦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背对着他们三人,道:“女真汉子,没有一个是怕死的!” 说完,按住胸口摇晃的向深潭走去。 三名女真勇士受他鼓舞,也不再畏惧那条九烛阴,掌着弓箭、长矛随他一起又回到深潭。 此时,蒙忠正使出“绝刀”刀技同那九烛阴战成一团!只见他双目盈血,齿牙紧咬,手中的斩马刀杀气腾腾,仿若蚩尤兵主转世! 蒙忠边关十年杀敌,死在他刀下契丹匪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每当“绝刀”使出,便一怒难收,杀气重重!即使九烛阴这样的洪荒猛兽也被他砍得伤痕累累! “绝刀”是杀人的刀法,刚猛非常,可洪荒猛兽九烛阴爆发的毁灭力,虽然未能绝天,却足已灭地!左右山崖给它装得摇摇欲坠,有几处脆弱之处更是已经轰塌! 九烛阴高高盘起身形,足足比蒙忠高出数丈,蒙忠却利用两旁岩壁突起的岩石,或纵,或跃,刀刀都击中巨蛟要害。 这等人蛟大战,完颜劾里布从未见过,呆呆的望着竟然忘记发射手中弓弩。 九烛阴被蒙忠“绝刀”斩得发怒,疯了一般用身体撞向左右悬崖,企图要将整座山都撞塌!崖上的巨石被他撞得纷纷坠下,其中一块千余斤重的巨石刚好砸向跃在空中的蒙忠。 蒙忠挟着翻江倒海杀意,仰天狂啸,向上劈出轰天一刀,巨石被劈成两半!而九烛阴乘此机会,张嘴戳来,叼住了蒙忠一条腿! 完颜劾里布看到蒙忠被九烛阴咬住,急忙惊呼:“啊!不好!!” 女真勇士被他一呼猛然惊醒,开弓射去,可箭簇射到九烛阴身上如遇玄铁,根本伤不了它。 九烛阴咬住蒙忠,便朝悬崖撞去。 蒙忠被九烛阴倒挂而行,只觉得耳边风声忽紧,五脏六腑仿佛被揪到一起,看着渐进的崖壁,心想:“就此撞上,定然粉身碎骨!” 就在九烛阴即将撞向崖壁的紧要关头,蒙忠果断的引刀自残,斩断了被九烛阴咬中的那条腿!只看到一蓬血腥,蒙忠从九烛阴口中坠落。 失了一条腿,蒙忠益发疯狂,一挥刀插进九烛阴身体,借着坠落之力,自上而下竟就九烛阴剖成两半!最后,蒙忠双手握刀,在九烛阴体内猛的一旋,瞬息间,数道寒光贯透九烛阴身体,正是“绝刀”的最后一绝——“灭绝乾坤”,九烛阴从中而断,一命呜呼! 第十三章 苏醒 完颜乌古乃的大帐里,一篝碳火“劈啪”的炸着火星。 “九烛阴!” 蒙忠忽从梦中惊醒,“当啷”一声抓过斩马刀,坐起炕上,浑然不知自己已在帐中。 见蒙忠苏醒,守侯在帐中的几名女真仆人个个喜形于色,连忙叫道:“醒了!?巴图鲁醒了!” 当完颜劾里布等人回到驻地,蒙忠斩杀四方谷烛龙的消息便传遍完颜部落,族中老幼无不敬畏,即使蒙忠是个汉人,大家仍旧赋予了他女真勇士——巴图鲁的称号! 这时帘帐被人掀开,随着帐外一股的寒气,完颜乌古乃父子来到炕前。 完颜乌古乃见蒙忠起身,连忙扶他重新躺下,“啊!陈老哥,快快躺下,还动不得!动不得!” “呃……”蒙忠刚才醒来脸上一片木然,闭目强睁几次,才看清自己身在帐内,伤腿也已经上药包扎,“我昏睡了几日?” “老哥昏睡了两日,那日劾里布将你带回,你便一直昏睡。族中巫医还道,‘连日负伤,失血过多,只怕难得再醒。’陈老哥果然天人,非一般人可比!” 话说那日四方谷中,蒙忠将九烛阴斩成两段,便坠入潭中,幸好女真族常年在松花江中采集珍珠,族中轻壮都懂水性,才将他救起。 “哦,”蒙忠刚要躺下,忽又想起箭创中毒的蒙灵云,忙问:“对了,‘枯木春’可及时送到?我家孙少主可好?” “这……” 蒙忠见完颜乌古乃面露难色,急忙催问道:“难道……难道灵药来迟,孙少主已……” 这时,完颜劾里布回道:“老英雄不必担心,蒙小英雄性命已经无忧,只是体内尚有部分余毒为清,恐怕需要些时日才能彻底清除。” “不行,老奴需亲眼见到孙少主才能安心!”蒙忠心下甚是焦急,说罢便要强行下炕。 完颜乌古乃父子合力才将他按住,“老英雄,你伤势甚重,哪能下地走动!我们这就去将蒙小英雄带来见你。” “十年‘狼军’哪个不是身带残疾,我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何况哪有让家主来见奴仆之理?” 蒙忠执意要亲自去看蒙灵云,这时候一阵脆滴滴的孩童呼喊声在帐外响起,“大爹爹!大爹爹!!” 在这女真族中,除了蒙灵云,还会有谁会用汉语这般称呼蒙忠? 营帐的帘帐掀开,蒙灵云就钻了进来,帐中站着不少人,蒙灵云个小,看不到躺在炕上的蒙忠,于是问道:“大爹爹,你在里面吗?” “孙少主,老奴在此。”听到蒙灵云寻找自己,蒙忠再也躺不住,不顾断腿之痛,翻下炕来。 原来,蒙灵云胸口上的箭伤包扎过后就止住了流血,加上毒箭的毒也除掉大半,早一日前就醒了过来。醒来后,不见家人,周围尽是打扮怪异的异族人,连语言都不通,一直哭闹。好在,他所在的帐篷离蒙忠不远,今日听到蒙忠的声音后,才寻了出来。 看到蒙忠,蒙灵云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呜呜,大爹爹,大爹爹……” 在他人的搀扶下,蒙忠来到蒙灵云身边,“孙少主,老奴在这,莫哭!莫哭!” 见到蒙灵云果然无恙,蒙忠很是欣慰,跪下仅剩的一条腿,向完颜乌古乃父子叩谢,“乌古乃勃极烈大恩,请受蒙忠一拜!” “陈老哥!快起!”完颜乌古乃将蒙忠扶起,道:“若不是当年你同蒙翔将军相救,乌古乃哪会有今日?以后,你我便是兄弟,再不准跪拜!!” 众人将蒙忠又扶回到炕上,蒙灵云也寸步不立,坐在他身旁,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母亲也不在人世,问蒙忠道:“大爹爹,我娘亲呢?” 蒙忠心中一凛,有如电震,颤声道:“少夫人……少夫人她……” “大爹爹你快说,我娘亲怎么了?你快说呀!” 蒙忠胸口一酸,说道:“少夫人,她也被契丹人杀害了……” “不!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大爹爹,我们快去寻我娘亲……娘亲……”蒙灵云哭喊了一阵,再次晕倒。 “孙少主!?孙少主?”蒙忠叫了一阵也不见醒来。 完颜乌古乃忙令人穿来巫医。 巫医看过蒙灵云后,道:“只是伤后体质过虚弱,加上过于悲痛,以至昏倒。好好修养数日,便能恢复。” 完颜乌古乃道:“陈老哥,若不嫌弃我这是苦寒之地,就同蒙世侄留下,他日再图报仇血恨。” “那真谢过,乌古乃老弟!” 匆匆数月,冬尽春来,蒙忠的腿伤也完全康复,那条被他从膝盖下齐齐切去的腿,装了条木桩作成的假肢体,也能四处走动。闲居无事时,蒙忠还能完颜劾里布同去打猎。 得到完颜部族的照顾,蒙灵伤势好得很快,只是无论用过多少“枯木春”,身上的余毒都不能除净,时而总会觉得胸口憋闷,四肢乏力。这到也没什么,自从他知道双亲都被契丹人害死后,便变得不再活泼,少与人说话,也不同女真族的孩童玩耍,总是一个人拿着一块被血染过的手帕坐在木桩上,遥望天际白云,呆呆出神。 在那白云深处,像是有一个他一直在等候着的人…… --(本卷结束) 奇_书_ 网_w_w_w_._q _i_s_h_u_9_9_ ._ c_ o _m-- 第二卷 第一章 绝刀 时光荏苒,未及回首,又已三年。 雪地里,一个散发跛腿的老汉正施展一套杀气凌厉的刀法,撩砍抹跺,劈崩勾挂,刀招尽显凶残霸道,仿若每招都欲置人于死地。 离他不远,一个年约八岁的男孩,持着一柄木刀,站在雪中细心观摩。男孩一身白熊皮缝成的袍子,衬着稍尖的脸蛋,精灵趣致,确实是个极为聪敏的孩子。 跛腿老汉使了一招缠头裹脑,将斩马刀垂至身侧,喝道:“‘绝刀’九式,第一式——‘杀气纵横’!” 他一边口述招名,一边演示,伴随刀首的铁环“当啷”一声脆响,一股无形杀气顺着锋刃飒然掠起,皑皑雪海中仿佛掀起一阵旋风,片片积雪,向外纷飞开去。 这招“杀气纵横”,杀意凝积,刀招气势逼人,即便用刀之人有意留人性命也难以为之。 忽然,他舞至半途,陡地刀影交织,半空中霎时闪现无数纵横交错的刀光,凌厉无匹,霸道非常! 老汉喝出第二式刀招,“‘绝刀’第二式——‘横尸遍野’!!” 这变化的一招是将先前一招“杀气纵横”凝聚在锋刃上的杀气,骤然挥出,杀气有若实质,雪地上徒然增加了数道交错纵横的沟壑,当真一刀使出,横尸遍野! “‘绝刀’第三式——‘开天辟地’!!” “轰”然一声,刀气凝积由上而下一去千里,前方十丈之内的所有物事悉数摧毁。 三招过后,跛腿老汉收住刀势,跛着一条残腿走到那男孩面前,问道:“这三式‘绝刀’,孙少主可全都记牢?” 男孩点了点头,当下把三式‘绝刀’的刀决念道:“‘杀气纵横’,疾进硬冲,刀气如天马行空,纵横无边!” 那跛腿老汉满意的点了点头,“恩,不错,继续。” “‘横尸遍野’,推崩转跺,刀锋所及尸横累累,不留生机!” “好!”跛腿老汉喝了一声,将斩马刀往身旁轻轻一放,半截刀身便没进冻土。随后,他坐在雪地里,拿出一袋烈酒喝了一口,抹嘴道:“记得不错!那第三式呢?” 这时,男孩面露愧色,道:“第三式‘开天辟地’,撩……撩刀劈空,刀势……刀势迅如惊雷,有若天成!” “刀诀是念对了,前面两招孙少主练得颇为精熟,可是偏偏为何就是这式‘开天辟地’总是使将不出?” 见男孩不语,跛腿老汉扶刀站起,叹道:“唉,都是老奴无能!” 叹罢,举起酒袋猛灌数口,竟呛得自己气息受阻,俯下身连连咳嗽。 男孩见状,连忙为他拍背抚胸,道:“大爹爹,这怪不得你,都是灵云练功不专,灵云再行练过!” 说完,便挥起木刀跃身而出,使的正是跛腿老汉所教授的“绝刀”刀法! 这跛腿老汉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力斩烛蛟,自残一腿的蒙忠;而那男孩便是雁门关血战八百契丹“龙虎卫”,最终死于乱箭的代州练团副使蒙天鸣的遗孤——蒙灵云。 蒙灵云抖刀劈出,一招一式徒具“绝刀”姿势,却杀气甚弱,根本不能将“绝刀”毁灭天地的威力发挥出来,所以无论他将“绝刀”第一式,第二式练得如何精熟,可无论如何还是使不出第三式“开天辟地”。 “绝刀”——绝地而后生!是蒙忠在“狼军”中所创,应敌时,口震心狠、气均力巧、势快身活、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将杀气入刀,强调意凝于敌,气聚于刀,身随意动,意到刀到。 见蒙灵云刀中不带杀气,蒙忠高声问道:“难道孙少主忘记少主战死何处?” 老人撕心裂肺的询问,随着凛冽的寒风刺进蒙灵云心头,令他心头一颤,回答道:“爹爹战死雁门关!” 蒙忠又问:“少主为何战死?” 蒙灵云手中刀招不停,高声答道:“为雁关百姓!” 蒙忠再问:“死于何人之手?” 听到蒙忠这一问,蒙灵云顿时变色,手中木刀凝在半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答道:“契!丹!狗!贼!” 天连着雪,雪连着天,“契丹狗贼”四个字在山间回荡,似乎四周每座山峰都在提醒着他杀父仇人是谁。 蒙灵云登时血气翻涌,一反平素冷漠,挟着满腔恨意,仰天狂嚎一声,“轰”的使出“绝刀”第一式——“杀气纵横”!“杀气纵横”使出,周身杀气弥漫,就连卷在凛冽寒风的雪花,亦无法在其杀气所及的范围内着地! 蒙忠见已将蒙灵云杀意激起,口中不停,继续说道:“少夫人为护孙少主身挡三箭,葬身火海!孙少主,你可都记得!?” 霎时之间,三年多来,痛失双亲的种种辛酸,双亲的血海深仇,又再次填满蒙灵云小小的心坎,“我记得!我全都记得!!!”声音充满着悲愤、痛苦、仇恨之情。 他在暴风雪中疯狂地舞起手中的刀,将自己所有的悲痛转成杀气尽情泄在刀上! “绝刀’第二式——‘横尸遍野’!!推崩转跺,刀锋所及尸横累累,不留生机!” 即使,手中拿的只是柄木刀,可“横尸遍野”是将“杀气纵横”刀招中凝聚在锋刃上庞大无比的杀气挥斩出去,最后形成“绝刀”第三式那“开天辟地”的一击!! 就在蒙灵云豁尽浑身杀气,狠狠向迎面袭来的狂风轰出三年来埋藏在心中的仇恨,轰出这违抗天命、足以开天辟地的霸烈一刀时,突然间丹田中一股热气冲将上来,升及两乳间之膻中穴只觉一阻,手中木刀尽碎,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蒙忠急忙飞身将他接住,唤道:“孙少主!?你醒醒,孙少主!” 过了半晌,蒙灵云悠悠醒转,低声道:“大爹爹,灵云……胸口……胸口好痛。” 蒙忠扯开蒙灵云胸口皮袄,只看到他胸口上三年前所受的那处箭伤周围一片殷黑,似乎是残留在他体内的余毒随着血气上涌再次发作。 蒙忠狠狠的捶着脑袋,悔道:“都怪老奴,急于求成,害得孙少主旧伤复发!” 然而,蒙忠却不知道伴随自己这套以杀气御刀的“绝刀”刀法,无意之中还创出了一套怪异的上乘内功。杀气原本也是人体中的一种真气,由心而发,存于脏腑,每当他施展刀技,杀气转生的内力便瞬间提升,故而,“绝刀”威力才如此匪夷所思! 蒙灵云正是因为修炼“绝刀”体内真气翻涌,当真气行至膻中气之海因旧伤受阻,导致走火入魔。 第二章 苏词 回到女真完颜部驻地,蒙忠找来族中萨满巫医再次检查蒙灵云伤势,发现淤黑已经消散。 萨满道:“这孩子呼吸渐渐匀畅,休息一晚,好生照顾自会好转。” “多谢萨满大人,”蒙忠拱手谢过,接着又说:“不过,先前练功时还吐血昏迷,只用一晚便能无恙?” “脉相平和,自然无恙。先前吐血,多半由于身上的余毒未尽,加上练功气血上涌所致。” 蒙忠忙问:“那可还有法子除尽他身上余毒?” “唉,只怕药石无用。”萨满摇头叹气,转身出了帐篷。 三年来,蒙忠在长白山中采参挖药,杀熊取胆,将能寻到的“枯木春”都用在了蒙灵云身上,终究还是不能将他身上的余毒驱尽。如今,就连萨满也说药石无用,当真已是命中注定了。 坐在炕前,蒙忠看着熟睡中的蒙灵云,暗想:“或许是由于‘绝刀’太过猛烈,孙少主不益修炼,不过报仇又何需我这样粗陋的武功。若孙少主能像老主人那样,统领三军,一杆花枪马踏连营岂不更能拯救天下苍生?” 蒙忠先前总被仇恨蒙住双眼,现在忽然想明白了,顿时感到心中畅快,一口气喝完整袋烈酒,踱出帐外。 第二日,蒙忠不再教蒙灵云练功,一大早就带着以往打猎存下来的熊皮、虎皮来到交易皮货的边外集市。同过往的商人手中换了许多书籍。蒙忠识字不多,也不知道书中所记如何,只要别人说是南朝汉字著成的书,他便换;若别人说是兵书,他更加高兴,还要多加一张皮革。一连几日,到是换了不少书回来。 蒙灵云小时便识字,五岁便能作诗,看到如此多的书,很是开心。从此也不外出玩耍,抱着一堆书细细研读。 一日,用过午饭,蒙灵云如同即往,独自坐在帐篷外的树桩上读书,见书中一篇词雄放慷慨,气势磅礴恢宏,忍不住朗声念出: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好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哈哈!周瑜丰姿潇洒、韶华似锦、果然令人艳羡。”蒙灵云细细玩味词中字句,时而惊叹,时而欢笑。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唉,”读到最后一句,他轻叹了一声,“就是最末两句太过悲叹了。”抬起头,望着碧空白云,心想:不知道这首词是什么人写的? 想罢,连忙继续看下去,在著书人的简评中看到:神宗元丰五年七月,苏轼贬居黄州游黄风城外赤壁矶所作。 蒙灵云捧书站起,惊叫道:“苏轼!?这词竟然是苏叔叔写的!” 苏轼同蒙灵云的父亲蒙天鸣是至交,蒙灵云也常常听到父亲谈起。蒙天鸣被贬代州练团副使,从京师赶往代州复职时,苏轼也曾为他送行。那次,蒙灵云也曾亲眼见过苏轼。 事隔三年,竟然能读到苏轼的词作,蒙灵云当然异常兴奋,拿着书就跑去寻找蒙忠,迫不及待的将这好消息告诉他。 蒙忠正同完颜劾里布割獐子皮,见到蒙灵云满脸欢喜的跑来,也猜不出到底何事,于是问:“孙少主何事大喜啊?” “劾里布叔叔好!”蒙灵云首先向完颜劾里布问了声好,接着把书中那首苏轼做作的词指给蒙忠看,道:“大爹爹,你看这首词!!” 蒙忠当蒙灵云是要同自己讨论诗词,忙笑道:“哈哈,老奴不识字,更读不懂文雅风骚,不能同孙少主同乐了。” “啊,灵云疏忽了。”蒙灵云连忙将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朗朗读出,读完,又问蒙忠道:“大爹爹,如何?” “写得好!”苏轼的这首词,用字行文并不复杂,即便蒙忠这样的粗人也能明白词中字句,“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若少主在世,定将作此词之人视为知己!” “那大爹爹可猜得到此词是什么人写的?” “老奴愚钝,猜不出来。” 蒙灵云知道蒙忠猜不出,翘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将最后那句“神宗元丰五年七月,苏轼贬居黄州游黄风城外赤壁矶所作。”读了出来! “原来竟是苏轼,苏学士!难怪!难怪!”蒙忠连连称叹,忙将手上的油腻擦得干净,从蒙灵云手中接过记着苏轼诗词的书。即使他识不得一字,却仿佛一封家书般的捧在手中,望着南方,心中万千感慨,“三年了,带着孙少主在长白山苦寒之地整整呆了三年。看到故人诗词,想起祖国故地老奴心中真是激动万千!!” 得到苏轼的消息,蒙忠本想立即带着蒙灵云返回祖国,可转念又想:“想我大宋多少豪杰英雄,却不敌小小契丹夷绑!不仅蒙将军这般的不世将才,得不到朝廷重用,就连苏轼这等卓尔不群的文人也被贬居黄州,早生华发!只怕如今的皇帝也是个昏庸无能之辈,才让朝中奸臣当道,忠臣不得善终!” 蒙忠把书还给蒙灵云,意味声长的问:“孙少主,可是怀念祖国,想要回去?” 蒙灵云离开祖国旧地时不过五岁,对旧地自然少有记忆,只是从书中看到不少描写祖国的诗词,心中总有向往。不过向往始终是向往,他也不忍为了回国,再让已经残疾的蒙忠冲杀辽国境地。因为三年来,一直都是蒙忠细心照顾,才能活下来,他早将蒙忠视为自己的亲人一般。于是嬉笑道:“呵呵,灵云只是嘴馋,想吃江南的粽子了,并不想回去。” 见他机灵懂事,蒙忠只感心中有愧,只能盼将来他能够出人头地,又好心提醒道:“老奴虽然不懂什么文武之道,不过孙少主也不能只顾着看书,荒废了老主人传下来的‘十三枪’!” “恩,灵云明白,将来灵云也要像爷爷那样统帅三军,马踏连营!定会专心练习‘十三枪’。” 听了蒙灵云的回答,蒙忠总算安心许多,决定将“十三枪”的枪法招式一尽传授与他。 其实蒙忠传给蒙灵云的“十三枪”徒有招式,并无枪诀心法。当初,他跟随蒙家两代人,常能看到他们使出“十三枪”,招式自然能纯熟于心,只是忌于江湖道义,并不贪图他人武功,所以并不会“十三枪”的枪决。 现如今,蒙忠觉得蒙灵云不适合修行自己的“绝刀”刀法,也就只能将徒有招式的“十三枪”反授于他,将来能否领悟,就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第三章 逍遥子 端午佳节,长白山依旧白雪皑皑。 蒙忠托人从南朝想尽办法带回一挂粽子,粽子送到时,早已不能食用,可蒙灵云仍然非常欢喜,还道:“粽子上有娘亲的味道。”早中晚都要嗅上一嗅,才肯吃饭。 每当蒙忠看到,总觉得心头一酸,“以前,每到端午,少夫人总是和下人们一起裹粽子,甜的是猪油豆沙,咸的是火腿鲜肉,孙少主别人裹的不吃,就只挑他娘亲裹的粽子吃。” 然而对着这个坚强的孩子,他老大的一个男人怎可示弱流泪?势必强忍泪水,将悲痛化成力量,每日都全心全意的传授蒙灵云武功。 端午过去,时近中秋,蒙忠终于将“十三枪”的枪招全部传授完毕。 此后,蒙灵云便独自揣上一本书,到离驻地外不远的雪地里一边看书,一边练枪,风雪无阻。 一日斜阳傍晚,蒙灵云嗅过干硬的粽子,便提起花枪,携着本词集出了驻地。 他边看边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看到书中一首好词,竟然物我两忘,抖起手中花枪,就地舞了起来。 蒙灵云记性极佳,书中诗词看过一遍,就能铭记于心,即使没有书卷在手,他也能朗朗背出。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他每背一句,就使出一招“十三枪”,虽然不知枪中口诀,可枪招配合诗句使出,却是另一番味道。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斜阳外。”背出这句时,却恰好舞到“十三枪”的“仙鹤摇头,斜刺膀”,盘脚而蹲,枪杆斜挑指上,枪头正对山凹残阳。 接着,蒙灵云抖把收枪,一阵碎步连刺之后,飞身腾空,口中继续背道:“黯乡魂,追旅思……”余音未尽,花枪送出,扎向地面,却是一招“鹞子擒雀,刺足式”。 当他身形扑落地面,下半句瓷才悠悠而出,“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身形在雪地里完全舒展,随即又踩枪而起,朗声背道:“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随着整首词句背完,一路“十三枪”枪法也有缓有急的舞到最后,蒙灵云刚提掌,背枪做出个收势。 这时,从他身后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道:“好。乡思离愁,往往借萧瑟秋景,这首词却反其道而行之,景色写得阔远而秾丽,更显离情可伤,果然是首好词。” 听到有人用汉语叫好,蒙灵云很是吃惊,“女真部落中,除了大爹爹,平时根本就没人说汉话,身后那人会是谁?”连忙转身,寻那声音望去,可身后空荡荡的连个脚印都没有,哪里来的人?蒙灵云抓了抓脑袋,向四周望了望也不见人影,只当是自己听差了,于是提枪又独自练了起来。 才练了几招,声音再次响道:“词是好词,可这‘十三枪’徒具姿势,不练也罢。” 这次,蒙灵云确信绝对没有听差,是有人在同他说话,可转身四顾又找不到人。于是抖挺花枪,向虚空中喊道:“你是谁?鬼鬼祟祟算不得英雄好汉!” 问了许久,不见有人回答,蒙灵云端起枪,笑道:“哼,多半是到村子收人参的小商,听我一喝便怕了!” “小娃娃,口气不小,若逍遥子不显身相见,别人定道我怕了你去。” 蒙灵云仔细分辨,这次声音竟是从头顶传来,猛的抬头望去,只一见黑影从空中影飘然落下,背对山后残阳,站在他面前。 蒙灵云只见面前这人一身青素单衣,仙风道骨;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双目中更加流露着一种令世人不敢侵犯的孤高威仪。 当即跪下连磕三头,道:“灵云见过神仙老爷爷!刚才说话冒犯,还请神仙老爷爷原谅。” “哈哈哈,我哪里是什么神仙,小娃娃快起来吧!” 蒙灵云听他声音甚是和蔼慈祥,便站起身,抬头问道:“你不是神仙,那为何从天而降?你不是神仙,那怎么说话的时候一会在我后面,一会又跑到我头顶上了?” 没等逍遥子回答,蒙灵云又竖起食指,仿佛自言自语的问道:“哦——我知道了,您定是武工高强的老前辈,对吗?” 逍遥子见这孩子机灵聪明,便微笑的答道:“这回算你猜对了。” 蒙灵云高兴了一会,忽然想起他刚才说自己练的枪法还不如一首词好,心中颇有些不服气,于是问道:“老前辈,您刚才只道我背的词好,却说我练的‘十三枪’只有架势,不练也罢,难道您识得这‘十三枪’?” 这自称是逍遥子的老人,本是汉人,离开中原云游北漠苦寒之地已有数十载。刚才路过,听有人念起一首南朝诗词,觉得意境深阔,便促足聆听。词中笔触低徊婉转、沉雄青刚,将思乡情怀黯然凄怆,羁旅愁绪重叠相续,抒发得淋漓尽致,恰到好处,忍不住赞出声来。 他本想看看究竟是谁在子弟在这北方苦寒之地背念如此好词;寻声望去却见蒙灵云正不具形意,徒具姿势练习“十三枪”,出自武学上的清高,便使出“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夫点评一番;怎想,竟然会被蒙灵云的一句“算不得英雄好汉”就激得显了身形。 逍遥子也不谦虚,回答蒙灵云道:“何止是识得,天下武学,无我不精!” 只见他抬起手臂,凌空里只是张开五指,蒙灵云手中的花枪便飞入掌中!花枪一抖,口述枪诀,在蒙灵云面前使出“十三枪”。 “‘十三枪’分为四路,散枪四式,粘黏四枪,掷摔四枪,缠枪一路。” 蒙灵云不曾听蒙忠说过这些枪诀,此时听面前这老人道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觉得他当真能把“十三枪”使得纯熟无比,招式更加半点不错! “散枪四式:第一枪‘怪蟒钻窝’,分心就刺似怪蟒;第二枪‘仙鹤摇头’,仙鹤摇头斜刺膀;第三枪‘鹞子擒雀’,鹞子扑雀刺足式;第四枪‘燕子穿帘’,飞燕投巢刺面上。” “粘黏四枪:平刺胸口,斜刺膀尖,下刺小腿,上刺咽喉;掷摔四枪:采枪护胸,挒枪护腿,掷枪护肩,铲枪护喉!” “你枪扎,我枪拉,你枪不动,我枪发;你枪来似箭,我枪拨如电;你枪花一闪凤点头,我拨草寻蛇也不善……” 逍遥子口若悬河,一路“十三枪”枪法更是使得行云流水,出神入化;加上他内力雄厚,即便是随便挥挥手也是排山倒海,更何况是施展如此精妙的枪术。 演练完,逍遥子收枪问:“小娃娃,觉得如何?” 蒙灵云也曾见过他父亲蒙天鸣演练“十三枪”,可蒙天鸣内力不足,威力远远不及逍遥子所示,瞪大了眼睛,叹道:“原来我家的‘十三枪’可以这么厉害!” 逍遥子听了觉得好笑,这“十三枪”相传是三国名将赵云所创,后人结合了形意拳术、柔拳等内家功法改进,流传了这十三招枪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小娃娃祖上的了? 于是出言讥讽道:“‘十三枪’不过战场士兵操练寻常枪法,根本算不上什么上乘武工,还及不上少林‘疯魔枪’半分精妙!” ———————分隔线—————————  对于逍遥子这个人物,我想慢慢的、一点点的揭开身世,为了不让大家产生疑问,我已经查找了大量的资料,去虚构这个原著中存在,但不完整的人物,希望大家能够接受。 在金庸原著中并没直接提到这个人物,只是在第一章段誉坠谷提到,原文如下: ※※※※※※※※ 他又向玉像呆望良久,这才转头,见东壁上刮磨平整,刻着数十行字,都是“庄子”中的句子,大都出自“逍遥游”、“养生主”、“秋水”、“至乐”几篇,笔法飘逸,似以极强腕力用利器刻成,每一笔都深入石壁几近半寸。文末题着一行字云:“逍遥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 段誉瞧着这行字出神半晌,寻思:“这‘逍遥子’和‘秋水妹’,想来便是数十年前在谷底舞剑的那两位男女高人了。这座玉像多半便是那位‘秋水妹’,逍遥子得能伴着她长居幽谷密洞,的的确确是人间至乐。其实岂仅是人间至乐而已,天上又焉有此乐?” 眼光转到石壁的几行字上:“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当即转头去瞧那玉像,心想:“庄子这几句话,拿来形容这位神仙姊姊,真是再也贴切不过。”走到玉像面前,痴痴的呆看,瞧着她那有若冰雪的肌肤,说什么也不敢伸出一根小指头去轻轻抚摸一下,心中着魔,鼻端竟似隐隐闻到麝般馥郁馨香,由爱生敬,由敬成痴。 第五章 何需问青天 翌晨,蒙灵云醒后,早早的就来到昨天练枪的雪地等候。雪地四周甚为幽静,一晚过去,画在雪地里的小人依旧清晰可见。 见逍遥子还没来,蒙灵云抚去覆盖在小人表面的积雪,照着小人的姿势练了起来。 “武功要诀,乃是形意相随,不能徒具姿势,就算你照着地上人形练上十年又有何用?” 蒙灵云抬头寻声往去,原来那声音是站在一株雪松枝尖的逍遥子。 未等蒙灵云喊出口,逍遥子仿佛鸿毛一般从空中飘然而下。未待落地,只见他长袖挥出,半尺余后的积雪被抚得干干净净,哪还留下什么人形。 看到自己的心血被逍遥子举袖轻描淡写的一扫,便消失得无踪无影,蒙灵云有些不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可很快收起愁容,嘻笑着对逍遥子道:“老前辈,就快到中秋,我背首明月的词如何?” 逍遥子抚着美髯,道:“好!” 蒙灵云清了清喉咙,背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北宋时的文人常将自己的诗词做成小册互赠好友,而像苏轼这样颇有名气的文豪作出的诗词更是大受喜欢,所以他的这首只有牌头没有词名的中秋词,也被人收录到了词集中。 逍遥子闭目聆听,听到绝妙之处,也情不自禁的摇头微点。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人间!” 听到这句,逍遥子猛的一睁眼,想赞要上一声,却怕打断蒙灵云背诵,于是只在心中暗暗赞叹:“绝妙啊,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妙!妙!妙!”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蒙灵云背完,逍遥子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唉!” 蒙灵云不解的,问道:“老前辈何以叹气?”。 逍遥子苦笑,自己心中所叹,他人岂能了解,何况还是个孩儿? “这词什么名字,何人所作?” “没名字,只有一词牌《水调歌头》,是我苏叔叔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怀念子由叔叔所作。” “苏叔叔是谁?子由叔叔又是谁?” “苏叔叔就是苏轼,苏子瞻;子由叔叔是苏叔叔的弟弟苏辙。” “哦。苏轼?作得此等好词,了不起,了不起!”逍遥子藏身北方苦寒之地已有数十载,根本不认识苏轼,见他一首词作得甚好,所以才口中称赞不绝。 逍遥子望向远方,似有心事,脸上再次露出那般不可名状的神情,时而摇头轻叹,时而又目露威仪。 蒙灵云从腰上解下一袋烈酒,歪着脑袋叫醒他,“老前辈?” “何事!?” 蒙灵云听他语气甚是威严,心中惊恐:“莫不我打扰了老前辈的思绪,惹得他生气了吧?” 蒙灵云慢慢将酒袋举起,小心的问:“不……不知老前辈……喜欢饮酒不?我……我……” 原来昨晚,蒙灵云想了一晚也没想出令逍遥子传他武功的法子。早上他醒来,见蒙忠拿了一袋酒才外出打猎,这才想到,“英雄好汉都应该爱饮酒,大爹爹这样,劾里布叔叔也这样。若我送酒给老前辈喝,他一高兴不就传我武功了吗?”于是就偷偷拿了一袋烈酒。 逍遥子一听是酒,答也不答,一把从蒙灵云手中抓过。咬掉塞木,一口气装着十斤酒的袋子就瘪了!逍遥子将空了的酒袋对着大张的口抖了抖,见彻底空了之后,甩掉酒袋,大声问道:“酒!还有酒吗?” 蒙灵云从未见人能这般喝酒,突然听他一喝,胆怯的后退了几步,回道:“没……没了……” “再去拿!再去拿!快!” 见这逍遥子疯了似的叫着要酒,蒙灵云应了一声,连忙回退,只恐自己退闪不快,被他一掌劈死。 可没退两步,就被积雪一绊倒在雪中。 这时就听见逍遥子仰天长啸,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逍遥子当真疯了一般,运起周身真气,狂哭狂笑,“哈哈,今夕是何年?我当然知道,今夕是显德一百二十年!” 被逍遥子这哭笑的一喝,蒙灵云心中纳闷:“显德一百二十年?那是哪个朝代的纪年?这老前辈不会活了有一百多年了吧?” 想吧,便回过头向逍遥子望去,只见逍遥子右手掐出个剑决,一股真气凝集指尖,仿若实质。逍遥子向苍穹一指,口中接着喝道:“何需问青天!” 蒙灵云也不知逍遥子使的是指法还是剑法,只觉得他朝天那么一指,便如一去三千里,连天上的浮云都被他击穿,向四周消散!惊得蒙灵云一动不动,远远的趴在雪地里,想看看接下来逍遥子还会使出什么功夫! 逍遥子其实是化指为剑,将自己所会的剑法一尽使出,他自己也不知道出自那套,意念里想到哪招便使出哪招,一会是“凌日剑法”的一招——碧海生潮;一会又是“御月剑法”的第四式——虚空御月;锋劲一转又使出“狂风剑法”的“卷飞砂”、“走碎石”两招。 看得蒙灵云只感眼花缭乱,别说记下招式,想要看清逍遥子的身形都困难。 最后逍遥子变招太快,几乎就到了无招的境界,剑决所指,虚空留痕,处处皆是剑影,连身形都被剑气遮避! 逍遥子用的武功,蒙灵云看不明白;逍遥子疯疯癫癫说的话,蒙灵云就更不懂了。 “老前辈不是疯了吧?一会叫什么人‘世宗’,一会又称自己是什么‘纪王’?”蒙灵云看他舞了一会,又想:“若老前辈不是疯了,只是喝醉了,等他醒转过来又找我要酒,没酒给他,定会迁怒于我!他恼我了,就不传我武功;不会武功我就不能为爹娘报仇,更不能保家卫国!唉,我还是快回去拿酒的好!” 蒙灵云脑瓜飞快的一转,立即就回了完颜部的村子,给逍遥子拿酒。 第五章 剑气问天 翌晨,蒙灵云醒后,早早的就来到昨天练枪的雪地等候。雪地四周甚为幽静,一晚过去,画在雪地里的小人依旧清晰可见。 见逍遥子还没来,蒙灵云抚去覆盖在小人表面的积雪,照着小人的姿势练了起来。 “武功要诀,乃是形意相随,不能徒具姿势,就算你照着地上人形练上十年又有何用?” 蒙灵云抬头寻声往去,原来那声音是站在一株雪松枝尖的逍遥子。 未等蒙灵云喊出口,逍遥子仿佛鸿毛一般从空中飘然而下。未待落地,只见他长袖挥出,半尺余后的积雪被抚得干干净净,哪还留下什么人形。 看到自己的心血被逍遥子举袖轻描淡写的一扫,便消失得无踪无影,蒙灵云有些不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可很快收起愁容,嘻笑着对逍遥子道:“老前辈,就快到中秋,我背首明月的词如何?” 逍遥子抚着美髯,道:“好!” 蒙灵云清了清喉咙,背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北宋时的文人常将自己的诗词做成小册互赠好友,而像苏轼这样颇有名气的文豪作出的诗词更是大受喜欢,所以他的这首只有牌头没有词名的中秋词,也被人收录到了词集中。 逍遥子闭目聆听,听到绝妙之处,也情不自禁的摇头微点。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人间!” 听到这句,逍遥子猛的一睁眼,想赞要上一声,却怕打断蒙灵云背诵,于是只在心中暗暗赞叹:“绝妙啊,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妙!妙!妙!”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蒙灵云背完,逍遥子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唉!” 蒙灵云不解的,问道:“老前辈何以叹气?”。 逍遥子苦笑,自己心中所叹,他人岂能了解,何况还是个孩儿? “这词什么名字,何人所作?” “没名字,只有一词牌《水调歌头》,是我苏叔叔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怀念子由叔叔所作。” “苏叔叔是谁?子由叔叔又是谁?” “苏叔叔就是苏轼,苏子瞻;子由叔叔是苏叔叔的弟弟苏辙。” “哦。苏轼?作得此等好词,了不起,了不起!”逍遥子藏身北方苦寒之地已有数十载,根本不认识苏轼,见他一首词作得甚好,所以才口中称赞不绝。 逍遥子望向远方,似有心事,脸上再次露出那般不可名状的神情,时而摇头轻叹,时而又目露威仪。 蒙灵云从腰上解下一袋烈酒,歪着脑袋叫醒他,“老前辈?” “何事!?” 蒙灵云听他语气甚是威严,心中惊恐:“莫不我打扰了老前辈的思绪,惹得他生气了吧?” 蒙灵云慢慢将酒袋举起,小心的问:“不……不知老前辈……喜欢饮酒不?我……我……” 原来昨晚,蒙灵云想了一晚也没想出令逍遥子传他武功的法子。早上他醒来,见蒙忠拿了一袋酒才外出打猎,这才想到,“英雄好汉都应该爱饮酒,大爹爹这样,劾里布叔叔也这样。若我送酒给老前辈喝,他一高兴不就传我武功了吗?”于是就偷偷拿了一袋烈酒。 逍遥子一听是酒,答也不答,一把从蒙灵云手中抓过。咬掉塞木,一口气装着十斤酒的袋子就瘪了!逍遥子将空了的酒袋对着大张的口抖了抖,见彻底空了之后,甩掉酒袋,大声问道:“酒!还有酒吗?” 蒙灵云从未见人能这般喝酒,突然听他一喝,胆怯的后退了几步,回道:“没……没了……” “再去拿!再去拿!快!” 见这逍遥子疯了似的叫着要酒,蒙灵云应了一声,连忙回退,只恐自己退闪不快,被他一掌劈死。 可没退两步,就被积雪一绊倒在雪中。 这时就听见逍遥子仰天长啸,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逍遥子当真疯了一般,运起周身真气,狂哭狂笑,“哈哈,今夕是何年?我当然知道,今夕是显德一百二十年!” 被逍遥子这哭笑的一喝,蒙灵云心中纳闷:“显德一百二十年?那是哪个朝代的纪年?这老前辈不会活了有一百多年了吧?” 想吧,便回过头向逍遥子望去,只见逍遥子右手掐出个剑决,一股真气凝集指尖,仿若实质。逍遥子向苍穹一指,口中接着喝道:“何需问青天!” 蒙灵云也不知逍遥子使的是指法还是剑法,只觉得他朝天那么一指,便如一去三千里,连天上的浮云都被他击穿,向四周消散!惊得蒙灵云一动不动,远远的趴在雪地里,想看看接下来逍遥子还会使出什么功夫! 逍遥子其实是化指为剑,将自己所会的剑法一尽使出,他自己也不知道出自那套,意念里想到哪招便使出哪招,一会是“凌日剑法”的一招——碧海生潮;一会又是“御月剑法”的第四式——虚空御月;锋劲一转又使出“狂风剑法”的“卷飞砂”、“走碎石”两招。 看得蒙灵云只感眼花缭乱,别说记下招式,想要看清逍遥子的身形都困难。 最后逍遥子变招太快,几乎就到了无招的境界,剑决所指,虚空留痕,处处皆是剑影,连身形都被剑气遮避! 逍遥子用的武功,蒙灵云看不明白;逍遥子疯疯癫癫说的话,蒙灵云就更不懂了。 “老前辈不是疯了吧?一会叫什么人‘世宗’,一会又称自己是什么‘纪王’?”蒙灵云看他舞了一会,又想:“若老前辈不是疯了,只是喝醉了,等他醒转过来又找我要酒,没酒给他,定会迁怒于我!他恼我了,就不传我武功;不会武功我就不能为爹娘报仇,更不能保家卫国!唉,我还是快回去拿酒的好!” 蒙灵云脑瓜飞快的一转,立即就回了完颜部的村子,给逍遥子拿酒。 第六章 完颜阿骨打 蒙灵云怕逍遥子早上是饿着来的,所以还给他多带了一块熊肉下酒。 当他回到雪地,哪里还看到雪的影子,方圆十丈的雪都被逍遥子的剑气所化,变成了一处泥塘。 “老前辈?老前辈……”蒙灵云拎着酒肉喊了几声,不见人回答,四处寻找也没找到逍遥子的踪影,垂头叹道:“唉,老前辈定是怪我拿酒太慢,没等我来就走了。不知,明天他还会不会来?” 蒙灵云回到完颜部村口,远远就见一队人马向村子真奔而来。 “灵云!!快过来!” 蒙灵云回头望去,原来是完颜阿骨打在叫自己,忙应道:“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完颜阿骨打也不解释,拉住蒙灵云的胳膊就往村子后面跑。两个小儿一拉一扯,跑到一个不显眼的帐篷后才停下来。 “出什么事了?阿骨打?”蒙灵云一边问,一边从帐篷后面探出望向那队进村子的人马。 只见那队人马无论人、马俱一身厚厚裘装,想是为了怕马匹冻伤,马腿上都捆扎着干草。大旗之上打着辽国旗号,原来是一队契丹人。 蒙灵云发现之后,歪过脑袋问身后的完颜阿骨打道:“他们是契丹人!?” 完颜阿骨点点头,道:“辽国的走狗!又到我们部落抢劫来了!” “抢劫!?”蒙灵云大为惊奇,“为什么不赶走他们!还让他们这样嚣张?” 完颜阿骨打解释道:“玛发说我们女真人虽然多,可各部落都不统一,打不过契丹人,所以各女真部落只能每年上供,换得一夕的安宁。” “这帮坏蛋!我去杀了他们!” 蒙灵云一时冲动,就想冲出去找那队辽国使团拼命。幸好,完颜阿骨打力气比他大,一只手就把他拉了回来,“你去有什么用,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杀人家?” 完颜阿骨打年仅十岁,比蒙灵云年长了一两岁,可力量的悬殊竟有五岁之多,别说体质单薄的蒙灵云打不过他,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兄长完颜乌雅束此时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完颜阿骨打拉住了蒙灵云,看着那队辽使者道:“这次他们一定是为了‘海东青’来的,不然也不会到我们完颜部落!” “‘海东青’?这里只有雪山哪来的海?” “‘海东青’是种猎鹰,异常凶猛!只有五国城东面沿海才有,很是难抓。契丹狗皇帝喜好打猎,得不了几年就要我们女真人上供这种猎鹰。” 两小儿说着,辽使已经横冲直撞的进了完颜部落的驻地,惊得族人四处逃散! 使团里一名辽将挥着鞭子喝道:“这些女直番子想反了吗?银牌天使驾临,竟无人出来相迎!” 一对母女躲避不及被他抽中,摔倒马前。 “混帐东西,胆敢阻挡天使去路!还不滚开!” 他还挥鞭子再抽,那母女显是被马惊住了,一时也未能起身,待鞭子落下,母亲只得用身体护住女孩,任由鞭子抽在自己脊背上。 完颜阿骨打看不下去,交代蒙灵云道:“你呆在这,千万别出去!他们要是知道你是汉人,定会把你抓去!” “阿骨打,你去哪?” 没等蒙灵云问完,完颜阿骨打已从帐篷后面冲到马前,抓住了那名辽将抽出的鞭子,怒道:“为何无故殴打我族人?” “哪里迸出来的毛孩,胆敢管本大爷!滚开!”辽将骂完,想要抽回鞭子,只觉得这小孩力气甚大,竟一抽不回。 “咦”了一声,再试,谁知连试了几次,鞭子始终牢牢的抓在完颜阿骨打手中,顿时恼怒,抽刀骂道:“小杂种!看爷爷不剁了你!!” 这时,在他旁边一个人用契丹话缓缓开口道:“此处不比别处,这儿的番子部落在生女直各部中名声最大,又与我大辽擒拿叛逆有功,陛下都曾在寝殿召见过他们的首领,给我收敛些吧。” 说话那人三十多岁年纪,精黄面皮,唇上蓄着稀疏小胡,项下挂一块银牌,银牌上双勾阴刻着三个契丹小字,显然便是此次出使女真部落的银牌天使。 那辽将不服气的用契丹话道:“不过一个番子部落罢了,大人何必担心?我们大辽是天下第一强国,杀个把人算什么?恼了,大军挥进,把他们都抓了去当奴仆,看他们敢不敢造次!” “哼,在下知道耶律将军威猛,杀几个女直番子也算不得什么?就怕他们一造反,收不到皇上要的‘海东青’,到时候你我如何交差?” 银牌天使说完,那名辽将收了佩刀,退到一边默不作声。 蒙灵云这时也跑来出来,帮着完颜阿骨打扶起那对母女。蒙灵云戴着顶皮帽,头发都盖在帽下,所穿的服饰也同完颜阿骨打无异,所以也没引起辽使的注意,反到是完颜阿骨打引起了那银牌天使的兴趣。 银牌天使见他刚才抓住鞭子的力气甚大,背上背的又是一张成人用的弓,于是用女真话好奇的问道:“小娃儿好大的力气,几岁了?怎么把大人的弓偷出来玩耍?” 完颜阿骨打昂着脑袋,毫不畏惧地瞧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辽国使者,反驳道:“什么大人的,小哇儿的!这是我的弓箭!” 那首领“哦!?”了一声后,晃了晃脑袋,道:“我不信,那明明是大人的弓箭,这样吧……”他一扬马鞭,指向天空中一行朝南方飞去的大雁,“你如果能把它们射下来一只,我便信你,也饶了你阻碍使团的罪责。” “好!就这么说!”完颜阿骨打从背上取下弓,抽出四枝箭,也不瞄准,转瞬间连珠射出三箭。只见三枝箭闪电般直插入雁群,片刻后,三只雁儿就如流星般坠落雪地上。 那银牌天使不禁错愕当场,脸上再无半点轻慢之色,他收回落在大雁身上的目光,见那完颜阿骨打嘴角正露出不屑的笑容,心念一动,问道:“你拿了四枝箭,为何只射出三枝?剩下的一枝打算做什么用?” 完颜阿骨打眼中光芒一闪,淡淡答道:“我射落雁儿后,如果你有食言,我便用它来射你。” 一众契丹使者目瞪口呆,不由得都盯向完颜阿骨打手中剩下的那枝箭。那银牌天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契丹使者报:“天使大人,这儿的部落首领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只见完颜乌古乃带着完颜劾里布等人骑着马呼啸的从驻地外赶来。 眨眼的功夫这队人就来到契丹使者马前,完颜乌古乃带着众人翻身下马,跪在雪地中,请罪道:“生女直节度使完颜乌古乃拜见银牌天使!有失远迎,还望天使恕罪。” 原来外出打猎的完颜乌古乃得知辽使驾临消息,便匆匆赶了回来。 银牌天使下了马来,双手扶起完颜乌古乃,口中连道:“太师不必多礼,请起,请起。” 辽人将称节度使为“太师”,完颜乌古乃为保部落安宁,平定蒲聂部节度使拔乙门叛辽叛有功,被辽国封为节度使。 完颜乌古乃站直了身躯,爽朗地笑道:“天使客气了,天使一路辛苦,小人到这里迎接已经是失礼了,现就请天使到村中休息吧。” 银牌天使一摆手,“不忙,在下有一事还要请问太师,这小娃是你们部落哪家的儿郎,真乃奇男子也!”说罢指向完颜阿骨打。 蒙灵云早已经带着那对母女跑带,就只剩下完颜阿骨打站在众人马前。 在完颜乌古乃身后的完颜劾里布瞧出前方所站的是阿骨打,连忙上前道:“回天使大人,那是小人次子,今年十岁,名叫阿骨打。” 银牌天使矍然道:“奇男子也!” 第七章 银牌天使 完颜劾里布把阿骨打拉到一边,完颜乌古乃便领着一干辽使进了新建的大木屋。 女真人以西为尊,平时帐内西边不设炕也不摆设,辽使的银牌天使进来后,才安排一张铺满毛皮的睡塌。 银牌天使盘腿斜靠在睡塌上,熊掌、虎肉、烤鹿、熏鹅、鲜鱼等各种山珍海味摆满了他面前的矮木桌。 以完颜乌古乃为首的几个完颜家族的族人众星捧月般围坐在辽使身边,不断的敬酒。 完颜乌古乃举起一碗琥珀色的美酒,向银牌天使劝酒到:“天使不辞劳苦,来到我们完颜部,除了些孩儿们从深山老林打来的野味,小人们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好请天使再饮一碗土酒。” 银牌天使浅浅喝了口酒,笑道:“不行拉,太师莫要再灌我了,也喝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海东青’你们捕到了几架?” 完颜乌古乃连忙放下端到嘴边的酒,陪着小心道:“回禀天使,今年的收成不好,加上五国城没拈部谢野勃堇叛乱,鹰路不通,只捕到了三架。” “才三架?这让我怎么回去复命?”银牌天使立即皱起眉头,“当”的一声将酒碗摔到桌上。 坐在完颜乌古乃下首的是他的长子完颜劾者,完颜劾者虽然比完颜劾里布较为柔和,却也精明强干,善治家务,尤其熟悉辽国国政民情生所以凡是部落里与辽人打交道的事儿,完颜乌古乃都交给他。 女真习俗,生子年长即分居,可完颜乌古乃认为:“劾者柔和,可治家务。劾里布有器量智识,何事不成。劾孙亦柔善人耳。”于命完颜劾者与完颜劾里布同居,完颜劾者的子孙也与完颜劾里布的子孙同居。 完颜劾者连忙起身扶正银牌天使的酒碗,斟满酒,赔笑道:“虽然只捕到三架,但都勇猛非凡,尤其那架小的,胸口还有青莲般的花纹,一下子可以抓起一只小黄羊。” 银牌天使“哼”了一声,不做回应,割了块烤得香脆娇嫩的鹿肉,慢慢填进嘴里,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道:“既是如此,也就不劳烦太师了,我告知宁江州详稳司达鲁骨派兵来就是。” 听他说要派兵,完颜部众人都是一惊,原本还喧哗的向其他辽使劝酒,这会全都安静下来,死寂的向完颜乌古乃望去。 完颜乌古乃脸色也极为难看,心想:“上次五国城蒲聂部节度使拔乙门叛乱,鹰路不通,我完颜部伐叛就已损失百余名精壮勇士。这次又乘乱来讨,不知是和居心?” 辽国征讨渤海国后就将大量的女真部落迁入辽籍,完颜部占据白山黑水之间统领各部不愿迁徙,更不想系入辽籍。 辽国皇帝将完颜乌古乃封为女真节度使后,就想刻印封受,可完颜乌古乃为族人着想始终不肯系辽籍。后辽主强行封赐,并且遣来使者,完颜乌古乃就用计拒绝,让部落族人扬言:“主公若受印系籍,部人必杀之!”辽使无奈,只好将此事告之辽主,入籍之事才算作罢。 可辽国并不甘心,辽主知道女真各部不和,就每年以“春捺钵”狩猎为由,大量向生女真族征要产于五国城的“东海青”;若缴供不出,就借口为捕捉“海东青”扫平鹰路,调遣大批甲兵前往五国城平定叛乱,沿途骚扰抢掠,女真部落同样如遭浩劫。 因此,生女真族完颜部只得就范,自己出兵平定五国城判乱,捕捉“海东青”。 完颜乌古乃明知是计,却毫无办法,损失部落中精壮勇士,换得一族存亡,孰轻孰重,心中非常清楚,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小人们豁出性命再去捕就是,天使大人千万莫要惊动达鲁骨详稳司。” 银牌天使点头道:“只要太师能让我交差,怎么都好说。只是,现在再去捉,这期限……我也不能天天在你们这儿呆着啊,这真让人好生为难。” 完颜劾者见银牌天使口气转和,忙道:“今年‘海东青’虽然捕的不多,好在人参、白金、松实、白附子、蜜腊出产倒还丰富。塞北天高苦寒,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天使,这些东西请天使多带些回去,也不枉天使辛苦来我们完颜部一趟。” 银牌天使眯缝着小眼睛,象猫儿戏弄老鼠般瞧着这些忐忑不安的女真汉子。半晌,他噗哧一笑,“也罢,我就替你们担了这个干系,谁让咱们是老朋友了呢?三架就先三架,皇上那儿由我去说。” 一众完颜族人这才松了口气,一齐举碗向辽使敬酒,接着又是一番轰饮。 银牌天使又喝了几碗,目光巡视了一下两面火炕,自己带来部属们也正喝得兴高采烈,心中一阵好笑,“皇上这会‘秋捺钵’正忙着‘射虎’呢,哪有心思去管‘春捺钵’的事?三架‘海东青’?就算一架没有都没关系,过了冬季,不还会来讨要一次吗?哈哈,这次既然来了,绝不能轻易放过这些女直番子,定要狠敲一笔。” 想到这儿,他惬意地梳理了一下耳边的两缕垂鬓,接着道:“不过,期限就只有一个月,若是太师不能平定叛乱,缴不出十架‘海东青’,那……” 完颜乌古乃又脸露惧色,令人承上三枚龙眼般大小的珍珠,知趣的道:“虽然今年天气寒冷,‘北珠’捕捞不易,可还是捞了不少成色不错的佳品。还望天使大人笑纳,多多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那名辽国的银牌天使知道女真人之地出产的“北珠”名闻于世,不但颗粒饱满光洁晶莹,是难得的珠宝,还可以做珍贵的药材。“北珠”主要产于松花江下游的海口,每当采珠季节,天寒水冷,采珠之苦可想而知;虽然仅是三枚,却不知要多少女真人葬身刺骨的冰水中才能采得。当即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这事包在兄弟身上,太师只管放心平定叛乱!‘春捺钵’之前,定要承上五只‘海东青’,否则,皇上调遣大军前来,可怪不得别人。” 完颜乌古乃大喜过望,连连应道:“这个自然知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酒宴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完颜乌古乃的木屋依旧灯火通明。 第八章 俊美最属海东青 次日,送走了辽使,完颜乌古乃召集部落中各家族首领,讨论如何向五国没拈部进军。 完颜劾里布首先自告奋勇,“阿玛,就让孩儿带上五百勇士,去将谢野擒来!” 完颜乌古乃很是喜欢这个儿子,可就是担心他过于卤莽,反而坏了大事,反对道:“不可,无论你,还有劾者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完颜部落少了你们俩中任意一个都不行。” 这次出征吉凶难测,不像上次平叛可以用计,这次将是一场硬对硬的战争!完颜乌古乃不放心让自己的这俩个孩子出征,他们必须留在驻地里,稳定大局,以防别的部落叛乱,同时还得防范辽国突然来袭。 知道完颜部有难,蒙忠终于找到报恩的机会,推开屋门,向完颜乌古乃请命道:“乌古乃勃极烈,孙少主受你等照顾多时,老奴无以回报,不如这次就让老奴随同出征吧!” 完颜乌古乃见他残了一条腿,怎么还好上战场,好意劝道:“陈老哥,你腿脚不便,还是留在驻地的好。” “怎么,瞧不起我?”蒙忠挥起斩马刀将那条木头做的假腿拍得“当!当!”作响,道:“虽然我是少了半条腿,可照样能跑能跳!谁若不服,尽管向我挑战,比武夺帅,蒙忠决不含糊!” 蒙忠自四方谷斩杀了烛龙,就被完颜部落的族人奉为“巴图鲁”,无人不知他的威猛,谁敢不服? “能得陈老哥出手相助,当然再好不过!只是这一仗到底怎么打,都还未定夺,这时谈出征未免太早;不如陈老哥帮小弟看看,这仗到底怎么打?” 完颜乌古乃知道蒙忠在“狼军”时身经百战,说不定能拿出好的建议,于是命人拿过地图,给蒙忠观看。 蒙忠仔细的看过地图,发现五国城实在是个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如果硬攻,到不是不可,只是要多花些时日,且伤亡也会很大。他也知道,这次出征并非要剿灭没拈部一族,不过是假道去捕“海东青”,如此这般硬攻,得不偿失,反中了辽国的诡计。 思索一番后,道“老奴觉得此仗只得佯攻,十月将近,雨水有所增多,五国城周围冰雪一融化,没拈部必然难以行军!我们只需要一队人每日城外叫阵,待敌出城,难于分兵防范时,由另一队人马绕到其后捕捉‘海东青’。” “攻不攻没拈部那是女真族自己的事,辽国想要的只是“海东青”,既然上供了“海东青”,没有平定没拈部叛乱,也报平了,难道辽国还会派使者去查看不成?” 完颜乌古乃仔细一想,觉得蒙忠此计甚好,于是向众人拍板道:“好计策,就照陈老哥说的办!” 帐内,完颜乌古乃还在分派谁人留守,谁带队正面佯攻,哪些人绕道捕鹰的时候,十岁的完颜阿骨打和蒙灵云也踩在一根原木上,一边偷听,一边透过窗户朝里观看。两人见完颜乌古已经乃将事情交代完,再没什么可听,便悄悄的离开木屋,跑到一处堆着原木的空地上玩耍。 完颜阿骨打用箭簇抽打原木上的积雪,发泄道:“玛发只带颇剌淑四叔和盈哥五叔去打仗,阿玛和劾者大伯都留在驻地里。” 蒙灵云补充道:“还有我大爹爹,他也和你玛发去。” “都听大家说‘巴图鲁’很厉害,我却没见过。”完颜阿骨打惋惜道。 “那是当然,我大爹爹刀技天下无双,万军之中,也可取上将首级!他一刀劈出,风云变色;再一刀劈出,扭转乾坤;三刀劈出,分剖阴阳;四刀劈出……四刀……四刀……唉,总之大爹爹就像盘古大神一样厉害就是了!” 蒙灵云灵牙利齿,手舞足蹈的将蒙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听得完颜阿骨打瞠目结舌,更加想要见识这位“巴图鲁”战场上如何勇猛。 完颜阿骨打小声的问:“灵云,你想不想去看你大爹爹杀敌?” 蒙灵云立即回道:“想啊!怎么不想?可是,就怕他不会答应带我去……” 完颜阿骨打道:“怕什么?他们不带我们去,我们自己不会偷偷跟着去吗?” 蒙灵云道:“阿骨打,你不怕你阿玛用鞭子抽你!” 完颜阿骨打不以为然的道:“我才不怕呢,他总是说抽我,可一次也没抽过!呵呵,他最疼我!” “不过,”蒙灵云有些犹豫不决,为难的道:“还是不去的好,大人是去打仗,我们去能做什么?” “我也会打仗!我会射箭!”完颜阿骨打说罢,开弓便射出一箭,远远的钉在十丈开外的雪松上,满意的道:“看到了吧,大人都比不过我!” 他见蒙灵云还是不为所动,笑道:“你不是害怕吧?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哪有!我才不怕呢。”蒙灵云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不太想去,因为他觉得这仗打得和自己没关系,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完颜阿骨打又提出一个很具诱惑的理由,道:“再说,我们也不是只去看打仗啊,我们还可以去抓‘海东青’。” 听阿骨打说还能去抓“海东青”,蒙灵云立刻有些心动。 前一日,阿骨打知道蒙灵云没见过“海东青”,救下那对母女后,就找来了一只“海东青”玩耍!那是一只如鹊一般大小,性情凶猛的白尾海雕。上身的羽毛褐色带白色斑点;肚子和头部上的呈白色,带暗色横斑;头顶还有粗著的暗色纵纹;很是俊美! 蒙灵云记得,完颜阿骨打带他出村放鹰玩时,先用一顶熟皮做成的小帽蒙住“海东青”的面门,让它停架在自己臂膀上,见到头顶猎物飞过,才取下小帽,放它自飞。 取下小帽“海东青”就立即飞离阿骨打的手臂,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瞬间就飞至顶空。当它发现猎物后则将两翅一收,尖叫着俯冲而下,仿佛射出的飞镖一般,径直地冲向猎物,嘴、爪并用一击擒住。 别说野鸭、鸥、雷鸟、松鸡这样的飞禽逃不脱,就连像狐狸这样狡猾的走兽也一样难逃“海东青”一击! 阿骨打还说在他手上那一只是脚爪是金黄色,名为“秋黄”,已经算是极品;最罕见的“海东青”脚爪为纯白色,被称为“玉爪”,不过别说抓到过,能见上一面就得拜谢“鹰神”格格的恩赐。 蒙灵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阿骨打,“这鹰儿飞得那么高,那么疾,你怎么抓?” 完颜阿骨打笑着道:“任它飞得再高,再疾,它总得回巢睡觉吧?” 原来完颜阿骨打自小就很会摸鸟巢,他知道现在是“海东青”繁殖的季节,所以对捕鹰才有那么大的把握。 两个小儿密谋一番过后,决定冒次险,就算帮不上大人们打仗,也要替他们抓几只“海东青”回来。 第九章 出战 辽咸雍八年九月,完颜乌古乃身披重铠,率四子完颜颇剌淑、五子完颜盈哥亲征五国城没拈部。 蒙灵云、完颜阿骨打俩个孩儿同骑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大军后面,却也没引起完颜乌古乃等人的注意。 大军行至午时整顿休息,蒙灵云终于感到些不安,问道:“阿骨打,我们就这样跟着,不怕大爹爹他们发现吗?” 完颜阿骨打坐在他前面控着缰绳,回过头笑道:“呵呵,没事。你看看我们后面,不也有很多人跟着吗?” 蒙灵云听他这么一说,回头望去,果然看到在他们身后还跟着百来个人。在那百来个人中有女人也有孩童,不像是要上前线打仗的士兵。 “那些是什么人?怎么也跟着?” 完颜阿骨打回道:“那是我们部落的奴隶,每次行军他们都会跟在后面背运粮草,所以不会有人注意我们的。” 在当时女真部落还属奴隶制,行军打仗总会有一支由奴隶组成的部队,精壮的奴隶被当作前锋,没有战斗力的妇女和孩童就跟在队伍后面背运粮草,俩个孩子混在其中自然不怎么引人注意。 行军三日,完颜乌古乃的大军终于抵达五国城没拈部。正如蒙忠所料,没拈部谢野果然闭寨不出。 没拈部外二十里,完颜乌古乃命人扎起军寨,并派人早晚在谢野寨外骂阵,可那谢野当真忍得,三日过去,始终闭寨不出。 又骂了一日,完颜颇剌淑郁闷的返回军寨,进得大帐便先用酒把自己灌了个半饱。 待他喝得解气后,完颜乌古乃才问:“今日如何?” “谢野那鸟人照旧守寨不出!”完颜颇剌淑骂完,接着道:“我军这样空耗粮草,出不了几日只得无功而反!” “粮草到不必担心,此时水草还算充裕,只需让士兵再多打些猎物补充,粮草足够耗上一月”完颜乌古乃到显得不慌不忙,他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圈,下令道:“颇剌淑明日一早,你继续到谢野寨前骂阵。” “还骂?孩儿这几日,嗓子都骂哑了!” 见完颜颇剌淑叫苦,完颜乌古乃厉声道:“此乃军令,哪容你在此儿戏!!” “是!孩儿遵命!” “盈哥,”完颜乌古乃又命道:“今晚你便准备好捕鹰网具,明日不待天明就出发。从西面绕过没拈部营寨,抵达乌苏里江入口开始捕鹰!” 完颜盈哥上前领命:“孩儿遵命!” 分配完,乌古乃又对一旁的蒙忠道:“陈老哥,明日能还要烦劳你随我出征了。” 蒙忠拱手上前,干脆的答道:“乌古乃勃极烈,您尽管吩咐就是!” “明日盈哥一走,你便随我带上一队人马,在西面拦截;若谢野出寨,那便‘狭路相逢’;此时,颇剌淑你便带兵攻寨!两路夹击,不信没拈部不破!” 听完乌古乃的安排,完颜颇剌淑大笑道:“好!这下好,终于有仗打了,哈哈!!” 第二日,谢野听到探子报完颜盈哥从左路绕寨,果然不顾阵前骂阵的完颜颇剌淑,带着部中精英从后寨追出,企图半路截杀完颜盈哥。 完颜乌古乃亲自上阵,早就布置好伏兵四面布阵,等着谢野出寨! 谢野仓促出寨,只求追击,没想半道竟然遇上完颜乌古乃的主力,想要命令部队列队,岂料十月将近,雨水增多,一场大雨不早不晚降下,山中积雪突融,四处积水竟无法结阵列队!他见完颜乌古乃军队整肃,心中暗骂中计,想要搬兵回寨,又听到前方来报完颜颇剌淑已在前方攻寨,心中又惊又疑,当下咬牙拨刀,高声大呼:“前锋出击,左军、右军包抄,冲啊!” 顿时中军鼓声摆起,数十面皮鼓蓬蓬大响,一千骑兵喊声震天,向着完颜乌古乃前军冲了过来。 完颜乌古乃阵中早已弓弦绷紧,只待鼓声三响,便即进攻。 见敌军冲近,完颜乌古乃首先射出一箭,一箭为号,鼓声三响,顿时飞矢如蝗,谢野的前锋纷纷坠马! 但这次进攻毕竟是谢野精锐之师的临死一搏,将兵们也悍不畏死,前仆后继,蜂涌而上。 所谓“狭路相逢”,惟勇者得胜,一切战法都只好抛到九宵云外。完颜乌古乃也拨出弯刀,大声喝道:“儿郎们,冲啊!”催马便冲杀出去。 完颜部士兵见勃极烈身先士卒,士气立时大振,锋锐不可挡,数百精骑一齐拨刃,迎了上去。 当日,完颜阿骨打还在熟睡,忽然被军中马匹喧杂吵醒!爬起身来,见天色未亮大军已经正装待发,于是连忙将蒙灵云摇醒。 “灵云?灵云?快起来了!” 完颜颇剌淑骂了几日,他俩便看了几日,蒙灵云早就不想去看那无聊的骂战,翻了个身,不耐烦的道:“天都没亮呢,又要去看你四叔骂阵啊?” “不是!我看盈哥五叔准备捕鹰的网具;玛发也在整军出发!看样子今天真要攻寨了!” “哦,那有得看了!”蒙灵云连忙弹起,随他一起整装,准备同行。 完颜盈哥的部队走得早,并且完颜乌古乃率领的大队人马紧跟着在后方布置,所以阿骨打和蒙灵云也只好牵着马小心的尾随其后。 当俩人听到前方吼声如雷,才双双上马奔至阵前,只看到前方战场羽箭长枪在空中飞舞来去,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这时蒙灵云忽然拍了一下阿骨打的肩膀,指着前方阵中一人叫道:“快看,那使大刀之人便是我大爹爹!” 完颜阿骨打顺着他手指望去,果然看到战场上一老翁使着一把斩马刀所向披靡,没拈部的精兵在他面前如同草人一般,刀光过处鲜血喷溅,肢体横飞! 他目光继续向战场中搜索,很快发现完颜乌古乃被四名骑兵围住,急忙大喊,“不妙,玛发寡不敌众!” “那还等什么,阿骨打我们上!!” “恩!!你在马后可得坐稳了!” 说罢,完颜阿骨打“嗖!!嗖!!嗖!!”连发三箭,催马冲进战场! 第十章 义结金兰 完颜阿骨打射出的三箭,一箭射空,两箭射中没拈部骑兵,中口而死!他这三箭,顿时便将完颜乌古乃解出围困。 沙场厮杀,俩个孩儿也不惧怕,一前一后相互照应,仿佛平时游戏一般。 完颜阿骨打催马疾去,他俯身抽起一支插竖在尸体上的长矛,猛力想前方冲来的没拈部骑兵投去,立时就将两名骑兵射于马下。长矛去劲甚猛,又飞了丈许才坠地! 没拈部骑兵见阿骨打虽然只是一孩童,却胜过成人勇士,纷纷驰马,挥刀杀来。 见俩名没拈部骑一左一右兵挥刀冲来,蒙灵云高声提醒道:“小心!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赶忙低下身形,躲避左右横削而来的弯刀;蒙灵云乘机将手中花枪架在他肩背之上抖枪送出,“当!当!”两声,抖动的枪头一举便将迎面削来的两把弯刀震开,俩人从俩骑没拈部骑兵中间疾驰而出! 完颜阿骨打俯身时就已满弓待射,三马交错后,他侧身回射,正中一骑兵背心!马背之上,蒙灵云也非等闲,荡开双刀,便仰身回刺,将掠过身后的另一名没拈部骑兵挑下坐骑。 俩个孩儿相互解除为难,对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 看着前方,蒙灵云再次提醒:“又来了!!” 这回竟是四名气势凶凶的没拈部骑兵挺着长矛同时冲来! 蒙灵云见势,暗想:要破四人同时刺来的长矛,只有旋身马背之上,使出“十三枪”散枪四式才能化解!可怎样才能旋身马背八面使枪呢!?唉,要是能有老前辈那样的轻功就好了。 虽然蒙灵云头没有逍遥子那么绝妙的轻功,可他立即想出一招——“双人飞枪式”! 离那四骑不到十个马身,蒙灵云忽然对完颜阿骨打喊道:“阿骨打!绑住我的腰带将我送出去!” 完颜阿骨打并不愚钝,听他一说顿时领会。当即解下自己腰带穿套住蒙灵云的腰带,抓牢两端后,大声喝了一句,“小心了!”将蒙灵云甩了出去! 完颜阿骨臂力无穷,这一甩,顿将蒙灵云送出去两个马身之多! 那四名没拈部骑兵忽见前方飞出一人,竟也不知如何招架,急忙将手中长矛刺出! 蒙灵云在空中身形依旧灵巧,他先用脚尖依次在四人刺出的长矛尖头一点,刺出的矛头就偏了方向,接着他又抖枪使出散枪四枪第一式“怪蟒钻窝”,将冲得最前的那名骑兵刺下战马;然后,又借着阿骨打旋转的力度,单手回枪,用一招“飞燕投巢”斜刺另一名冲来的骑兵面门。 那骑兵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的枪法变招竟如此之快,刺出去的长矛根本来不及收回,看着那枪尖带着寒光朝面门刺来,立即身形后仰,坠下马去! 眨眼的功夫,完颜阿骨打也将蒙灵云在马上抡了半圈,最后那半圈,蒙灵云的一招“仙鹤摇头”左右横抖两枪,剩下两名骑兵肩头血花喷溅,三骑冲撞,立刻坠马而亡! 见蒙灵云一举破敌,四名骑兵三死一伤,只剩四匹空马从身边掠过,完颜阿骨打连忙收紧腰带将他拉回马上,夸奖道:“灵云,你家的枪法果然厉害!” 蒙灵云心知自己只练了得招试,不得枪法精髓,根本就不能将“十三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哪里好意思接受别人的称赞,急忙谦虚的回道:“徒有姿势,哪里称得上厉害,同你的弓术比起来,我差得远了。” “只会姿势,就厉害如斯;全学会了,那将会怎样?南朝人的武功果然精妙!” 他俩在战场上的表现极其出众,早就被完颜乌古乃认出。完颜阿骨打还正暗自佩服,完颜乌古乃和蒙忠已带着一队骑兵,杀出条血路护在俩人周围。 “你这俩孩子实在是大胆!”乌古乃首先呵斥道,“把这沙场撕杀当成炕头打闹了吗?” 完颜乌古乃不服气的反驳道:“玛发!我也是完颜部儿郎,早就能战场杀敌了!我手上的弓不是射死了好多敌人吗,怎么能说是打闹?” “哼,由不得你放肆!回到族地定叫劾里布好好管教你!”完颜乌古乃训斥完阿骨打,驱马到完颜盈哥身边,交代道:“小心看护他们俩,绝对不能让他们离开你身边半步!” “是,阿玛!” 蒙忠看到蒙灵云这般冒险,心里也着实为他担忧,不过见他刚在沙场上的表现却是很是欣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责怪,还是称赞,只想着能早点把这仗打完,保护蒙灵云周全就好! 俩个孩子被大人这般精心“照顾”,再无出手的机会。完颜阿骨打箭技高超,时不时还能射几支冷箭,射杀些许落单的骑兵;蒙灵云就只剩下看的份了,加上他刚才剧烈的用力也感到胸口处有些不适,也不能再舞枪而上。 这一仗完颜部以少胜多,没拈部军寨被完颜颇剌淑一举攻破,谢野见归寨无望,只得败走拔里迈泺。 完胜后完颜乌古乃大乐,遣派完颜颇剌淑继续乘胜追击,他要让谢野知痛,不敢再返! 晚上,完颜乌古乃在没拈部军寨内犒赏三军,将在没拈部劫获的好酒全部赏赐下去,三军痛饮。 大帐内,俩的孩忐忑不安的看着大人痛饮,担心会被立刻送回驻地,捕捉“海东青”之事只能做罢,于是阿骨打偷偷给蒙灵云使了一个眼色,准备再来一次金蝉脱壳;可这回完颜阿骨打没能逃过完颜乌古乃的眼睛。 完颜阿骨打刚掀开帐帘,完颜乌古乃端着轮流饮酒的木勺,叫住他道:“阿骨打?你又想跑去哪里?” 听到玛发叫唤,完颜阿骨打只后转身应道:“没……没打算跑,阿骨打只是想到外面尿尿。” “哈哈!!!”完颜乌古乃大笑,“今日,你若想尿就尿在帐内好了!” 他一招手命人端上一只夜壶,给完颜阿骨头打方便之用。 完颜阿骨打抓着头皮,嘿嘿一笑,道:“当着那么多人,阿骨打尿不出来。” “我们的小巴图鲁,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哈哈,尿不出来也得尿!” 帐中众将领被完颜乌古乃引得哄笑。 “今日战场之上,你同灵云世侄智勇双全,不愧是函普的子孙!”完颜乌古乃话说出口才想起蒙灵云是为汉人,并非女真族人,将他称做函普的子孙未免有些不妥,可乌古乃并不改口,接着道:“阿骨打!你同灵云同生共死,可愿结拜成兄弟?” 完颜阿骨打早就有此意愿,连忙答道:“当然愿意!” 完颜乌古乃又用目光征询了一旁的蒙忠。 蒙忠见后,道:“老奴只是一家奴,这等事还是得看孙少主自己的意思。不过,孙少主能同阿骨打小少爷义结金兰,老奴也大为高兴!” 虽然蒙忠始终不忘自己的家奴身份,但是蒙灵云却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言听计从。见他不反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同完颜阿骨打结拜兄弟。 双方长辈同意,自己也很乐意,完颜阿骨打立刻收手袖中,微微俯身,向蒙灵云跪下左膝;蒙灵云见他跪下,也学着他的姿势跪下。 接着阿骨打左右摇肘,用自己左右肩膀轻轻碰了碰蒙灵云的肩膀,俩人又同用一勺子喝过一勺糜酒,完颜阿骨打才将蒙灵云扶起,笑道:“你我行过‘撒速’礼,又同用一支木勺饮酒,从此以后就是兄弟了!” 蒙灵云也很是高兴,拍着阿骨打结实的臂膀,大声笑道:“恩,从此我们就是好兄弟!哈哈……” 第十一章 盗马寻鹰 连日的瓢泼大雨,令冰雪融化,谢野的逃兵溃不成军,半道就被完颜颇剌淑追上,杀之荒野。没拈部余下部众再不敢回城,依仗一处要遮险阻,昼夜拒战。 鹰路既平,完颜乌古乃本想凯旋回师,却又担心辽使不守信用,半途又让达鲁骨派遣甲兵来扰;于是决定亲自跑一趟,将谢野身亡,没拈部叛乱已经平定的消息告知宁江州详稳司达鲁骨派。 大军将行,完颜阿骨打又缠到完颜乌古乃身边,央求:“玛发,阿骨打随你同去宁江州可好?” 完颜乌古乃心道阿骨打准是还想随同自己出征打仗,虽然没拈部叛乱已平,可五国城各女真部落之间,时常有战事发生,他实在不放心将这孩子带在身边。近几日,乌古乃又受了些风寒,身体不恙,只盼着能早些见到宁江州详稳司达鲁骨派禀明事由,不让部族再受辽人侵扰;完颜阿骨打始终还是一孩童,怎受得了昼夜不休的赶路。 女真人每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饮酒,完颜乌古乃也不例外,虽然有恙在身,照旧无酒不欢乐。他提起牛皮酒袋,喝了两口酒,斥道:“休得胡闹!!” 翻身坐于马上后,又说:“颇剌淑,阿骨打随你同去与盈哥捕鹰。若再生乱,定不轻饶!” 听完颜乌古乃带兵独去,一旁的完颜颇剌淑不放心的道:“阿玛,还是让孩儿随您同去的好!” 完颜乌古乃瞧了眼马下的完颜阿骨打,摇着鞭子道:“吾言至此,亦不再与我好言,速去!” 无奈,完颜颇剌淑只得点了五十名随从,带着完颜阿骨打、蒙灵云俩个孩子,寻完颜盈哥而去。 有完颜颇剌淑照顾蒙灵云,蒙忠大为放心,便随完颜乌古乃去了宁江州。 一行人一直向着五国城东北而行。完颜颇剌淑的紫骝马脚力极好,同完颜盈哥的大赤马,皆女真族中的名马。追了两日,便与完颜盈哥先行猎捕“海东青”的队伍汇合。 完颜盈哥在此搜寻了三日,未曾发现一只“海东青”,俩支队伍汇合后,决定再往北部入海口的河谷海岸寻找。 完颜阿骨打固然聪明,可他从未捕猎过“海东青”,哪里知道到“海东青”竟是种冬候鸟。 “海东青”的繁殖期是每年五月至八月,它们营巢于北极的海岸和附近的河谷悬崖岩石上,偶尔也营巢于北极苔原森林地带的树上。每窝产卵三至四枚,雏鸟孵出后由亲鸟共同抚养大约五十天后才能离巢,随后才飞过海洋到黑龙江、辽东等地过冬。 由于“海东青”这种海雕享滚河以东的大海,所以女真族话才叫它“松昆罗”,意思是天雕从享滚河飞来的;加上它们多是青黑色,汉语才把它译成“海东青”。 唐代大诗人李白曾有诗:“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其中的“鸟”,所指的就是“海东青”。 所以女真族通常所捕到的“海东青”都是野生野长的成年鹰,捕捉和驯化的艰难可想而知。在当时甚至有这样的规定:凡触犯刑律的罪犯,若能捕捉到海东青呈献,即可赎罪,传驿而释。 又是一天过去,仍旧一无所获,众人围在篝火前喝酒。 蒙灵云见完颜阿骨打在河谷的洞穴中搜寻了几天,岩鸽巢到是捣了不少,可就没有一个是“海东青”的,终于忍不住,问:“阿骨打,你不是说‘海东青’也要建巢、孵卵、生小鹰的吗?怎么一个巢也没找着?” 完颜阿骨打抓着脑门,吱呜了半天回答不上来,“这……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不筑巢?” 这俩孩子说完,完颜颇剌淑听得笑了出来,他见这几天完颜阿骨打老是去捣岩鸽巢,还当阿骨打是想吃鸽蛋呢,原来是想捣“海东青”的巢。 于是,提着一袋酒来到俩个孩子面前,道:“哈哈,俩个傻孩子!这都不知道,还来捕鹰呢?让四叔说个故事你们听,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好啊!四叔,您快说。” “话说,残暴贪婪的大辽王,年年逼迫我们女真部落的鹰户替辽王捕捉鹰雕。还抓了鹰户的妻子儿女做人质,如不按时交鹰就砍杀活埋。 鹰户里有个‘老鹰达’——老头领,为了解救族人的危难,带领他的一子一女,到北方享滚河的尽头捕鹰,那里已是地的极尽,结果‘老鹰达’和他的儿子被冻死在山上。 ‘老鹰达’的女儿在‘神火格格’的指点下,用太阳的七彩神光照化了鹰山上的冰雪,使山上的‘海东青’向南移居,这样,捕鹰的鹰户就比较容易捕捉到了。后来‘老鹰达’的女儿也在雪崩中丧生,变成一只高飞的鹰。” 俩个孩子坐在地上,蜷抱着腿,睁大着眼睛催促道:“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完颜颇剌淑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接着道:“阿布卡赫天神知道了这件事,他很钦佩‘老鹰达’的这个女儿,又还给了她人形,还让她成为了萨满,重新回到了部落中。” 说完,完颜颇剌淑站起身,从马背上扯下一条毛毡丢个他俩,交代道:“故事说完了,夜也深了,该回帐篷睡觉去了。” 完颜阿骨打接住毛毡,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一个鬼灵精怪的想法从他脑子里又蹦了出来。 凌晨,篝火只剩下燃烧过后的灰炭,放哨的士兵也因几日来的鏖战疲倦的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俩个身影从用草木兽皮打成的帐篷里钻出来,悄悄的向绑马的马栏摸去。 完颜阿骨打解下一匹骏马,一边用手安抚着它鼻梁,一边轻声的道:“好马乖,嘘——嘘——” 蒙灵云见他解下的竟是完颜颇剌淑的紫骝马,吃惊道:“阿骨打,你要偷你四叔的紫骝马?” “嘘——”完颜阿骨打连忙让蒙灵云止声,小心的道:“小声点,你跟我来就是。” 紫骝马甚是驯顺,吃着完颜阿骨打手心的粟皮,也不出声,轻易的就被他牵出马栏。 蒙灵云问:“我们真的要去享滚河的尽头?” 完颜阿骨打答道:“当然了,要不怎么能抓得到‘海东青’?” 蒙灵云还是有些担心,话语也显得犹豫许多,“可……那里……可是极地,难道你不怕冻死?” 完颜阿骨打坚定的答道:“不怕!”过了些须,又反问蒙灵云道:“你害怕了?” 蒙灵云摇了摇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嘿嘿,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怕。要不,我们怎么能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完颜阿骨打本想再把他五叔完颜盈哥的大赤马也偷走,可听到完颜盈哥帐篷传来声响,担心被他发现,所以就随手解下一匹战马。 完颜阿骨打将准备好的包袱在后拉出的那匹马身上绑好,才和蒙灵云骑上紫骝马。 上马后,他轻抚紫骝马颈中的鬃毛,心想:“两匹马换骑,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到了享滚河的尽头。到时抓来‘海东青’颇剌淑叔也不会怪我偷了他的紫骝马。” 想好一切,完颜阿骨打俯下身拍了拍紫骝马的脖子,轻声道:“乖马儿,我们走吧。” 紫骝马转过头来,轻嘶了一声,立即放开四蹄,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 紫骝马果真是匹难得的好马,不用推送,黑夜中奔行如飞,俩个孩儿但觉路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从眼边跃过。再看跟随的那匹战马,若是再驮一人,定然追它不上。 奔出里许,俩个孩儿见身后无人追来,正暗自高兴,忽听得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清啸。 紫骝马听到啸声,立时掉头,从来路奔了回去。 完颜阿骨打大吃一惊,忙叫:“好马儿,乖马儿,不能回去!”他用力拉缰,要紫骝马转头。不料紫骝马的头虽被缰绳拉得偏了,身子还是笔直的向前直奔,全不听他指挥。 瞬息之间,紫骝马就奔回营地,站在完颜颇剌淑身前,直立不动。 第十二章 神鹰初斗 完颜颇剌淑伸手扶住紫骝马,冷冷道:“你俩个小儿,盗了我的紫骝马,就想奔至极地,真是痴心妄想!” 被他呵斥,蒙灵云满脸尴尬;完颜阿骨打却脸皮极厚,也无惧色,跳下马来,昂首道:“阿骨打只是借颇剌淑四叔的紫骝马一用,等抓到了‘海东青’,当然还会还您,怎么能说我是盗呢?” “不问自取便是盗。”蒙灵云说完,又向完颜颇剌淑赔礼道:“颇剌淑叔叔,这次是我们不好,不过我们也是想早些捕抓到‘海东青’,就原谅我们一回吧。” 完颜颇剌淑知道这俩孩子很不一般,这次盗马还是小事,可轻饶了他们,不知道今后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于是抽出鞭子,道:“脱裤,转身,各受一鞭!!” 虽说是要打,完颜颇剌淑对蒙灵云下手却是极轻;对那阿骨打嘛,就着实是狠狠一鞭,只怕三日都驾不得马。 完颜阿骨打也是硬气,挨了鞭子,口中也不喊痛,却还寻思着如何再找机会到享滚河的尽头亲手捕只鹰回来。 这时,被吵醒的完颜盈哥牵过他的大赤马,对完颜颇剌淑道:“既然都醒了,不如你我兄弟乘着天早四下溜一圈?”。 完颜颇剌淑点点头,道:“也好!” 为了捕鹰完颜阿骨打不放过任何机会,刚还才被打,这会也不记恨,焦急的央求俩人道:“四叔!五叔!带上阿骨打可好?” 完颜颇剌淑、盈哥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似说,“有我们俩兄弟守着,这俩小子也不会生出什么麻烦。” 便答应了完颜阿骨打的要求,分别抱起蒙灵云和阿骨打坐到身前,马驰离去。 完颜颇剌淑也无目的,驾着马顺江而下。大赤马和紫骝马都是上等良驹,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奔出几十里地,滚滚江水被丢在高崖深谷之下。 也不知这是“混同江”的哪一支支流,一眼望出去,怒涛汹涌,水流湍急,河岸两山石壁立,嶙峋巍峨。 崖上,完颜盈哥指着前方一处沟壑,道:“颇剌淑阿珲,再往前去便要到‘冰镜湖’了。” 完颜颇剌淑知道完颜盈哥的意思,“冰镜湖”极寒,少有鸟兽,“海东青”不会在那里出没,再往前去机会只会更渺。 “回吧!” 说罢,完颜颇剌淑掉转紫骝马,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出几下清亮高亢的啼声,抬头望去,只见空中两只黑影正盘旋翱翔。 完颜阿骨打指着天空兴奋的叫了出来,“是‘海东青’!是‘海东青’!还是俩只!!” 完颜颇剌淑怎会不知道,天空中正盘旋翱翔着的两只黑影,就是苦苦找寻多日的“海东青”? 两只俊鹰在天空又盘旋了几个圈子,向一处崖壑缓缓飞降。 “追!!”完颜颇剌淑只说得这一字,紫骝马已向着“海东青”落下的方向窜出二十余丈;完颜盈哥急忙提紧马缰,催着自己的大赤马跟上。 江岸尽是山石,小路也没一条,七高八低的追出十几里地后,空中翱翔的“海东青”顿时失了踪影。 这一路寻来,四人也未曾留心周围的环境,待寻不着“海东青”后,才发现竟到了一座山峰峰腰处的山崖上。山峰不知高有几许,从崖处而上,数十丈光溜溜的寸草不生,终年云雾环绕,天风猛烈,便飞鸟也甚难停足;山崖下临深渊,自渊口下望,水雾翻腾深不见底,只能隐约听到崖底轰隆水声。 “明明见到俩鹰飞落至此,怎么忽然就没了踪迹?”完颜颇剌淑低头看了看崖下深渊,又仰首望了望山峰,心中难以定夺,“是在崖下,还是在峰上?” 几人站在崖上踌躇不前,忽然一只“海东青”从头顶的云雾中穿了出来,“噍——噍——”的朝着远处飞去。不多时,又听到头顶鹰啼,那只飞出的“海东青”又飞转回来,完颜阿骨打眼尖,见它爪下还叼了只雪貂! 观察一番后,完颜阿骨打凭借以往捣鸟巢的经验猜测道:“莫非它们在峰顶营有巢穴?” 完颜颇剌淑也瞧出了蹊跷,心想:“此地严寒,说不定真是俩只留鹰,于峰顶筑了巢就地繁殖后代。”他朝峰顶望了望,崖壁光滑又有覆有悬冰,实在不易徒手攀爬;只能等回到营地找来工具,众人合力凿崖打孔,结绳而上。 为了不惊动“海东青”完颜颇剌淑命人在十里之外便弃马步行。结好绳索、桩钉,众人就开始凿岩而登。一直从午时凿半夜,四下漆黑,才穿过那数十丈光溜溜的崖壁。怕惊扰“海东青”,也不敢燃起火把,等到第二日天明,才又继续开凿。就这样,经过三日小心的凿岩钉桩,才隐约看到峰顶。 完颜颇剌淑见桩钉得差不多后,点了族中五名善于攀岩的年轻族人攀上崖壁。原本完颜阿骨打和蒙灵云俩个孩童也想要随同而上,可被他厉声制止,“这等危险之事,你俩个孩子哪能插手!” 无奈俩个孩儿只得在崖上苦苦等待。 开始的一段攀爬,完颜颇剌淑等人在原先就结好绳索的帮助下,还较为顺利。他们手足并用,攀着钉好的钉桩,捷若猿猴,轻如飞鸟,甚至在光溜溜的大片石面之上,也能拉住绳索如壁虎般游了上去。 不到半个时辰,就攀上去了一半只多。就在他们继续小心的攀着崖壁时,两只黑影忽从峰顶掠下,扑向崖上完颜颇剌淑几人。 只听一名女真勇士“啊!!!”的一声,被啄瞎了一眼,他心中一慌连忙用手去捂,竟忘记自己身处绝壁,惨叫一声便坠落悬崖! 完颜颇剌淑也是一惊,立即将绳索绕在腰间,抽出捕鹰的网具,朝那俩只“海东青”罩去。人附在悬崖上,仿佛身置绝境之中,稍有闪失,就会跌得粉身碎骨;鹰飞在空中,身形却是异常灵活,想要凭借一网捕住,谈何容易! “快结网!!” 即使这样,完颜颇剌淑仍旧不甘心,连连命令士卒结网捕鹰。剩下的四名女真士卒也深知这“海东青”关系到自己一族的存亡,听到完颜颇剌淑命令,也顾不的生死,掏出网具布起网阵。 “海东青”体形虽然比一般鹰、秃鹫小的多,但爆发力惊人,且性情凶猛,非一般禽鸟可比,甚至可捕杀比自己身体大好几倍的天鹅、狐狸及小兽。完颜颇剌淑几人不设诱饵陷阱,依附崖上凭借手中网具这样兜鹰,根本就奈何不了它们。不多时,就被两只“海东青”斗下阵来。 第十三章 夜上险峰获神鹰 回到崖上,完颜颇剌淑脸手尽是“海东青”抓破的血痕,却仍旧满脸兴奋。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海东青’,其中那只体羽纯白,羽翅带褐色斑点的,更是上品中的上品!只可惜它的爪子略带金黄,不然定是只‘玉爪’极品!” 随他同去的四名女真士兵也附和道:“我看得也清楚,另一只青色的虹膜淡褐色,嘴铅灰色,蜡膜金黄,也是只难得的‘秋黄’!!” 完颜阿骨打等人在崖上听他几人道来,全都后悔刚才没能攀上峰去亲眼所见。 完颜颇剌淑收起网具,回头望着绝顶高峰,叹道:“唉,只可惜上不得峰去……” 既然不能一举捣巢,完颜颇剌淑只好用以往布网设诱的老法子:用两个树枝支起一张大网,在网中放上一只岩鸽或者小兽。当看到“海东青”出没,就拉动系在岩鸽身上的绳索,使它扑动翅膀吸引空中的“海东青”,待“海东青”从空中冲下捕捉岩鸽,便立即拉倒支起的大网,将它罩在其中。 可连着两天过去,那两只“海东青”仿佛通了人性一般,知道那是陷阱,远远的看到猎物也不飞下来捕食,宁可飞到更远的地方捕回猎物,始终不上完颜颇剌淑的当, 耗了几日,完颜颇剌淑干脆就在离崖不远的地方秘密的建营,早晚都在山峰或远或近的地方设网,做起守株待兔的事情来。 也不知是到了第几日的晚上,完颜阿骨打躺在帐篷里怎么睡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两只“海东青”在天空里翱翔。 终于按耐不住坐了起了,见四下一片宁静,叔叔们早已熟睡,便悄悄的摇醒了一旁的蒙灵云。 蒙灵云醒来刚想张口,就被阿骨打用手蒙住。完颜阿骨打看看周围,没惊醒任何人,才将蒙灵云拉到一旁小声道:“今晚,我们悄悄的爬上峰顶去如何?” “好!”蒙灵云早有此计,俩人一拍既合。 他俩各拿了一张羊毛结成的网,带上攀崖的皮条绳、铁抓手等物,悄无声息的摸黑来到崖上。 时至午夜,月亮从山间钻了出来,借着月光到也能依稀看清四周环境。 完颜阿骨打一拽原先结在崖上的绳索“哧溜”一下就爬上去好几步。看他上去,蒙灵云也不示弱,猛的生出一股狠劲,跟了上去。 两人爬了十几仗高,发现上面所钉的钉桩越来越稀疏,光溜溜的崖陡如壁,寸草不生,哪里能再上去一步?爬在蒙灵云前头的阿骨打咬紧牙关,勉力试了两次,都是刚爬上一步,就是一滑,险险跌下去粉身碎骨。 惊得他下面的蒙灵云连忙惊呼:“小心呀!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吁了一口气,道:“虚——小声点,别大吼大叫的。” 蒙灵云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失言,连忙小声的回道:“哦。” 完颜阿骨打也觉得上去无望,要想下去,哪知往下一瞧,只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上来时一步步的硬挺,想从原路下去时,本来的落脚之点已给凸出的岩石挡住,再也摸索不到,若是涌身向下一跳,势必碰在山石上撞死。 看到他一脸惶恐,蒙灵云已料到三分,他奋力向上又爬了几步,直到自己肩膀够到完颜阿骨打的脚,才停下道:“踩着我的肩膀上去,你上去一点又把我拉上去。” 完颜阿骨打只觉得这个办法甚好,当即便将脚踏到蒙灵云的肩头,攀了上去。待自己站定,稳住身形才又将蒙灵云拉上去。 半夜里一般的鸟都看不到东西,那俩只“海东青”也没飞下来打扰,俩个孩子就这样一个驮,一个拉,用了半夜的时间竟爬上了峰顶。 峰顶甚是宽阔,四处积满了皑皑白雪。这时天还未亮,俩个孩子趴在崖边休息了一阵,才向里慢步走去。 山峰顶上雾气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底下隐约传来幼鸟的啼声。 俩个孩子对视一眼,心中大悦,顿时张开大网,慢慢的朝那岩石滑步而去。 走近几分后,果然看到突起的岩石下有一只木盆大小,枯枝堆集而成的鹰巢,那两只“海东青”正双双孵在巢上! “海东青”也颇为警觉,其中那只白羽的听到异响,“啾——”的一声扑到巢前,“呼哧”一声亮开双翅;原本它可摸着黑逃开,可为了保护幼子,即使夜中不能视物,也只能挺身而出。 俩个孩童见机会成熟,眼疾手快,迅速拉起大网一左一右,“呼”的一下连那岩石和鹰巢整个罩在网中! 被网罩住,两鹰才感不妙,在网中疾扑双翅,厉声哀啼。那鹰网是羊毛缠皮条扎成,很是柔韧,即便两只“海东青”如何抓咬,始终难于逃脱。 俩个孩儿压好鹰网四周,见那双鹰再不飞腾,这才满心欢喜的坐下,兴奋的瞧着巢中的幼鹰。巢里有三只幼鹰,眼睛都还未睁开,黑鼓鼓的;嘴壳也是软软的,稍钩尖端呈暗黑色;周身就翅膀上长了些羽毛,看上去很是丑陋,可这两个孩子却喜欢得不得了,立刻就想给每只小鹰取个名儿。 “这只嘴粗壮的准是只雄的,该叫它巴达敏!” “我喜欢这只,它长大了肯定是全白色的,该叫什么好呢?恩……凌霜?不雅……”蒙灵云本想给鹰儿取个威武的名,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呵呵笑道:“一高兴,也不知道什么名字才配得上它!” 反倒是完颜阿骨打按着自己的族语,一口气给两只小鹰都取上了名字,“这只最小,就叫它小甲昏,嘿嘿!” 蒙灵云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自己相中的那只小鹰,身后忽传出一个声音道:“小心别给啄到了!鹰儿虽小,这一啄可仍是厉害得紧。” 俩人连忙回头望去,竟是完颜颇剌淑和完颜盈哥他们上得峰来了。 原来完颜颇剌淑清晨醒来,发现完颜阿骨打和蒙灵云不在营中,而且还少了几张网具,立即猜到俩个孩子定是连夜攀峰去了。于是急忙叫起完颜盈哥,也来不及通知他人,驾着宝马直奔崖上。 到了崖上,俩人心下着急,攀得也是极快,当他们上得峰来,才发现这俩个孩儿已经将“海东青”用网捕住,正在那逗鹰玩呢! 捕到了“海东青”完颜颇剌淑也忘记了责怪阿骨打私自攀崖,只命他跪下感谢“鹰神娘娘”的恩赐。四人诚心谢完“鹰神娘娘”,才将那俩架成年鹰绑好嘴、爪;三架小鹰放揣进怀中,小心的下了峰去。 第十四章 雄心壮志 时十月已半,天气渐暖,向南迁徙的海东青也有增多。完颜颇剌淑等人又顺利的捕得了三架海东青,虽然赶不上先前得的两架勇悍,但足可应付辽人的催讨。 回到完颜部,完颜阿骨打和蒙灵云俩个孩子最为兴高采烈,捧着幼鹰就往完颜乌古乃的屋帐奔去。 “玛发!阿玛!看我捕到的‘海东青’!还是幼子呢……” 俩个孩子吵闹着冲进屋帐后,立即发觉气氛不对,以往这个时候帐里总是热热闹闹的,长辈们积聚一堂喝酒谈笑;而此时站着的每一个人都面带哀色,不吭一声,只有一个萨满跪在屋子西边唱着企求平安吉祥的歌谣。 完颜劾里布轻轻将完颜阿骨打拉住,斥道:“小声些,阿骨打。你玛发病了。” 不但阿骨打不相信,蒙灵云也不敢相信,“十多日前还将谢野部落打得屁滚尿流,怎么回来就病倒了?”他抬首望去,发现蒙忠也站在炕前,连忙挤到他身边问:“大爹爹,乌古乃老爹怎么病了?” 蒙忠对他摇了摇头,竖起食指伸到嘴边,示意他止声。蒙灵云见此便不再多问,静静的靠在蒙忠身旁,不解的看着其他人。 原来,那日完颜乌古乃即往见辽边将达鲁骨,亲自告之击败谢野的消息,行至流水,也没见着达鲁骨,伤寒病情加重,蒙忠只得将他送回,回到完颜部竟卧床不能起身。 “是阿骨打回来了?”炕上完颜乌古乃发一声微弱的询问,颤抖着想要坐起身来。他的长子完颜劾者赶忙将他扶住,回道:“是他回来了,他们捕得鹰回来。” “哦。”完颜乌古乃应了声,便“咳!孔——孔——”剧烈的咳嗽起来,病得显然不轻。他咳喘了一阵,才招了招手,吃力的道:“过……过来,让玛发看看……”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完颜阿骨打也不知道自己的玛发是要看自己还是想看鹰,听到他召唤,捧着幼鹰慢步走了过去,“玛发,这是阿骨打和灵云抓到的小‘海东青’,您看它们长得雄健吗?” 随即,蒙灵云也跪到炕边,将自己怀中的幼鹰举到完颜乌古乃面前。 此时的完颜乌古乃已不是当初那个骑聘沙场四处征战的完颜部勃极烈,他现在不过是一个病入膏肓,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老人。 完颜乌古乃努力坐起炕上,却不看他俩手中的鹰,只是震颤地伸出手,轻抚俩个孩子的脑袋,喘着粗气,道:“雄壮!可惜玛发看不到了……咳!咳!” “玛发!玛发!您看得到,您会好起来的!天神会保佑您长命百岁!”说到这里,完颜阿骨打不禁痛哭失声,泪如雨下。 屋内他人也早已涕泪俱下,呜咽不止。 看着捕鹰回来的族人,完颜乌古乃叹息自己不能统一女真各部落,才会让辽人欺压、奴役。此时他是那样的不情愿,又是那样的不甘心,可命运已经不可抗拒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只雄鹰,一只奋飞九天而不知疲倦,高瞻远瞩而从不迷失方向,越是严寒风雪,越是无畏前进的“海东青”! 完颜乌古乃蓦地精神一振,双眸一睁,看到那只雄鹰就跪在自己的面前——完颜阿骨打,族里一只还未长大的幼鹰! 他似是回光返照一般,用一向坚毅的声音交代完颜阿骨打道:“阿骨打,答应玛发!这只鹰无论如何也要将它养大,让它翱翔在我们女真部落!” 说完,抚在完颜阿骨打头上的手亦逐渐松软下来。 完颜乌古乃死了,死前,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在年少的完颜阿骨打身上种下了一双雄鹰的翅膀——统一女真族各部! 时间过去余月,完颜劾者世袭了完颜乌古乃的辽国官位,却把部落勃极列位子禅让给了完颜阿骨打的父亲——完颜劾里布。俩人都深受族人的爱戴,所以没有人对完颜劾者这样做提出异议,反而更加尊敬完颜劾者。 向辽国纳贡了“海东青”之后,完颜阿骨打就将那架最小的名为“小甲昏”的“海东青”交给了他的大哥——完颜乌雅束喂养;自己留下那架“巴达敏”的雄鹰。 蒙灵云得到的还是那只羽体较白的“海东青”,他也没给小鹰取名字,整天便鹰儿、鹰儿的叫,慢慢的反倒成了这架“海东青”的名儿。 小“海东青”少了训练成年鹰的“熬鹰”的环节,长势却是极好,一月下来,三只幼鹰也都开始展翅学飞,也能识别各只的品性。 “海东青”中以纯白的“玉爪”为上品,另有“秋黄”、“波黄”等名目;其中,又以被驯化的幼鹰最为凶猛,称为“三年龙”。蒙灵云和阿骨打的这三只“海东青”都是“三年龙”,而又以蒙灵云的那只最属罕见,是只“玉爪俊”,另两只也不差,继承的父母的品质,皆是“秋黄”。 为了训练小“海东青”飞翔,完颜答骨打和蒙灵云便整天抱着幼鹰在悬崖处玩耍,将小鹰强行从崖上抛下,锻炼它们飞翔的能力。 刚开始这样做时,不懂训鹰的蒙灵云看到小鹰常因为飞不起来,跌断翅膀,心中不忍,常常抱着自己的小鹰不忍从悬崖上抛下。 完颜阿骨打知道后,站在崖上看着自己高飞的“海东青”对他道:“我听训鹰的老人告诉过我,鹰是神,它们的翅膀即使折断了也能自己痊愈!只有让小鹰不断的折断翅膀,痊愈,长大后它们才能学会飞翔!” 原来,女真族在很早以前就发现雕鹰翅膀骨骼的再生能力很强,只要小鹰在翅膀被折断后仍能忍受痛苦不停地振翅飞翔,使翅膀不断地充血,不久便能痊愈;而痊愈后翅膀则似神话中凤凰一样死后重生,长得更加强健有力。 听完颜阿骨打说的,蒙灵云这才醒悟,“原来是这样。” 他安慰了一下抱在怀里的小“海东青”,“别害怕,鹰儿!你能做到的!飞吧!”一撒手便将它从悬崖抛上蓝天! 俩只小海东青,“啾——啾——”的追逐着飞了出去。 “阿骨打,等我们长大了,也要象鹰儿它们一样,翱翔蓝天!你说好吗?” “好!!”回答完蒙灵云,完颜阿骨打站在悬崖上对着对面的雪峰高声呐喊:“我要统一女真各部!” 蒙灵云见他喊得雄壮,也对着群山啸道:“我要收复河山!为爹娘报仇!” 俩人的啸声与俩只“海东青”高亢的啼叫声交织在一起,在长白山群山之间回荡,久久不消! --(本卷结束) 奇_书_ 网_w_w_w_._q _i_s_h_u_9_9_ ._ c_ o _m-- 第三卷 第一章 去烦恼指 见蒙灵云整日只道训鹰,蒙忠担心他玩物丧志荒废学业和武艺,想要提醒,没想不待他说,蒙灵云早早便揣上书提着花枪独自出门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道:“孙少主,已然长大成人,再不必老奴督促,老主人泉之有知也可安心了。” 蒙灵云来到曾经同逍遥子读诗、演枪的那块雪地,环顾四周,除了自己身后留在雪地里的一行足迹,举目之处皆是皑皑白雪,失望的叹道:“唉,快两个多月了,老前辈可能也不会来了吧?” 虽然余月来他忙着同完颜阿骨打训鹰玩耍,可每日清晨还是会在带着好酒,到此等上一等,一个多月过去,逍遥子始终未曾来过。 雪地里,蒙灵云捧着书读了两行,便觉得心猿意马,静不下心来。于是,放下手中的书,提起为老前辈准备的糜酒,狠灌了几口,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混混沌沌。 摇晃了两步,酒袋随手掉落,花枪手中一抖,舞了起来。此时,他只觉得头脑混沌一片,也记不得什么枪招,花枪扎拿挑刺,随意而动,不成章法。雪中跌扑舞打了一阵,酒劲随着汗液排出才觉得周身舒服许多。 蒙灵云收起花枪,坐在雪中吐了口气,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赞道:“这路醉枪耍得到有些味道,好!” 蒙灵云只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忙转身回顾,见说话的正是逍遥子,急忙起身叫道:“老前辈!” 逍遥子微微一笑,向他走了过去。 明明是见逍遥子行走雪上,可他走过之处竟不留痕迹,蒙灵云看得目瞪口呆,楞楞的出了神,早先想好的许多话,现在一句也记不得。若不是先前知道逍遥子是一武功极其厉害的老前辈,此时定要将他当成是山魈鬼魅。 逍遥子在蒙灵云身边坐下,笑道:“为何这般发呆?” 被他一问,蒙灵云回过神,指着他身后,问:“逍遥子老前辈,即便是只雪貂在这雪地上行走也得留下余寸深的足迹,您怎么就如飞鸟掠过,不留半点痕迹?” 逍遥子知道蒙灵云没练过什么轻身的功夫,更不懂所谓的内功,也懒得同他过多解释,随口道:“别说雪地无痕,就是踏水无痕,对我来说又有何难?” 蒙灵云心想,水波荡漾,踏过之后,过得些须自然无痕;只是这踏于雪上也能不遗痕迹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对了,那日说好你背一诗,我演一武,可我喝了些酒竟乱了心智,半途走脱,算起来到欠了你一回。这回先行给你补上,待会你再背得一诗词,我再演示一武功,可好?” 听逍遥子说要演示武功,蒙灵云当然欣喜,也不纠缠刚才的问题,连声叫道:“好!好!能看老前辈演武再好不过。” 蒙灵云本想把酒再给逍遥子喝,可又怕会像上次那样,喝过之后大乱心智,显得好生为难。 逍遥子瞧出他心中所虑,笑道:“你是怕我喝醉?” 蒙灵云点点头。 “哈哈,我逍遥子酒量怎会如此不济,拿酒来!” 逍遥子笑罢,也不待蒙灵云回应,忽地欺进两步,蒙灵云只觉两只臂一麻,也不知怎的,但见青光一闪,手里本来紧紧抱着的酒袋已到了逍遥子手中。 蒙灵云垂下头,微微叹了口气,心想:“只怕老前辈又要醉了。这回,无论他怎么叫我也绝不回去帮他拿酒,非得拜他为师才行。” 逍遥子仰起脖子,一袋烈酒又被他一气喝完。丢掉酒袋,在雪地中拉开架势,喝道:“今天就先给你瞧套拳法!” 说完,逍遥子一声大吼,恍若虎啸,顿时拳风虎虎,足影点点。 蒙灵云也没听他说起这是何拳法,只见他打一拳,喝一声,威风凛凛,宛然便似一头猛虎。逍遥子只使了几招,蒙灵云便已经看得出神,开始学着他的招式手舞足蹈。接着逍遥子拳招一变,纵跃翻扑之际,突然左掌竖立,成如来佛掌之形。 原来逍遥子所演示的是少林的“罗汉伏虎拳”,这套拳法是少林的基础拳法,一套拳法中包含猛虎罗汉双形,猛虎剪扑之势、罗汉搏击之状。本也算不得什么精法妙招,只是那逍遥子内功深厚,又才饮过烈酒,使将出来更加显得刚猛有力,虎虎生威。 再打一阵,吼声渐弱,罗汉拳法却越来越紧,最后逍遥子砰的一拳,击向地面,立时如流星坠地一般,一股劲力从雪地之下荡开出去,击得地上积雪连连翻滚! 看到地上积雪翻滚而起,蒙灵云连忙交叉双臂护住头胸,拳劲迎面扑来,只压得他胸口憋闷,险些喘不过气来。 拳劲散去后,地上的积雪像被人犁过一道,高高垄起,在外围堆成一个大圈。逍遥子早已托地跃起,左手擎天,右足踢斗,巍然独立,俨如一尊罗汉佛像,更不稍有晃动。 逍遥子刚收势回身,蒙灵云抢上前来大声喝彩,连叫:“好拳法!” 接着,蒙灵云勾拳如虎,亮掌如僧的问道:“老前辈,这是套什么拳,又像老虎,又似和尚的。” 逍遥子心想这孩子竟能瞧出拳中猛虎罗汉双形,也算习武的奇才,满意的笑道:“这是少林的‘罗汉伏虎拳’。” 蒙灵云曾听蒙忠说过少林是江湖武林最大的门派,心中自然而的认为少林武功在江湖中最厉害。刚见了逍遥子演示了这套少林“罗汉伏虎拳”,对少林的武功就更加佩服,脱口道:“原来是少林武功,果然厉害!难怪大爹爹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 他这一说仿佛击中了逍遥子的痛楚一般,眉头一皱,刚想发难,见蒙灵云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知道什么?轻抿嘴唇仰天一叹,苦笑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唉,可惜,可惜……” 蒙灵云见他又是轻叹又是摇头,心中颇为不解,却又不敢问他,只是脆滴滴的道:“老前辈,既然您刚演示了一套拳法,这下该轮到我背诗您听了。” 逍遥子袖袍在雪地上轻轻一扫,露出雪下一块青石,盘膝而坐,“好,你背吧。”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聘望琅邪台。 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 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 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 鬐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 徐市载秦女,楼船几时回?” 蒙灵云背完这首李白的古风,逍遥子又是一声轻叹,蒙灵云不更加不解为何听了自己背诗,老前辈也要叹气。他选这首词背时,觉得秦始皇赫赫声威,勃勃雄姿,天下混乱,拔剑一挥,则寰区大定,一统六国,何等壮哉。 可他小小年纪,熟不知这一诗实为李白借秦始皇之求仙不成,以规讽唐玄宗之用。此诗虽属咏史,但并不仅仅为秦始皇而发。唐玄宗和秦始皇就颇相类似,两人都曾励精图治,而后来又变得骄侈无度,最后迷信方士妄求长生。 逍遥子沉默许久,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两指并拢,指在自己眉间,一副沉思冥想之色。凝了边刻,忽的两指朝左肩脑后平平指出,“咻!”尖锐的声音随之响起,在他身后十丈开外的一珠百年老松连连颤动,震下不少积雪。 “这招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一项——‘去烦恼指’,你也得见了,我们明日再会吧!”未待蒙灵云回过神,逍遥子拂袖而起,一纵身,便从林中隐去。 蒙灵云追出几步想叫住他,可哪里还寻得着逍遥子的踪迹?无奈,他只得回到原处拾起自己的花枪,准备回家。看到逍遥子刚才坐过的那块石板,回想刚才他做出的姿势,很是好奇,也模仿着坐了上去。 “‘去烦恼指’??这也是少林武功?怎么听上去怪怪的?”蒙灵云学着逍遥子的模样,将两指指在眉间,凝聚片刻,从左肩指向脑后,连连指了几次,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瞧了瞧身后的那株老松,仿佛又想起些什么,呼的奔向那棵老松。只见那株合抱之木上竟被对穿了两个相交的窟窿,他将自己的两指往窟窿中一试,两根手指刚好插入进窟窿中。 顿时满脸惊骇,“哇!!”了一声,一字一顿的道:“去——烦——恼——指?” 第二章 拜师学艺 又过去数月,蒙灵云同完颜阿骨打的两架小“海东青”已经能独自在天际翱翔。完颜阿骨打还为小“海东青”精心栓上早己准备好的用麝做成的“勒草”,“勒草”是女真族用以栓鹰的鹰带,长约五只左右的细皮绳;再给鹰带上声音清脆的铃铛,架鹰上臂,好不威风! 蒙灵云只觉得鹰儿就应该在天上自由自在的翱翔,何必用什么鹰带束缚?虽然没有鹰带的管束,那架“海东青”仍旧很听他的话,只要嘬嘴一声唿哨,它便从空中俯冲下来,停架到他的肩膀上,甚是温顺。 每天早晨,蒙灵云仍旧独自到那片宁静的雪地练枪,当然也是为了赴逍遥子之约,一首佳词,一袋美酒,换逍遥子为自己演示一武。 那逍遥子也当真了得,刀、枪、剑、棍无所不精,给蒙灵云演示的招式套路,没有一次重复。蒙灵云也是绝顶聪明,只要逍遥子演示一遍,便能学会,虽然不懂内中诀窍,可外形招式却能记住七七八八,耍出来也像模像样。 逍遥子见他悟性极高,大为喜欢,有时也将各般兵器的要领诀窍一一告之。十几天下来,蒙灵云兵器上的外加功夫也大有进步,平时听逍遥子传授兵器知识,也知道了刀乃“百兵之帅”,兵仗遇之,无不屈者;枪乃“百兵之王”,招式虽少,却变化莫测;剑乃“百兵之君”,创世立业,傲睨天下;棍则为“兵器之本”,世间兵刃,尽出于此! 刀,蒙忠使的便是一口大刀,蒙灵云自然见过;其中枪,也足够了解,关于剑,虽然没见过几次,可单就上次逍遥子酒醉,指间剑气就足够了得,说剑能傲睨天下,也不为过,只是棍,“百兵之本”却不曾见识。 “老前辈,一根棍棒何等威力,世间兵刃,尽出于它?” 逍遥子淡淡一笑,伸手用内力吸过蒙灵云手中花枪,中指压住食指,绷紧后轻轻一弹,枪头顿时脱落,变成一根长棍。 通常的棍法棒法皆是由云、扫、挎、戳、崩、劈、点、摔等招式;加上各种步法、步型、腿法、跳跃、翻转、平衡组成。讲究手臂圆熟、身棍合一,力透棍尖,风声雷动,所谓“棍打一大片”,就是指舞棍时要勇猛有力,快速暴烈。 逍遥子知道若是仅此而已,定不能叫蒙灵云心服口服,所以弹去枪头时,就已经想好了演示一套什么棒法。 “看好,来了!”逍遥子话音未毕,立时襟带朔风,刺打盘挑,棒影飞舞,变化精微,招术奇妙,实乃古往今来武学中的第一等功夫! 棒法虽不甚凌厉,但劲风所至还是将蒙灵云逼得难以喘气,急忙跃开躲避。但见逍遥子所演棒法时而好似神龙夭矫,时而又灵蛇盘舞,或似长虹经天,或若流星追月,只把他瞧得惊心动魄,如醉如痴。 蒙灵云瞧了许久,见那跟棍棒在逍遥子手中或直、或曲、或斜、或横、或轻、或重、或刚、或柔,百般变化,既蕴涵了刀法的劈、戳,又有枪法中的挑、绊,剑法中的封、引,实在精彩至极!纵然他绝顶聪明,也只记得个大要,玄奥迅疾之处,一时之间哪能记得下来? 棒法舞到最后一招最后一变,棒夹风声如同蜂鸣,四面八方皆是残影,劲力所至,冰雪翻飞,连人影都瞧不清晰!舞到极至,逍遥子竟棒点飘雪,轻盈飞舞;当他升至半空,万棒如同大雨滂沱般骤然落下,如有裂地开山之势! 轰!轰!啪!嘣!的一阵爆响,连积雪下的冻土都被翻了出来! 蒙灵云简直看花了眼睛,就算此时他有十个脑袋也决计想不到,逍遥子刚才所演的棒法就是数百年来,丐帮逢到危难关头,帮主亲自出马除奸杀敌,镇慑群邪,所凭仗的“打狗棒法”。“打狗棒法”共有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三十六路招式,每招式又有六种变招,蕴涵百兵之长,所以将棍称赞为百兵之本、百兵之祖,自然当之无愧! 当下蒙灵云不再迟疑,抢到逍遥子面前,双膝跪倒,道:“老前辈!请收灵云为徒,传我此套棒法!”他平素善于辞令,此时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痴痴地低下头,等候逍遥子答覆。可是过了许久,仍未见其回答。 良久,才听逍遥子道:“你拜我为师,单是想学此套打狗棒法?” 蒙灵云跪在地上大喜,连忙道:“师傅倾囊传授,弟子感激不尽!!”咚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 逍遥子轻扶胡须,点头笑道:“够了,我逍遥派拜师只需磕满九个头,起来吧!” 蒙灵云听蒙忠说起的江湖门派中不曾有“逍遥派”,半信半怀的念道:“逍遥派?原来老前辈是逍遥派的,开始我还当他是少林派呢。” 蒙灵云心里还在嘀咕,怎么不是少林派,逍遥子襟袖轻轻一带,将他稳稳的拖起身来。逍遥子这一拖,暗施劲力,蒙灵云哪还敢多想,心中只道:“管他少林派,还是逍遥派,老前辈功夫这么好,只要能学到他一二层功夫,报仇之事指日可待。”口上连忙称谢:“谢过师傅。” 答完逍遥子,蒙灵云拾起那杆去掉枪头的枪杆,急不可待想要逍遥子传授“打狗棒法”,“师傅,什么时候能传徒儿这套打狗棒法啊?” 逍遥子心知蒙灵云虽然是习武奇才,可未曾习过任何内功,若此时传他“打狗棒法”这样的上乘武功,恐怕也难于接受。于是,轻抖长袍,盘坐石板上缓缓道:“现在传你,未时过早。你需先习得我逍遥派一门内功,苦加修炼,才能广纳百家武学。” 不能学习“打狗棒法”蒙灵云显然有些失望,可听逍遥子说要传自己一门内功,却也喜欢,重又恭敬的站到逍遥子身边。 见他孺子可教,逍遥子接着问:“既然你已经是逍遥派弟子,自当供我驱策,终身无悔,你可愿?” 蒙灵云答:“弟子愿意。” “恩。”逍遥子微微点头,接着又问:“另外,若不是本派中人,听到了‘逍遥派’三字,就决不容他活在世上,你可谨记?” 蒙灵云打了个寒噤,心道:“这规矩太也邪门了,难怪大爹爹也不知道江湖上有逍遥派。”可嘴上却不敢与逍遥子争辩,老实的回道:“弟子谨记。” “好!逍遥派门规你已知晓。在我门下还有四名弟子你也需知道,你大师兄和三师兄、四师兄都是女子,惟独二师兄是男子!逍遥派门规,武功最强者做掌门,所以你二师兄无崖子现在是逍遥派掌门,日后你若遇见你这几位师兄,自当和睦相处,听从掌门师兄号令明白吗?” 蒙灵云心想,将来我也不去争了掌门不掌门的,习得武艺为爹娘报仇,报效国家,收复河山,才是男儿该做之事。于是,又老实的点头道:“弟子定会听从几位师兄号令,将本门发扬光大。” 此言一出,逍遥子顿时怒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是为逍遥。我创逍遥派不求闻达于江湖,何需你发扬光大?倘若他日有缘,收得徒子徒孙,你也须如今日吾之言告之!” 蒙灵云曾读过庄子,知道逍遥子“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是引借庄子的“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之言,说的是顺应天地万物的本性,把握六气的变化,而在无边无际的境界中遨游,则是逍遥派。 立即想到,自己刚才说要将逍遥派发扬光大自然是忤逆了逍遥子师傅的想法,于是连忙跪下悔过道:“弟子知错,弟子定将谨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只求将一身武学用到定国安绑之上,不求扬名于世!” 第三章 北冥真气 蒙灵云能有如此抱负,逍遥子心中顿感欣慰。 想当年,逍遥子被陈传道人相救,习各派绝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终于创成一门非释非道,包罗万有的奇功,不同样是为了一个早已不存在的王朝?世事难料,人如蝼蚁,即使武功再高又能怎样,所谓成王败寇,到头来也只能感叹“昔人亡政,法患无惩”。 逍遥子收起思绪,回望跪在身边的蒙灵云,道:“起来吧。” 蒙灵云默默不语,垂头站到一旁。 逍遥子又道:“风卷残云,瞬间成灰;出世,入世,世人都不过一世轮回,须知天命不可违,万事皆随心。” 蒙灵云谦虚答道:“弟子明白了,日后定当听从师傅教诲。”这时他恍然觉得,逍遥子就像是自己的生父。小时,蒙天鸣也是如此严厉的教导他。 “那好,现在我念一句,你便跟着我念一句。” 蒙灵云也不多想,只等逍遥子念一句,便跟着念一句。可才听逍遥子念完一句,他跟着念到第四个字便念不出声,非得顿了顿,狠吸一口气,猛甩手臂才将那字吐出。蒙灵云纳闷,“平时自己背诗词古经,重重叠叠的生涩之字也能念得脱口而出,可就这七个字,怎么就总是不能顺顺当当的吐出?” 原来,逍遥子传授的歌诀是调匀真气的练气法门,其中的字句与声韵呼吸之理全然相反,甚是拗口,先是接连七个平声字后,跟着又是七个仄声字,音韵全然不调。修炼时要求气沉丹田,呼吸自然,不能闭气。同时又讲三心,三心是顶心、手心、脚心。顶心要紧,手心要收,脚心要扣。三者齐扣,气聚一处;顶心不紧则张,气散意乱,气不能贯入丹田;脚心不扣则张下肢,欲用足根无力,步法则乱。 蒙灵云念到最后,逍遥子见他实在是念不出来,也没耐心等他,丢下一句,“用心记好!日后勤加背念!”自顾的将歌诀一气授之。 好在歌诀不多,只有六路,每路口诀十二句,七个字一句,共八十四个字。蒙灵云记性极好,逍遥子只说了三遍,他便都默记于心。 逍遥子道:“记住之后,大声念诵!” 蒙灵云依言而行,情形仍旧如刚才一般,每念几个字便觉得内气不足,非得停下深喘几口,猛的提气才能将歌诀吐出。逍遥子也不加点拨,全凭蒙灵云自己闯关背诵。 过得半个时辰,蒙灵云总算能将第一路歌诀顺背完毕。逍遥子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又命他在雪地中疾奔,口中大声倒念歌诀。 这套练气的歌诀,平心静气的念诵已是不易出口,奔跑之际,更加难以出声,何况还是倒念。 蒙灵云一边奔跑,一边背念,忽然他身子一晃,只觉体内一股真气顶压胸口,再念歌诀时,压力越来越重,胸口烦恶,渐渐每喘一口气都感艰难。最后胸口处更是变得百般疼痛,一股热血上涌,不禁哇的一声,喷血栽倒雪中。 逍遥子这才慌了手脚,飞身过去,将他从雪中抱起,伸指在脉门处试探,“奇怪!明明没杂有他派内功,背诵歌诀怎会岔了真气??” 逍遥子左臂将蒙灵云扶在怀中,右手握拳,大拇指从食指中指间穿出,运起北冥神功,将右手的大拇指按向蒙灵云胸口上的膻中穴。他手指刚还未触到蒙灵云的穴位,就感到一股无形劲力,将自己的手指反弹了回来!顿时色变,“奇怪,莫非这孩子有罡气护身?” “罡气”是习武之人内功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生成的。通常人体内的脉络不下数百,所有内功心法的修炼皆由“任督两脉”始,再经由“三阳三阴”遁行,有专走“三阳”,有的专走“三阴”,有的“三阳三阴”并行,而有些另走奇经异脉,因此武林中的内功心法虽大同小异,但却有上百家之上的各种心法。 身体的经脉如同水渠,而丹田气海为源头,“任督两脉”为主流,如支流愈多则主流分流各处后流速更迅,也使人体各处如同一片秧田,被阡陌纵横的水渠灌溉,而更形充沛盛茂。真气能四通八达更形密实后,也将使真气护体更为密实,可惜内功成就非一蹴可及,分散愈广劲道愈弱。 习武之人若想增进功力,除了日日勤修外,除非依赖灵药异果或是仙禽异兽内丹增功,再者经由功高之人灌功提增,方能骤增功力平步青云。 况且内功达至某一巅峰境界,再想突破此一瓶颈关卡时,恐怕也难以再增进丝毫,有些人穷一生之勤习内功也无法突破,因此只能停留在一般高手之列。当内功达至“任督天地双桥”贯通之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打通任督二脉之后,真气已可循行不止源源不断,此时已可使真气散布体外而布成“护身真气”,实现“身剑合一”、“人刀合一”等技。 由此更进一道关卡时,则将迈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了,那时便是“护身罡气”已成,随手施展便可聚气成实,便是一支树枝在手,灌注功力后,好比一柄斩金断玉的锋利宝剑。 最后一境是为“天人合一”!正如庄子所述,要达到这个绝对境界,唯有取消生命本身,归于虚无,因为肉体生命的存在同时也是对生命自由的限制。这一境已属视苍穹为一粟的“仙境”,实无一人能达到。 逍遥子百年功力,也只达至“天地双桥”,初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蒙灵云一个十岁孩儿,身上一点内力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护身罡气”? 逍遥子决计不信,非要突破那股“罡气”将自己的北冥真气注入蒙灵云体内,再运功帮他调息内气。他连试几次,北冥神功的内力无论如何也不能注入蒙灵云的膻中穴。逍遥子所创的北冥神功,是一门以拇指少商汲取人内力而储之于己膻中气海的神奇内功,既可吸取别人的功力,也可将功力转授他人。 “古怪,这孩子膻中穴仿若被人实心填补,竟然一丝真气也注不进去!”逍遥子收功,提指,将蒙灵云扶正,对自己盘膝坐好,然后扯开他胸前皮裘,只见到到膻中穴上似有一处痊愈后的疤痕,疤痕周围殷黑一片,显然是中毒之相。 逍遥子这才彻悟,“原来如此!膻中穴受余毒侵害,故而阻碍气血运行,连我的百年功力都不能强行将真气注入!”他心中惊疑不定,深怕刚才自己强行灌输真气,反而将余毒逼进脏腑。忙为蒙灵云把脉诊断,发现他百脉强健,并无中毒迹象,才塌下心来。 既然是中毒,会武之人大多会用内力帮助他人逼毒!可蒙灵云不载一丝内力,即便强行注入内力,可他膻中穴受损,真气不能在体内运行,也一样于事无补;不然他也不会因背念歌诀,运气不畅,反被所生真气冲得吐血。 逍遥子在蒙灵云左胸小心摸准了部位,右手食指猛的击出点在他左胸上。蒙灵云“哼”的一声,身子摇晃了一下,只觉胸口似乎穿了一孔,全身鲜血精气,源源不绝的从这孔中流出,霎时之间,全身只觉空荡荡地,似乎皆无所依。胸前膻中穴周围的那片淤黑,渐渐变淡…… 逍遥子这疗伤之法,是以修积百余年的“北冥真气”在蒙灵云胸腔上一击,开出一道宣泄余毒的口子。便如有人为毒蛇所咬,便割破伤口,挤出毒液一般。只是这门“气刀割体”之法,部位错了固然不行,倘若真气内力不足,一击之力不能直透经脉,那么毒气非但宣泄不出,反而逼进脏腑,蒙灵云也立即毙命。 ———————无耻的分割线——————————— 第四章 “八荒六合”战“北冥” 过得些须,蒙灵云体内余毒排得大半,可也因没有内力支撑,变得非常虚弱,双唇惨白,无半分血色。逍遥子手指一弹,一粒石子飞上天去,打下一只雁来,掐掉雁头,将血灌进蒙灵云口中。接着提起蒙灵云手腕,将自己拇指的中少商穴对准他的少商穴运起功来。 喝过雁血,又有逍遥子推宫过血,蒙灵云醒来后,只觉全身软洋洋地,便如泡在一大缸温水之中一般,周身毛孔之中似乎都有热气冒出,说不出的舒畅。见是逍遥子在为自己疗伤,连忙谢道:“多……谢……师傅……” 此时逍遥子头上一缕缕热气袅袅而上,犹如蒸笼一般,因为运功,所以也不开口答他,只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集中精神,心念随真气所动。” 逍遥子将自己的北冥真气从蒙灵云的少商穴注入,经过巨骨穴、曲池穴、肩井穴再至口中下齿缝间的断基穴,喉下的天突穴分成两路,再经胸上气舍穴、俞府穴、或中穴、期门穴、至下阴之上的大赫穴,两路直通而下,企图将他的任脉打通。只要经脉顺畅,排除余毒自然事半功倍。 过了小半个时辰,注入蒙灵云体内的北冥真气一路顺畅,各处要穴无不一触即通。逍遥子也大为惊奇,蒙灵云周身经脉怎会如此强健,常人需修炼基本内功才能达到这等境界。逍遥子哪里知道,蒙灵云身受箭伤时,常年已人参为粮;箭伤好了以后,为排除体内余毒,多得“枯木春”、雪糁、虎骨、熊胆,等灵药异果仙禽异兽内丹服用,经脉自然大胜常人。 即使真气注入,仍需蒙灵云自己融会贯通。逍遥子随即又将“北冥神功”的第一篇“手太阴肺经”上的诸穴,通过心传详细告知,并令蒙灵云排除杂念,潜心内想。 蒙灵云也依逍遥子所言,默想“北冥神功”中的经脉穴道,遇到不解,逍遥子或一旁提醒,或用自己的真气矫正。过不多时,蒙灵云终于内想入定,即便外界山崩地裂,也与他无关。 逍遥子的北冥真气经蒙灵云的少商穴送至任脉的天突穴,再转而送膻中穴,可无论多少北冥真气行到这里都被顶了回来。逍遥子大惊之际,连忙一掌将蒙灵云击转身来,竖起右手拇指,微一凝气,按在他后脑的风府穴上,那风府穴离发际一寸,属于督脉。 这次逍遥子注入督脉的却是另一股真气,虽然两股真气本出一源却略有不同,先前经少商穴注入的是“北冥神功”的真气;而从风俯穴注入的却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真气。两股真气分经任、督二脉,定然会相抵相冲。 逍遥子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北冥真气在蒙灵云膻中穴外囤积到一定程度,便会强行涌入,蒙灵云全无内力根基,膻中气海不能立时容纳,非经脉震断、呕血身亡不可。 “北冥神功”原本是取人内力的奇功,但是现在蒙灵云体内的真气只是在经脉中游走,并没驻进体内,即便“北冥神功”也无法化去,若再强行注入北冥真气只会雪上加霜。 故而,逍遥子才从督脉注入一股同北冥真气抗衡的八荒六合真气,希望两股真气能相相抵消。 蒙灵云处在这生死关头,又是入定的状态,即使逍遥子传音入密,他也听不到。虽然蒙灵云不能将“北冥神功”真气存积于膻中气海,可刚才受了逍遥子的指点,已经初窥修炼“北冥神功”的门径,丝丝内力不断生出,仿佛涓涓细流一般汇入逍遥子注入的北冥真气洪河之中。 逍遥子无奈,只得竭力催动“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与之抗衡,渐渐也进入冥想之中……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俩人竟从早晨一直坐到傍晚,逍遥子仍旧无法将注入蒙灵云体内的北冥真气化去,反倒又多加了一道八荒六合真气。 逍遥子注入的两股内力在蒙灵云体内彼此鼓荡冲突,越来越猛烈。蒙灵云只觉周身经脉似乎都要爆裂开来,虽坐在雪地之中,仍是炙热不堪,心里只想着逍遥子传授的冥想口诀。可蒙灵云每多生成一丝北冥内力,逍遥子就得多注入一股八荒六合内力。就这样节节升高,逍遥子竟将自己十之一、二的内力注进了蒙灵云体内。 好在先前注入的北冥真气只在手太阴肺经和任脉行走,逍遥子又能把持住后来的八荒六合真气独在督脉运行,才不至于让两股真气内力肆意游走蒙灵云的奇经八脉。 就在这紧要关头,逍遥子忽觉身后杀气弥漫,未待回头,一柄三尺大刀向他后背戳来!若是平时,即使数里之外有何动静,逍遥子也能了如指掌;只是现在他一心运功为蒙灵云过毒,竟没注意身后有人偷偷靠近。 逍遥子反应也极其迅捷,左手立即后扬,真气凝聚虎口,硬生生的将那口大刀顶在半空!接着,手腕一转,掌心一翻,欲要将那口大刀夺下。没想身后那人也当真了得,身体跟着刀身同时翻转,顿将他夺刀的劲力一尽化去! 身后那人落下后,喉头发出一般疯兽般的喘息,恍如沉雷迭响,三尺长刀再次斩来!逍遥子也不起身,右手拇指继续压在蒙灵云风俯穴上,用八荒六合真气与他体内的北冥真气抗衡;左手五指空握成拳,四指头压在大拇指之下,成紧绷之势向那斩下来的长刀迎了上去。 避过冷气森森、锋利之极的刀刃,逍遥子使出的是逍遥派中的上乘武功——“逍遥折梅手”,四指依次弹出。“峥!峥!峥!峥!”四声铿响,四指的指甲盖全都轻描淡写的弹在半尺余宽的刀面上,动作甚是轻灵飘逸,闲雅清隽。 这套逍遥子自创的“逍遥折梅手”由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合成。虽然只有六路,但包含了逍遥子一身武学的精义,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这四指弹出,看似平平无奇,力道不重,却将那持刀之人震得虎口迸裂,长刀险些脱手! 那人连着两击都被逍遥子化解,顿时大怒,“杀气纵横!!”吼的一声,迎刀再次斩了上来。 逍遥子这回只觉身后的杀气疾进硬冲,功力深厚如若实质,心中暗想,“北漠之中怎会有此等神人,莫非仇家已经寻到我的踪迹,找上门来了?” 他不敢小视,回头望去,只见一跛脚老汉,双眼血丝贲张,右手擎着一柄斩马大刀,临空戳来,杀意浓烈,令人窒息。顿时大惊,心中叫道:“不可!” 逍遥子生怕那人这一刀会连同蒙灵云一同杀死,左手立即伸出,小指在那人右腕“太渊穴”上轻轻拂去。 那人手上一麻,握着斩马刀的五指便即松了劲力,大刀脱手坠落。 逍遥子想要顺手将刀抓在掌中,那人却提起一脚踢在刀把上,大刀翻转了两圈,向他按在蒙灵云脑后的右手斩去! 若是此时抽开手,蒙灵云体内必然是北冥真气强盛,膻中气海迟早会被冲破;无奈,逍遥子只得破釜沉舟,博上一博,猛然催动内力,将自己十分之二的内力注入蒙灵云体内! ———————————————— 第五章 绝刀对逍遥 近百十斤重的斩马刀呼呼斩下,若再不抽回手臂,必定会被一刀斩断!逍遥子左手向后挥出一袖,逼开身后那人,同时右手暗劲推送将蒙灵云推出丈外,这才回手抓向大刀。 可始终晚了一步,那疯汉见逍遥子左肩膀轻摆,一股劲力扑面袭来,立即避身闪向一侧,同时伸手抓向蒙灵云的后领!可惜,蒙灵云已被逍遥子暗使劲力送出,他一抓不中又回转手腕握住了斩马刀刀柄,重新持回长刀。 握住刀后,疯汉也顾不得同逍遥子纠缠,待身形落地,立即双足连踢向蒙灵云追去! 逍遥子瞧不出这疯汉到底是何来历,见他出招凶狠凌厉,杀意弥漫,惟恐他会加害蒙灵云。随手在雪中一吸,凝成三枚冰针,径直弹向蒙忠背脊“大椎”、“灵台”、“悬枢”三处要穴。 那疯汉听到身后暗器风声疾响,立将三尺余长、半尺多宽的斩马刀反挡背脊。“峥!峥!峥!”的三响,三枚冰针被大刀挡下,可真气却透刀而过,一尽打在三处穴道上。他最终不济,一股腥甜涌上喉间,闷声跌倒。 逍遥子见他受挫,才起身护到疯汉、蒙灵云之间,两掌暗积内力,只待这疯汉再有何不轨举措,一掌将他毙命。 疯汉调节了一阵内息,便强行扶刀站起,体内血气汹涌,“噗——”的一下喷出血来!待逍遥子射进体内的真气喷出,才拔刀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加害我家孙少主!” 原来这跛腿疯汉不是别人,正是蒙家老奴——蒙忠。当日,蒙灵云从早上外出一直未归,蒙忠放心不下出村寻找,终于在空地上寻到蒙灵云,见他口带残血,又受制于人,救主心切,挥刀便斩!却不知蒙灵云嘴上的血是为雁血,后颈被人顶住,是在运功疗伤。 逍遥子被他一问,才知是场误会,想要答他,却因刚才运功被他一扰,内息不畅,一时间竟开不了口。 蒙忠见他不答,又望向蒙灵云,唤了几声,也不见反应,心想“此人定是对孙少主施了妖法!”心中杀意顿生,提刀就朝逍遥子冲去! 虽然蒙忠来者不善,可逍遥子知道他决计不会加害蒙灵云,于是也不想同他多做争斗。使出“凌波微步”,身形向一侧轻摆,神不知鬼不绝的避开蒙忠斩来的一刀。 蒙忠向来只在沙场上杀敌,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出刀便是全力以赴,取人性命!再加上“绝刀”刀法讲究的就是绝对杀念,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有如此才能将杀气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一刀斩去,使的就是“绝刀”中的第一式“杀气纵横”! 这招“杀气纵横”刀气如天马行空,纵横无边,逍遥子避过一刀,下一刀又接踵而来,即使“凌波微步”飘行自在,有如御风,可还是被蒙忠的杀气风暴席卷,显得很是被动! 两人一避一攻,拆了二十余招,不分高下!蒙忠接着使出“绝刀”第二式——“横尸遍野”,手中的斩马刀凝集杀气显得渐渐沉重,使动时略比先前滞涩。逍遥子先前还可用“逍遥折梅手”在刀背上点拨、抓拿,此时,却不敢空手迎刃,只要稍稍接近刀身,就被一股劲力撞开,非蛮力可夺! 眼见蒙忠使斩马刀如运钢锤,而且越来越重,似无止境,逍遥子不由的暗赞他内力了得,“此人武功招式看似平平,却是大巧若拙,一柄六七十斤的大刀,使得如千钧镔铁禅杖一般,造诣大是非凡。” 武功高强之人往往能“举重若轻”,使重兵刃犹似无物,但“举轻若重”却又是更进一步的功夫。虽然“若重”,却非“真重”,须得有重兵器之威猛,却具轻兵器之灵巧。 此时,蒙忠手的斩马刀重若千钧,左右挥出,无羁无绊,若是在大军厮杀当中,刀锋所及定然尸横累累,不留生机! 刀上杀气凝集得差不多后,蒙忠发出狂雷般的一声怒吼,“‘绝刀’二式,‘横尸遍野’!”寒光一闪,斩马刀带着他周身杀气,向四周澎湃挥出! 逍遥子一边运用“凌波微步”闪避,一边暗自调节内息,此时,内息无碍,体内北冥真气如潮水般涌出,“逍遥六阳掌”绵绵使出,将蒙忠势若狂飚的攻击一一化解。 这六阳掌是已北冥神功为根基,出自庄子的“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是为他逍遥派武学中的精义所在,“六气”是指阴、阳、风、雨、晦、明,这“逍遥六阳掌”便是把握“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太虚之境,掌力变化更胜先前所使的“逍遥折梅手”。 两人近身肉搏,呼吸可闻,出刀、发掌相距虽近。虽然蒙忠刀招越来越凌厉,可逍遥子是一个极其清高之人,即使此时已能开口说话,却也不屑同蒙忠解释。逍遥子眼见自己比对方武功胜出十倍,倘若功力全施,每一掌中都含着摧筋断骨、震破内家真气的大威力,只要击中了一下,他非命丧当场不可,因此,每一招都只是守势。 一炷香时刻过去,两人已交拆数十招,却不见蒙忠内力有半分衰竭,杀气反倒越战越浓,内力也好似绵无至尽! 逍遥子也奇怪,“这人内力好古怪,竟能随着战意越强则强?”原先,逍遥子用“逍遥折梅手”接触蒙忠的刀,就已经试探得他的内力。知道,蒙忠练的是外家功夫,决非修练过内功。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蒙忠是以杀气御刀,每当施展刀技,杀气转生的内力便瞬间提升,只要杀意无限,内力也能无限! 蒙忠越战越狂,一双眼睛怒睁至几欲爆裂,敞开自己空挡不顾,斩马刀向逍遥子跨下撩去。逍遥子从未见过如此疯狂使刀之人,当初“狼军”中无人敢同蒙忠过招,就是因为这“绝刀”使出整个人就如同发狂一般,敌我不分! 逍遥子本不想伤了蒙忠,见斩马刀带着无形杀气飒然撩向自己跨下,皑皑雪海中仿佛掀起一阵旋风,立即轻甩手袖,运起掌力阻挡无形刀气,身子跟着向后飘出。这甩袖一掌,一飘身,看似平平无奇,却是一掌挡尽天下诸般攻招,一退闪去世间任何追击,守势之严密飘逸,直可说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飘逸也好,笨拙也罢,蒙忠才不管这些,撩刀不中,乘势跳起劈空,正是“绝刀”第三式——“开天辟地”! “绝刀”第三式,撩刀劈空,刀势迅如惊雷,有若天成!“轰”然一声,刀气凝积由上而下一去千里,前方十丈之内的所有物事悉数摧毁。 逍遥子只觉得蒙忠此招势不可挡,使出“小无相功”拔身后跃,姿势飘逸,有如凌空飞行一般,随着蒙忠的刀劲飘出数十丈之远! 飘然落地,嘴中默默念道:“是了,是了,以无形杀气化作有形内力。哈哈,这才是真正的无相……没想,到了今日我才能彻悟,惭愧,惭愧!” 逍遥子刚才所使的“小无相功”是道家之学,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以“无相”两字为要旨,不着形相,无迹可寻,他自称是此道高手,但蒙忠这招“开天辟地”当真是排山倒海,划分阴阳,无论用何等招式都不可能化解。正所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逍遥子使出一招“随波逐流”才算避过了这一刀,可他知道,这一招自己已经输了。 第六章 决战雪峰 了解“无相”之义后,逍遥子好似一只花间蝴蝶,在蒙忠凌厉的“绝刀”攻势下,蹁跹不定,将“逍遥”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蒙忠见逍遥子上下飘忽,形如鬼魅,不由得心生敬佩,可出招却越来越狠,杀意愈战愈浓! “‘绝刀’第七式——‘指返苍穹’!”蒙忠大喝一声,连斩数刀!“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整座冰峰顿被劈得支离破碎,瞬间崩塌。 逍遥子两袖翻飞,将刀中劲力东引西带,显得游刃有余。逍遥子只觉蒙忠这套刀法颇为奇特,生平从未得见,所以使出“小无相神功”故意与蒙忠相耗,好让他将刀法一尽使出,并非当真要同他生死相争,否则逍遥子将他平生所学的神妙招数使将出来,蒙忠如何躲避得了? 过了百余招,逍遥子终于发现蒙忠的刀法同丐帮的降龙十八掌颇有些相似,都是刚猛凌厉,后劲绵长。 就在两人苦战之际,忽然一旁打坐的蒙灵云张开两臂,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陡发,出其不意,其中内力绵长,连逍遥子都大吃一惊,“这孩子竟吸纳了两股真气?” 原来,逍遥子注入蒙灵云体内的八荒六合真气内力缺少引导之后,同先前的北冥真气内力在膻中处彼此鼓荡冲突,越烈越猛。 真气鼓荡,充斥整个胸腔,蒙灵云只觉自己似乎都要爆裂开来一般,全身剧震,再不能潜心冥想,却又喊不出声来。 两股真气内力原本源出一处,性质无异,极易融合,相持不下,强盛的八荒六合真气便吞并了略弱的北冥真气,两股真气内力合二为一。蒙灵云毫无内力根基,这时又没有逍遥子在一旁引导,合并后的内力,力道沛然不可驾御,不经引导,自行在他奇经八脉中迅速无比的奔绕起来。 合并后的内力虽然强盛,可蒙灵云从小就多得长白山“枯木春”、雪糁、虎骨、熊胆,等灵药异果仙禽异兽内丹服用,经脉大胜常人,所以没被震碎经脉;反到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渐渐循行不止,最终存于五脏六腑之中! 蒙灵云突然获得逍遥子十之三、四,近四十年的内力,逼得他无处宣泄,这才放声长啸。 两人见他醒转过来,各自收手跃开。逍遥子担心蒙忠再生误会,不便靠近蒙灵云;刚才过招,蒙忠知道面前这人,武功胜过自己百倍,怕他偷袭,也不敢靠近蒙灵云。俩人就这样心焦的对着,谁也不动。 蒙灵云长啸一声后,只觉得周身无不畅快,胸口鼓胀的感觉也没了,仿佛淋浴在阳光之下暖洋洋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暗叫不妙,“哎哟,这一坐就过去一天呀!大爹爹一定在担心我呢?” 赶忙爬起身,才发觉这块雪地竟面目全非,连对面的雪峰也象才发生过雪崩一般。举目望去,远远认出雪地里的两个身影一个是自己的师傅,另一个竟是自己的大爹爹。 “不好!大爹爹脾气火暴,看这情形定是同师傅交过手了。师傅武功高强,大爹爹又伤了一条腿,准要吃亏的。” 想到这,蒙灵云连忙大喊着向两人奔了过去,“大爹爹!师傅!不要再打!” 蒙忠关心蒙灵云安危,首先问道:“孙少主,您没事了?” 蒙灵云拍了拍胸口,答道:“恩,大爹爹,灵云没事,灵云好得很!” 蒙忠刚才同逍遥子过了百余招,觉得他武功了得,却怪异非常,不像中原的明门正派,听蒙灵云又叫他师傅,当下用刀指着逍遥子,疑问道:“他是何人?孙少主做甚叫他师傅?” 蒙灵云怕俩人再动干戈,连忙解释道:“老前辈是灵云才拜的师傅,教灵云武功,对灵云可好了……” 蒙灵云还要再说,逍遥子一挥衣袖,暗使劲力将他打断,对着蒙忠道:“刚才过了不下百招,可你的刀法好似还未使完,来!我们再打过!!” “好!打就打!” 蒙忠也干脆,几十年了,除了杀那条畜生九烛阴用了“绝刀九式”,再没同人较量过,逍遥子找上门来,正求之不得! 看着周围一番光景,蒙灵云知道蒙忠准是用的“绝刀”刀法,那“绝刀”凌厉无匹,霸道非常,威力他也见过;逍遥子师傅精通百家武学,武功高深莫测,指尖剑气就能将这化成一片泥潭,还有少林的七十二绝技,丐帮的打狗棒法,样样武功都那么了得。俩人要是再打下去,难免会伤了对方。 忙又奔上前去,急劝:“大爹爹!师傅!您们不要打……” 没等他说完,逍遥子手指在袖中凭空一弹,点住他的穴道。 “只待一旁仔细瞧好!” 说完,便又同蒙忠战到一起!蒙忠迎刀而上,“绝刀”刀法连连使出,也不含糊! 奇_书_网 _w_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二人此时都年事已高,精力虽已衰退,武学上的修为却达到炉火纯青之境,招数各具各的精奥。 拆了数十招后,蒙灵云见二人虽在对方凌厉无伦的攻击之下总是能化险为夷,并且也瞧得出逍遥子有意退让蒙忠,便不再挂虑双方安危,只潜心细看精妙武功。 平时蒙灵云受两人的指导,强记下很多武学上的要领,却不曾理会,这时见二人所使招数与两人传授的要义暗合,不由得惊喜无已,心想:“大爹爹的‘绝刀’虽然只有九式,却能有这许多推衍变化。” 再看逍遥子的拆招,又想:“师傅平时演示武功,看起来都是一招一式,可现在遇敌怎么飘来飘去都只是一招。哦,我知道,这便是师傅说的‘武功要诀,乃是形意相随,不能徒具姿势。’” 百余招过后,逍遥子发觉蒙忠杀气犹如长江浪涛,源源不绝的涌来,过了一浪又是一浪,非但无丝毫消减之象,反而越来越是凶猛。知道,这套以杀气御刀的奇特刀法就要到最后一招了。心下不敢大意,再不敢只持守势,由得蒙忠连连摧逼,只有乘隙回冲,令他非守不可,来势方不能累积加强,心念动处,立即运起“北冥神功”反击。 “绝刀”的最后一招乃是“灭绝乾坤”,刀法中最具威势的一招。此招使出,斩马刀骤然间仿佛增大了数倍,举轻若重才真正的发挥到了极限!这一刀,蕴涵了蒙忠一生万人斩的杀气,刀劲足以毁天灭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蒙灵云也不曾见蒙忠使过,今日一见,脸色大变,本来被逍遥子点中穴道,难以动弹,此时不知如何忽生神力,一跃而起,大叫:“大爹爹!不要啊!!!” 逍遥子本想继续施展“凌波微步”先行顺着来势,避其锋劲,再以“逍遥六阳掌”化解;可蒙灵云突然冲出,若不即时接下此招,他定会被刀气所伤! 情急之下使出新创的“月影舞步”,抢上去使出“逍遥六阳掌”的一招“阳歌天钧”架住了蒙忠的刀招! 二人以硬碰硬,全身都是一震。 蒙忠刀劲澎湃,后劲接着排山倒海的涌来,逍遥子急忙变招,一招“阳关三叠”绵绵使出,“轰!轰!轰!”逍遥子在空中连击了三掌,将“灭绝乾坤”的后劲一尽化去! 雪地方圆几十丈内的积雪都被两人的劲力高高震起,幸好蒙灵云有逍遥子近四十年的功力护体,才没被俩人的劲力所伤。 逍遥子、蒙忠俩人内力相碰,同时委顿在地,脸如死灰,难以动弹。 蒙灵云从雪中爬起,扑到俩人之间,大叫:“大爹爹!师傅!您们没事么?” 二人呼吸艰难,均不回答。 逍遥子独自盘膝而坐,手心脚心均翻而向天,调节内息。蒙忠不懂什么内功,俯在雪地上呕出几滩鲜血,渐渐能够自行喘气。 蒙忠不等元气恢复,首先开口道:“老……老家伙,想……不到你这……么……么厉害!连……连‘灭绝乾坤’都……能空手接下!” 逍遥子运了口气回他道:“小老儿,你以无形杀气化作无尽内力,这等功夫我平生未见,当真了得。” 俩人见彼此相互仰慕,顿时哈哈大笑,先前的误会一扫而空! 三人就在雪地中休息了一晚,天明时,逍遥子才同蒙灵云俩人告别。经过一晚相处,蒙忠也觉得逍遥子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学识渊博,蒙灵云能拜他为师实在是福泽造化。 第七章 祸起萧墙 这一战,蒙忠伤得不轻,再加上“绝刀”反噬,此时几乎寸步难行。正所谓伤人七分,自伤三分,“绝刀”之所以霸道凶残,杀气凌厉,当初蒙忠创时只为杀敌求存,自然考虑不到刀法会不会反噬自身。加上蒙忠内功低微,久而久之便伤了心脉,以至“绝刀”一出便狂性大发,无法抑制。 蒙灵云遵照着逍遥子后来传授的呼吸运气之法、静坐敛虑之术,打坐了一晚,只觉精神百倍,似有一股气自丹田发出循行周身,无处不暖,北漠寒风刺骨,此时却也不觉如何难以抵挡。 蒙灵云见蒙忠还站不起来,知道他伤势还未能恢复,于是扶住他胳膊,道:“大爹爹,灵云扶您回去。” 蒙忠以刀为杖撑地站起,稍使力气便牵动内气,咳了几声,才回道:“咳、咳……有劳……孙少主了。”雁关之难过去五年,蒙忠始终不忘蒙家两代人的恩德,对着蒙灵云依旧还是以家奴自称。 蒙灵云搀扶着蒙忠却不觉得吃力,好象总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虽然走得还是很慢,可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村子。 俩人刚进村子,就听到身后有人呼喊。 “灵云!灵云!!” 蒙灵云回头望去,原来是完颜阿骨打和自己的小海东青! 完颜阿骨打骑着他的那匹青色小马飞奔至两人面前,满脸焦急的道:“我一大早就出去找你们,总算找到了!” 蒙灵云忙问:“出什么事了?” 完颜阿骨打道:“温都部落不服我阿玛,起兵造反,乌春大军已经过了活论河!” 蒙忠听罢心中也是一惊,心想:“完颜劾里布是故人之子,初将大任便有此变节,应当全力辅之!”他自视跟随蒙翔“狼军”征战十年,懂得一些冲锋杀阵之术,于是道:“孙少主,我们快去大帐,或许能帮上些忙。” “恩!阿骨打,我们快去找你阿玛!” 此时完颜劾里布已经召集了自己的心腹于大帐内讨论如何应敌。三人进得帐屋,就听到完颜颇剌淑破口大骂:“乌春狗贼!枉阿玛对他信任有佳,今竟领兵来犯,实在可气!” 完颜劾里布坐在炕上一言不发,见到蒙忠等人进来,忙叫人赐坐。 “原来是蒙老英雄来了,快快在我身边坐下。” 完颜劾里布现是完颜部族长,蒙忠不敢忘记尊卑,推却道:“谢劾里布勃堇厚爱,老奴坐在下首便好。” “巴图鲁,何必见外!请上坐!” “对啊!巴图鲁不必客气!” 在坐的个个都是女真族的英雄好汉,都非常佩服蒙忠,哪里像宋人一样计较那么多,人人都将他推坐到上炕,与完颜劾里布平坐。 蒙忠不好推辞,就顺了大家的意思。坐定之后,才问完颜劾里布道:“刚听阿骨打小少爷说有部落来犯,不知所为何事?” “唉,说起来就生气,”完颜劾里布喝了一口酒,接着道:“乌春是阿跋斯水温都部的族长,以锻铁为业。起初他们并不强大,有一年因为歉收,便携带族里的信牌投靠我们完颜部落。 那时,我阿玛欣然接受了温都部的投靠,并帮助他们度过难关,以本业自给自足。阿玛任命乌春为部长,并将作为人质的乌春的外甥——盆德放回部落。 阿玛去世后,我初嗣节度使,我叔父跋黑阴怀觊觎,不服我兄弟几人,多次挑拨各部落的关系,鼓动属下不要听从我们的指挥;还扬言‘欲生则附于跋黑,欲死则附于劾里布、颇剌淑。’想要陷我兄弟于孤立。 我兄弟遂想出一条计策,在一天晚上,派人伪装成辽人,突然武力来袭。部下不辨真伪,当场分为两部,一部人立即奔走保护叔叔跋黑,一部分人同我们并肩作战,由此我便断明了兄弟部属人心的背向。” 听到这,蒙忠点了点头,“乌古乃老弟果然没看错人,劾里布这温柔善人的手段的确高明。” 完颜劾里布顿了顿,饮了几口酒,才道:“此后,我兄弟几人表面上对这叔叔好言相慰,同时又加紧招兵买马加强自己的力量。 前不久我们向加古部乌不屯购买了一批铁甲,可那乌春蛮不讲理,说流水以南、匹古敦水以北,皆是他的领地,所以加古部所卖的铁甲也是他,非要我们归还。” 似乎完颜盈哥起初并不知道此事,这时听完颜劾里布道来,大是恼火,愤道:“那铁甲是我们用皮毛牲畜集市上换来,怎会是他乌春的?” 完颜劾里布苦笑道:“可明明知道是这样,却也豪无办法。现在我兄弟还立足未稳,加上叔叔跋黑有异,所以不能同温都部有冲突,只好与他和解。 乌春便派人来说‘既然你们不肯归还铁甲,那就得使汝叔之子斜葛及厮勒来。’ 斜葛是我叔叔跋黑之子,厮勒却是我族中猛将。乌春必定已经同我叔叔跋黑勾结,所以才出此言。我告戒厮勒不可前往,可厮勒为了部落安危,欣然前往。 厮勒到了温都部果然被乌春扣留,遣人来说‘得甲则生,否则厮勒必死。’ 无奈,只好用切甲将厮勒换了回来,乌春从此更加无所忌惮!这次竟想同跋黑里应外合,前来攻打我兄弟!” 完颜劾里布说完帐内一片叫骂,“乌春之行,猪狗不如!” “这杂碎!早年劾里布阿珲还想同他部族联婚,那厮竟出言不逊,说什么狗彘之子同处,岂能生育,胡里改与女真岂可为亲。早就该把他全族都灭了!” “对,我们兄弟带足兵马一举灭了温都部!”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完颜劾里布见众人情绪激动,举手示意众人安静,蒙忠这才问:“乌春带了多少人马??” “哨探报步兵五百,骑兵两百!” 蒙忠顿时皱起眉头,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应敌。虽然人数不足一千人马,可在当时一个女真部落能有一千人口就已经算得上是个大部落。一次能聚集这等多人马出征,对完颜部落来说可谓是大敌来犯。 完颜部落联盟虽然有十二支部落,可人心向背真正能够听从完颜劾里布兄弟调遣的部落也就只有七、八个,全部兵马加起来也不足八百。何况临时调动,能够来援的部落会有多少,尚不能知。最要命的就是还有一个内患——跋黑。 蒙忠摇了摇头,实在无所对策,“内忧外患,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完颜劾里布问:“老英雄是担心我叔叔跋黑?” 蒙忠道:“正是,这才是危机的关键。” “先前我担心他有异心,就削了他的军权,留任泥厖古部部长。” “哦?”蒙忠再次对完颜劾里布另眼相看,没想他平时看似脾气暴躁,心思却如此细腻,“如此一来便只用留下小队人马监视跋黑动静,以防有变;其下大军全里应对乌春大军便可。” “老英雄想得周到,”完颜劾里布客气了一句,宣布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明日通告族下各部,我自带兵与那乌春决一死战!!” 第八章 内忧外患 “颇剌淑,”完颜劾里布担心再生变节,对完颜颇剌淑下令道:“你派人传令各部,即使不能援兵,也得坚壁自守。” “是!”完颜颇剌淑接过信牌,还未出帐篷,哨探忽然来报,“劾里布勃堇,邑屯村桓赧、散达兄弟起兵来犯!” “什么!?” 众人大惊,那桓赧、散达兄是前任国相雅达之子,邑屯村兵强马壮,人口也是完颜部落中最多的一部。当初完颜劾里布恐其家族权利过大,软硬兼施才从雅达手中夺回国相之位,传给完颜盈哥,没想他们此次竟然反倒一戈,将完颜劾里布兄弟打个措手不及。 帐内众人都默默不语,完颜劾里布狠叹一声,“嘿!”将酒勺投掷于地,站起身道:“颇剌淑,你带三百士兵准备迎战桓赧、散达!” 长得人高马大的完颜颇剌淑拍着胸脯道:“劾里布阿珲放心,我定叫这两只狼崽子有来无回!” “腹背受敌恐难以取胜,还是兵出一处为上策!”蒙忠提醒道。 完颜劾里布想了想,觉得蒙忠说的不错,连忙又叫回完颜颇剌淑,叮嘱道:“可和则和,否则战!” 完颜颇剌淑离开帐屋,立即安排部中人马,准备迎战,同时又将完颜劾里布“族下各部坚壁自守”快马传令下去。 完颜劾里布一夜未眠,随时命人打探前方军情,并让完颜盈哥、完颜辞不失做好出征准备。 当晚,完颜劾里布又牵过两匹键马,对蒙忠道:“老英雄,此次我完颜部凶多吉少,只怕不能照顾您同蒙世侄周全,您二人还是连夜到乌古论部暂避!” “劾里布勃堇这怎么可?” “诶,老英雄不必推辞!这封书信和信牌您带上,乌古论部定会看在我的情面上收留您二人,他日再想法重返南朝。” 完颜劾里布说罢便将书信和完颜部的信牌塞进蒙忠手里。 蒙灵云自小受蒙忠教诲,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可知恩图报,为朋友两内插刀的道理还是懂的,于是岔道:“劾里布叔叔,我同阿骨打已是结拜兄弟!完颜部有难,便是我有难,危难关头,怎能独自逃命?” 完颜阿骨打听到蒙灵云所言,大悦,拳头轻擂在蒙灵云左胸,道:“好兄弟,明日我们一同战场杀敌!” 蒙灵云开心的点头,答道:“恩!带上鹰儿,我们战场杀敌!哈哈!” 完颜劾里布见俩个孩儿情同手足,登时大为宽心,可沙场杀敌之事,绝不能让他们冒险,于是道:“你俩孩儿尚未成年,明日只需待在村子里,哪也不能去!” “阿玛,上次扫平鹰路……”完颜阿骨打还要争辩,蒙灵云赶忙私下里扯了扯他的衣脚,让他别再往下说,完颜阿骨打这才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上次扫平鹰路?对了,你还未同我说明白,上次你是怎么同颇剌淑抓回海东青的……” “没……没什么,是颇剌淑带孩儿去的!” 上次俩人私自随同完颜乌古乃扫平鹰路,后捕抓到海东清将功赎过,完颜乌古乃才将他俩人包庇下来,没将细节告之完颜劾里布知道。这次完颜劾里布经完颜阿骨打提醒,想起后再问,俩个孩子应付了一句,便远远的跑开了。 此时军情紧急,完颜劾里布也无心再追究此事,只吩咐妻子拏懒氏这几日小心看着完颜阿骨打,不能再让他惹出什么是非出来。 完颜部大军待发,完颜阿骨打是蠢蠢欲动;蒙灵云却躺在炕上睡不安宁,“明天就要开仗,不知道师傅伤好了没有,会不会明早还在雪地等我呢?” 他放心不下,无论如何也应该同师傅交代一声,这几日都不能应约。于是,天没亮就偷偷的溜出了村子。 走出村口,看到前方林子里一马一人,隐匿而行。 “不会是完颜部的奸细吧?” 想罢,就朝那身影摸了过去。 蒙灵云得了逍遥子四十年的功力,身形比以往更加矫捷,一心隐蔽自己,竟无心使出内力,踏在雪上竟也能悄无声息。 待靠近之后才发现那人原来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完颜阿骨打。 “阿骨打,你又想偷跑去找你四叔,就真的不怕你阿玛责怪?” 蒙灵云突然出现,将完颜阿骨打吓了一跳,他赶紧让蒙灵云闭声,四顾无人,才道:“怕什么,关在笼子里的鹰永远也长不大,这可是他自己说过的!” “对了,你怎么也出来了?” “哦,我去找我师傅,告诉他这几天都不能出村子了。” “你师傅?什么时候你多了个师傅?” “呵呵,我也前几日才加入的逍遥……”蒙灵云突然想起逍遥子曾说过,若不是本派中人,听到了“逍遥派”三字,就决不容他活在世上,暗自庆幸还好没说出来,否则岂不是要亲手杀了自己的结拜兄弟? “恩,这事一时也不好多说,我师傅每日都教我武功,这几日可能会打仗,所以我想告诉他一声,我要和你战场杀敌,去不了。” 完颜阿骨打听到蒙灵云说要同自己一起,路上又多了个伴,自然很是开心,连道:“那我们快去找你师傅,然后好一起上路找我四叔!” “好的,就在前面那片雪地,咱们快过去吧。” 俩人出了村子,同骑一马,不多时就到了同逍遥子相约的雪地。此时,天才刚刚放明,逍遥子未到,俩个孩子就在雪地里玩耍。 完颜阿骨打抚摩着停在胳膊上的“海东青”,问蒙灵云道:“你的小鹰儿呢?” “原本没打算去找颇剌淑叔叔,所以没带鹰儿出来。” “哦,我让‘巴达敏’去帮你叫它来好不?” “好啊。不过,你的‘巴达敏’能把‘鹰儿’叫来吗?” “当然能!它们是兄弟,就像我们一样!” 完颜阿骨打摸了摸小鹰脖上的羽毛,解掉小鹰脚上的“勒草”,叫道:“去把鹰儿领来!” 一挥手臂将小鹰放飞天空。 这只鹰从小又俩个孩子养大,已经有灵性,在半空盘旋了一阵,低鸣一声向在村子飞去。 海东青离去,逍遥子还未到,完颜阿骨打等得无聊,练了会弓箭,还不见有人来,不耐烦的问蒙灵云道:“你师傅怎么还没来?” 蒙灵云看了看初升的太阳,回道:“小鹰它们不也还没来吗?应该快了。” 完颜阿骨打无奈,没话找话的又问:“你师傅都教你些什么武功?” “可多了,什么都教罗汉拳、岳家枪、疯魔枪、劈空掌、去烦恼指……”蒙灵云说到来劲之处,一股脑将逍遥子为自己演示过的武功都道了出来,还演示了几套熟悉的拳脚给完颜阿骨打看。 完颜阿骨打看后觉得这些近身搏击的本事只能防身,不足以称霸图强,因此还是想同自己四叔完颜颇剌淑去学骑马射箭、冲锋陷阵的战场功夫。 第九章 孙武兵法 “啾、啾——” 听到鹰啼,蒙灵云同阿骨打同时抬首望去,竟看到一个身影悬在两只海东青爪下,临空远至。 待人鹰飞至,蒙灵云认出那人竟是逍遥子,对着阿骨打大叫:“啊!是我师傅!!他同鹰儿它们一起来了!” 若不是亲眼得见,完颜阿骨打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两只海东青身形只有鹊儿般大小,即使它们凶猛非常,能够以小搏大,可有人竟然能架着它们临空飞行,实在不可思议。 逍遥子松开两只海东青,飘然落地,蒙灵云一路唤叫着向逍遥子奔去,才是一日不见,却似得了好几年一般。 “师傅!您伤势好了吗,怎么架着鹰儿来了?” “好了,好了!”逍遥子见蒙灵云首先挂念的是自己伤势,心中宽慰;看着那天际里翱翔的两只小鹰,兴致的捋着一屡青须,赞道:“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这海东青果然神俊!妙!” 完颜阿骨打看着这神仙一般的老人,哪有不行礼的,连忙向逍遥子鞠躬问好。 逍遥子也不正眼瞧阿骨打,冷冷的问蒙灵云道:“他是何人,怎可带来见我?” 蒙灵云见逍遥子不怒自威,连忙解释道:“他是徒儿的结拜兄弟,完颜阿骨打。” 随后蒙灵云又将自己先前如何受完颜部落的恩惠,完颜部又如何受外部的侵略,来的路上怎么遇见完颜阿骨打,一一向逍遥子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徒儿怕师傅这几日等待,所以特来请示师傅一声。” 逍遥子背着手,听完蒙灵云陈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俩小儿,心想:“这俩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单凭己之力,就想扭转沙场乾坤,那恢复后周岂不一朝便能成就?” 逍遥子有心试探蒙灵云,故意道:“战场凶险,你俩人不过孩童,想要留得性命,还是待在家中的好!” 蒙灵云跪下道:“不!阿骨打同我结拜兄弟,誓诺同生共死!还望师傅原谅徒儿忤逆。” 他两人说的是汉话,完颜阿骨打虽然平时常听到蒙灵云同蒙忠汉话交谈,可却懂得甚少,见蒙灵云向逍遥子跪下,猜到,他师傅定是不准蒙灵云同自己冒险。虽然心中不悦,可想想还是觉得不该邀蒙灵云同去,于是翻身上马,对蒙灵云告别道:“灵云,你寻你大爹爹去吧,我自己去寻我四叔!” 未待蒙灵云回答,已奔出十丈开外。 见完颜阿骨打如此高傲,逍遥子指间凝力,噗!噗!弹出两股真气,同时打中人马穴道,将完颜阿骨打定于马上。 蒙灵云素知逍遥子脾气乖僻,他要留住阿骨打,自然有他的道理,更是不敢相问,只等一会背首诗词哄得他开心,再求他为阿骨打解穴。 “随我来。” 逍遥子吩咐,蒙灵云哪敢不尊,可还是担心马上的阿骨打,一步一回头的随着逍遥子来到平时演武背诗的那块大青石板上,盘膝而坐。 见他担心,逍遥子笑道:“我不过点了他的昏睡穴,他睡上几个时辰自然解开穴道。” “哦。”蒙灵云细声细气的应了一声,便垂头坐着,始终不语。 逍遥子见他不吭声,首先问道:“沙场杀敌,凭借什么?武功盖世,匹夫之勇?” 蒙灵云平时也有读过一些兵书,自然了解一些,于是回答道:“沙场杀敌,凭借同心协力,一鼓作气,勇往直前,不得贪生怕死!!” 逍遥子道:“女真人刚狠轻生,贱不惜命,自然勇猛非常,可却是不开化的蛮民,行军打仗更是不值一提。” “哦?那师傅认为行军打仗该靠什么?” 逍遥子笑而不答,伸出手指悬空疾书,在他身前雪地上瞬间刻出“孙武子兵法”一行草书。 蒙灵云早先就曾见书中提到过《孙子兵法》,可从未得人传授;这时见逍遥子书出,顿时彻悟,立即俯在地上磕头道:“望能师傅能将此兵法传授徒儿。” “哈哈,孺子可教,起来吧!”大笑之后,逍遥子接着道:“这《孙武子兵法》共十三篇,是孙膑之祖孙武所著。师傅盛年时百般寻找,方从鬼谷寻得。未尝轻授一人,今见你心术忠厚,特以付你。” 蒙灵云欣然道:“谢谢,师傅!” 随即,蒙灵云又想到阿骨打一心想要统一女真各部落,何不求师傅将此兵法传授给他? 于是恳求道:“师傅,我义兄完颜阿骨打与徒儿情同手足,他毕身志愿就是统一女真各部落,推翻辽朝。师傅何不也收他为徒,传授兵法?” 逍遥子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得此兵法者,善用之为天下利,不善用之为天下害。我见那小儿心高气傲,狼子野心,非佳士,岂可轻付哉?” 蒙灵云小小年纪也不懂什么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心中不解,“难道师傅说完颜阿骨打不是人类?可他平时待自己甚好,将来又怎么会成为天下之害呢?” 逍遥子怕蒙灵云习得兵法不能善用,再次叮嘱道:“你须谨记,习得此兵法后,不可轻言兵祸,苦劳百姓!” “徒儿谨记,定以师傅所学,造福天下百姓。” 蒙灵云立下誓言,逍遥子才将《孙武子兵法》逐篇依次细解。 最先从“始计篇”开始,逍遥子细心讲解,何是知己知彼,如何运筹帷幄。他一边口述,一边在雪地上勾画解释。 蒙灵云只觉逍遥子口述的兵书篇法,当真有通天彻地之才,神出鬼没之机。经过逍遥子口传身授解释精详,心无阻滞疑难,不到几个时辰,便将“始计篇”、“作战篇”、“谋攻篇”、“军形篇”,四篇彻底领会铭记。 这时候完颜阿骨打也自行解开穴道,看看周围,竟还留在原地,暗自忖道:“奇怪?我怎会在马上睡着了?” 他在马背上,活动了下酸疼的手脚,看到远处,逍遥子正同蒙灵云谈得投机,便想乘马自行离开。可催了几次,座下的马儿如同木头一般,一动不动!他又扬起鞭子在马屁股上连抽了几鞭,马就像没了知觉一般呆呆的立着,豪无反应。 这才想到,“准是灵云的师傅施了妖法!这老头怪里怪气,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完颜阿骨打对逍遥子颇为忌惮,没得允许也不敢再去打扰。又想马上去找自己四叔,可那马被逍遥子点了穴道,一步也不能动,阿骨打努力一番后毫无进展,最终还是放弃了。 折腾了那么久,完颜阿骨打觉得肚子很饿,于是招来两只海东青,拿着弓箭准备在附近打些猎物来吃。 两只海东青也着实厉害,不一会就在林子里发现一只麋鹿,呼的从空中冲下,爪子抓在麋鹿的犄角上,“噗!噗!”两下就啄瞎了麋鹿的眼睛! 麋鹿眼睛一瞎,便没命的乱奔,轰的一下自己撞死在树干之上。完颜阿骨打一箭未发,就轻而易举的将麋鹿拖回了雪地。 开膛破肚之后,支起架子,烤得肉香四逸。 完颜阿骨打也不独自享用,分了半只给蒙灵云和逍遥子食用。 有完颜阿骨打猎食,蒙灵云不用分心照顾师傅,学得更加专心致志。至夜,又燃起篝火,直到第二天早晨,逍遥子才将《孙武子兵法》的“兵势篇”、“虚实篇”、“军争篇”、“九变篇”“行军篇”、“地形篇”、“就地篇”、“火攻篇”、“用间篇”传授完毕。 最后,又逐篇盘问,蒙灵云都能对答如流,一字不遗,逍遥子才放心离去。 第十章 出谋划策 “阿骨打?阿骨打?起来了。” “恩??哦。你师傅走了?” “已经走了。” 蒙灵云摇醒还在熟睡的完颜阿骨打,阿骨打揉着眼睛醒来,同他一起收拾行装。刚才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想要说什么。看到雪地里站着的马,才恍然道:“那马被你师傅施了妖法,不会动了!我们怎么走?” 蒙灵云笑了出来,“那不是妖法,是点穴。一晚上它早就自己解开穴道了。” “是吗?”完颜阿骨仍旧不信,蕴起力气猛的扯动了下缰绳。 那马站着睡了一晚上,忽被人吵醒,仰起前蹄猛的一声嘶鸣,吓得完颜阿骨打仰面而摔,口中叫道:“妖法!准是妖法!” 蒙灵云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完颜阿骨打丢了面子,爬起来就朝马屁股上擂了两拳,狠狠道:“你个畜生!一会跑不快,瞧我不抽你!” 说罢翻身上马,驾着马驰了几步,一切又如平常,这才安下心来。他取了一块昨晚吃剩下的鹿肉丢给蒙灵云,道:“上马来吃,我们已经落后四叔一天,可能他已经同邑屯村桓赧、散达兄弟交战了!” 蒙灵云咬着鹿肉,握住阿骨打伸出的手,翻到马上,回他道:“昨天师傅传了我行军打仗的妙计,我们不去找你四叔,回村子找你阿玛去!” 完颜阿骨打转过身,吃惊的看着蒙灵云,“找我阿玛?他一定不会让我们上战场杀敌!” 蒙灵云问:“阿骨打,你是要杀几个敌人解恨,还是帮助你的族人?” 完颜阿骨打想了半天,小声的嘀咕,“两样都想。” 见他有所犹豫,蒙灵云相激道:“杀敌痛快重要,还是整个部族重要?” 这回完颜阿骨打想也不想,干脆的答道:“当然是整个部族重要!” “那就对了,我们快回村子!” 完颜阿骨打见蒙灵云自信满满,有些不相信,问:“难道你有对付乌春和邑屯村叛乱的办法?” 其实办法不是蒙灵云想到的,不过他很聪明,将完颜部现在所遇到的危机当成了疑问向逍遥子请教。逍遥子传授《孙武子兵法》自然也会用到实例。一问一答后,蒙灵云对现在的局势豁然开朗,逍遥子说的种种妙计也都记得一清二楚。 “恩,咱们快回去,要是你阿玛已经大军出征,就来不及了。” “万一他不听咱们的怎么办?” “我们先找大爹爹,你阿玛准听我大爹爹的话!” “这办法好……” 俩人一边争论,一边催马狂奔,不多时就回到完颜部的村子! 此时,完颜部的前军早已经出发,只剩下完颜劾里布的中军还留在村中。 当初完颜劾里布害怕乌春大军同桓赧、散达汇合一处,所以才分而击之,却不知这样做也把自己的力量给分散了。虽然蒙忠曾有提醒,完颜劾里布虽有警觉,可始终做得不够明智。 不增兵给完颜颇剌淑,企图靠议和来解决危机。桓赧、散达兄弟对完颜劾里布兄弟嫉恨已久,此次起兵正是乘乌春部落来袭,釜底抽薪之计!加上完颜部内部,族叔跋黑有异,内忧外患,谁人不想乘火打劫一番。想要议和,谈何容易! 为了抗击桓赧、散达,完颜颇剌淑带走五十骑兵,两百步兵;完颜劾里布将部落中的精壮全都组织起来,真正能够打仗的人也不过几百人,可驱的马匹只有一百多匹,牛车十几辆。凭借这点兵力对付乌春大军,更显得吃力。 俩人一进村子便分头行事,完颜阿骨打去找完颜劾里布;蒙灵云去寻蒙忠,按照来时商量好的计谋,劝说完颜劾里布不要出军迎击乌春大军,而应当立即派兵增援完颜颇剌淑! 完颜阿骨打见到完颜劾里布立即下马相劝。 完颜劾里布却不以为然,道:“你个孩子懂什么行军之事!乌春势大,当然应率主力迎之!否则他两军合势来击,我们如何抵挡?” 完颜阿骨打无法说服完颜劾里布,立即去找蒙灵云;而这时,蒙灵云也正同蒙忠竭力争辩! 蒙忠找出“行军篇”“天时”一条问蒙忠道:“大爹爹,您可曾记得去年扫平鹰路,天降大雨,谢野部溃不成军,我军大胜?” 蒙忠当然记得,那一仗他同完颜乌古乃并肩做战,就连这俩孩子也有参与。当时将近十月,忽降大雨,谢野军不成列,被完颜乌古乃以少胜多,实在是漂亮的一仗。 蒙灵云见他沉默不答定是在思考局势,于是又当头一喝,“此时已近十月,乌春不懂行军利弊,贸然北侵,路途遥远,定然会遇到多雨天气,不战而返!劾里布叔叔何必派出大军相迎,而令颇剌淑叔叔孤军奋战,寡不敌众?” 蒙忠这两日都忙着帮完颜劾里布布置行军之事,连夜不休,蒙灵云昨日一夜未归,他无暇顾及。当他听完蒙灵云所言,心中惊奇,“孙少主年纪不过十一岁,只过得一晚,竟能将战局分析得如此透彻,莫非是老将军在天有灵,托梦告之?” 忙问道:“孙少主,此番计谋你是如何得知?” 蒙灵云觉得不必对蒙忠隐瞒,坦然道:“昨日,师傅传授灵云一套《孙武子兵法》。习得兵法,又请问过师傅之后,灵云自然想到理应如此!” 蒙灵云说完,蒙忠喜极成泣,跪地抱住他道:“孙少主用心如此,蒙将军为不死矣!!” 蒙忠擦干老泪,才对俩孩子保证道:“放心,老奴这就去劝说劾里布勃堇,请他立即派兵援助颇剌淑将军。” 完颜阿骨打先前碰壁,俩人输了一局,这时蒙灵云能说服蒙忠,胜利有望,心中欢喜,便脱口而出,“太好了,巴图鲁出马,阿玛定然能够接受。” 三人商定好之后,立即奔向完颜劾里布军帐。还未进得军帐,紧急军情立时来报,“报!颇剌淑将军寡不敌众,兵败斡鲁绀出水!” “什么!?颇剌淑败了??”完颜劾里布显然不信,“完颜颇剌淑是完颜部勇将,那桓赧、散达兄弟算什么东西,怎能将颇剌淑打败?” 传报军情的士兵又将前方战事的情况详细报告:“颇剌淑将军兵至斡鲁绀出水,既阵成列,使人议和。桓赧恃乌春之军在北,无和意,欲战!颇剌淑将军见战地迫近村墟,虽胜不能尽敌,宜退军诱之宽地。乃令军少却,未能成列。桓赧、散达乘之,故败。” 完颜劾里布听完,恼羞成怒,心想:“颇剌淑兵败,绝不能再令乌春大军北下!”立刻传令道:“传我号令,全军出征!” “慢!!”战事时局竟同蒙灵云所说相差无几,蒙忠更加不再怀疑,忙劝完颜劾里布道:“劾里布勃堇,此时不应出征对抗乌春,应力救颇剌淑将军!” 随即,蒙忠将时局三言两语向完颜劾里布解释清楚,又将应敌之策全盘托出。 “我军只用在匝道上埋设陷阱,扎起硬寨以抵挡乌春大军足矣;再令一队人马抄到桓赧、散达大军之后,扰其部落居所,定叫他分心回救。待他兵力分散,我们再联合效忠的其他部落,兵合一处,全力击破!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也。” 完颜劾里布听后大悦,立即使欢都、冶诃以本部七谋克前去援助完颜颇剌淑;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假意迎战乌春大军,实际却准备取道舍很、贴割两水攻取桓赧、散达之家。 出征之后,果然如同蒙灵云所料,天降大雨,乌春因为久雨不能前进,于是罢兵而回。 完颜劾里布立即带兵转攻桓赧、散达后防;然而完颜劾里布焚烧了桓赧、散达俩人居所,杀略其家人百许人,消息还未传到桓赧、散达耳中,完颜颇剌淑再次兵败! 第十一章 乾坤逆转 蒙忠伤势未愈,没有同完颜劾里布一同出征,留在村子中随时关心前方战事。 “大爹爹,颇剌淑叔叔又败了,这该如何是好?” 蒙灵云始终是个孩子,两军交战,局势瞬息万变,完颜部再次失利,远远超出了当初的预料。 “唉!颇剌淑四叔怎么搞的,连连吃败仗!” 完颜阿骨打也坐不住了,急欲前往前方与劾里布一同作战。 蒙忠同样苦闷,劝慰俩孩子道:“别急,待劾里布勃堇与颇剌淑将军汇合,自然能扭转局势。” 辞了蒙忠,俩少年独自在雪地玩耍。蒙灵云回想兵法中所述,幽幽道:“《孙武子兵法》中讲到‘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已占‘天时’、‘地利’,不知劾里布勃堇与颇剌淑将军汇合后能不能算是‘人和’?” 阿骨打道:“我听阿玛说,族中跋黑有异心,所以才勾结了外族来犯,又让桓赧起兵作反,弄得我完颜部外忧内患,罪魁祸首就是他!” “这人如此歹恶,你阿玛为何不将他惩治?”蒙灵云大是惊奇。 阿骨打解释道:“跋黑同我玛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族中颇有地位。所以阿玛也没办法对付他,虽然削了他兵权,可他还是部族的勃堇,杀了他,不仅他的部落会起来反对阿玛,连他的亲家也会联合起来造反。” 问清了细节,蒙灵云仔细琢磨,想出一计,趴在完颜阿骨打耳边将计谋说出。 完颜阿骨打听了又是点头,又是惊愕,“我们去?用妖法!?” “嘘——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想到是我们干的,更不会推倒你阿玛身上。”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打定了主义,这俩少年就着手暗杀跋黑的计划。 经探子打听,跋黑正在驰满村,他一个小妾的家里逍遥快活。俩人连夜摸进驰满村,在最大的那间棚帐找到了跋黑。 俩人从棚帐的隙缝朝里瞧去,见一干大汉正在喝酒吃肉,畅所欲言! 对面一个早已喝得面红耳赤的大汉,端着一碗酒,摇摇晃晃的跌到背首而坐的一人面前,道:“跋黑勃堇,那……那劾里布兄弟一死,这十二支……十二支完颜部落……就全都是您的了!属下再……再敬您一杯!” “哈哈哈哈!”背对着俩人的那老汉笑而不答,端起碗,一引而尽,抹了抹嘴唇上面的两撇胡子,得意洋洋的道:“尔等跟着我以后自然会好酒好肉!乌古乃家的女人迟早全都是我们的!哈哈哈!” 帐内大汉个个堆笑附和,连连称是。 完颜阿骨打在外面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这些人,一个不留全都杀掉!这会俩人已知那背着自己的老头定是跋黑不错! 似乎跋黑觉得只是喝酒吃肉并不过瘾,轻击手掌,招来一帮婢女。婢女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进到帐篷内立刻自行脱掉披在身上的长筒袍袄,里面竟然一丝不挂。 跋黑的那些属下贪婪地扫视着这些晶莹白皙的胴体,只觉得呼吸急促,喉咙一阵发干。几个胆子稍大的,早就迫不及待的将手伸向了那些婢女。 跋黑见他们一个个急不可耐,自己将俩个赤身裸体的婢女拉入怀中,道:“喜欢哪个就自己动手吧!哈哈哈哈!” 帐内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婢女被抢得一个不剩。男人的喘息声、女人呻吟的尖叫声、雪白胴体的诱惑、混和着刺鼻酒气的檀香,让这俩个少年的小腹有一股热流逐渐高涨,脊柱上也依次传来这种恼人的感觉…… 蒙灵云不再往里瞧,从檐脚拌断一截悬冰,只取冰尖一点儿,看准了跋黑后颈的风府穴,运起指力猛的弹了出去! 风府穴本是督脉大穴,若受重击必定命丧当场!蒙灵云体内积有逍遥子四十余年精纯内力,虽然此时他还不能将内力收放自如,可这一弹使力不小,无意之中竟运出八成功力。真气随着冰尖直没而入,不留一丝痕迹,跋黑哼了一声,坠下炕来,一命呜呼! 一击得手,蒙灵云同阿骨打立即隐没雪中,逃出驰满村。 跋黑异状并没立即引起众人注意。服侍他的两个婢女疑当他是醉倒,将他扶起,继续百般挑逗他的命根子,只待勃起后再行一番云雨。 人死肢体自然渐渐冰冷,俩个婢女扶弄了一阵,发觉久久不能坚挺,把手一试跋黑鼻息,他竟然已死,这才颤声尖叫,引得众人注目! “正喝得欢畅,怎么一眨眼就死了呢?”跋黑的属下也并非脓包,立刻想到有人行刺,命人封锁村子,细细搜查。此时,蒙灵云和阿骨打早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村子,他们哪里还能找到人?随便抓了几个外村人,严刑逼供,最后也没问出什么来。 随后跋黑的属下又将尸体检查一番,却找不到任何伤口,见他嘴中将正含着一块鸡骨,喉中卡着一块,于是对外宣称,跋黑吃肉,被骨头哽死。后又杀了那俩名“服侍不周”的婢女,此事便不了了之。 跋黑之死一经传出,前方战局立即扭转,不术鲁部的卜灰首领、蒲察部的撒骨首领纷纷带兵来援,四路人马在混同江附近的匹古敦河北面汇合。没有了后顾之忧,完颜劾里布将汇合大军集成阵列,鸣鼓作气,一路驰骋,迎战桓赧兄弟的判军。 桓赧恃其兵众,有必胜之心,下令道:“今日大战,你们准备车辆随行。乌古乃家族的宝物财产你们任意运走。遇有不服从的,就把他俘掳来。” 桓赧大军首先攻下了婆多吐河的裴满部。裴满部的斡不族长先前依附于完颜乌古乃,乌古乃已死,他们始终效忠完颜部家族,桓赧的来犯,视死抵抗。 桓赧一怒,便杀了斡不族长,纵火焚烧了村子。 完颜劾里布虽然集合了不术鲁部和蒲察部的部分兵马,可人马始终没有桓赧的人马多。于是完颜劾里布再次向桓赧要求议和,桓赧提出索要完颜盈歌的大赤马和完颜辞不失的紫骝马作为议和的条件。这两匹马都是女真族中难得的宝马,完颜劾里布心想:“即使交了宝马,桓赧也未必肯和。与其白失俩马,不如决一死战!” 随即完颜劾里布命大军沿安术虎河行军,希望沿途能争取到更多部落的支持。 未等其他部落来援,觇者来报,“劾里布勃堇,桓赧叛军已经杀来了!” 一场血战,再所难免! 第十二章 旗开得胜 叛军势大,两军对阵,完颜劾里布旗下的军吏还未交战,就已吓得双腿发抖,面无血色。 “士卒混杂,终不能匹敌。”完颜劾里布虽然心中忧虑,却神色如常,眼瞧四下地形,已是成竹在胸。 “前方不远便是脱豁改平原,那里地势空旷,便于列阵。”盘算好后,完颜劾里布挥鞭命道:“传令辞不失整军速进,待于脱豁改原!” 大军行至脱豁改平原,完颜劾里布又令全军解甲下马,洗个脸,喝些米粥,稍做休憩。 判军渐渐逼近,前哨已退回本阵。 这场仗别说求胜,能否在战场中活下来都难以定数。完颜劾里布私下叫来五弟完颜盈哥,道:“今日此战,如胜则已。万一失败,我必死无疑。你骑马在远处观战,不要参战。如果我死了,你不要为我收尸,也不要管我的妻儿老少,尽管驰马奔告族人,借兵复仇!” “劾里布阿珲,我要与你同战!”完颜盈哥不肯,誓要兄弟两人同生共死! 完颜劾里布脾气暴躁,见他不听,挥鞭便抽,怒道:“你不听我言,我们自不是兄弟!” 完颜盈哥无奈,只得骑着大赤马远远观战。 前面草原雪雾大起,桓赧判军已冲到跟前数百步远。完颜部里的杂军见敌兵面目渐渐清楚,个个相貌狰狞,咬牙切齿的冲来,只吓得心中怦怦乱跳;唯有完颜劾里布族下的士兵个个神色镇定。 完颜劾里布弃甲裸身,于马上提气一声长啸,高举战旗,呼!呼!呼!扬了三下,完颜部士兵齐声大叫,杀声震天! 待三击鼓之后,完颜劾里布弃旗持剑,率领数骑一马当先,向叛军冲去! 见桓赧判军竟不以马队冲锋,而以步兵持盾推进,完颜劾里布大喜欢,立即挥剑下令,“铁浮屠,冲其中军!辞不失、欢都抄其后路!” 两骑传令兵立即伏鞍疾驰,大声传达号令,完颜部士兵喊声顿息,分出两翼。完颜欢都、完颜辞不失各领一翼,风驰电掣的往两侧高地上抢去。 无数马蹄卷起满天飞雪,完颜劾里布身为军锋,一百“铁浮屠”骑兵士气大振,挺着长矛奋勇向前,直冲敌阵,尽锐搏战! 步兵刀阵怎能抵挡重骑兵的长矛冲击?一阵冲击,步兵刀盾阵立时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向后逃窜,桓赧后军登时大乱。 还未等桓赧后军的骑兵列队,完颜欢都、完颜辞不失领兵夹击冲来,径抄其后路。桓赧叛军前方溃败,现又左右受攻,战不多时,全军随即溃败。 桓赧兄弟见大事已去,带着一队亲信,拔转马头,朝来路逃窜,部众跟着纷纷往来路败退下去。 完颜劾里布勒兵不追,令辞不失放大队过去,等败兵退到还剩百余人时,蓦地呼哨冲出,截住路口。桓赧残兵陷入了重围,无路可走,勇悍的奋力抵抗,尽被砍杀,余下的抛弓下马,弃枪投降。 这一役完颜劾里布手刃敌方九名大将,全军歼敌一千余人,俘获百余人,完颜部落只伤亡了一百余名,将士们无不赞叹完颜劾里布神勇无敌。完颜劾里布又下令剥下判兵的衣甲,颁所获于将士,各以功为差;战死士兵,每家抚恤马匹、俘虏作为奴隶。 桓赧叛军从此一蹶不振,劾里布兄弟在完颜部落中地位变得更加巩固。 ※※※※※※※※※※ 夕阳残照,落雪无声,不知不觉,又是十年流逝。 长白山山脚下那片皑皑白雪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的奇景。雪峰顶上,一块巨大的岩石突兀的高出地表,直向青天。而这岩石之上,一个少年长身而立,身上貂裘猎猎当风,竟似比这落雪更加洁白。 十五年过去,夕日那名五、六岁的孩儿如今已经长成一个俊逸的少年,曾经灵秀、稚幼的面容多了几分阳刚之气,变得挺拔出落。 他伸展手臂,注视着雪原上的众人,满脸笑意。 斑驳的日影之中,一位青衫老者,踏着落雪,缓缓而来,他须发皆白,却依旧风神潇散,宛如神仙中人。望着天地,感慨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少年似乎没察觉身后有人,待那老者开口,才惊觉身后站着一人,神色由惊转喜,叫道:“师傅!” 那仙风道骨的老者自然是逍遥子,而那俊逸的少年便是已经长大成人的蒙灵云。逍遥子不但武功卓越,震烁古今!琴棋书画,医卜星相,行兵布阵,斗酒唱曲,行令猜谜,百家之学也是无所不会,无所不精。 蒙灵云随逍遥子学习十余年,尽得他平生精髓,武功自不必说,百家杂学中更是以医学、兵法为精。生女真十余年来,各部之间征战不断。蒙灵云随着义兄完颜阿骨打也多次参与女真部落之间的征讨、平叛,早将医术、兵法实践得熟之甚熟,只盼着有朝一日回到宋朝。能像先辈那样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 逍遥子也不应他,继续蹬上岩尖。蒙灵云不敢与逍遥子平列而站,自退后了两步,才道:“师傅,这儿风大,咱们还是下去吧?” 逍遥子摇头不语。蒙灵云站在他身后,回想刚才他所说的那句话。随即想起这句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原文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蒙灵云想起自己小时候途径雁门关,于是想当然的道:“天地不仁,生了万物,又把万物当刍狗来玩弄;君主不仁,视斯民如刍狗之贱,真是苦了天下百姓!” “哈哈,”逍遥子郎声笑道:“天地无所谓仁与不仁,并不是缘于仁爱万物而孕育万物,而是自然而生,自然而有,自然而归于还灭。天地看待人和万物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对人特别好,对其他万物特别差。天地视万物与人平等,都是自然的,偶然,暂时,终归还灭的刍狗而已。 只是人有人心,以人心自我私识,而认为天地有好生之德,因此发出天心仁爱的赞誉。如果天地有知,肯定会笑我辈痴语!” 蒙灵云这才彻悟,“没想自己跟随师傅学习十年,原以为尽得他老人家精髓,今日一答,真是相形见拙。” 逍遥子接着道:“所以我们应该效仿天地之精神,心如天地,一切作为皆自然而然,不能强求。” “徒儿必当谨记师傅教诲。” “恩。”逍遥子恩了一声,从石上走下,取出一支铁箫递给蒙灵云,“这是我闲时所做,你自带在身上,防身之用。” 蒙灵云听出逍遥子有话别之意,万万不敢接那支铁箫,跪下道:“师傅,灵云还没好好报答您的恩德,怎能离您而去?” “怎么那么快就忘记我说的话了?” 蒙灵云哽咽道:“徒儿不敢,徒儿孝敬师傅也是出自内心,自然而然!” “好了,起来吧!你已长大,自然要去闯出一番作为,怎能继续留在我身边?你年少有为,将来必定会是国之栋梁。无论当今天下姓柴也好,姓赵也罢,你都应以天下百姓为重!” “恩……师傅……” “还有就是,燕云十六州历代是我中华国土,沦落蛮夷百年,百姓生活自然疾苦不堪。显德六年,先帝曾亲率诸军北伐契丹,兵不血刃,连收三关三州,十七县。只可惜正准备乘胜夺取幽州,遇疾而返,从此大业难就……” 蒙灵云听罢,心头一惊,“显德六年?先帝?难道师傅口中所说的先帝是前朝周世宗——柴荣!师傅本人是后周王室?” 看到蒙灵云满脸惊异,逍遥子自笑道:“怎么,不敢相信?” “哈哈哈哈……”他笑声顿息,厉声道:“不错,我便是世宗六子柴熙谨!” 第十三章 一言破天机 蒙灵云口中轻轻发出“啊”的一声,目光在逍遥子身上游离,“师傅竟然是柴荣之子!?” 关于前朝后周历史蒙灵云曾听蒙忠谈起过,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皇袍加身,夺了义兄柴荣之子的江山;赵匡胤坐上龙椅之后,觉得惭对义兄,故立下祖训:凡是大宋历代皇帝,在祭祀时必须要在誓碑前下跪,并默诵碑上誓言,世世代代,不得违抗。 誓碑中所记只有寥寥三行: “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凡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即使谋逆大罪,亦不可株连全族,只可于牢中赐死,不可杀戮于市!” “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后世还传言,太祖赵匡胤不但立下誓碑,更亲手书下“丹书铁卷”传于柴氏后人。 蒙灵云默然,良久,才道:“那……师傅可曾想过复国?” “何曾不想?先帝曾誓,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在位五载,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南征北战,结束分裂!” 这番话逍遥子说得豪壮,蒙灵云心中感叹,“这等豪言壮语,雄心壮志,也就周世宗这样的贤明君主才有,后人谁人能及?” 逍遥子神色凄然,接着道:“可惜,天意弄人,即将统一天下,收复燕云,先帝却英年早逝,留下我等小辈个个年幼。次年辽国乘机联合北汉大举入侵,当时四皇兄立位年仅七,时政不稳,一切全由符太后主政!如此局势,太后任命先帝义弟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调动全国兵马以抗外敌!谁知赵匡胤狼子野心,愧对先帝对他此般信任,大军行至陈桥驿站骤然兵变! 虽然皇兄年仅七岁,可深得先帝教诲,以天下大局为重;叛臣赵匡胤背信弃义,不肯辅佐称臣,便退位让贤好了!从此,先帝打下的江山就这样拱手于人!” 逍遥子说到此处,蒙灵云不禁又问:“那后来呢?我曾听说太祖立誓善待柴氏子孙,并封恭皇帝为郑王。” “哼!善待?若不是卢琰、潘美两位将军冒死谏阻,我早随皇兄而去! 赵匡胤得了天下,便四处找寻先帝遗孤。我兄弟七人,年长的三位皇兄皆为后汉所诛;五皇兄年幼夭折;四皇兄软禁房州,未及成婚便无故病逝;先帝血脉便只剩下我和七皇弟柴熙诲。 那日,赵匡胤夺了江山,软禁了四皇兄,在宫中寻到我和七皇弟,左右侍卫意欲将我二人斩杀。这时,卢琰将军冒死谏阻,‘尧舜授受不废丹朱、商均,今受周禅,安得不存其后?’ 潘美将军听罢,也以手捶殿柱,垂头不语。赵匡胤自知理亏,不敢当着众将领斩杀我兄弟二人,于是作罢。 事后,潘美将军怕赵匡胤反悔,再诛杀我兄弟,便同卢琰将军分别将我二人抱养,更名改姓,掩人耳目。 显德十年十月,那日秋高气爽,潘将军收到赵匡胤密函,若不将我处死,便性命不保!潘将军不忍将我杀害,便把我托付给了陈传道人,后找来一具孩儿的尸首,毁了面容,对外慌称我患了天花,已经夭折。 赵匡胤以为我已死,又追问七皇弟熙诲下落,卢琰将军敷衍了几次,终怕七皇弟再受人迫害,于是带着熙诲连夜出京,从此隐没江湖,再不臣宋! 后来,我便拜陈传道人为师,自号逍遥子,从那一天开始,我决心遵照先帝遗愿,干出一番大事业。开始学骑射习兵法,钻研百家绝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终于练就了一身武艺,并从黄老庄周的典籍中悟出禅机,自创出一门绝世无双的奇功!” 蒙灵云听得出神,张嘴便道:“北冥神功?” “不错,正是此功!只用十载,我便有所小成。得知四皇兄已故,我便一边打探七皇弟的下落,一边行走江湖以武交友。” “是了,师傅想要复国自然要习百家之术,广交朋友,难怪会如此博学。”蒙灵云一边听,一边暗想,也不再随意打断逍遥子说的话。 “寻了几年,始终没有七皇弟下落,当时就想多半他也着了赵氏毒手,不在人世。柴氏血脉从此只剩下我一人,我欲加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不到两年,竟华发早白。我本想立即找个女子,成家立业,延续香火;可我自小随师傅修道,试了几次皆不顺心,便又创了一门武学内功,便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虽然修炼此功不能真的长春不老,但每三十全身血脉便能逆生一次,如若重生/如此,生命自然可以绵长。” 竒_書_網 _w_ω_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蒙灵云恍然大悟,“师傅能活百年,原是因为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师傅说我膻中穴年幼受损,不适宜修炼‘北冥神功’转而授我‘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修炼手少阳三焦经脉,原来是想我能将受损穴道修复。” “后来,为了复国能有外援,我便收了几名家势强盛的子弟作为徒儿,各传了一门绝学,待我举事之时也能得到多方援助。 不过我还是将精力着眼在江湖上,如果能得到诸多江湖义士的支持,复国之事,指日可待。” “师傅当时您是想一统武林,号令天下?” “哈哈,不错,正如你所说!可当时武林人才济济,一统武林谈何容易。不说中原的两大门派少林、丐帮,就是新兴的大理国皇帝段素真、丐帮第三任帮主金玉奴、慕容氏慕容龙城,哪一个不是武功了得! 逍遥子谈及武林,蒙灵云顿时兴趣大增,忙问:“这些武林前辈徒儿从未听说,不知他们各有何等绝技?” “少林派那名高僧通晓达摩祖师‘七十二绝技’中二十三门绝技。他毫时三十六年练成‘一指禅’,已是少林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纵聪明’的武学奇才,被称为‘二十绝神僧’;丐帮第三代帮主金玉奴,不但继承了丐帮祖师的‘降龙十八掌’,更是创出一套镇慑群邪、巧妙绝伦的‘打狗棒法’!” “‘打狗棒法’竟是此人所创?!”蒙灵云早年就曾见过此套棒法,后从逍遥子处习得招式,对“打狗棒法”的精妙绝伦佩服无比。现在听到逍遥子说出创始人,自然是忍不住再发赞叹。 逍遥子轻拂长须笑了笑,道:“这有何奇,不过一套棒法。” 蒙灵云不信世上还有比“打狗棒法”更为巧妙的武功,惊道:“哦?难道世间还有比‘打狗棒法’更奇妙的武功?” 逍遥子不紧不慢的道:“若论单打独斗,慕容氏、慕容龙城自创的一套借力打力,名为‘斗转星移’的武功比那‘打狗棒法’更加巧妙!不论对方施出何种功夫来,都能将之转移力道,反击到对方自身。” 蒙灵云不屑的道:“那不是四两拨千斤之术,何足为奇?” “非也,不但是劲力,即便是招数‘斗转星移’都能一样不差的反施对手!好比善于‘锁喉枪’的,挺枪去刺慕容龙城咽喉,给“斗转星移”一转,这一枪便刺入了自己咽喉,而所用劲力法门,全是出于他本门的秘传诀窍;善用‘断臂刀’的,挥刀砍出,却砍上了自己手臂。兵器便是这件兵器,招数便是这记招数。” 逍遥子说完,蒙灵云这才体会到“斗转星移”这门功夫的可怕,嘴上再不敢不服,“若不是听师傅所说,徒儿还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完美无缺的武功。” 逍遥子笑道:“世上哪来完美无缺之物,武学自然也是如此,这‘斗转星移’转换有形的兵刃拳脚尚易,转换无形无质的内力气功,那就极难。大理国皇帝段素真所使的‘六脉神剑’恰恰便是它的客星。” 逍遥子口中的武功奇之又奇,蒙灵云连连发问,“六脉神剑?那是一路什么剑法?” “六脉神剑,并非真剑,乃是以一阳指的指力化作剑气,有质无形,可称无形气剑。所谓六脉,即手之六脉太阴肺经、厥阴心包经、少阴心经、太阳小肠经、阳明胃经、少阳三焦经。” “原来如此,难怪师傅说‘六脉神剑’是‘斗转星移’的客星。这无形气剑实为内力,‘斗转星移’再是巧妙也不能将其内力反施与人。” 听了如此之多的武林高手,蒙灵云顿时担心道:“世间高手这么多,师傅统领武林岂不是很难” 他自然知道逍遥子没有统一武林,可还是好奇此后发生的故事,接着追问道:“那后来怎么样呢?” 第十四章 华山论剑 逍遥子望着旷原莽莽,默默不语,转身回到栖息的岩洞。 蒙灵云才发觉不知不觉中,天色早就黑了下来。赶忙燃起篝火,服侍逍遥子坐下。 逍遥子盘腿坐定,才接着道:“后来我终于打听到七皇弟下落。” 蒙灵云听了也觉欢喜,他又想知道逍遥子最后有没有战胜那几位武林高手,又关心他兄弟二人团聚,问的问题也颠三倒四,“师傅寻着师叔,那岂不是很好?兄弟俩人统领江湖,共就一番事业。” 逍遥子轻叹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可七皇弟却不想复国。” “不想复国??”蒙灵云心中不解,“儿孙不尊先辈遗志,岂非不孝?”虽然心中这般所想,可他却不敢说出来,一个晚辈怎可当着长辈,训斥另一个长辈的过失。 “七皇弟当时已经更名,名为卢璇,并且已娶妻生子,人丁兴旺。弟妹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救下我二人、卢琰将军的小女卢锦儿。 我俩人相认,当夜把酒言欢,各叙这几十年来的种种辛酸。当时七皇弟也练就了一身武艺,并且身为殿前防御使,居位显赫,深得赵光义信任。 我大为高兴,心想七皇弟隐姓埋名屈身此位,定是为了接近赵光义,以为行刺之便!内有皇弟把持,我在江湖举事,何患不成? 于是当晚便邀他与我一同复兴周室,完成先帝遗志,捣了赵姓江山。可七皇弟他却诸多推辞,说什么‘天下已定,何必再起兵祸,弄得神州萧条,生灵涂炭?’ 听罢,我义愤填膺,挥手便是一掌,怒斥‘汝非吾柴氏子孙!” 我本想再补一掌,将他击毙,可念道兄弟情分,不忍下手,又不想再多见此人,便愤然离去。 过得三日,七皇弟终因我那一掌经脉具损,辞世而去。” 后来,我又从七皇弟子孙口中听到,七皇弟被我打伤后,他的儿孙皆问仇人是谁?七皇帝始终都不肯将我说出,只留下‘柴脉不可忘,琰恩不可负,卢姓必[③Z中文网,电脑站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更新最快]须延,历史不容改’的祖训,便此断气。我这才知道七皇帝他从未忘记自己是柴氏子孙。 只因气愤,我竟亲手打死自己兄弟,后悔也未时已晚,若是当时,我能及时救治,定然不会如此。”“没想竟然这样的结果。”蒙灵云兴叹道,心中隐隐为师叔不值,可不知为什么又心生敬佩。 此时逍遥子提齐往事,纵然修道百年,心中也难免一阵悲凉。 “此后,我再不想一统什么江湖,谈复国之事。因先前同几位武林道友约定,六月初三同赴华山之颠讲道论剑,于是便如期应约;只等了结此事,不论胜负从此隐没江湖,不问世事。” 蒙灵云大吃一惊,叫道:“华山论剑?!” 他听蒙忠谈及武林,曾提到武林中相传有“华山论剑”争夺“天下武功第一”的韵事。自从蒙灵云同逍遥子学习武功,识得逍遥子武学广博,若真有什么“华山论剑”,天下武功第一之人非逍遥子莫属。 蒙忠接触武林的时间短暂,“华山论剑”也是听得旁人说起,自然不清楚当时论剑之人都是些何许人物,蒙灵云细细追问,当然说不出来。于是,蒙灵云便想,蒙忠说的“华山论剑”,不过是江湖上的一批妄人,不知从那里听到“华山论剑”四字,附庸风雅罢了。 这会听逍遥子说起,哪还有不信,忙又问:“师傅说的那几位武林道友,难道就是少林的‘二十三绝神僧’、丐帮的金玉奴帮主、慕容氏的慕容龙城前辈,和大理国段素真皇帝?” “正是这四人。” 其实不用逍遥子回答,蒙灵云也能猜到是这四人。 “我们五人约定各使平生绝学比武较量,决出当今武林之中何人武功第一。 少林的‘二十三绝神僧’本是佛门中人,实不该争此虚名,不过所到之人皆是当时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武学造诣登峰造极。‘二十三绝神僧’也是习武之人,自负精通少林二十三门绝技,难免想同他人讨教几招,见识世间精妙绝学之后,再潜心苦练,求得功夫愈益精纯。 那时是在寒冬岁尽,华山绝顶,大雪封山。我们五人口中谈论,手上比武。先前还是各发快招,未曾点到,即已收势,互相试探对方虚实,虽是试招,出手之中却尽是包藏了精深的武学;到了后来,各使绝技绝招,作同途异路的生死相搏,在大雪之中直比了七天七夜。” 虽过去几十年,逍遥子回忆起当时每人所使招式丝毫不错,真可谓神人。他一边口中述说,一边手上比试,将那日“华山论剑”讲得绘声绘色,并将每人所使的武功逐招向蒙灵云演示,直听得蒙灵云仿佛身临其境。 逍遥子讲到他人相搏,便分饰俩角,先讲出招如何凶狠,讲完立即又换成受招之人,述破招如何巧妙;若遇上自己同人过招,则令蒙灵云扮作自己使逍遥派武功,自己使对手所用招式,俩人相互拆招。 平时,蒙灵云所习武工多是以内功为主,招试皆是由逍遥子演示一遍,便铭记于心,下来多加演练,就能完全掌握,逍遥子也从不同他过招解招。 这一晚,逍遥子演得起劲,竟从洞内打到洞外,俩人的拳势掌影在雪中飞舞来去,或攻或守,无一招不是出人意表的极妙之作。 逍遥子或使少林的七十二绝技,或用大理段氏的“段家剑”,或使“打狗棒法”,或以内力拟化“六脉神剑”,或用“斗转星移”的手法,每使一招都命蒙灵云使出逍遥派武功一一拆招。演到此时,逍遥子已不再是当时“华山论剑”之时所使的招式,更多是他多年后才想出的破解之法。 这些破解的招式不知在他脑中演示了千遍万遍,他口传身授平身所学早已一尽传给了蒙灵云,这时过招脑中所想源源流出,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逍遥子能使出当时各人所使招式,可并非是通解,而是他的另一门绝学“小无相功”,说起这门武功,练至出神入化之时,便可催动内功,使出百家武学的威力,可谓是扑朔迷离,真假难分。 俩人这样拆招,不眠不休过去三日三夜,蒙灵云只觉腹中饥饿,才想起逍遥子也是三日未食,于是准备唤来鹰儿捕些小兽,烤熟后给逍遥子食用,食饱后,再同他拆招。 逍遥子不许,掏出几枚黄色药丸,让蒙灵云食下。蒙灵云一眼就瞧出那黄色药丸是“九转熊蛇丸”。这“九转熊蛇丸”专治金创外伤,还魂续命,灵验无比,调制非常不易。此时逍遥子竟将这难得的灵药当饭食一般食用,蒙灵云着实舍不得,只吞了两枚,顿觉不再饥饿。 俩人就这样打得没力气了便食用“九转熊蛇丸”,又对拆了七天七夜,逍遥子才将那日“华山论剑”所记下的每招每式同蒙灵云拆完。 领略世上四大高手前辈的绝学之后,蒙灵云才觉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 —————————————————————— 第十五章 重归故里 俩人同时收招,但觉全身一阵酸楚,似乎方才所有的力量都已宣泄,如今连一步也迈不开去。先前被俩人功力卷起数丈高的雪浪,此时向涟漪核心反压而下。散雪飞扬,一切都笼罩在汹涌的银光之内,再也看不清楚…… 雪浪终于渐渐归于消沉,微微散雪,宛如诸天花雨,默默飞扬。 蒙灵云同逍遥子相对而坐,各自调节内息。蒙灵云只觉构成自己身体的每一颗微粒,似乎都被震裂开来一般,此时再一运力,仿佛天地间每一颗微粒都生出一股无形的劲气,由八荒六合汇集自己体内!畅快之感,让他放声长吟!! 逍遥子笑道:“哈哈哈,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我用了六十年才练到第二重,没想你竟然只用了十余年时间便突破了,真是后生可畏。” 逍遥子原本猜想蒙灵云应该修炼至四十岁,体内囤积三十年内力后才到天劫;不料拆招十日,不知不觉中蒙灵云功力已经突飞猛进;加上他体内原本就汇集了逍遥子四十余年的精纯内力,不经意间便突破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第二重。 听逍遥子所言,蒙灵云抚着自己身体,心头说不出的喜悦,“原来如此,难怪先前觉得全身具裂,此时又仿佛重生了一般。” 逍遥子接着道:“‘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虽然霸道,却有一个大大的不利之处,每增进一重便会功力全失一次,只得再修炼一些时日,方能圆满,那时功力便增强一倍。我练第一重恢复功力花了四十天的时光;八十岁那年,练至第二重,却用了一百二十天的时光,方才回复功力。” 没了功力便没了功力,蒙灵云也不担忧,何况逍遥子也说只用花些时日功力自然可以恢复。他一想到此后便与逍遥子分别,心中不舍,跪下磕头道:“徒儿多谢师傅多年来的教导。师傅大恩,灵云永世不忘!” “起来吧,这些年你也陪我解了不少乏闷,令我看透了许多尘事。”逍遥子扶起蒙灵云,又道:“那支长箫何处?” “这儿,师傅。” 蒙灵云从腰上取下铁箫,双手递上。 铁箫通体黑亮,仿古竹箫样式,共分九节,长不足三尺。端边开着吹口,箫管中部正面开有五孔,背面有一个音孔,音孔下面的留着两个圆孔,系着一条飘穗,穗儿上还缀着一颗小拇指般大小的北珠。 逍遥子竖箫唇边,顿时箫声绵绵,悠长、恬静、委婉动听,同江南竹箫豪无半分差异。 一曲奏完,逍遥子旋箫指间,问蒙灵云道:“你观此箫可有何异?” “这铁箫吹奏的乐声同竹箫无异,徒儿瞧不出有什么[③Z中文网,手机站wap, 奇 书 网 ,com更新最快]不同。”蒙灵云只觉这铁箫比一般竹箫沉重,想到逍遥子赠与自己时也说当做防身之用的兵器,想必是用百炼精铁铸成,可到底有什么不同,却说不出来。 “哈哈哈!”逍遥子哈哈大笑,铁箫在五指间突然一转,“铮!镗!”的两声,铁箫竟变化成一杆八尺长枪! 蒙灵云祖上皆是使枪,见到铁箫竟然变化成一杆紫金色长枪怎能不吃惊,“想不到一支小小铁箫竟有如此玄机。”蒙灵云接过长枪细细观摩,发现枪头分三支,如燃烧的火焰,灵活轻便,最宽处不过三指头,是由三瓣精钢所铸,精钢尽能折叠缩进枪杆;枪杆比先前的铁箫要粗了一圈,两手端住粗细恰倒好处。枪杆做工比枪头更为巧妙,不仅是管中套管,能够前后伸缩,并且是双层套壁,粗细也能变化。 逍遥子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工艺杂学,贸迁种植,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打造出此等神兵利器,机关安排得巧妙之极,当真匪夷所思。 “先前我曾铸过三件利器,其中宝剑名为‘追光’,宝扇名为‘水镜’,另一把水晶匕首名为‘清霜’,分别赠与你三位师兄。现在你功力尽失,这把‘尘缘’箫枪恰能助你一臂之力,日后也应好生利用。” “多谢师傅!” 逍遥子又将“尘缘”如何使用,其中的机关一一告之蒙灵云后,便作浮海为蓬岛之游。蒙灵云从此再不得知逍遥子下落,暗想师傅已仙去矣。 蒙灵云在完颜部落呆了数日,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进展极慢,树日下来竟无半点进展。心中叹气:“师傅用了一百二十日,才突破第二次天劫,我资质甚拙,不知需几日才能突破?若是一年半载,才能有所小成,那大爹爹的伤势可怎么办?” 蒙忠自从与逍遥子一决,心脉受损,加上他“绝刀”反嗜,十几年下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逍遥子医术高明,对此也无能为力。只有蒙灵云不肯放弃,每日以自己真气延续蒙忠性命。 此时他功力暂失,再无真气为蒙忠续命,只怕不出余月,蒙忠便灯枯油尽,寿终正寝。 一日,蒙灵云采得人参,熬了一碗参汤,送到蒙忠炕前。 蒙忠摇摇头,竭力从枕下摸出一包袱,道:“孙少主,老奴已经不行了,不能再伺候孙少主。这是少主人身前上任的通文和官牌,那日少主交给老奴,没等老奴归还少主便护民殉难。今日,老奴将这遗物交给孙少主,日后你若回到中原,可凭此物去寻苏轼苏大人,他定能念在……” 蒙忠体虚,一时说了这么多话,气息更加急促。蒙灵云急忙劝他道:“大爹爹,灵云知晓。灵云今日便向劾里布勃堇告辞,带着大爹爹回中原!中原地大物博,定有大夫能医好大爹爹的病。” 蒙忠并不求能救治好自己的病,可听到蒙灵云说要回中原,想起家乡故土,心中激动,竟防声长泣。 蒙灵云当晚便向完颜劾里布告辞,完颜劾里布也知蒙忠朝不保夕,蒙灵云求辞甚急,必是想让蒙忠能安息故土,当下也不拒绝。并且,连夜为俩人准备了一辆马车,亲自护送俩人至边境。 到了辽国边境,完颜劾里布再不能前,于是对蒙灵云道:“咱们完颜部兵力尚弱,还不是辽国敌手,此次相送只能至此,虽然我已派人打点边境守卒,可一路还需多加小心。” “多谢劾里布叔叔,多年来的照顾。请受灵云一拜。”蒙灵云说完,下马向完颜劾里布磕拜。 “诶,世侄不用多礼!” 完颜劾里布扶起蒙灵云,又同蒙忠告别,最后还赠了十斤黄金,作为盘缠,便要领着众人回部。 完颜阿骨打勒马上前,道:“阿玛,我再送灵云兄弟一程,您同众人先行回去吧。” 完颜阿骨打已经长成大人,完颜劾里布对他很是喜欢,有他一人护送通关足以放心。 三人顺利过了辽国边境,向南又奔了三日,完颜阿骨打在蒙灵云多次相劝下,才决定回去。望着头两架“海东情”在空中盘旋飞翔。从此也要兄弟相别,俩个少年止不住心头都是一酸。 完颜阿骨打同蒙灵云驰马并行,从马上探过身去,伸臂拥抱蒙灵云,拍着他背膀,道:“一路保重!” 蒙灵云也和他抱了抱,口中轻语:“你也是。” 道别完,阿骨打驰马远行又回过头来,大声道:“灵云兄弟!若南人对你不好,你自回来告我,我们带兵捣了皇帝小儿的宝座,一起做皇帝!!!!” 阿骨打走远,蒙灵云只觉依依不舍之情难抑,听到他呼喊,又挥起手臂与他洒泪而别,道:“阿骨打!你也要加油,早日统一女真各部!我会回来看你的!” 喊罢,才驾着马车,向南驶去。 --(本卷结束) 奇_书_ 网_w_w_w_._q _i_s_h_u_9_9_ ._ c_ o _m-- 第四卷 第一章 形只影单 蒙灵云扮作收购兽皮的商人,载着一车兽皮掩饰,在辽国边境到也没引起辽兵的注目。又行了五日,过了辽境来到雁门关外。 此时,正植春末,天空晴朗,远远就能瞧见雁门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四周地貌险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难怪唐代诗人李贺《雁门太守行》中写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蒙灵云虽然曾途径过雁门关一次,可当时年幼,记忆早已模糊,对雁关认识多古人诗词,这时亲眼见到关楼门顶正中篆书着“雁门关”三个狂草大字的朱红牌匾,心中更是无限感慨。 他马不停蹄,直奔关门。到了关口,不等守卒盘查,从车上跳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踉跄跑了几步,一下子跪倒在地,双手捧起一把泥土。一寸河山,一寸血!蒙灵云想到当年自己父亲也曾在此为国为民,挥洒热血,呼吸终于变成抽泣的声音,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从脸上滑落,“爹爹,灵云回来了……” 蒙灵云捧着泥土回到车上,唤蒙忠道:“大爹爹,您快出来看呐,我们到家了,我们回来了!” 蒙忠在车中也不应他,沉默了片刻,蒙灵云只感不妙,掀开车帘扑到蒙忠身上,“大爹爹!?大爹爹!我们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大爹爹!!” 蒙忠早已经断气,无论他怎么哭喊,再不会睁开眼睛看一眼这锦绣山河。蒙灵云哭得凄哀,声音如泣如诉,守关的几名老兵战场上见惯生死别离,此时也不禁心中一阵酸痛。 几名老兵已从他哭诉中听出又是俩名流落他乡回归天朝的苦命人,于是上前劝慰,“小兄弟,人死不能复生,结哀顺便。” “是呀,既然已归得故土,还是让逝者早日入土为安吧。” 蒙灵云忍住悲痛,托人买来棺材,将蒙忠好生安葬在雁关一处山岗上,守灵七日,才弃了马车,骑马继续南去。 过了驻军瓮城,再往南三十余里,便到了河东路代州。蒙灵云在城中驱马缓行,心中唏嘘,“此处便是爹爹任职的地方。可惜,还未到达,就捐躯为国。” 蒙灵云在代州城小住了两日,打听苏轼下落,得知他仍在当朝为官,任职杭州太守,决定不日便前往杭州投奔。 当时大宋抚有中土,分天下为一十五路。以大梁为都,称东京开封府,洛阳为西京河南府,宋州为南京,大名府为北京,是为四京。蒙灵云自幼在北漠长大,少时记忆早已模糊,根本不识得道路,好在一路都有驿站路牌,再沿途打听,到也不至迷路。 自此一路向东南,又行了二十余日,蒙灵云已来到苏州城。江南水乡,天气温暖,路人见蒙灵云挺俊逸的一个年轻人,却是一身重裘,虽然皮裘昂贵,可这时候穿出来就太不合适宜,于是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笑。 蒙灵云从未到过江南,所有景物均是生平从所未见,心情甚是舒畅,别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笑,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江南不但景优美,美女更是不少,蒙灵云脑中一直记得自己娘亲的模样,认为溥天之下也就只有娘亲一人最美。在女真族中美女也不少,可都是异族装束,蒙灵云从未注意过到底她们有多么美貌。现在到了江南,直看花了眼睛,个个都是皓肤如玉,满身尽是秀气;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蒙灵云骑在马上,不觉伸长了脖子,瞪眼凝视,同他迎面而来的江南少女,被他瞧得脸颊一阵红晕,低着头,碎步疾走,待走得远了,几人才掩口轻笑他是个怪人。 渐渐的蒙灵云也觉自己这身打扮不合适宜,寻了家沽衣之肆,准备换了身秋天穿的长衣。 那店家见他这等天气竟身穿重裘,显然是从漠北初到江南,又见他身上并无兵刃,只有一支长箫。模样举止斯斯文文,看来是个书生。于是,便给他选了一套绸白长袍,配上一条手掌宽的银白腰带,又换了双黑绑白底的布靴…… 这身行头一换,蒙灵云仿佛变了一个人,连店里的几名丫头都忍不住促足瞧上一瞧。虽然蒙灵云头上没戴方巾,可仍旧是典型书生装束,但总觉得他英气超拔,气度不凡,比一般读书人多了些东西。 蒙灵云也很喜欢这身衣装,付了银子,又同老板打听了下杭州道路,便心情舒畅的准备离去。 他刚迈出门槛,只听到一阵马蹄声紧,一名黑衣女郎骑着一匹黑马急奔而来。江南水乡市街本不宽敞,加之行人拥挤,街旁又摆满了卖物的摊头担子,如何可以驰马?蒙灵云忙收脚,退回店中。转眼之间,见一匹黑马从人丛中直窜出来。那黑马神骏异常,身高膘肥,竟是一匹罕见的良马。 说也奇怪,那黑衣女郎不曾怎么驾御,黑马在人堆里发足急奔,却不碰到一人、亦不踢翻一物,只见它出蹄轻盈,纵跃自如,跳过瓷器堆,跨过青菜担,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让而过,闹市疾奔,竟与旷野驰骋无异。 蒙灵云不自禁的喊了一声采:“好!” 这时十余名汉子老妇手执兵刃,或骑或奔,从道两端堵冲杀来,当先一汉子喝道:“贼贱人!行刺我家夫人,还不下马纳命!” 听他一喊,路人纷纷向道路两旁闪避,只剩黑衣女郎一人一马留在路中。 前后遭堵,黑衣女郎大惊,立即提紧缰绳,黑马一声长嘶,前足提起,人马立起来,刚好停在蒙灵云面前。 喊话那汉子立即催马冲来,他手持一把单刀,在空中舞了几个花刀,呼的一声,向那女郎猛斩下来。女郎侧身闪过,挺剑指向他肋下。那汉子来不及收刀,随着马儿前冲之势,卟的一声,贯穿了胸膛。 黑衣女郎唰的一提剑,一股血柱从汉子胸前伤口激射而出。蒙灵云站在衣店门口正看得出神,怎也想不到泱泱大国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于闹市杀人;待血柱激来,哪还来得及闪避,新买的衣裳只被喷得满是鲜血。 第二章 赔我衣裳 那汉子一剑身亡,十余名男女中一名胖老妪大怒,霍地跳起,双手一挥,每只手中都已执了一柄阔刃短刀,朝那骑上那黑衣女子,呼呼斩来。 蒙灵云见那女郎背影苗条,一丛乌油油的黑发作闺女装束,这胖老妪从她背后攻去,只怕应接不暇,忙喝道:“姑娘小心背后!” 黑衣女郎也不回身招架,只是左手向后连扬,嗤嗤连声,两枝短箭如闪电般从袖中机括激射而出,朝那胖老妪射去。 胖老妪也是眼明手快,铮铮两响,挥刀挡开。原本她两刀都是刀尖向前,拨掉短箭后,扭转手腕刀尖朝内,刃口向外,双手交叉向黑衣女郎剪出。 “好一招‘剪雨微朦’!”蒙灵云立即瞧出这是川蜀平家的“覆雨刀法”,“两刀贴臂看似刀刃变短,如同出拳,可是俗话说的好,一分短来一分险。双刀剪出,可左右分割,又可上下撩砍,疾进疾退,变化极为巧妙!若不提醒那女郎定要吃亏了。” 忙又叫道:“姑娘,她左刀要撞你胸口,右刀要斩你腰胁,接着左刀便要回削你的面门,这是‘覆雨刀法’中的‘剪雨微朦’!” 他说“左刀要撞你胸口”,胖老妪出手和他所说若合符节,两刀剪到半途,女郎招架立即变招,左刀刀柄正好去撞女郎胸口;待得蒙灵云说“右刀要斩你腰胁”,她右刀正好去斩女郎腰胁,一个说,一个做,便练也练不到这般合拍。 有蒙灵云提醒,女郎从鞍上纵身而起,当即飞起左足,往胖老妪左手手腕上踢去,身在半空时刷的一剑,荡开老妪斩来右刀。 招式尽被蒙灵云道破,老妪心中不禁一惊,暗想:“这小子是谁?我武功套路一眼便被他瞧破,莫不是这小贼娘的帮手?” 于是,嘶嗓子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插手曼佗罗山庄行事?” 蒙灵云初到江南听到路人女子说话都是清雅绵软,这肥胖老妪说话声音比寻常男子还粗了几分,顿时心生厌恶。不但声音难听,人长得也满脸横肉,脾气甚凶,街市上抓人挥刀便斩,目无王法,更激起胸中气愤,昂首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我身上并无兵刃,不过说了两句话,你凶什么凶?” 那胖老妪大怒,骂道:“操你奶奶!要刀我这有,有本事尽管拿去!”抢上两步,起刀便向蒙灵云颈中砍去。 当的一声,一柄铁拐杖伸过来将短刀格开,却是一个阔脸老妪出手拦阻。她低声道:“平婆婆且慢,先问个清楚,再杀不迟。” 那老妪持着一根铁杖,脸阔而短,满是皱纹,白眉下垂,一双眯成一条细缝的小眼中射出凶光杀气,不住上下打量蒙灵云。她奉命率众追擒这黑衣女郎,见蒙灵云一出口便道破属下所使招式,心下不禁嘀咕,料想这少年定是身怀绝技。刚才不见他出招,瞧不出他师从何处,不愿多生枝节,于是道:“阁下属何门派?跟这小贱人是亲是故?受了何人指使,前来横加插手?”语气竟然客气了些。 蒙灵云想自己属何门派自然不能说与她听,若是说了,在场之人还不全都得一尽杀死?他内功不失时,也不喜多杀无辜,何况现在内力全失,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手持兵刃,即使身上功夫不济,若是一拥而上,那也糟糕之极。 蒙灵云旋着手中铁箫,道:“我属何门派当然不能告知各位。我跟这位姑娘非亲非故,只是世上之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我劝各位得罢手时且罢手,这许多人一起来欺侮一个孤身少女,未免太不光采。” 平婆婆再次骂道:“小子,你算什么狗屁东西??这小贱人前日潜进我们府中,杀了不少家仆,岂能凭你一句话说罢手就罢手?” 转头又对那阔脸老妪,道:“瑞婆婆,休要与他多言!大伙一起上拿下这两人,女的交给夫人发落,那小子直接埋了当花肥!” 蒙灵云听她言语无礼,微觉察不快,道:“无论有什么不平之处,都应当申明官府,请父母官禀公断决,怎可动不动的便要杀人拿人,还要私立公堂?咱们大宋朝难道没王法了么?” 他一直在女真族中生活,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只是知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种凶杀斗殴,女真族这样的蛮夷之邦都不允许,何况大宋还是礼仪之邦。 那黑衣女郎原先还觉得蒙灵云是身怀绝迹的武林高手,此时听他一言,脸现鄙夷之色,心道:“听这臭小子口气倒像是什么皇亲国戚、官府老爷似的。我们江湖中人要杀便杀,谁才理你。” “谁要你在此提点,婆婆妈妈,还不滚开!” 蒙灵云这时首次和她正面朝相,见她脸上蒙了一张黑布面幕,只露出两个眼孔,一双眼亮如点漆,向他射来。先前那句话,显然是对他所说。蒙灵云只觉她语气中却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暖意,声音清脆动听,听来说不出的不舒服。 虽然受了她的辱骂,蒙灵云却不以为然,道:“我本不想提点你,只是怕你死了,没人赔我这身新买的衣裳。” 那女郎看了他一眼,果然见他胸前白衣被自己刚杀的那人溅了一道血迹。若他是个平常农家子弟,到也算了,可他偏偏衣着明艳,长得英俊不凡,显然是个浪荡子弟。暗想:“师父常说,世上男人没一个有良心,个个都会花言巧语的骗女人,越是风流倜傥的,越是不怀好意,果然不错!” 她正想着,十余名男女群起而攻,玎当呛啷一阵兵器相击之声,顿将她惊醒。两手袖箭齐发,嗤嗤数声,咕咚、砰嘭之声连响,左右两边都有人摔倒。 “留神她毒箭!” 平婆婆见短箭射来,就地一滚,右手一挥,一柄短刀疾飞出去。 “哎哟,不好这招是‘翻云覆雨’。”蒙灵云急忙大叫,“翻云覆雨”取的便是去之复来之意,原本该类似地堂刀法,翻滚中攻人下盘,可平婆婆却飞刀而出,极是阴毒狠辣。 眼见短刀就要正中女郎背心,蒙灵云嘴中轻哨一声,突然间白影一闪,短刀从空截住。 平婆婆大惊,不见他身形移动,何时放的暗器,况且那暗器显是不小,竟飞得如此疾速、精准。这时只听头上“啾——”的一声鹰鸣,抬头望去,飞出的短刀竟被那鹰抓在爪下。 蒙灵云左手一抖,口中嘘嘘两声,白鹰松了短刀架在他肩上,玉爪白羽,正是他所养的那只神鹰“海东青”。 第三章 我不是慕容复 黑衣女子看到蒙灵云肩头的“海东青”同他人长得一般神俊,心中更生厌恶,怒道:“谁叫你这畜生救了?” 见她出言不逊,蒙灵云也不相让,指着那匹黑色健马,道:“谁说我是在救你?我不过是在救那头畜生。” 黑衣女子自寻其辱,顿时恼怒,刷刷刷三剑向蒙灵云刺来! 虽然蒙灵云此时内功全失,可身上功夫还在,那女郎又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寻常几剑怎能刺得中他。蒙灵云略使“凌波微步”,左避右闪,身形飘逸,形若舞蹈。他一边闪,还一边口中疾道:“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出言相劝,好心救你,你怎反倒不讲理起来?” “臭男人,谁要和你讲理?你再不滚,一剑杀了你!”黑衣女郎口中怒骂,手上剑招却是不停。 蒙灵云见她剑招甚杂,隐约还带着些刀招,看似凌厉,并非就真的想要自己性命;又听见她出言漫骂,实有叫自己离开之意,于是有心想要帮她脱困,可她这样咄咄相逼实在找不到机会。 瑞婆婆等人见她突然袭击蒙灵云,都是大出意料之外。瑞婆婆猜不出俩人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打?既不出手,也不相救,杵着铁拐杖冷眼旁观。 唯有平婆婆连连吃了蒙灵云的亏,自感颜面受损,从腰上又拔出一把短刀,同先前手中那把配成一对,霍霍杀来。 俩人都是横不讲理,见人便砍,蒙灵云即要躲避黑衣女子的剑,又得防着平婆婆的阴刀,在俩人之间穿来插去,原本游刃有余,此时却故意装出一副狼狈模样。 黑衣女子长剑刺来,平婆婆双刀同剪,使的还是那招“剪雨微蒙”;这下可好避无可避,蒙灵云铁箫轻挑,使出“绝刀”第二式中“开天辟地”的前半招——“撩刀式”,箫端在长剑尖锋一点,剑锋走向顿时偏转。他乘势侧迈半步,前跨两步,身形跟着旋转,竟转到女郎身后;转动中,同时竖起铁箫靠在剑身侧面一滑,并不使内力,长剑便随着铁箫引动,剑尖微抬直指身后扑来的平婆婆眉心。 平婆婆哪里还敢再向前冲,身形急忙后仰,双刀朝长剑剪出,架开了这一剑。 此时蒙灵云的后背紧贴着黑衣女子的后背,侧头在她耳边轻语,道:“出右脚,踢她。” 这一语甚轻,别人不能听到,只有那黑衣女子一人听得清楚。当下她也不多想,提脚便将平婆婆踢了一个筋斗。 蒙灵云侧头之际忽然闻到一阵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气息虽不甚浓,但幽幽沉沉,矩矩腻腻,闻着不由得心中一荡,忍不住贴得更近,狠吸了一口,叹道:“好香!” 刚才形式险峻,生死一线,黑衣女子并没注意,这时才发觉竟然有个男子同自己肌肤相贴,并且口出轻薄之言,连忙向一旁跃开,羞怒骂道:“无耻之徒,看剑!”刷的挺剑刺出。 蒙灵云连忙解释,“姑娘,并非小生有意轻薄,确实是你身上好香!” “你还说!”黑衣女子更是恼怒,连进两步,逼得蒙灵云连连后退。 蒙灵云从小便和阿骨打一起玩耍,女真汉子想什么便说什么,不曾懂得什么女儿家心事,听到女郎道不许自己夸她身上香,那便是要别人说她臭咯。 “小生错了,姑娘身上不香,是臭……而且是很臭……” 他这一说,众人大笑,若不是黑衣女子蒙着面巾,定能看到她满脸羞红,“无耻!流氓!臭男人!” 见她越骂越凶,手上剑招也是愈加凶狠,蒙灵云暗叫不好,“哎哟,不好,原本是想救人的,可现在却把人家惹怒了,糟糕,糟糕……” “唉,这女子实在不讲道理,活该被人围攻。”避了几招,他瞟了那帮凶神恶煞的打手一眼,又想:“师傅不是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做什么事都该自然而然,不能因讨厌一个人就不去救他,这也非英雄侠客所为。” 看准了机会,又转到女郎身侧,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快逃,我设法拖住他们。” 那黑衣女子听了俨然有些吃惊,剑划到一半停在空中,顿了一下,立即又出肘撞向蒙灵云胸口,骂道:“谁稀罕你多管闲事?先前轻薄我,现在又假惺惺的来讨好我。呸!天下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个个该杀!” 瑞婆婆瞧出蒙灵云的功夫明显高出这黑衣女子,若是他真要插手,只怕更难擒住黑衣女子。见那黑衣女子口中漫骂,出招狠毒,心想:“即便那傻小子有心相助,恐怕人家也不领这个人情,何不顺水推舟,乘乱一举将小贱人拿下?” 她向身旁两个老者暗使眼色,口中大声叫道:“慕容公子,别同这小贱人演戏了,我等这就将她拿下。”说着便举拐打来。 “什么慕容公子?这矮婆婆难道是在叫我吗?”蒙灵云不知瑞婆婆使诈,忙道:“老婆婆,小生不是……” 黑衣女子听懂了瑞婆婆的意思,惊道:“你还说没有企图?原来你是那姓王的恶婆娘的外甥——慕容复!” “姑娘,我……” “还我什么我!无耻之徒,受死!” 蒙灵云想要解释,黑衣女子哪容他话语出口,扬起左手,噗噗噗,连射三箭,两枚射向他胸口,一枚打向他头颅。 若是内力还在,蒙灵云也不惧这毒箭,一扬手便能接住;可现在内力全无,不敢硬接,使出“凌波微步”一一闪过。他身形闪得极快,在他身后的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毒箭打中,哀号而亡。 黑衣女子见毒箭打他不中,暗想:“师父说中原武林中,‘北乔峰,南慕容’武功天下第一,还特别说到慕容复是那恶婆娘的外甥,遇到千万要躲开。没想,今天竟然真叫我撞上。”自感逃脱无望,此时,瑞婆婆铁拐向她背心扫来,两个老者也同时攻上,分神之间,竟忘了闪避。 蒙灵云被逼出仗外,这时再抽身应对三人,已来不及。只得伸出铁箫去点瑞婆婆手上穴道,同时嘘嘘数声,催使“海东青”去啄那两个老者。 瑞婆婆不知蒙灵云身无半点内力,见他这箫点来既快又准,赶忙收招,斜身闪过,横拐自保;若是她知道,即使让蒙灵云点上也毫无损伤。 那两个老者一个使剑,另一个使了一把长柄铁铲。“海东青”听到蒙灵云命令,打了两个盘旋,从空中俯冲下来,扑向那使剑的老者。 使剑的老者见这鹰雕飞行迅捷,来势猛恶,在头顶虚晃几剑,一个筋斗退开出去。击退老者,“海东青”二次扑将下来,一双玉爪向老者眼睛抓去。蒙灵云觉得那老者剑术还算精湛,害怕鹰儿不敌,又呼哨了几下,鹰儿立即拔转身形,落到他肩上,昂首蹲踞,神态威猛。 逼开两人,黑衣女子已经回过神来,眼见使铁铲的老者扬铲戳来,她轻吁一口气,赶紧自救,一缕剑光如流星飘絮,直刺出去。那老者白须飘动,年纪已着实不小,应变倒是极快,右手一抖,铁铲向她足下撩去。 黑衣女子提起左脚,向后疾跃,同时刷刷刷三剑,将老者逼得跳出圈子相避。只因她跃时紧急,未辩明方位,竟要朝蒙灵云撞去。未等着地,她剑锋回转,不由分说,对着蒙灵云脑袋削出一剑。 蒙灵云不退、不避,身子向前相迎,正好持箫挡住女郎持剑的手腕,化解了她的剑招;同时伸出另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肢,身形转了半圈,将她揽在怀里,道:“我不是慕容复!姑娘你误会了。” 第四章 游龙惊凤 黑衣女子在蒙灵云怀里羞怒难当,挣了一下,想要挥手打去,却死死给他拿住,哪里挣扎得脱。只叹自己技不如人,才受此大辱;心中又道:“我既杀他不得,唯有自尽。” 忽听他说自己不是复容复,一时间弄不清自己是该欢喜,还是吃惊,楞楞的问:“你,你不是慕容复?” 见她已经听得明白,蒙灵云总算松了口气,笑道:“我姓蒙,自然不是什么慕容公子。” “既然他不是慕容复,便不是那恶女人的外甥,那刚才他是真的想帮我……”此时黑衣女子脑中乱成一片,含羞的低着头,羞了片刻,见自己还给他搂在怀里,立即低声怒道:“快放开我!” “我放开了,你又要来杀我,我不放。”蒙灵云并非存心要气这黑衣女子,只是事实如此,心直口快便说了出来。 黑衣女子急了,飞脚向蒙灵云太阳穴踢去,要叫他不能不放开了手。 蒙灵云怕她伤着鹰儿,呼哨一声,驱走肩上的“海东青”,铁箫在指间旋转两圈,使出“逍遥折梅手”的功夫,朝她脚上“涌泉”穴点去。这“逍遥折梅手”包含逍遥派武学的精义,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变法繁复。蒙灵云持箫一点,竟也是得心应手,即使不加丝毫内力,打中穴道,仍叫黑衣女子觉得脚上一阵酸麻,立足不稳,整个人眼见要仰跌下去。 未等黑衣女子踢起那足落下,蒙灵云忙再抄一手,托在她腿下,将她整个人抱住。 黑衣女子双脚突然离地,心中大惊,“不知他又要使何手段?” “啊”的一声,闭着眼伸手抓了出去。过了一会,睁开眼来,发觉竟是被这男子双手抱起,自己的手臂还勾在他的脖颈上,更加羞愧难当,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这……” 蒙灵云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第一次怀抱女子,但觉她吹气如兰,口脂体香阵阵袭来,不由得天旋地转,几乎神游物外,不知身在何处。 瑞婆婆见计谋被蒙灵云道破,俩人又在那搂搂抱抱,心中更是嫉愤,呼喝一声,铁拐杖急挥而至,将俩人罩在杖下。 蒙灵云正盯着黑衣女子一双妙目凝视,瑞婆婆忽然打来,气氛全给搅了,心中气愤,“这婆子,真恼人!” 抱着黑衣女子,脚下步伐不好施展,于是蒙灵云稳稳的将她双腿放下,笑道:“姑娘得罪了。” 黑衣女子不明他所言何意,忙问:“什么?”未等他回答,只觉耀眼生花,瑞婆婆明晃晃的铁拐离鼻头不过数寸。忽然脚下被人轻带,右脚向左迅移半步,左脚斜下朝右又退了一步,两脚迅速的交叉,身形顿时躲过了瑞婆婆一击。 瑞婆婆一击不中,很是吃惊,“俩人身形怎能变化得如此之快?” 她哪能知道蒙灵云所使的“凌波微步”神妙之极,每一步都是踏在别人决计意想不到的所在,眼见他左足向东跨出,不料踏实之时,身子却已在西北角上。 “凌波微步”乃是一门极上乘的武功,每一步踏出,全身行动与内力息息相关,决非单是迈步行走而已。虽然此时蒙灵云内力全失,可这套步法记得纯熟,如同吃饭睡觉行走一般简单,偶尔使用几步到也无碍;也正是没有内力,蒙灵云才不敢一尽使出“凌波微步”,抱着黑衣女子冲出重围。 平婆婆见瑞婆婆不敌,向着一帮人,喝道:“都瞧什么,一起上呀!” 十余名好手顿时一拥而上,巷子里刀剑光芒飞舞闪烁。 “这下不好了!” 蒙灵云拉住黑衣女子的手,脚下带着她斜上三步,横跨两步,铁箫搭在她的长剑下,叮铃铛啷荡开出去,使的却是“逍遥折梅手”中的一路掌法。此时蒙灵云连一层内力都没有恢复,不敢硬架别人的兵刃,于是才借着黑衣女子的内力,东引西带,将众人招式化去。 若是几人同时攻来,破解不掉,就使出“凌波微步”避上一避,然而单是偶尔几步,两人就足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数名好手间安然无损。 这时闻声而来围观的闲人越聚越众,街巷两头已挤得水泄不通。虽是厮杀打斗,但众人有热闹好瞧,竟是谁也不走。 人群中一个身穿淡绛纱衫,约莫十六七年纪的少女,踮着脚尖,歪着脖子往里瞧,嘴里愤愤道:“曼佗罗山庄的些个老婢又在杀人了。” “阿朱阿姐,咱们勿要去管曼佗罗山庄的闲事,公子知道了会勿高兴格。” 这接话的少女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她全身淡绿衣衫,也是盈盈十六七岁年纪模样,长得温柔秀气,与先前说话的那女子比起来更显妩媚。她看着蒙灵云和黑衣女子俩人受人围攻,时而黛眉微颦,时而轻张小嘴,时而又笑靥如花,很是为俩人着急的模样,可又无计可施。 听了她的话,被她叫作阿朱的少女不高兴的道:“啊哟,你没听到他们刚才污蔑公子呢!” 淡绿衣衫的少女撅起薄薄的嘴唇,无奈道:“可那又能怎样哉?瑞婆婆和平婆婆凶得紧,我们可敌不过他们。” 就在俩人说话间,一个老渔农驾着一辆牛车,被堵在人群后不得通过。车上装着两筐死鱼,此时天气渐暖,死鱼臭气四溢,人们纷纷掩鼻躲闪。 那名叫阿朱的少女也瞧见了那老渔农,乌黑的眼珠骨溜溜的一转,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对淡绿衣衫的少女道:“阿碧妹子,你过来,我同你讲。” 原来淡绿衣衫的少女名叫阿碧,她见阿朱一脸神秘,低声道:“做啥介?” 阿朱拉过阿碧在她耳旁一阵轻语。 说完,阿碧忍不住格的一声笑,忙伸手按住了嘴巴,低声道:“介末可好玩啦。” 接着又目光斜瞄了一眼身后的老渔农,捏着鼻子哼道:“不过,只怕阿姐玩下来就要臭煞人哉咯。” 阿朱似笑非笑,从袖兜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朝那老渔农走去。 第五章 死鱼翻身 “大牯牛发疯啦,可不得了哉!大家快闪开呀!” 众人见那一黑一白俩个身影舞得煞是好看,堵在巷口不时拍手叫好,突然见到一头疯牛拉着辆牛车,放开四蹄直冲过来,吓得不轻,急忙四下纵开避让。 那驾车的老汉佝着腰,抓着盛满死鱼的两只竹筐,嘴里大叫大嚷:“哎哟,我的鱼啊……”样子甚是怕牛车奔得颠簸把鱼给颠洒出来。车上的鱼也不知死了多久,腥臭冲天,沾上一丝半点定会腥臭一天,众人不暇细想,掩住口鼻,不敢久留,奔得无影无踪。 见某些胆子稍大的只往街巷两旁稍站,让出一条道,却不闪避离去,车上老汉抓着鱼筐,慌慌张张的大叫:“快闪开哉!闪开哉!”这时筐里的死鱼仿佛活了一般,七纵八跳的颠出筐外。见死鱼飞来,道路两旁的人慌天抢地,举臂掩头而逃;左右店铺也急忙关窗闭户,生怕沾上一条半条的,惹得一天晦气。 那牯牛身高肉壮,足足有七百来斤重,毛长角利,模样甚是吓人,转眼间就冲散了街巷上一拨围观的路人。瑞婆婆、平婆婆同手下十余名打手自负懂得武艺,见牛车冲来也不急着闪避,仍旧向蒙灵云和黑衣女子频频出招,势必要将俩人拿下。 见那十七、八人不让路,牯牛也急了,“哞!!”的一声,奋力跳跃了几步,越加发劲急冲。牛车猛的颠簸,车上老汉立足不稳,“哗啦”一下,筐倒鱼飞,铺天盖地的朝瑞婆婆等人砸去。 瑞婆婆等人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奴仆,平时就喜好干净,这臭气熏熏的死鱼砸丢过来,好比淬毒暗器,哪有站着不躲等着挨砸之理?甚至众人怕自己心爱的兵刃沾上这些臭鱼,竟都不舍得使兵刃格挡,纷纷纵身跃开。 死鱼洒落,黑衣女子嗅到几分腥臭几欲呕吐当场,惊叫一声,“啊!”当即屏住呼吸,惟恐不够,更收回提剑的那只手,用手背挡住口鼻。 蒙灵云心想:“姑娘身上幽香,绝不能让臭鱼溅到她身上。” 打定心思,蒙灵云抓着黑衣女子的手稍一使力,将她旋拉入怀中,同时施展“凌波微步”避到一侧。 若是在这时,黑衣女子贴蒙灵云心窝,射出一支袖箭,再是武功高强的人也难逃一死。然而,她却小袅伊人的缩在他怀中,竟然一点也不反抗。 蒙灵云高挑身形,并非是五大三粗的大汉身材,但用身子护住个少女也绰绰有余。先前他只觉这黑衣女子又凶又横,怎想此时竟然这般温顺,双手搂住她的纤腰,只觉触手温软,柔若无骨,心中却是一种怪怪的感觉,仿佛希望这些死鱼能多砸得久些,这样抱着她一辈子才好。 “死鱼雨”停了,人也散了,黑衣女子从蒙灵云怀里挣脱出来,突然间“啪”的一声,甩了他一记耳光,骂道:“大胆小贼!你……你竟然还敢这样……这样……”她双手抱在胸前,“搂抱”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时,突然听到人群中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黑衣女子这才惊醒,再不与蒙灵云纠缠,口中一声清啸唤来黑马,轻轻一纵,跃上马背,朝着街巷另一头疾驰而去。 瑞婆婆提着铁拐,拨开拥挤的人群,嘶哑着嗓子喝道:“不好!小贱人逃了!” “都怪这小杂种!大家先砍了他,送到庄上当花肥!”平婆婆握着两把短刀,怒气冲冲的道。 瑞婆婆见蒙灵云的武功很是邪门,那么多人一拥而上,竟连他的边都挨不着,心生忌惮,于是道:“夫人要的是那小贱人和她师父,这臭小子日后再收拾不迟!大家快去追小贱人!” 平婆婆受辱极重,岂肯罢休,对着蒙灵云粗声喝道:“小杂种,有种别逃,跟奶奶我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她双刀相击,铮铮之声甚是刺耳。 就算真刀真枪的打,蒙灵云也不怕这胖得好似有了七八个月身孕一般的老妪,只是想到自己同她无冤无仇,若是再将她打伤,难免她的家人会去报官,空吃一场官司;再说那黑衣女子也已经脱困,实在不该再同人动手。 于是,向她拱手道:“胖婆婆,刚才多有得罪,灵云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呸!什么胖婆婆,瘦婆婆!吃奶奶一刀!”平婆婆骂完,挥刀朝蒙灵云斩来。 蒙灵云不想同她纠缠,向后跃开三步,口中轻哨,他养的那只“海东青”从空中直扑而下,啄向平婆婆面门。平婆婆没想到这畜生竟如此凶猛,连忙低头回刀横扫。 “海东青”啄她不中,急拍羽翅,避过斩来的一刀;接着再次落下,伸出一对钢爪抓住平婆婆的发髻飞向半空。 这鹰天性凶猛,又异常灵活,素来就以以小制大著称。平婆婆刷刷几刀,都斩不它中,却将自己的一头白发削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瑞婆婆不想再让她出丑,出拐杖相助,连戳几杖才逼开“海东青”。她见平婆婆无碍,怒道:“好了!别再同他纠缠。小贱人的马脚程极快,再不追就追不上了!” 说完,也不再管她,领着一干手下,追那黑衣女子去了。 平婆婆见自己连蒙灵云的一只鸟禽都敌不过,再没脸同他打下去,也匆匆爬上坐骑,冲出人群。 这帮凶神恶煞的歹人闪去,蒙灵云才想起自己的鹰儿,担心刚才打斗中有所损伤,伸出手臂将它唤下。他见鹰儿架在自己手臂上神采飞扬,精神抖擞,于是抚着它的翅膀,夸道:“好鹰儿,真厉害,一会带你去林子里打猎。” 一扬手,又将“海东青”送上蓝天。鹰儿并非时时都架在蒙灵云肩上,平时更多的时间是盘旋空中,蒙灵云走到哪便跟到哪,听到他呼哨、啸声才从空中落下。 渐渐街市冷清下来,只剩下刚才驱牛车的老汉在街上吃力的收拾掉在地上的死鱼。这死鱼又腥又臭,路人见了无不掩鼻疾走,惟独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似不觉得腥臭一般,竟帮着老汉一起收拾。 蒙灵云心想,刚才脱困也是得了这些死鱼的帮助,现在应该帮这老爹一起收拾才对。于是也弯下腰,将脚下的死鱼一条条拾起。 不到一会,掉在地上的鱼也拾得差不多,只剩下几条,蒙灵云低着身,伸手朝其中一条拾去,却见一只藕臂葱指同时伸来,一不小心收不了手,手指竟碰到那雪白娇嫩的手背之上。这一碰,仿佛周身触电,他不是没抓过女子的玉手,先前那黑衣女子的手不才抓过?不过那黑衣女子手上戴着一双薄薄的丝质黑色手套,不露出半点肌肤,触摸起来同刚才这不戴手套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他心下一惊,就猛的抬起头来,只觉前额好似撞到一物,接着就听到一声少女脆生生的叫疼声,“啊哟,撞煞我哉!” 第六章 阿朱戏灵云 语音入耳,蒙灵云心头怦的一跳,“这声音分明是刚才提醒‘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的女子声音呀。” 连忙起身,朝那绿衫少女瞧去,只见那她身躯半蹲,正抬着一只手臂轻揉自己的额头。此时春末初夏,江南少女衣装袖子颇短,举手揉额,顿将皓肤如玉的手臂露出大半。 北漠中岁岁严寒,人们皆是重裘衣装,遮掩得严严实实,蒙灵云哪里见过这般雪白娇嫩的少女肌肤,不由得目瞪口呆,全然傻了。 那少女见他盯着自己凝视许久,连忙站起身,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臂,低声道:“真正对勿起,可有碰疼公子?” 少女一口苏州土白,夹着些官话,问得极是温柔。蒙灵云刚要回答,看清她一张瓜子脸,眉目口鼻均生得美艳绝伦,清雅秀丽,再想刚才竟同她额头相贴,头脑中一阵晕眩,张口结舌,一时倒说不出话来。 “我……我……” “你个大胆小贼,竟敢又来欺负我们阿碧妹子,看我不杀了你!”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蒙灵云听罢,大叫:“哎哟,不好!那黑衣女子又杀我来了!” 拔足欲逃,发现身前那绿衫少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朝自己身后奔去。 “这公子呒没欺负我。阿姐,勿乱讲格。” 听那绿衫少女叽叽咯咯的说完,蒙灵云回头望去,见她身旁站着个身穿淡绛纱衫的女郎,也是个盈盈少女模样,正向着自己似笑非笑,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 蒙灵云这下想不明白了,“奇怪,明明听见那黑衣女子的声音,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那拾鱼的老汉提着竹筐,朝三人走过来,“多谢三位少侠……多谢……” 老汉一边道谢,一边从三人手中接过各自拾起的死鱼收入筐中,收完洒落的鱼,又驾着牛车离去。那俩个少女也携手,有说有笑走向街巷另一头。 只剩蒙灵云独自一人站在街中,他皱着眉毛左思右想,只觉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联系前后忽然灵光一闪,拍着脑门,道:“先前驾车的老汉呼喊的声音,不像刚才这般。那俩个姑娘……对,准是那俩个姑娘帮的我!” 想通之后,急忙牵着马匹行李,朝阿朱、阿碧姐妹追去。 “姑娘,俩位姑娘,请留步!” 蒙灵云这样大叫大喊,发步急追,惹得众人频频回首。 “阿哟,现在年轻人唷,勿得了,勿得了!大街上就追逐小娘子格。” “唔啥希奇,你也去追追看哉。” “我?我可勿敢!哈哈……” 听得阿朱、阿碧姐妹一脸尴尬,赶紧奔走,想要将蒙灵云甩掉。 蒙灵云见她俩越喊越走,也顾不得自己马匹,使开“凌波微步”抢到俩人身前,道:“俩位姑娘,怎么在下越喊,你们越是急走?” 阿朱斜了他一眼,装怒道:“你还真是个无耻之徒!又追上来做什么?难道想我们给你几个耳光吃吃?” 阿碧轻扯阿朱的袖角,细声道:“我瞧这公子并非是那种人,阿姐勿逗弄他。现在咱们身上臭煞人格,快回庄上换身衣服好伐?” 阿朱抄起两袖于鼻尖嗅了嗅,果然尽是鱼腥味,皱了皱眉毛,道:“的确是好臭,我们快走。” 阿碧微笑不语,拉着她扭头急走,目光却不敢瞧蒙灵云。 走了几步,阿朱忽然停住步子,笑道:“呵,你个小丫头,险些就上了你的当。” 阿碧低声道:“啥介上当?” 阿朱轻轻一笑,也低声道:“你是勿是喜欢身后那傻小子?” 阿碧顿时羞得脸红,忸怩道:“哪有,阿姐又在乱讲了。” “勿有?”阿朱故意低下头去瞧阿碧的脸色,阿碧躲不开,赶紧扭过身去。阿朱显然不肯罢休,笑道:“我去问问俚看。” 听阿朱说要去问蒙灵云,阿碧急得要哭了出来,只道:“问俚啥事体介?问勿得!” 女儿家之间的相互逗弄,蒙灵云哪里懂得,一会听人家姑娘说要抽自己耳光,一会又扭头便走,想要解释可连机会也没有。这会见那鹅蛋脸的少女又朝自己走来,忙解释道:“刚才多谢俩位姑娘相助,灵云这厢有礼了。” 听他说完,阿朱心想,“原来这傻小子并非真傻,连我乔装也瞧出来了。”可她非要为难一下蒙灵云,刁难道:“什么相助?我可从未见过你。是不是帮那老汉拾鱼的时候,你看上我们阿碧妹子了;现在又故意追上来,想要再多看她一眼?” 此时,她说的是一口官话,语音甚是纯正,蒙灵云听得清清楚楚,可她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灵云从小在北漠长大,的确是不曾见过俩位这样……这样美……美貌的姑娘……” 蒙灵云也算是饱读诗书,形容女子美貌的诗句也看过不少,但在此时想要找出几句优美的话语,赞美眼前的俩位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的女子,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口。结结巴巴的就只用了“美貌”两字,实在是有些后悔,怎么也该说貌若天仙,沉鱼落雁才对。 阿朱突然蹿到他的面前,伸出食指比在面前,甜甜的道:“哦,那你是承认喜欢我阿碧妹子了?” 当着外人的面,说别人倾慕自己,阿碧怎么还好意思,羞的捂着脸,嗔道:“丑煞人格,丑煞人格,我勿要同阿朱阿姐胡闹了。”拔足欲走,阿朱又一把将她拉住,小声道:“急什么,瞧下这傻小子怎么说。” “姑娘,见笑了。我初来苏州,还未知这位姑娘芳名,怎好说喜欢人家?”蒙灵云从来就没有谈过儿女私情,说完这句话,脸已经红到了脖子。 阿朱捂着嘴咯咯的笑道:“喜欢就喜欢,何必要知道人家名字;再说,你现在就可以问哉?”说着便把阿碧推到面前。 瞧着阿碧,蒙灵云满脸胀得通红,“我追上俩位姑娘,首先是想答谢二位刚才解困之恩;其次也是想知道俩位恩人姓名,铭记心中,日后加以报答。” 阿朱站在阿碧身后,手指戳了戳她的细腰,硬将她推上前答话。阿碧被她戳得奇痒难当,于是对蒙灵云福了福,柔声道:“小女子阿碧,实勿敢烦劳公子惦记。刚才出注意帮公子解困,都是阿朱阿姐的主意,要谢,你谢她好啦。”说着又将阿朱推到蒙灵云面前。 蒙灵云连忙后退一步,作揖道:“在下蒙灵云,多谢阿朱、阿碧俩位姑娘相助。”这次他怕再生误会,忙把阿朱的名字放到了前面。 阿朱笑道:“谢我就不用了,不过你到是应该谢谢阿碧姑娘。她被你撞得额头都青了,因为你还弄得一身鱼腥味,你说该怎么补偿呢?” 阿碧急忙道:“什么补偿不补偿的,阿碧不过一丫头。蒙公子路见不平,丈义出手,刚才……刚才……”她想说刚才蒙灵云不小心撞到自己额头,并无大碍,可话到嘴边羞得又说不出口来。 “刚才实在是灵云冒昧,还请阿碧姑娘原谅。”蒙灵云当时就想说了,可迟迟没有机会,这会说了出来,总算吐了口气。他怕自己撞疼了人家,忙又问:“阿碧姑娘额头还疼吗?” 阿碧听他又提起,心里暗想,“羞煞人哉,羞煞人哉,回去定叫阿朱阿姐笑死。”嘴上只道:“勿疼,勿疼了。” 蒙灵云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黄色药丸,递给阿碧,道:“这是我师傅制的灵药,姑娘吃下便可止疼。” 阿碧连忙拒绝道:“公子灵药,我哪敢接受,还是快收起来吧。” 阿朱道:“啊唷,你一张嘴就是会讨好人家,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好,说我坏。”说着从蒙灵云手中接过那两粒药丸,凑到鼻尖一嗅,一股极强的辛辣之气,扑鼻而来,不禁打了几个喷嚏。 斥道:“你这是什么药,莫不是毒药,想害我家阿碧妹子吧?” 蒙灵云双手乱摇,说道:“不!不!这药名叫‘九转熊蛇丸’,用熊胆、蛇胆配百年‘枯木春’制成,专治金创外伤,还魂续命,灵验无比。” 阿朱见他说得详实,也不再怀疑,便帮阿碧收了那两枚“九转熊蛇丸”。接着又刁难道:“阿碧妹子头上的伤你是补偿了,可满身的鱼腥虾臭可没解决呀?” 蒙灵云此行回中原便是装成购皮货的商人通过辽境,除了皮货,也带了不少长白山女真族的特产,好比人参、麝香、北珠之类的。听到阿朱说起,忙又从马袋里取出三块当年采下的麝香,还有一袋北珠交给阿朱。 “哎哟,这么大的珍珠,怕是北珠吧?” “阿朱姑娘好眼力,这正是产于松花江海口的北珠。” “这等珍贵,我们可不敢要,让歹人看到,性命都难保,蒙公子还是收起来的好。”这北珠只有皇宫中人可以使用,民间只有听闻,阿朱能亲眼见到已经是大饱眼福了。阿朱只留下了两块麝香,将剩下的那块麝香连同那袋北珠一尽归还了蒙灵云。 该说的话也说了,东西也送了,蒙灵云准备继续前往杭州投奔苏轼,于是向两位姑娘告别。 阿碧见他要走,好意邀请道:“蒙公子身上又是血迹,又是鱼腥,不如到庄上淋浴一番,换身衣裳再上路不迟。” 蒙灵云哪好再去叨扰,“不了,此番多得俩位姑娘相助,哪里还好叨扰。” 阿朱在一旁,笑道:“阿碧妹子,蒙公子要去寻他心上人,定是吃醋了吧?” “哎哟,阿朱阿姐老寻人家开心,日后定不理你。”阿碧甩开她,独自朝湖边跑去。 蒙灵云不敢再做耽误,翻上马急驰而去,只听到身后阿朱喊道:“蒙公子,日后有缘再过苏州,记得来参合庄做客,你一走,阿碧妹子可想你得紧。” 蒙灵云只道她是同自己说笑,更不好理睬,催马狂奔,路过先前的那家衣店,重新换了身青绿色衣裳,连夜出了苏州城。 第七章 水下惜香 蒙灵云一路上心猿意马,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那么急着出苏州城,只是快马加鞭,不知不觉就奔出城外百十余里。 正行之间,听到一排大树后水声淙淙,纵马绕去,原来是一条深溪。此时明月当空,溪底清晰可见,夜晚溪中游鱼一尽露出水面透气,景色盛美。 “苏轼叔叔也说‘自净方能净彼,我自汗流呵气。’怎不惹人讨厌?但洗,但洗,俯为人间一切。”想到白天的遭遇,蒙灵云对着一池溪水,吟出苏轼曾作过的洗澡诗,脱下外衣,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此时不过四、五月的天气,即使江南地暖,可溪水依旧有些冰凉透骨。蒙灵云在女真长大,受逍遥子教导,其中一项目就是同女真采珠人一样在寒冷的冰水中打捞珍珠,磨练耐性忍力,所以蒙灵云自幼便熟习水性,更不畏惧溪水冰凉。独自在水中,玩得不亦乐乎。 宋时,人们洗澡多用皂角、猪苓,女儿家则喜欢用“面药”和“口脂”,蒙灵云记得幼时他娘曾给他用过澡豆,可到了北漠就再不曾使过。这时,他也只是以清水洗面,浸在水下揉发,跌扑拍打,一身的鱼腥臭味到也洗去不少。 月光斜照,四周虫声唧唧,一片清幽,蒙灵云想到这几日都忙着赶路未曾练功,突发奇想就想乘着现在夜深人静,在这溪池中练上一阵。 想罢,便潜入水底,盘膝而做,关闭气息,两手分指天地,冥想练功。别人若练内功,无不要求呼吸匀畅,调节内息吐呐之气,而蒙灵云却能另辟溪径,潜于水下竟能内息不减,天地真气无不为其所用,这恐怕也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一大奇效。 蒙灵云在水下一直练了半个多时辰,内息从丹田始,游走周身,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只听一阵马蹄急响,由远而近一路奔来。虽然他是在水下,但陆上一切声响却听得真切。这时他真气行至一半,必须心无旁骜的运完一大周天,方能移动,不然定会真气逆转攻心,经脉尽断而亡。 “小贱人,看你往哪里逃!!” 蒙灵云听到这声音,心头一惊,“是不是那个凶神恶煞的胖婆婆!?她口中所骂的‘小贱人’莫非是那个黑衣女子?” 想到那身材颇好的黑衣女子,蒙灵云稍一分心,真气所动,险些就呛在水中。他强定心神,压住逆施真气,再不敢分心。 那岸上一行人,确是白天他所遇的那帮“歹人”同那黑衣女子无误。 原来那黑衣女子白日里脱困,便驰马一路南下,虽然她的坐骑脚程奇快,可江南水乡之地到处河泊纵横,加上她不识道路,奔不了一阵,便遇到河道拦路,辗辗转转,最始还是被瑞婆婆等人追上。 这不前面又遇一条溪水,黑衣女子无路可逃,扭头骂一了句,“阴魂不散!”便拔剑而上。 俗话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即使此时明月当空,那瑞婆婆几人也毫无忌惮,几人同时出招,以众凌寡。好在黑衣女子武功不弱,又使得一手好暗器,斗了半柱香时间,竟不落下风。 她一荡剑,一扬手,又是俩人倒地,瑞婆婆等人无不惊骇,“想不到这小贼娘,如此厉害!” 看到他们面露惧色,黑衣女子冷冷笑道:“苏州那姓王的恶婆娘干么自己不来跟我动手,却派你们这几个奴才来跟我罗唣?” “呸!我们夫人何等尊贵,你这小贱人便想见我们夫人一面,也是千难万难。你知道好歹的,乖乖的跟我们去,向夫人叩几个响头,说不定我们夫人宽洪大量,饶了你的小命。”瑞婆婆嘶着嗓子骂完,再次挥拐而上! 蒙灵云虽在水下练功,可岸上的打斗却听得分明。他虽看不到,可听得出岸上除那名黑衣女子外另有八人,其中一人离得甚远;围攻黑衣女子的一帮人中,除了瑞婆婆、平婆婆武功了得之外,另有三名老者功夫较高。那使铁铲的老汉便是一名,白日里蒙灵云见他出招,有几招竟是少林的“伏魔铲法”,想来曾经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剩下那两名应该都是使剑,剑法虽然不甚精妙,像是家传剑法,不过练得精熟,威力也是了得。 听了一阵,渐觉黑衣女子顿时力衰,蒙灵云心忧道:“莫非真是寡不敌众,被那几人拿下了?” 接着,又听到平婆婆的声音大笑道:“看你还能往哪跑?哈哈!” “不好,准是那胖婆婆偷袭得手了!”虽然蒙灵云心中担忧,却不敢在练功的紧要关头出手,仍旧潜在水中,无一人发觉。 那黑衣女子四面受敌人,被平婆婆从身后飞起一刀,撩中小腿。一招失手,身形不稳,刹时就被三个老者同瑞婆婆连攻几招便给拿下了。她还像再用袖箭暗器力拦狂澜,可没等她抬手,瑞婆婆一个箭步点中她曲池、巨骨两穴,全身立即动弹不得! “还是瑞婆婆功夫了得,治住了这小贼娘,不然又要遭她暗算。” 蒙灵云也听不出这声音是谁,只知道是一老者,听他口气显然是瑞婆婆出手相救,才免去一死。 “祝老爷子,何必多礼,能拿住这小贼娘也多得您帮忙。不然,哪里会这么容易。” “哪里,哪里,擒住这刺客还是靠瑞婆婆、平婆婆连和几位武林好友武功高强;我剑术低微,怎可邀功。不过,我祝某人对王老爷向来仰慕,听几位说起有人胆敢上庄行刺王夫人,老夫自当效犬马之劳。” 那老者说完,蒙灵云只听那黑衣女子骂道:“呸,一帮狗奴才,以众凌寡,也配说自己武林中人?根本就是猪狗不如!” 蒙灵云只觉得她骂得解气,若时此时能蹦出水去,他一定也这般骂上一句。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蒙灵云在水下听到,联想起白天受黑衣女子的那一巴掌,不知是怜香惜玉之情在作怪,还是他原本的正义感,此时,只觉得那巴掌仿佛打在自己脸上一般,心中不忍道:“被那帮恶人擒住,那姑娘定要吃尽苦头了。不行,我得快些运功,好出去救她。” 他渐渐入定,外界声音再传不进耳中,内息运行的速度更比先前快了不止一倍。 第八章 小煞神孙三霸 黑衣女子腿上负了伤,又被瑞婆婆点中穴道,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使铁铲的老汉揪着嘴角两撇胡须,盯着她,色色的道:“这小贱人和她师父损了我们不少手下,连日来她都蒙着面巾,不知道是天生的麻子,还是美若天仙?” 瑞婆婆哼笑道:“老罗头,这把年纪了还是这般风流?到底是怎样的花容月貌,你去扯下面巾不就看到了吗?” 使铁铲的老汉大笑着答道:“这几年埋过的男人不少,女人倒还一个没埋过。要死也做个有面鬼,不如让老爷子我先当回阎王,瞧上一瞧!”说完,便弯腰伸手,想要揭下黑衣女子脸上的面巾。 旁边另有一女一男两个奴仆,也不不出手阻拦,任由那使铁铲的老汉去揭她的面巾。 黑衣女子听得满腔怒火,见那老汉的手离自己面门不过几寸,努力用右手扶起左臂,骂道:“无耻狗贼,若敢再进一步,定叫你不得好死!” 她穴道被点,勉强抬起手臂扣动机关,“噗!”的射出一箭,射进老汉脚前寸许的土里,虽然失了些准头,但还是令那老汉着实紧张了一下,急忙收手后跃退开两步。 这时那姓祝的老汉道:“瞧她的武功也像是名家之后,既已将她拿下,就交由王夫人发落,实不该再那么多人欺负她一个娃娃,这事若传到江湖上总说不过去。” 平婆婆很是不喜欢那姓祝的老者说的话,双手抱拳道:“祝老爷倒是狭义之人。也罢,既然人也拿住了,此后的是也不烦劳祝老爷插手,在此谢过。” 她说的话再明显不过,显然是想让姓祝的不要再插手此事,下了逐客令了。 姓祝的老者也知趣,同样抱拳向瑞婆婆、平婆婆等人告别,“在下就此告别,有缘再到庄上拜见王夫人。” 他刚要转身欲走,忽然听到一个大汉的声音叽哩呱啦的叫道:“要揭不揭,要脱不脱,罗唣了半天,爷爷我就没见过有这等劫色的!” 瑞婆婆等人很是吃惊,寻声探去,那声音竟是从头顶树上传来,听他口气强硬,多半是敌非友。 “尊驾何人?还望现身相告!” 没等瑞婆婆问完,几人突然间眼前一花,一个黑影从树上跃下,双足在地上一点,身形前纵,径直朝黑衣女子抓去。 那人身形极快,未等瑞婆婆几人反应过来,一只长臂已经抓到黑衣女子面门。好在那姓祝的老者离黑衣女子最近,怒喝一声,“休得伤人!”长剑直指那黑影脑后! 听到身后风声,那黑影立即回防,就势回手将祝老汉的长剑抓在手中,往自己身后一拽,祝老汉身形顿时前扑过去。那人又起手一掌,拍在他胸口,祝老汉登时凌空飞出,一交摔入树丛之中,不知是死是活。 接着他身形一闪,抓过瑞婆婆手下一名女扑,十根手指插进她胸口,左右一分,噗嗤的一声,顿将她整个胸腔撕开,血雾喷得他满头满脸,模样煞是血腥恐怖。 瞧得瑞婆婆、平婆婆等人魂飞魄散,颤声问:“阁下……阁下何人?” 那汉子随手一抖,将尸身掷过在一旁,桀桀笑道:“老子是南海派小煞神孙三霸!” 几人一脸惊愕,心想:“江湖上何时有个南海派?” 瑞婆婆知道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不少,瞧此人面目狰狞可怖,刚才那杀人不二的手段甚是残忍,还是不易得罪的好,于是假意讨好道:“原来是南海派的小煞神,久仰,久仰!” 那孙三霸也不瞧她,嘴上哼了一声,将手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扭头啐道:“呸!呸呸!他奶奶的,这老妇人血一点没味道,酸死老子了!” 此举,看得几人毛骨悚然,心中一阵恶心。 “嘿嘿!可能这地上的小娘们才是个好货,让老子瞧上一瞧。长得好看就多留两天;若是脏了爷爷的眼睛,利马将你开膛破肚!”小煞神孙三霸活动着自己十根鸡爪一样的手指,满嘴淫秽之词,朝那黑衣女子走去。 黑衣女子半躺在地上,只听得全身寒毛直竖,脊背发冷。见他两手血渍淋淋,十根指爪尖锐锋利,原来并非徒手,在他双手上各戴着一只鳄鱼爪制成的手套,难怪刚才抓剑拆骨轻松非常。 瑞婆婆听见他说好看便要带走,不好看当场便杀。无论是抢是杀,被他一闹,始终不能交差。想到王夫人惩罚下人的手段,不是割鼻剁手,便是活埋了当花肥,脸上的横肉不禁跳了跳,再不敢想。忙道:“孙少侠,这女子是我庄缉拿的刺客。若不能将她带回庄上,我等难免会受夫人责骂,所以还请您高抬贵手。” “去你妈的!你家夫人算什么东西?长得好看吗?若是长得好看,我倒吃亏些让她陪我一晚;若是和你们这些老东西一个模样,乘早给老子滚远点!捣了小爷雅兴,立刻将你们剥皮拆骨!” “淫贼,胆敢对我家夫人无礼,速速受死!”平婆婆嘶喊一声,两把宽刃短刀朝孙三霸斩去。 她的“覆雨刀法”也算上乘刀法,很是凌厉,可两把短刀到了孙三霸面前似乎成了两把破铜烂铁,想拿便拿,想抓便抓。没出十招就被孙三霸抓破了膀子,败下阵来。 “一起上,将这恶人拿下!” 瑞婆婆一声令下,众人同时挟兵器扑上。 “嚯嚯!骂得好,老子就是喜欢别人叫我恶人!要不怎么做南海鳄神的徒弟?” 瑞婆婆几个老奴常年深居曼佗罗山庄,少在江湖走动,这南海鳄神是哪一号的人物,也不曾听过。只有那被打伤的祝老汉听到“南海鳄神”四个字,面色顿时惨白,“南海鳄神?那不是四大恶人之一的岳老三吗?原来这人是岳老三的徒弟!” 此时瑞婆婆的手下相继赶来,足有十多人。但这十多人不过是些庄上的喽罗,平时习了些武艺,欺负不会武功的俗人还勉强,可对付四大恶人的徒弟就好比螳臂挡车一般,三拳两脚就小煞神孙三霸打死了一半之多。 祝老汉见小煞神孙三霸凶狠,王家家奴一个个惨死在他手下,撑着身子对瑞婆婆喝道:“瑞婆婆,那人是四大恶人岳老三的徒弟!我等不是他对手,还是住手吧!” 瑞婆婆虽然不知“南海鳄神”的名号,可对四大恶人还是略有耳闻,知道这四人武功超绝,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多少正派人士都想将这四人拿下,可全都不是他们对手。没想今日竟然遇上他们的门人,这一仗打下来,俨然是要吃亏了;万一再因为这个小贱人同四大恶人结上梁子,哪一天四人找到庄上去,更难对付。 想清楚利害之后,瑞婆婆忙令手下退开,向那小煞神孙三霸抱拳鞠躬道:“原来是南海鳄神门下,失敬!失敬!” 孙三霸满脸狰狞,怒道:“他妈的!怎么又不打了?老子刚杀得起劲呢!” 平婆婆岁是一脸气愤,可技不如人,又能奈何?? 瑞婆婆心中却早有算计,若这黑衣女子真是个麻子、疤脸,给这小恶人一爪杀了就杀了,提尸体回去,勉强也能交差;若她真是个美人坯子,孙三霸这样的恶人玩腻一个女人也不过几日的时间,大不了跟着他几日,总能拿住这小贱人,何必现在同他大打出手。 “孙三爷不就想看这女子面容,这又何难?摘下来,给您瞧便是。”说着便要去揭黑衣女子的面巾。 这时黑衣女子躺在地上,破口骂道:“恶婆娘,你这死丑八怪一杖打死我好了!” 听到黑衣女子骂声,孙三霸忽然疾跃到她面前,一撩爪,抓开瑞婆婆的手,粗起嗓子骂道:“去!去!去!滚他妈一边去!这小表头说的不错,瞧见你这丑八怪,老子什么兴致都没了!” 瑞婆婆本来就忌讳别人说她长得丑,可她武功最强,在庄上又是奴婢的头领,谁不要命了,敢在她面前说一句美丑之类的话?此时被孙三霸辱骂,却只得一声不肯,心中怨气都转到那黑衣女子身上!“管她美丑,落到这小恶人手上终归不得好死!”想到这心中恶气才少了几分,乖乖的带着手下退到一旁。 第九章 煞神逞威 黑衣女子身旁除了小煞神孙三霸一人,其他人全都退到一边,生怕给他抓住,咔嚓一下开胸破肚。瞧着孙三霸公然要去揭那女子的面幕,姓祝的老汉虽是满腔怒火,一身正气,却也爱莫能助。 孙三霸列着嘴,露出一口黑牙,口水滴答的对着黑衣女子淫笑道:“嘿嘿,小娘子,让煞神爷爷瞧下你俏是不俏?” 黑衣女子从未见过如此委琐的男人,顿时心中一阵恶心。想到揭开面容后,便要受他一番凌辱,更是气得全身发颤,破口大骂:“滚开,无耻之徒!别靠近我!”她两腿在地上拼命的蹬,挪着身子往后爬,可被点中穴道,勉强挣扎也爬不了几步。 “骂吧!老子就是喜欢听人骂我,不骂老子还不开心呢!哈哈哈!”小煞神孙三霸说得得意,猛的伸手抓住她的一只脚,除掉鞋子,放到鼻尖狠嗅,满脸荡笑! 黑衣女子哪曾受人这般轻薄,心中大惊,忍不住放声尖叫,“啊!!!” “叫得真好听!老子喜欢,再叫得大声些!”孙三霸越加无耻,“哧”的一声,抓破黑衣女子腿上衣装,露出她腿上凝脂般的肌肤。 裤子被他一爪抓破,那黑衣女子几乎当场气昏过去,哪里还叫得出声?此时,她只恨自己被人点中穴道,不然,定要将这禽兽般的恶人千刀万刮! 此时,稍有些血性的人都侧过头去,不忍再看。 那孙三霸贪婪地扫视着黑衣女子修长白皙的大腿,喉间一阵干涩,咋了咋嘴,连连咽了几口唾沫,急促的道:“真他娘的美!美人,煞神爷爷来疼你!”他喉咙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一下子朝黑衣女子扑了上去。 忽然“嘭——”的一声,三丈外的溪池中炸起一蓬数丈高的水柱。未等水柱落下,响起“啾!啾!”两下尖锐的破空声,两股丝线般的水柱径直朝孙三霸双眼射去。 孙三霸只觉两眼生疼,怒吼一声,两只钢爪空中乱舞,朝那黑衣女子爪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水柱中翻出,一记双足连踢,拨开孙三霸的两只钢爪;接着身形再次于临空后翻,使出一招倒挂金钩,脚面蹦在孙三霸的下巴,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 “是白天那小子!”平婆婆眼尖,一眼就将蒙灵云认了出来。白天她同蒙灵云交手,只觉得他步伐怪异,招式巧妙,内功却是平平;可此时蒙灵云赤裸上身,全身真气鼓荡,周身竟然有如雾气环绕,心中疑惑,“怎么才是一会工夫没见,这小子功力竟如此长进。莫非白日里,他真的是隐藏了实力?” 其实蒙灵云只恢复了一层左右的功力,他周身如雾气环绕是因为才练完“八荒六合”功的奇特效果;若是以他功力未失之前的实力,单凭一滴水珠就能取孙三霸的性命,哪里还用以水柱迷眼,连踢三脚? 蒙灵云背对着黑衣女子,双臂抱住自己上身两点,嬉笑的答道:“哎哟,原来是胖婆婆和矮婆婆呀?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不过我才刚洗完澡还没穿衣服,‘非礼勿视’,还不快转过头去。” 平婆婆又想发火,瑞婆婆伸出拐杖拦住她,对蒙灵云道:“少侠果然风流,我们不看便是。” 瑞婆婆老谋深算,比起脾气暴躁的平婆婆就精明得多。她清楚眼前这小子武功怪异,白天那么多人也奈何不了他,现在人手不多,岂能再擒住他?刚才他对小煞神孙三霸出手,想必那小恶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不如就在一旁观战,待他们两人斗得两败俱伤,坐收渔人之利。 瑞婆婆说完,蒙灵云伸指入口,吹了声口哨,一匹马便从树林后奔了出来。那马是蒙灵云从女真族带来,跟随他也有些年头,听见哨声就能寻声而来。蒙灵云迅速从马袋里取出后来买的那件绿色衣衫,穿着起来。 孙三霸从地上爬起,摇了摇圆咕嘟噜的怪头,瞪着一双大小眼,问蒙灵云道:“他奶奶的!你是谁?” 刚才在水下,蒙灵云为求迅速运功,所以进入禅境,孙三霸到来后发生的事他一点不知。运完功,冲出水面看到黑衣女子躺在地上,情急之下便出手将她身边的人逼开。此时,看到四周都是瑞婆婆手下残肢碎体,还以为是眼前这皮肤黝黑,长得又矮又壮,满身血迹的男子,为救那黑衣女子所杀。 于是急忙拉好衣袖,向孙三霸抱拳鞠躬,道:“还好壮士无恙,在下蒙灵云,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壮士见谅。” 一句话说完,他又摇了摇头,道:“不过壮士为救一人,杀了这多人,实在有违侠义之道。” 孙三霸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抓着光秃秃的脑袋道:“什么救人,杀人?老子南海煞神孙三霸从来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你他奶奶的是谁?胆敢管老子的闲事,莫非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蒙灵云疑惑道:“不是救人?那你为何要杀他们?” 孙三霸瞪着眼睛,仰起脖子道:“老子爱杀谁杀谁!要你来教训老子?”答完这句,甩着两手,大摇大摆的朝蒙灵云走了过去,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老子现在心情好,不想和你罗唣,快滚开,再挡着老子,对你可不客气!” 黑衣女子两次都被蒙灵云所救,原本心存好感,可这时见他竟然傻呼呼给恶人鞠躬赔罪,心中气愤,怒道:“你这傻蛋!他是四大恶人的徒弟,专作恶事。我被人点了穴道,你还不快帮我解穴,我好杀了这恶人!” “作恶多端之人自有官府拿他,你应当将恶人的行踪报之官府,而不该擅自做主再去杀人。” 蒙灵云虽然学了一身武艺,可一直在北漠成长,很少接触中原武林,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只是觉得应该将这身本事用于保家为国,疆场杀敌;即使除暴安良,行侠丈义,也该遵守国家的法律,怎么能想杀就杀。如果会武功的人都这样,国家不是变得更加动乱,弱小百姓的生命不是更无保障了吗? 黑衣女子差点被他气得吐血,凶道:“你……你到底解是不解?还是你根本就不会解穴?” “谁说我不会解穴?你被人点中的是巨骨、曲池两穴;解穴之法嘛,就是在你的中突、肩井俩穴,以内力冲开被封闭的穴道……”蒙灵云边说边扭头,看到黑衣女子躺在地上,大腿上一处衣衫被人撕破,露出衣下一段雪白的肌肤,连忙转过头,碎碎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小煞神孙三霸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念叨些什么,只觉得他在这碍手碍脚,使出一招“鳄鱼出水”,两只钢爪一前一后顿朝他抓去。 “他奶奶的!现在老子不杀你都不行了!” 蒙灵云一飘身翻到马背一侧,道:“看来你还真是个恶人,动不动就想取人性命。” “呸,老子本来就恶,用不着你说!看爪!”孙三霸一击抓他不中,横手又是一抓。他身形矮壮,这一爪刚好抓在马腹上,顿时将马肚子开出五道口子。 那马吃疼,垂死前四蹄乱踢。蒙灵云心疼马儿,忙叫:“恶人你还敢伤我的马?” 孙三霸也不理会他说些什么,噗的一纵,将那匹马从腰身处撕成两段,漫天血雾之中朝蒙灵云疾攻过来。 若是换作他人,早就被这场面吓得手脚发软,可蒙灵云在女真完颜部族同完颜阿骨打沙场征战几年,各样血腥场面不曾见过?孙三霸的“鳄鱼爪”虽然凶残霸道,可同杀气凌厉的“绝刀”刀法比起来,却相差甚远,蒙灵云哪会感到一丝恐惧。 他从空中接住原本挂在鞍上的铁箫,身姿飘洒的同小煞神孙三霸斗了起来。 第十章 望穿秋水 第十章望穿秋水 孙三霸一身横练功夫,加之身体要害之处都装有鳄鱼皮护甲,刀枪不入…… 逍遥派武功讲究轻灵飘逸,闲雅清隽,无论是闪避纵跃,拆招拿穴,全都是以深厚的内力为根基。蒙灵云只恢复了一层功力,内力还甚弱,对付孙三霸这样的硬家伙显是吃力,铁箫点到他身上穴道如遇钢板,嘭然有声。 蒙灵云心想:“记得师父说过,有横练功夫之人,身上必有一个功夫练不到的练门,那地方柔嫩异常,一碰即死,不知这恶人的练门是在何处?” 他一面施展“凌波微步”同孙三霸周旋,一面用“逍遥折梅手”中三路擒拿手法中拿穴点穴的精妙功夫,纵高窜低,铁箫旋点,连打孙三霸头顶“百会”、咽喉“廉泉”两穴,接着又点他小腹“神阙”、后心“中枢”两穴。霎时之间,连试了十多个穴道,要查知他对身上哪一部门防护特别周密,便是“练门”的所在。 谁知那孙三霸着实厉害,周身真如铜铸铁打一般,无论蒙灵云点他那里穴道,他都只攻不守,两只鳄鱼爪往蒙灵云身上狠抓恶挖,嘴中连喝:“哈哈,爷爷我精刚铁骨,不怕你点!” 蒙灵云不信,瞧孙三霸年纪比自己长不了几岁,厉害的横练功夫没有数十年,想要有所小成根本不可能。孙三霸不过是依仗他身上的那件鳄鱼甲,加上自己功力恢复不足,才不能一举将他制住。 蒙灵云不放弃,继续用铁箫找孙三霸的练门,不足三尺长的铁箫在他手中一旋,直点孙三霸颈下“中突”穴。孙三霸左爪一撩,“乓”的一声拍开铁箫,右爪倏的一抓,拍向蒙灵云肩头。蒙灵云急忙回箫竖架,挡在孙三霸四指中间,令他不能前伸。孙三霸手腕翻转,钢爪立即反抓铁箫,可那鳄鱼爪制成的爪套甚是坚硬,五指活动大受影响,竟不能合握成拳。铁箫细小,蒙灵云“嗽”的一抽,便从他掌心抽了回去。 “这人身上竟然找不到练门?再斗下去,可能不是他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打定主意,蒙灵云对那孙三霸一沾即走,慢慢向黑衣女子靠去。现在他功力已恢复一层,即使抱着个人施展“凌波微步”也不成问题。 在一旁观战的瑞婆婆等人也瞧出蒙灵云不是孙三霸的对手,虽然他点穴拿穴的功夫了得,却拿那铁疙瘩毫无办法,现在见他渐渐向那黑衣女子靠拢,猜出他准是又想逃跑了。 瑞婆婆铁拐猛的杵地,喝道:“那小子想逃,大家快上,先毙了那小贱人!” 听到瑞婆婆呼喝,平婆婆首先提着双刀朝黑衣女子欺去。 “哎呀,不好!被他们瞧出来了。”蒙灵云暗叫一声,脚上急迈几步,抢到平婆婆之前挡到黑衣女子身前,使出“逍遥六阳掌”中的一招“阳关三叠”,连击三掌! 平婆婆之觉得三股掌风迎面扑来,虽然掌中内力不强,可皆是击向自己要害,两柄短刀胸前左右横刷三刀。平婆婆功力比蒙灵云此时功力要强,这三刀都暗含内力,顿时便将“阳关三叠”的掌劲卸去。 一下露了底,蒙灵云心中大骇,右脚脚尖轻提,左脚脚尖点地,两脚连换,倏的向一旁疾避数尺,才躲开平婆婆斩来的一刀。他这一退,黑衣女子便暴露在平婆婆刀下。平婆婆逼开他,立即推送一刀戳向地上的黑衣女子! 就在此时,蒙灵云同时铁箫疾伸,忽的寒光闪过,只听平婆婆“啊!”的一声,手中短刀煞时脱手。平婆婆按住受伤的手背,吃惊的瞥了一眼旁边的蒙灵云,惊道:“明明他手中拿的是根铁箫,此时怎么变成了一杆长枪?” 蒙灵云手中铁枪正是逍遥子所赠的“尘缘”宝枪。“尘缘”枪暗藏玄机,平时可缩小,作支铁箫;待真气催动时,便能伸长变粗,显出本来面目。刚才为了救人,情急之下,蒙灵云才不得已才使出“尘缘”枪。 蒙灵云跃到黑衣女子身连扎几个枪花,护住黑衣女子,众人见那“尘缘”枪,精光四射,枪头抖动有若龙吟,顿生畏惧,哪敢再上前半步。 逼开瑞婆婆等人,蒙灵云乘机蹲下身,扶起黑衣女子,解开她身上被闭的穴道。 黑衣女子穴道解开,血脉顿时通畅,煞时便扬手朝蒙灵云面门射出一支短箭!还好蒙灵云对她有所防范,偏头避过。 “姑娘,我好心救你,你怎么还想杀我?” “谁……谁要你救了,我偏要杀你……”黑衣女子性情刚烈,被蒙灵云三番四次相救,却也三番四次的被他搂抱轻薄,她本想杀了蒙灵云之后,再举剑自刎。谁知却杀他不死,被他真情相问,心中感动竟哭了出来。 看着黑衣女子盈盈落泪,蒙灵云立即回想起十五年前,在雁关外他娘亲抱着他流泪的那一幕。 处境情伤,仿佛变幻了时空,即使黑衣女子蒙着黑色的面幕,可蒙灵云眼里看到只有自己娘亲,忍不住伸手去拭她眼眶滴下的眼泪,口中呢喃轻唤:“娘……娘……” 黑衣女子见蒙灵云朝自己伸手,以为他想要揭自己脸上的面幕,不安的问:“你……你想做什么?”可抬眼望去,却看到一双自己从未在男子脸上见过的眼神,那是一种包含了无限温柔和亲情的眼神。“这眼神我只在师父脸上见过,为什么他也会这么看着我?” 就在她想不通,心也乱了的时候,蒙灵云手指已经轻轻的接住了她流出眼眶的泪水。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男人的手指,摸到脸上可以那么的温柔。 “他奶奶的!怎么你也不打了?竟敢不把煞神爷爷放在眼里,看老子不把你脖子喀嚓掉!”小煞神孙三霸嘴中哇哇乱叫,呼的一爪抓向蒙灵云脑后。 此时,蒙灵云仍旧沉浸在那段悲伤的回忆里,根本没察觉身后有人扑上来。 黑衣女子却看得分明,急忙提醒蒙灵云道:“那恶人攻来了,小心呀!”孙三霸的钢爪既猛又利,就算这时叫醒他又有何用。情急之下,黑衣女子竟然连袖箭都忘了用,立即抱住蒙灵云,转过身子,替蒙灵云受了这一抓! 被她抱住,蒙灵云才从回忆中醒转过来,可听到的却是黑衣女子身受重伤后的呻吟!孙三霸这一击抓在她肩头,连衣带肉,竟被血淋淋的抓出四道血沟。 “姑娘!”蒙灵云扶住她,将手从她后背收到眼前一看,满手是血,才知道她受了重伤!连忙从怀里摸出那瓶“九转熊蛇丸”,倒了三枚给她服下。 “九转熊蛇丸”果然是灵药,黑衣女子服下后,周身血脉顿时得到加强,气息也没因失血变弱。她躺在蒙灵云怀里,问他道:“你……你刚才是不是把我看成你娘亲了?” 蒙灵云被她问得羞愧,半晌才道:“我……我……你才受伤,还是不说话的好。” 孙三霸一抓过后才发现抓伤的是那黑衣女子,恼怒的骂道:“他奶奶的,老子还没看过你长什模样,你可别死!” 这一声吆喝把俩人想说的话打断了,蒙灵云瞧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滚吧,我还不想杀人。” 第十一章 尘缘再起 第十一章尘缘再起 蒙灵云“尘缘”在手刹时叛若两人,连那黑衣女子都吃了一惊! 小煞神孙三霸,先是一愣,心里闪过一丝死亡的恐惧,脸上的横肉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心想:“这些年来,自己除了害怕师父南海鳄神外,就没将谁放在眼里。现在,竟然怕了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小生?” 他啪的一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猛的摇了摇头,吼道:“他奶奶的!你敢唬老子!”一招“鳄鱼争食”,朝蒙灵云胸口呼呼抓去。 蒙灵云左臂抱起黑衣女子,右手托住“尘缘”枪单手送出,三叶枪头在他内力催动下,仿佛钻头一般飞速旋转。“噗”的一声,将孙三霸举起的一爪,对掌而穿。一枪扎出,随意所动,枪势不减,直取孙三霸小手臂上的“曲池”穴。 那孙三霸本是一身横练功夫,练门所在正是掌上的“胃肠点”穴,他本以为一双鳄鱼爪坚硬无比,哪想到“尘缘”枪竟然无坚不摧。蒙灵云一枪就扎破了他的练门,后又扎破手臂上的“曲池穴”,不但这半身的硬功夫是破了,恐怕连这只手臂也就此残废,再伤不得人。 “呕!!老子操你祖宗!”孙三霸口中狂骂一声,另一爪立时抓向穿掌而过的“尘缘”枪。 “尘缘”枪与蒙灵云手混为一体,伸长、收缩全凭他心意所动。蒙灵云手中内力催动,想要收枪,未等手上发力拔枪,“尘缘”枪便自行缩短数尺。 这一缩,极其迅速,孙三霸想要用五指拿住,却哪里抓得住?五根钢指同那黝黑的枪身只刮得咝咝火星,“尘缘”枪如灵蛇般的收了回去。孙三霸岂容蒙灵云伤了自己再将枪轻易收回,头脑一热,朝那枪头再抓过去。 “呛啷”一声,“尘缘”枪犹如灵蛇吐芯,陡然增长,又将孙三霸抓来一爪对掌而穿,直没肩膀! 蒙灵云首次以逍遥子所赠的“尘缘”枪临敌,竟有如斯威力,也不禁暗自骇然。 孙三霸心知自己毕生功力尽数被废,但他生性悍勇无比,“吼”的一声,也不将串在枪上的手掌拔出,猛的推进数尺,朝蒙灵云扑爪过去。 蒙灵云心想:“此时只要自己内力吐送,枪头抖出,便能一枪将他刺死!可他双掌尽被自己所废,就算医好,也再不能使‘鳄鱼爪’的功夫行恶,还是饶他一命算了。”蒙灵云从逍遥子那习得医术,知道孙三霸双手即便医好也会落下残疾,此时不禁起了医者怜悯之意,不想再取他性命。 没等蒙灵云收枪,黑衣女子忽然右手一扬,两支短箭射出,打中孙三霸双眼。那短箭见血封喉,剧毒无比,孙三霸身体抽动了两下,便僵硬倒地,一只手还吊在“尘缘”枪半腰。 蒙灵云不想取人性命,可孙三霸还是因自己而死,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怎么……怎么把他杀了?” 黑衣女子道:“他要杀你,我帮你把他杀了,有何不对?” 蒙灵云摇了摇头,暗使内力将“尘缘”枪收作铁箫。那“尘缘”枪果真是件神兵利器,不但收缩自如,而且不沾血腥,枪身收短,沾在面上的血珠自行脱落,不带半点。 瑞婆婆活到这般年纪,也没见过这等兵器,带着手下将俩人围住,却迟迟不敢动手。 蒙灵云扶着黑衣女子靠在怀里,只想早些离开,不想再和这些人纠缠,万一再有几个无辜之人因自己而死,那真是罪孽深重了。 他见自己的马被孙三霸所杀,又见黑衣女子白天骑的那匹黑色骏马立在不远处,于是道:“我的马刚被他杀了,你唤的马来,我护你冲出去,可不要再杀人了!” 黑衣女子只觉得蒙灵云很是奇怪,心想:“明明使得一手杀人不二的功夫,可别人都刀架到脖子上了还说不许杀人,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是个傻蛋。不过现在自己身受重伤,又不能驾马,一切也只能靠他了。”于是发出一声清啸,唤道:“黑玫瑰!” 那匹黑马“忽律律”的一声长声嘶鸣回应,从瑞婆婆等人身后纵跃而出,奔至俩人身前。 黑衣女子将缰绳交到蒙灵云手里,道:“一会你驾马,不能鞭打,知道吗?” 蒙灵云道:“知道了。”心想:“她对人甚凶,对这马儿却是甚好。”他将黑衣女子扶上马,才拾起的行囊,翻坐马后。 瑞婆婆手下十余人个个横眉怒目,对蒙灵云手中那只铁箫着实忌惮,握着兵刃跃跃欲试,却没一个迳自上前动手,眼睁睁的看着俩人跃上马背。 平婆婆手握双刀,想绕到俩人背后,蒙灵云嘬嘴作哨,“啾——”的一声,在树上栖息的“海东青”忽的俯冲下来,架到蒙灵云肩头。平婆婆吃过它的亏,知道这鹰雕的厉害,吓得险些短刀脱手。 蒙灵云并非是要“海东青”去啄平婆婆,只是这鹰雕夜里不能明物,不将它带上一起行走,白天恐难寻找。唤来了“鹰儿”蒙灵云扬了扬手,“黑玫瑰”放开四蹄,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 瑞婆婆一招手,吩咐两名手下道:“你们俩回庄上再找援手,无论黑白两道,全都放话出去!其他人随我跟住俩人,莫让那小贱人逃了!” “是,瑞婆婆。” 十余人各自寻了马匹,按照瑞婆婆的吩咐回庄的回庄,追捕的追捕,小树林又恢复到先前的幽静,只是地上徒增了十几具尸体而已。 黑夜里,二人共骑,向南急驰。蒙灵云只惊叹那黑玫瑰的确是万中选一的良驹,不用推送便能奔行如飞,既轻且稳,绝少颠簸起伏。他在北漠女真族时,也曾同义兄完颜阿骨打共骑同驰,可感觉却同今晚大相径庭,鼻中闻到怀中黑衣女郎身上的阵阵幽香,总是令他心神不宁,遐想菲菲,脸上更忽暖忽热。 奔至天明,行出数十余里,俩人来到一个小市镇。 黑衣女子见瑞婆婆等人没再追上来,市镇里的路人又渐渐增多,俩人再这般同骑一马难免让人家误会,于是对蒙灵云冷冷道:“你……你下马去!”她本想叫蒙灵云“滚”下去,可不知怎么搞的,忽然对他凶不起来。 蒙灵云听她话中带着羞涩,当即领会,应了一声,“哦,你自己在马上可得小心。”便背起包袱跃到马下。 他牵着马走了一阵,想到黑衣女子身上的伤,于是道:“姑娘,我们还是先找家客栈,将你身上的伤包扎一下的好。” 黑衣女子没有拒绝,于是俩人便找了间小客栈,要了两间房。蒙灵云又吩咐小二准备一盆热水,干净的毛巾,送到黑衣女子的房间,自己也拿着医具跟了进去。 见他进来,黑衣女子诧异道:“你还进来做什么?” 蒙灵云手里拿着缝合伤口的针线,道:“我?我来帮你……” 黑衣女子没等他解释,急道:“出去!谁要你帮啦!” “我医术很好,帮人缝合伤口,以后都不会留下疤痕。”蒙灵云所言不假,在女真族时他便常用逍遥子传授的医术,帮受伤的完颜士兵疗伤;给人缝合伤口更是不下千次。 “我……我不怕留下疤痕……”她说这话时显得些是犹豫,世上又有哪个女子会希望自己身上留下疤痕的?可除来腿上的刀上,孙三霸的爪伤是在后脊背上,若要蒙灵云帮她缝合伤口,岂不被他看到背上的肌肤?留下疤痕还是被人看到身体的肌肤,黑衣女子当然是选择前者。 黑衣女子扬起右手,瞄准蒙灵云狠狠道:“你再不出去,我便射瞎你眼睛!” 蒙灵云倒是不怕她的毒箭,可她这样不配合,自然不可能再帮她缝合伤口,只好退出门去。 黑衣女子长长的睫毛下又是泪珠莹然,扑倒在床上,轻声泣道:“师父您在哪?您不在婉清身边,婉清总受恶人欺凌……连疗伤都找不到人帮……” 蒙灵云在门外听到她在屋内轻泣,不由得心生怜惜,决计要调制出一种治愈伤疤的灵药,不让黑衣女子身上留下一点疤痕。 第十二章 美女危险 第十二章美女危险 蒙灵云出了客栈,找到家药材店。小镇不大,名贵的药材药店里也找不到,好在需要的丹参江南盛产,剩下一些不算名贵的黄芩、白蔹、白芷、白茯苓等普通药材小店里都能买到。 他又在野外捣了一个十几年的野蜂窝,取到里面上好的蜂王浆,将买来的各味药材连同身上的那袋北珠捣碎成细粉,以蜜浆拌和,便成了一剂美容去疤的灵药。以蜂蜜拌匀白芷、白蔹粉末用来敷面,除面疮、美肌肤,此药方民间早有,不足为奇;蜂蜜和药材采之容易,也算不得珍贵,可蒙灵云在药中加了那袋价值连城的“北珠”,药效就不言而喻了。 蒙灵云本想再磨一枚“九转熊蛇丸”加到药中,但担心“九转熊蛇丸”药性太烈,虽然“九转熊蛇丸”内服可调经畅血,可外敷的功效未必能比得上“金创药”,所以作罢。 这膏药磨得极细,各味药材连同蜂浆全都是白色,其中又加了珍珠粉,白玉一般的膏药晶莹闪亮,犹如美女们喜欢爱的胭脂水粉一般。蒙灵云更给它想了个贴切好名字——美人膏,不但可以肌肤再生,扶平伤痕,长期涂抹更能莹肌如玉。 “有了这‘美人膏’,婉清姑娘就不用烦恼了。”他从药店出来,路过集市,看到江南装胭脂的盒子很是精致小巧,心中盘算,“若将‘美人膏’盛在胭脂盒里,婉清姑娘定会喜欢。” 于是走过去“买椟还珠”一般的挑选起来,他只挑盒子精美细致的,也不管里面装的胭脂是否好用好闻,最后挑了两只晶水晶制成的瓶子。 “美人膏”灌进半透明的水晶瓶里,从外面一瞧,煞是好看。 蒙灵云想到黑衣女子伤的是背部,于是又格外有心的买了一面小巧的银镜;这样一来,即使没有别人帮忙,黑衣女子也能自己对着镜子往伤口上涂抹“美人膏”。那面银镜虽贵,可蒙灵云从女真族带来的金银也不少,花这些小钱,他也满不在乎。 回到客栈,蒙灵云轻扣黑衣女子的房门,唤道:“婉清姑娘,我方便进来吗?” 那黑衣女子正用针线缝补腿上被孙三霸抓破的裤子,听到蒙灵云突然唤起自己的名字,吃了一惊,针尖扎到了手指,眉黛微颦,在屋内冷冷斥问门外的蒙凌云,道:“‘婉清姑娘’是谁教你叫的?” 蒙灵云被她唐突的一问,立即慌了,这“婉清姑娘”并非有人教他,不过是晨间那黑衣女子哭泣时透露,他在门外无意听得,便留心记在心里。一路上他在脑中都是这样称呼那黑衣女子,这时见到便脱口而出。 “是我早晨无意听见姑娘哭泣时知晓,实在冒昧,还请姑娘原谅。” 蒙灵云这样一说,黑衣女子大是窘迫,心想:“原来早上自己哭泣,竟被他听了去。”她定了定神,清了下自己的嗓子,道:“以后……以后不许你这样叫!知道吗?” “是,是,我知道了。不过我以后该怎么称呼姑娘?” 那黑衣女子觉得让一个陌生人那么亲昵的称呼自己,很不舒服,于是便将自己的姓告诉蒙灵云道:“我……我姓木,你以后叫我木姑娘好了。” 蒙灵云站门外独自念着黑衣女子的名字,“木婉清?果然是个好听的名字,水木清华,婉兮清扬。” 屋内木婉清又怒道:“不是说了不准那么叫吗?你还那么叫我?” “啊,木姑娘,刚才我说的是‘木婉清’,你只说不许我称呼你‘婉清姑娘’,难道连名字都不能叫吗??” 蒙灵云絮絮叨叨的说完这句,才发觉自己又失了口,没等闭上嘴,屋里射出一支短箭,噗嗤的一声穿破窗户纸朝他射过来。 蒙灵云同木婉清也待了几日,对她的脾气也算了解,虽然短箭射得突然,可是要射中蒙灵云也决非那么容易。蒙灵云明明用衣袖,裹住了短箭,却故意“哎哟”一声,叫得很是大声。 木婉清在屋里只听到他叫喊,又听到倒地的声音,以为自己那一箭真的射中了他。短箭见血封喉,剧毒无比,虽然以前她总叫喧着要杀了蒙灵云,可现在真的将他杀了,心里竟然有些愧疚,在屋里焦急叫了两声,“傻蛋!呆子!” 蒙灵云扑在地上故意不答,硬是要叫她着急。 不见蒙灵云回答,木婉清还真的急了。她放下针线,跛着腿奔到门边,一开门便看到蒙灵云扑在地上一动不动,忙叫道:“喂!你起来,我知道射不着你!快起来呀!” 此时,叫了几声他都不应,木婉清又底下身子,伸手去探蒙灵云的鼻息。蒙灵云面朝下趴在地上,感觉到她伸手过来,便屏住呼吸。木婉清探到气息全无,真以为自己将蒙灵云杀死了,喊着喊着便哽咽起来,“喂!你起来呀,我不想杀你的……” 蒙灵云偷偷睁开一眼,见她长长的睫毛下竟然泪珠莹然,心想:“这女魔头,平时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杀人。此时,竟能为我流泪,想来本性倒也善良。她身上受伤,我还是不要再骗她的好。” 想罢,蒙灵云呼的坐了起来,道:“好了,我不死了,你别哭了嘛。” 见他嬉笑着坐起,木婉清知道自己上当,“你……原来你骗我!”扬起右手,对着蒙灵云胸口,“啾”的就是一箭。 蒙灵云没想到刚才她还哭着叫自己活过来,自己活过来了,她竟然又对着自己射了一箭。这箭射出,距离不及余尺,蒙灵云坐着哪里来得及闪避,短箭不偏不移,径直射进了他的左胸。 “这次你怎么不躲?”木婉清先前就不想蒙灵云死,刚才那一箭原本以为他还会躲开,谁知道这次是真的要玩出人命了。 蒙灵云想起这毒箭射中的人,无不倒地便死,现在自己中了这毒箭想必也活不了几时了,心中悲哀,说话也犹如将死之人,“我……我不知道你还会射……” 木婉清扶住他,扯开衣巾,忙为他检查伤势,见那短箭尽没入肉里,恐怕有解药,也未必能救得了他。她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只小木盒,用指甲挑出一撮敷在伤口周围,同时又问:“你身上那瓶灵药呢?” 蒙灵云指指怀袋道:“在我怀里。” 蒙灵云的衣杉早被木婉清撕开,再经他一说,木婉清很容易就看到那只瓷瓶。先前她受伤,曾服过这“九转熊蛇丸”,知道这药丸有起死回生之效,能不能解毒就不知道,不过先帮他服下一枚总不会错。 蒙灵云吃了“九转熊蛇丸”,木婉清才一手小心的用纱布按住伤口,另一手擒住露出体外的短箭末端,将短箭猛的拔了出来。 木婉清拔出短箭,见伤口流出的血液却是鲜红之色,微感奇怪:“我的毒箭明明射进他体内,怎么血中却又无毒?”她哪里知道蒙灵云幼时身中契丹人的毒箭,枯木春、雪糁、虎骨、熊胆,等灵药异果、仙禽异兽内丹不知服用了多少,短箭上的毒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就连蒙灵云自己也不知他早已是万毒不侵之身,虽然同逍遥子学习医术时,曾听逍遥子说过万种中毒后的迹象,可他从未中过毒。中了木婉清的毒箭后,就认定自己必死无疑,哪里还想到自己到底中没中毒。 木婉清愣了一下,忙问蒙灵云道:“你,你现在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伤口又麻又痒,钻心一般的疼?” 木婉清的短箭只比金针粗那么一点,伤人全靠淬在箭头上的毒药。如果箭头无毒,不是射中要害,也不能取人性命,这一箭射得稍偏左了些,并没射中心脏,所以蒙灵云喘息了下,感觉自己并无大碍。 “有点疼,可不麻也不痒。”蒙灵云按了按伤口,只觉有些疼,似乎真的一点中毒迹象也没有,“奇怪,你的毒箭不是见血封喉吗,怎么我还没死?” 木婉清也想不出其中原由,见蒙灵云竟然没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可立即又凶了起来,“世上男人就没一个有良心的,个个都会花言巧语的骗女人,心里净是不怀好意。你就是最坏的那一个,所以连阎王也不收你这样的臭男人。”她刚才着急蒙灵云的伤势,猛的俯低身子,使力大了,本在慢慢收口的伤处复又破裂,肩背上又有大量血水渗出。 服过了“九转熊蛇丸”,蒙灵云觉得自己身上伤并无大碍,于是便将剩下那半瓶“九转熊蛇丸”交到木婉清手上,道:“木姑娘,这药专治金创外伤,你拿去吧。” “那你呢?你也受了伤。” 蒙灵云笑笑,“好象没什么大碍,还是你留着吧。” “那谢……谢谢你。” 木婉清本不想接,可又不想自己老是这样伤着,所还是将那瓶药丸收了起来。 蒙灵云将她扶回屋子,才想起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忙从荷包里掏出那两瓶“美人膏”和那面银镜,道:“哦,我差点忘记了。我为木姑娘配了一剂治愈疤痕的灵药。木姑娘只要待伤口愈合,将这药涂抹上去,便不会留下任何伤疤。我还给你买了银镜,即使不用人帮忙,你也可以对着镜子自己涂抹。” 木婉清不禁全身一热,心想:“自己长那么大,连师父也不曾想得这般周到,没想眼前这有些傻气的臭小子竟会对自己那么好。” 蒙灵云口若悬河,边说还边举起镜子演示涂抹的方法,也没注意木婉清是否在听。当他说完,才抬起头来,与木婉清相对一笑,见到她双眸竟又擎满泪珠,目光中却蕴满笑意,即使她还蒙着面幕,也不由得看痴了。 第十三章 花言巧语 第十三章花言巧语 “你看什么?” 木婉清以为脸上面幕脱落,所以蒙灵云才盯着自己瞧,忙扭过头去,用手摸了摸,触到面幕仍旧好好的罩在脸上,才塌下心来。 “我……我觉得你的一双眼睛生得好看,瞧见你哭就想起……我娘……”蒙灵云答得极轻,从小他就想自己的娘,想自己的爹,每当他练完“十三枪”都会掏出她娘当年留下的那张手帕看上一看。他自小在漠北张大,胡人的眼眸同中原汉人有所差异,此时能够看到中原女子,自然是要多瞧上几眼,因为他觉得只有中原女子的眼睛才同他娘长得一样。 木婉清见蒙灵云平素里口口声声总提到官府,无半点江湖经验,只道他是个官宦子弟,不然也是个富家公子,偷跑出来的,久了便嚷着想娘了,于是道:“想你娘亲,那你干么还要跑出家来?回到家里不就见着了?” 蒙灵云道:“我五岁的时候娘就死了。那年爹爹被贬代州,绕道雁门关,爹爹战死关外;娘为救我,身挡毒箭,也被契丹兵害死。” 木婉清心道:“原来他也是个从小就没了爹娘的人。” 蒙灵云继续道:“后来我家的一个老奴才带着我杀出重围,幸得女真族的完颜部落相助,我们主仆二人才在北漠存活下来……” 蒙灵云挑了些在北漠生活的趣事说给木婉清听,木婉清从小在南方长大,听蒙灵云说到骑马纵鹰,打猎放牧,觉得很是向往,心想:“师父杀了那两个坏女人,若能到北漠生活些日子,那该多好。” 蒙灵云说完自己,想起阿碧、阿朱两位姑娘,觉得江南女子个个花容月貌,美丽动人,想不通为何这木姑娘却正日里都戴着一个黑色面幕,于是问:“木姑娘一双眼睛生得明眸动人,想必也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为何正日都要蒙着一张面巾呢?” 木婉清大怒,扬起手就瞄准蒙灵云的眉心,瞪眼道:“怎么?你也想揭开我的面巾,是不是?” 蒙灵云双手连摆,道:“不是!灵云不敢!” 木婉清道:“到底是‘不是’,还是‘不敢’?” 蒙灵云道:“是不敢。” 木婉清手臂又向前伸进了一分,道:“你说‘不敢’,便只是怕我,可心底里还是想揭,是不是?” 蒙灵云连忙退开出去,道:“没有,没有!姑娘花容月貌,灵云绝对没有想要冒犯。” “什么花容月貌了?”木婉清笑了起来,放下手臂,向他瞪了一眼,道:“瞎说!你做梦也想不到我相貌,我满脸都是大麻子!” 听见她笑声悦耳动听,蒙灵云双手撑在地上,仰着头瞧着木婉清,嬉道:“那也不怕,这‘美人膏’专治大麻子!” “呸,不要脸。”木婉清淬了他一口,接着道:“若是用了你的药,治不好我的大麻子,回头你可小心了。” 蒙灵云睁大眼睛,拍着胸口道:“保证功效惊人。” 木婉清将那两瓶“美人膏”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觉得晶莹透亮,说不出的喜欢。她又瞧了一眼蒙灵云,见他还呆在屋里,喝道:“你还不滚出去?” “哦,哦。”蒙灵云意会,忙带上门,退出木婉清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蒙灵云想到自己的马被孙三霸杀了,木婉清的伤也还需要几日才能好,总不好再俩人共乘一马,还是自己再买匹马来的好,于是又出了客栈去购买马匹。 自从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宋境再找不到盛产好马的牧场,江南不利饲养马匹,偶尔农户养得几匹都得上缴官府,做战马之用。小镇不大,逛了一圈也没看到一匹马,想到这里去杭州,路程并不遥远,蒙灵云索性买了一头小毛驴代步。 蒙灵云骑着毛驴,一摇一晃慢悠悠的往回走,忽然听到身后马蹄得得,回头一看竟是瑞婆婆等人骑马追了上来。 “不好,那帮歹人又追上来了。” 蒙灵云连忙选了条小道,催着小毛驴快步疾奔,赶回客栈。 进了客栈,见木婉清正坐在大厅里喝茶,她轻揭起面幕一角,只露出嘴来,杯子轻靠唇下。其时残阳斜照,夕阳照在她下半张脸上。蒙灵云见她下颏尖尖,脸色白腻,光滑晶莹,连半粒小麻子也没有,一张樱桃小口灵巧端正,嘴唇甚薄,两排细细的牙齿便如碎玉一般,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她实是个绝色美女啊。” 木婉清注意到他慌里慌张,放下面幕,道:“什么事,你那么慌张?” 蒙灵云回过神,道:“瑞婆婆他们又追上来了。” 木婉清按住桌上的剑,拍案而起,“那帮老东西,阴魂不散!”她稍一用力,觉得伤口颇疼,忙用手扶了扶肩膀。 蒙灵云道:“木姑娘,你身上带伤斗不过他们,我们还是去报官吧?” “报官!?我替师父报仇,杀了他们不少手下,你去报官,莫不是想我也抓进大牢吗?” “啊?这个……这个……”蒙灵云只觉得为难,心想,木婉清说得不错,一路逃来,确是杀了不少人,若是报官,这女魔头自然要给官府拿去。他同木婉清相处了几日,觉得她内心并非恶毒,只是为了报仇才杀人。 想到自己要去杭州寻找苏轼,不如求助与他,于是又道:“有了!我们立即前往杭州,杭州太守苏轼是我爹爹故人,你师父被他们害死,苏轼叔叔是个清官、好官,他定能为你主持公道。” 木婉清一伸手,甩了蒙灵云一个嘴巴,“谁说我师傅给他们害死了!” 这一巴掌来得突然,蒙灵云没注意给她打了个正着。他捂着脸,可怜巴巴的道:“你师父没给他们害死,那你为她报什么仇?” 木婉清道:“这事说来话长,有机会将来我再同你明道。现在我得快些前往大理,找到我师叔,等师父同我汇合。” 从这到大理再快也得半个多月,蒙灵云见她伤得连剑都提不起,又有瑞婆婆等人追杀,如何去得,忙道:“你伤成这样,一个人怎么去大理?” 木婉清本认为蒙灵云一路相救,比别的男子要有良心,伤后,他对自己甚好,早已经心存依靠,原想结伴同行,没想此时他竟然说要离开,让自己一人前往大理。忽然一股莫明的悲伤涌上心头,生气道:“一个人我也去得,谁要你在这假仁假义!” 她一拔剑刷的逼开蒙灵云,唤来黑玫瑰,独自上马离去。 “木姑娘,木姑娘……”蒙灵云追出客栈,叫不住她,想要骑上小毛驴去追,可那头小毛驴哪里追得上黑玫瑰的脚程,远远就被抛到了后头。 无奈蒙灵云只得回到客栈,支付过房钱,收拾好细软,才带着鹰儿慢慢去寻木婉清。毛驴走得虽然慢,可飞在空中的“海东青”却飞得高远,一路上有“海东青”带路,蒙灵云也不至组错方向。 木婉清使性子,驾着黑玫瑰奔出十几里,料想蒙灵云无马定追她不上。忽然听到头顶鹰啼“啾——啾——”,才知道蒙灵云一直追在后面,心中暗喜,“那傻瓜,原来还是追上来了。” 她有意想让蒙灵云追上,于是放慢了黑玫瑰的脚步。谁知瑞婆婆等人骑乘的也是马,脚程比蒙灵云快了许多,早一步追上了木婉清。 第十四章 技慑群奴 第十四章技慑群奴 “那小贱人负了伤,果然逃不快!现在就一她人,我们上去把她拿下!” 瑞婆婆几人刚想动手,蒙灵云养的“海东青”从空中俯冲而下,“啊!!”的一声,瑞婆婆一名手下被它啄伤了眼睛,坠马而亡。 “一帮蠢材!用弓把那鹰射下来!” 蒙灵云所养的这只“海东青”是九死一生,难得一只的神鹰,玉爪纯白,羽翼如雪,是“海东青”中的极品。莫说瑞婆婆手下那几名奴仆射不中它,就算将蒙古所有的哲别请来,也射它不下。 木婉清伤重,不能使剑出手,她骑坐在马上,看准机会配合“海东青”以毒箭射杀。 斗了一阵,那使铲的老者对瑞婆婆道:“瑞婆婆,那臭小子的鹰雕在此,想必人也在附近。我看还是等后面的人追上后,再从长计议。” 瑞婆婆带着手下强攻了几次都被她的毒箭和头上的鹰雕败下阵来,心想:“那姓蒙的小子虽然人看着不怎么精明,可武功希奇古怪,连连几次都因为他胡乱纠缠才没能拿下这小贱人;若他突然在插手,恐怕我们这几人并非是他敌手,等等后面的人追上来也好。” “派人跟着小贱人,莫叫她跑了!” 瑞婆婆刚才被“海东青”抓花了脸,这时说话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木婉清整个人都吃掉。 木婉清瞧出瑞婆婆等人不敢贸然来攻,也不催促黑玫瑰,一路走走停停,赶得不紧不慢。就这样同瑞婆婆耗了十几日,竟已经出了江南的平原,荒山野岭渐渐增多,可还是不见蒙灵云追上来,不过他养的那只“海东青”却时时出现在木婉清的视线里,每天还会捕来些山鸡、野兔等小兽丢下供她食用。 跟了好几日,瑞婆婆发现蒙灵云似乎不在木婉清身边。回庄求援的手下也都追了上来,还带来不少武林道上的好友,于是决定就在当日乘着天黑,将木婉清擒下。 傍晚,残阳了尽,瑞婆婆等人各持兵刃一举将木婉清拦下。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贼贱人,看你还往哪里逃!” 木婉清一回头见那说话之人正是平婆婆,在她旁边是那使铲的老者和几个各使刀剑的仆人,于是冷笑道:“就凭你几个,也想拿我?当真是不怕死吗?” “还不知道死的那人是谁呢?”瑞婆婆嘶着嗓,嘿嘿冷笑,带着十几人从木婉清前方蹿了出来。 几日来,木婉清身上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就算同人动手也无大障,只是见到瑞婆婆竟然找了这么些帮手来,免不了心虚,嗤的一声,朝瑞婆婆射出一枝短箭。 瑞婆婆眼明手快,挥拐杖挡开,“小贱人,不知死活,胆敢同曼佗罗庄作对!给我杀!” 就在瑞婆婆说完这句话,众人准备一拥而上时,山背后突然飘来一阵箫声,婉转清悠,片刻间便响到近处。众人寻声望去,见那从山坡后转出的吹箫人,原来是个一身青衣年轻人。他相貌俊逸,可座下却骑着一头丑陋的小毛驴。那小毛驴身形不大,年轻人并非跨坐在毛驴之上,而是侧身而坐,模样很是悠闲。 不等他介绍,木婉清早就认出他是蒙灵云,瞧清他座下竟是头毛驴,只感好笑,心想:“这傻蛋准是故意气我,要不怎么弄这么一只又丑又瘦的毛驴。” 小毛驴一步一摇头,两只大耳朵滴溜溜的转来转去,模样比蒙灵云还要悠闲。 瑞婆婆见识过蒙灵云手中铁箫的厉害,赶忙提醒后来的那几个帮手道:“大家小心,这小子是那贼贱人的姘头,他手中的铁箫可以变做一支长枪,煞是了得!” 蒙灵云本来尤自吹着铁箫,听瑞婆婆张嘴乱说,猛地里箫声急响,只震得各人耳鼓中都是一痛。他双手手指齐按住铁箫上五个音孔,只留一音孔对准瑞婆婆,鼓气疾吹,留出的那音空立即射出一股劲风,向瑞婆婆脸上击去。 瑞婆婆大惊之下想要转脸相避,谁知射出的劲风去势急快,仿佛一支无形利剑,哧的一下,便将瑞婆婆削倒在地。 众人见蒙灵云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力,无不惊骇。就连同他相处了几日的木婉清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蒙灵云,真是前几日见到的那个傻小子。 其实,这十几日蒙灵云除了每日追赶木婉清以外,晚上的时间都在修炼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自从那日在水下突破第一层门径后,以后的修炼都很顺利。十几日下来,蒙灵云便恢复了将近二十年的功力。逍遥派武功最注重内力的修为,虽是二十年的功力,却能比得上别派至少三十年以上的功力。 瑞婆婆手下连忙将她扶起,她狼狈的推开左右,厉声问蒙灵云道:“臭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倚仗谁的势头,三番四次与曼佗罗庄作对?” 蒙灵云放下铁箫,在手中旋转了几圈,道:“我不早说过了吗?原来矮婆婆人老了,记性不好。好吧,我再说一次,在下蒙灵云,无权无势。见婆婆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小女子,看不过去出言相劝,倚仗的只是大宋国的‘法’、‘理’。” “瑞婆婆休再与他罗嗦,大伙一起上,不用拿活口了,将这两个贼人杀了便算!”平婆婆挥着两把短刀,就要同蒙灵云动手来。 蒙灵云坐在驴上,用铁箫逗弄着驴耳朵,漫不经心的道:“这胖婆婆最不讲道理,动不动就要杀人,实在该改改这驴脾气。” 平婆婆骂道:“操你奶奶!放你的狗屁!”刷刷两刀劈将过来。 铁箫在蒙灵云手中一旋转,“铮!铮!”两响,拨掉双刀,末端已指向平婆婆咽喉。这两下“逍遥折梅手”中的擒拿手法快得惊人,饶是平婆婆应变神速,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百忙中腰肢微摆,上半身硬硬生生的向后让开尺许,跳开出去。 只瞧得众人满脸惊骇,心想:“这后生武功着实了得,单凭一枝铁箫,两招间便惊退了平婆婆,不知他师傅是谁?” 他们哪里知道平婆婆忌惮的是蒙灵云手中的铁箫,那铁箫化作铁枪可长可短,刚才那一下指到咽喉,若是突然增长,她哪里还有命在。 蒙灵云坐在驴背上不曾下地,便力挫瑞婆婆和平婆婆,其他人哪里还敢贸然再上。见他骑着毛驴走来,纷纷向两旁闪出一条道,无人敢拦。 蒙灵云来到木婉清面前,笑笑道:“木姑娘,天就快黑了,我们还是快些找处人家投宿吧。” 木婉清看看他,心中甜蜜,嘴上却道:“你……你不是要去杭州找那个什么苏大人吗?怎么又追上来了?” 蒙灵云答道:“是灵云错了,既然救人就该救到底。圣人也云‘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难已矣。’” “哼,谁要你救了,我现在走,你别再跟来。”木婉清哼了一声,催促黑玫瑰迈开四蹄,疾驰而去。她知道蒙灵云有法子追上自己,一路吆喝黑玫瑰疾跑,马蹄上下翻飞,也不停歇。 木婉清走后,蒙灵云也不慌不忙,尤自旁若无人的吹起铁箫,缓缓追木婉清而去。 第十五章 南海鳄神 第十五章南海鳄神 蒙灵云骑着毛驴追了大半个时辰,看到前方隐约有些火光,料到准是木婉清在前方等着自己,于是催赶毛驴急奔过去。 篝火旁,火上架着两只烤熟的山鸡,木婉清仍旧一身黑衣静静的坐在一旁,看见蒙灵云到了,问:“怎么那么慢?姑苏王家的那帮奴仆呢?” 蒙灵云回头四顾看了看,笑道:“他们可能都怕木姑娘的毒箭,哪还敢追来?” “怕你个大头鬼,再乱说话,我就用毒箭封上你的喉咙!”木婉清清楚若论单打独斗,倒也不怕瑞婆婆等人,如果众好手一起攻上来,始终不能敌;那瑞婆婆等人忌惮的是眼前这个呆呆傻傻的小子。 蒙灵云知道木婉清不过是抬手做势,既不闪避也不求饶,道:“木姑娘喜欢射就射吧?上次你没射死我,想必这回也射不死。” 走了一晚,蒙灵云只忙着追她,也没停下吃些东西,看到烤熟的山鸡,肚子馋得咕咕的叫,跳下毛驴,抓起只山鸡啃了起来。 山鸡烤得实在美味,蒙灵云嚼了两口才想起还没问过主人,于是填着满嘴的肉,问木婉清道:“木……姑娘,这鸡烤……得真不错,你……一起吃呀!” 木婉清拔出剑,刷的一剑从蒙灵云手里挑过烤鸡,道:“十几日前你还内力平平,怎么今日功力竟然突飞猛进,连瑞婆婆、平婆婆这两个好手,两招之内都败在你的手下?明明你武功高强,为什么还装傻故意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我……”蒙灵云含着一嘴的烤鸡肉,结巴了半天,硬是没说上来,心道:“原己是遇上鸿门宴了呀?” 见他不答,木婉清哼道:“怎么?说不上来?哼,就知道你有鬼!” “呸,呸,呸!”蒙灵云吐掉嘴里的肉,道:“谁爱跟着你个泼辣女了!你伤好了,又能杀人了是吧?哼!从现在开始,你南我北,各走各的道,谁也别跟着谁!告辞!” 蒙灵云一拱手,跨上小毛驴便往回走。 “你……你敢顶撞我!”木婉清一怒,哧的一声射出一箭。 袖箭破风飞来,蒙灵云头也不回,缰绳朝后一刷,便将袖箭打落。他暗使轻功,提起口气,毛驴仿佛没驮着人一般,在崎岖的山道上奔得奇快,木婉清骑着黑玫瑰,也没追上他。 驴背上练了一夜轻功,天微微露白的时候,蒙灵云将挂在腰间皮囊里的“海东青”抱出来,亲昵的蹭着它脖上的羽毛,道:“鹰儿,鹰儿,这世上的就剩你对我最好了,去吧!” “海东青”张开双翅,啾的一声穿云过雾飞上天空。不到一会工夫,竟然抓了只野山羊回来。山羊不大,是只不到五十斤的小羊,不过吃一顿是足够了。蒙灵云一夜未食,立即眉开眼笑的刨了羊,把内脏分给“海东青”,自己架起火堆烤起全羊来。 他实在饿得不行,羊肉才烤得二、三成熟,便空手撕下一条羊腿,血淋淋的咬食起来。吃了个小半饱,忽然发现这羊肉还未烤熟,自己撕烂羊身竟如撕熟鸡一般,顿时大喜,“准是“八荒六合”的功力又恢复了一层,要不哪会有这等手劲。” 就在这时,猛听得对面崖上一声厉喝,只震得群山鸣响,“小娃娃,好大的力气!” 蒙灵云未到中原就听逍遥子说过,“中原武林,高手如云。”可连续几日来,除了小煞神孙三霸厉害些,也还没遇见几个一等一的高手,忽然听到这声厉啸,不禁暗自佩服,道:“好了得的内力!中原果然如同师傅说的那样高手如云!” 只见对面崖上那人朝前一扑,便从高崖上跃了下来。他还嫌下跃得慢,双掌连发,掌力拍在崖壁上加速向下的冲力,眨眼工夫,就奔到蒙灵云的面前。 这人也不客气,抓起火上还没烤熟的羊,嘶啦一扯同样硬生生的撕下一条羊腿,喀吱、喀吱的嚼起来,还一边大笑道:“好吃!好吃!哈哈哈哈!” 北漠寒澈,女真族人野外捕到猎物常常炊毛饮血,生食兽肉,蒙灵云见这人吃这半生不熟的羊肉甚是豁达,顿时心生好感,道:“前辈武功高强,喜欢便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 那人一个脑袋大得异乎寻常,一对眼睛却是又圆又小,便如两颗豆子,然而小眼中光芒四射,向蒙灵云脸上骨碌碌的一转,凶道:“老子长得这般凶恶,难道你不怕老子,还要和我一起吃肉!?” 在女真族里,长得面目狰狞的人蒙灵云见过的多了,别说其他人,他家的老奴蒙忠就长得像猛张飞一样;虽然眼前这人模样比他以前见过的都要凶狠,不过蒙灵云却不觉得惧怕。 他摇了摇头,道:“不怕。”见这人撕烂羊身,凭借的是一身的硬功夫,接着夸道:“前辈手上的硬功夫可谓天下第一,晚辈今日见到,当真是荣幸。” 那人听了顿时哈哈大笑,直震得蒙灵云耳鼓生疼,他不敢捂耳无礼,于是暗自施展内力与他相抗,才能在他身旁站稳。 “说的好!老子武功不敢称天下第一,可手上的武功天下第一当然是当之无愧,就算老大问起老子也不怕!”他丢掉羊腿,十根又尖又长油渍渍的手指往蒙灵云双肩一抓,笑道:“嘿嘿,看不出你小子还挺聪明!” “前辈夸奖了。”蒙灵云记得师傅说过“武林高人大多脾气古怪,回到中原事事都得小心。”那人往他肩膀上轻轻一抓,他立即断定这怪人的内力远远高过此时自己的内力,于是也不敢运力抵抗,任由他抓得自己肩膀咯咯作响。 那人刚才也是想试试蒙灵云的功力,一抓之下,见蒙灵云连内力都不敢使,猜想蒙灵云功力不咋样,于是松了手,从腰上去下一只酒袋,拉住蒙灵云的手腕,坐到火堆旁,道:“有肉当然得要有酒,来我们一起喝酒吃肉!” “好!”蒙灵云在女真族里同完颜阿骨打兄弟也常像这样围火堆,一边烤肉,一边喝酒;别看他模样长得清秀,可酒量却大得惊人,普普通通的三袋糜酒喝下去,根本一点事都没有。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黄袍子,长仅及膝,袍子子是上等锦缎,甚是华贵,可往地上坐去却一点不讲究,挨哪边坐那,到底是脏还是干净看都不看一眼。他两只胳膊又粗又壮,撕肉拆骨不费吹灰之力,不一会一只肥羊就不剩下多少。不过肉还没吃完,酒先先被蒙灵云喝没了,于是那人气鼓鼓的道:“他奶奶,这点酒不够喝!小娃娃,我们在去找些酒来。” “可这荒郊野岭的哪里去找酒?” 那人道:“放屁,什么荒郊野岭,这里是‘万劫谷’!那‘马衰神’钟万仇约我南海鳄神来,敢不准备好酒好肉,老子就喀嚓一下扭断他的脖子!” 听这人说自己是“南海鳄神”,蒙灵云似乎想起些什么,“南海鳄神?怎么觉得好象什么地方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他隐约只记得见过,可就想不起到底听没听过“海鳄神”。那日斗小煞神孙三霸是见到一双鳄鱼爪,当那姓祝的老头对瑞婆婆等人说起“四大恶人”时,蒙灵云还在水下,“南海鳄神”的名号自然是没听到过了。 南海鳄神指了指前方,道:“前面不远就是钟家的一处庄园子,咱们就到那去要酒去!”也不问蒙灵云愿去不愿去,拉着他大步就往前赶。 南海鳄神施展内力,步子并非什么轻功,可他功力深厚,每一步都奔得很远,那小毛驴根本就跟不上。蒙灵云索性将它放了,施展轻功步法跟上,好在那“凌波微步”甚是精妙,前迈几步都能抢到南海鳄神身前。时而抢前半步,时而又因内力不济落后半步,蒙灵云勉勉强强也跟等上南海鳄神。 --(本卷结束) 奇_书_ 网_w_w_w_._q _i_s_h_u_9_9_ ._ c_ o _m-- 第五卷 第一章 万劫谷山庄 第一章万劫谷山庄 俩人各施内力,发步疾奔,一口气硬是跑出几十里地。蒙灵云的功力恢复还不到三层,跟着南海鳄神这样长途跋涉,显是吃力;不过他竟能一直跟着南海鳄神,着实让南海鳄神吃了一惊,拍着他的肩膀夸道:“小娃娃,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跑路的功夫还不错!” 见南海鳄神停了下来,蒙灵云总算喘了口气,“让……让……前辈见笑了……”那“凌波微步”虽然精妙,却不是一门的轻身功夫,紧急的时候依靠《易经》方位避敌,移位还行,这样长距离的奔走,却不是长处。他边答,边想:“可惜自己功力还不够,不然使出师父的‘月影舞步’,绝对能令前辈另眼相看。” 南海鳄神并不以轻功见称,不过是他内力深厚,使得一股蛮力,快步奔跑起来比一般会轻功的人还快。蒙灵云现在的内力不及他,又没使真正的轻功,凭借一套“凌波微步”步法略占优势而已。 奇*书*网*w*w*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功夫好就是功夫好,谦虚什么!照你这样再练上十年、二十年,轻功可能就赶上老子了,不过怎么样你也赶不上老四——云中鹤!”这南海鳄神要强好胜,爱戴高帽,却也是个性情中人,别人哪一门的功夫强过他,他也是直言不讳。 蒙灵云听到“云中鹤”这个名字,也觉得稀罕,南海鳄神说他轻功厉害,想来便是如同“云中飞鹤”一般了,谁家的父母有这等先见之明,竟给自己孩儿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多半是那“云中鹤”轻功闯出了名堂,后家改的名号。 “到了!到了!前面那庄子就是,咱们过去,先找那姓钟的脓包要些酒喝!” 蒙灵云随着南海鳄神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山间坝子里有处大庄园,七七八八有不少独门独户的宅子,很是气派。 南海鳄神拉着蒙灵云来到最前面的一座庭院,对着那朱漆木门举手便砸,“他奶奶的,开门,开门!你家岳爷爷来了,还不快叫姓钟的出来迎接!” 院里,下人应了一声,门支嘎的开了道缝。那钟家的仆人从门缝往外一瞧,惊叫一声,“哎哟!我的妈呀!” “砰!”的一声插上门,在门内颤颤崴崴的问,“敢……敢问尊……尊驾……何……何人……” 南海鳄神瞧那仆人被自己模样吓成这样,很是高兴,咧开嘴笑道:“老子是‘四大恶人’之一的‘南海鳄神’岳……岳……岳……”他本想说出自己名号,可“岳”字说了三次,始终说不出来,最后才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你管老子是谁!让你去叫钟万仇出来迎接,你就去叫!在这罗嗦些什么!” 南海鳄神报出“四大恶人”的称号,蒙灵云也不曾听过,心想:“这‘四大恶人’多半就是四个相貌凶恶同岳前辈一般的兄弟,这中原江湖的高人称号还真是有趣。” 那仆人实在害怕南海鳄神,竟不敢开门放他进去,“我……我家老爷不在庄上,俩位还是改日再来吧!” “奶奶的!敢赶老子走,老子看你是不想要命了!”南海鳄神朝那木门两爪齐伸,“喀嚓”两声,两三寸厚的枫木大门立刻被他穿爪而过。他手爪回收,霹雳啪啦的一阵,硬生生的将那应门的仆人拽了出来! 南海鳄神也没将他整个人从窟窿里拽出来,只是将他上半身在扯门外,下半身却还卡在门后。 蒙灵云见那仆人头、脸、肩膀都被碎木扎出了血,撞得显然不轻,还担心南海鳄神这一抓一撞便将他弄死了,刚想要上前看个究竟,只听那仆人有气无声的求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这才笑了出来,“原来他还没死,看来也是个会功夫的人。”随即又想到:“不知道这钟万仇是何等人物,有这么大的一个庄子,连庄上的下人功夫都这样了得。” 南海鳄神朝那仆人脸上淬了口吐沫,骂道:“谁他娘的让你求饶了!?你一求饶,老子怎么杀你?老子打了你,快还手打老子!” 蒙灵云在一旁听得好笑,“人哪有不怕死,怕死哪有不求饶的?这南海鳄神不让人求饶,难道让人求死不成?” “小的不敢,岳爷爷武功天下第一,小的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哪还敢打岳爷爷您老人家。”先前他被撞得头昏脑胀,奄奄一息,缓过神后,这句话说得甚是清楚。 “不好玩了,不好玩了!”南海鳄神恼怒的哇哇大叫,双手松开那人的脑袋,插进门缝,十指一钩,双臂两旁一分,那两扇朱漆大门立即被他左右抓开,劲力不减竟绷脱了门栓,各自飞了出去。 木门打开,卡在两扇门半中的仆人也掉到地上。没等他爬起来,南海鳄神抄起一脚,将他踢到一旁,道:“老子生平只有一条规矩,乃是不杀无力还手之人,你个狗日的还不快滚!” 被南海鳄神踢中胸口,那仆人哪还吭得出声,撑了几下又趴到地上。蒙灵云担心他伤重不治,赶忙走过去想要给他检查下,这时庄子里其他仆人听到动静,立即赶了出来。 那帮仆人中有男有女,看到南海鳄神和蒙灵云竟然破门进庄,又打伤了下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又怒又怕。 其中一个年长的老仆招手让人扶起受伤的那仆人,才向南海鳄神和蒙灵云抱拳行礼,道:“不知道两位朋友如何称呼,到万劫庄有何贵干?” “老子……” 蒙灵云怕南海鳄神再将人打伤,连忙抢道:“呃,这位是‘四大恶人’之一的‘南海鳄神’岳英雄;在下区区一个后生,实在不敢与岳英雄比肩,便不必报出名号了。” 那老仆听蒙灵云说完,顿时脸色大变,颤声道:“四……四大恶人?” 南海鳄神挺起胸口,神气十足的道:“正是爷爷了!你个老头识相的快去准备好酒好菜,让我和这小兄弟喝个痛快,不然我可要放火烧房子了!” 蒙灵云听他说到不准备酒菜,就要放火烧房子,连忙劝道:“岳前辈,我们只是来讨口酒喝,先前那人对您无礼,您已将他打伤;实在他们要是不肯招呼我们,我们再到别处去喝。” 南海鳄神污言秽语的骂道:“放屁!钟万仇约了我们‘四大恶人’,说是要我们替他去大理皇府仇报仇,竟然连酒菜也不准备,这是他奶奶的哪门子道理!!” 听他这样一所,那老奴脸色好转不少,心想:“我说怎么会把恶事作尽,杀人不眨眼的‘四大恶人’招来了,原来是老爷请来的客人,不过怎么没听老爷提起?”虽然他不知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可钟万仇同大理段氏有仇,庄上无人不知,他瞧了瞧蒙灵云又想:“瞧着这后生年纪轻轻,不像是‘四大恶人’之一,怎么会和‘南海鳄神’搅在一起?唉!管他是谁,都得罪不起,暂且为两人准备酒菜,再命人速去谷上通知老爷才是。” 这老奴想清楚后,赶忙命下人为俩人准备酒菜,并立即派人去通知钟万仇,说:“‘四大恶人’之一已经到,请老爷速来。” 第二章 斗酒蛇困 第二章斗酒蛇困 南海恶神瞧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钟家下人一个个被自己吓得仿佛丢了魂似的,很是得意,一人当先大摇大摆的就往院子里走,如同回自己家一样。谁要挡了他的道,他轻轻一扬袖袍,整个人都给他扇飞出去,不死也残废。 跟在他俩人身后带路的钟下人如伴狼虎,个个都是一脸哭像。 “人家都说咱老爷‘马王神’脾气火暴,今天咱们算是见识更厉害的主了。” “谁说不是?” “他奶奶的,你们嘀咕什么呢?还不快去给爷爷拿酒!” 南海鳄神刚进屋就喊着要酒,那几个下人哪敢怠慢,应承着立即去地窖取酒,菜还没摆上先给俩人抱来了三大坛子好酒。 酒一抱上来,南海鳄神就乐了,抓过一坛,随手拂掉封泥,便将整坛子酒递给蒙灵云,道:“刚才酒不够,咱们也没分出个高下!现在酒多,先一人来上一坛子!喝!”接着,自己又抓过一坛,拔掉封泥,举起坛子抢先喝了起来。 蒙灵云笑,“原来前辈是想要和我斗酒呀?”北漠地寒,女真人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喝酒,女真族里酒量好的就是英雄,斗酒比力气那是常有的事情。蒙灵云虽然算不得“酒中豪杰”,可入乡随俗,酒量嘛也还马马虎虎。 “好!灵云就陪前辈一起喝!”他提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那帮钟家的下人还没见过这般喝酒的人,那可是快三十斤一坛的云南米酒啊!俩人一口气没喘,整坛子酒就见了底,瞧得众人无不惊骇。 蒙灵云本比南海鳄神喝得快,可却不想抢这个彩头,等南海鳄神摔了空坛子才放下喝完的坛子。 “嗝——”南海鳄神打了个饱嗝,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喝完,你也喝完,还是没分出来谁高谁下,再来!” 钟家下人没想到两人那么能喝,只抱了三坛子酒来,见南海鳄神还要喝,没等他吆喝,便急忙加派人手一连抱上十几坛子酒来。 俩人这喝着,另一边山珍海味的一桌子菜也摆上了。南海鳄神瞧也不瞧一眼,把钟家的仆人全给撵到门外,抓着蒙灵云只管斗酒。 守在门外面的钟家仆人也不敢走,生怕这恶爷爷叫到没人应,把庄子给烧了。守了一会就听见里面砸空酒坛子的声音,开头几次还不注意,到了后头,每砸一次那些仆人都在心里默默的记着。 “三!四……五……七!八!” 俩人这样斗酒从早上一直喝到晚上,钟家的下人听到里面南海鳄神摔酒坛的声音,记了数目的就有八回,心想:“这样子喝酒只怕两人早已经醉死了!”想归想,却也没人敢推开门看上一眼,个个都贴着门板往里听,只听到里面南海鳄神鼾声如雷,看来是早已经睡着了。 那南海鳄神酒量也算惊人,可喝了十几坛子酒后便醉得不醒人事。蒙灵云原本酒量也并非好到连续喝上十坛不倒,但由于他当年为了排除身上的毒素,常年服用各种天然灵药兽丹,经脉脏腑强过常人百倍,所以酒力在他体内挥发得快,一场酒斗下来虽然也是昏昏拙拙,却不像南海鳄神醉得如同烂泥一般。 这百来斤酒下肚子,哪有不内急的?南海鳄神到是粗俗至极,急了便拾起只空酒坛走到屋角,扯开裤子便尿。蒙灵云却不敢学他,始终这是在别人府上做客,这样无礼之举,始终做不出来。 蒙灵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推开门往外走,看看天色也黑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天都黑了……”他想找个人问问茅厕在哪,可四下哪还有人在,空洞洞的一个庭院,如同鬼屋一般,连点灯火都没有。 “那……那些人……都到哪去了?” 找不到茅厕,只好就地解决了,蒙灵云踉跄了几步,来到一座假山后头,闭着眼睛解开裤子,嘘嘘嘘的爽了个痛快…… 这泡尿他憋了快一天了,这时候才放出来,尿了好长一阵也没尿完。就在他尿到尾声,只听墙头一少女的声音惊叫道:“啊!流氓!无耻!” 蒙灵云被她这一叫吓得不轻,顿时酒醒三分,“哎哟,不好给人瞧见了!听声音还是个姑娘!”他一急,哪还尿得下去,想也不想赶紧提上裤子,慌慌张张的往屋子里跑!待跑进屋里,才发现自己的裤裆如同一岁孩儿尿了裤子一般,湿漉漉的一片,暗叫:“羞人,羞人!”忙脱下尿湿的裤子,从背包里找出条干净的换上。 这时,只听屋外地下籁籁有声,蒙灵云心奇,轻轻推开窗户查看究竟,忽然从窗上掉下一件物事,缠住了他的手腕。那东西冷冰冰,滑腻腻,一缠上手腕,随即蠕蠕而动。蒙灵云吃了一惊,借着月光定眼一瞧,只见缠在腕上的竟是一条尺许长的赤练蛇,青红斑斓,甚是可怖。 蒙灵云迅疾伸出没被蛇缠住的那手,食中二指钳住蛇头,将蛇从手腕上扯下来,甩出窗外。还没等他后退,又有几条蛇窜上窗户,嗤嗤的吐着舌芯,向屋里游来。 那些蛇或青或花,头呈三角,均是剧毒无比,片刻之间,屋外屋内竟聚集了数百条只多。 “怎么来了那么多毒蛇!?”蒙灵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等多的毒蛇,不禁背脊发寒,急忙铁箫连挥,每一下都打在蛇头七寸之上,箫到立毙。 蒙灵云清楚他同南海鳄神今天喝了这么多酒,血脉奔流激动,最易引起毒蛇攻击,若不赶紧将南海鳄神叫醒,被毒蛇咬上一口,死在梦中都不知道。他一边以箫御蛇,一边口中急叫:“前辈!岳前辈!快醒醒,毒蛇要来咬你了!”可那南海鳄神喝醉之后,睡得死沉,蒙灵云哪里叫得醒他。 眼见群蛇大至,蒙灵云不能不救,他一把抓起南海鳄神,负到背上,铁箫在地下一点,身子跃起,如大鸟般扑出门外! 可屋子外的蛇比屋内更多,地上密密麻麻爬得满是,月光照耀下,满地的粘液闪闪发亮。蒙灵云背着南海鳄神,心想:“这等多毒蛇,难道是人养的吗?” 这些蛇倒不是人养的,但却是由人招出来的,只听得那墙头上有人嘘嘘嘘的吹了几声,群蛇顿时扬起脖子朝蒙灵云攻来。 蒙灵云只手托着南海鳄神,另一手持着铁箫连连挥动,使出的却是丐帮的“打狗棒法”。这套“打狗棒法”原是丐帮第三任帮主所创,专为打狗擒蛇,蒙灵云虽然不知道“打狗棒法”的心法口诀,可从逍遥子那习得的精妙招式却记得纯熟,这时使将出来对付这帮畜生,却也绰绰有余。 见群蛇被他敌住,墙头上忽然又是“嘶”的一声长呼叫,只见一只白影从墙头飞蹿下来。 蒙灵云只道是件古怪暗器,伸箫点打,不料那团白影竟是活的,在半空中一扭,动若闪电的顺着铁箫蹿上蒙灵云的手腕,喀的一声,已在他右腕上咬了一口。蒙灵云这才看清,原来是只灰白色的小貂儿。那貂儿灵活至极,一咬得手,便迅捷无伦的在蒙灵云手臂上一蹬,弹开出去。接着又是白影一闪,小貂儿沿墙直上,回到墙头那吹哨人的怀中。 被那雪貂咬过,蒙灵云便觉右腕麻木,铁箫险些脱手,他强振精神,朝那墙头望去,只见墙头上坐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青衫的少女,脸上一会生气,一下得意,看到自己正瞧她,忽然又变得有些羞涩。 蒙灵云看清后脸上微微一红,立即想到,“这不是刚才我方便时撞上的那个姑娘吗?哎呀,不好准时刚才我在她面前无礼,她才驱来这么多蛇咬我!”可再想想又觉得不对,“可这么一会工夫哪能招来这么多蛇?因该是她早有预谋才对。” 想到这,蒙灵云仰头问那少女道:“姑娘,灵云刚才无礼,还请姑娘原谅;不过我同你无冤无仇,为何你要用蛇害我!?” 第三章 生不如死 第三章生不如死 少女抚摸的着小貂柔滑的皮毛,哼道:“哼,你这小恶人被我的闪电貂咬中也活不过三天,识相的就给我磕三个响头,或许我还能求我爹爹救你一命。” 蒙灵云见少女怀里那小貂身长不满一尺,眼射红光,四脚爪子甚是锐利,刚才被它咬中手腕,现在都还有些酥麻,料想那姑娘说的必是实话。他心里琢磨了一阵,心中叹道:“怎么中原的女子个个都那般歹毒,动不动就用毒害人;先前那黑衣女子用毒箭,这少女生得美貌却心如毒蝎!” 蒙灵云叹了一阵,忽然想起自己在苏州时,额头碰伤的那位江南女子来,不禁扬起嘴角摇了摇头,“错了,错了,中原女子也有窈窕淑女,只怪自己运气不好,总是碰上恶毒的女子。” 那少女见他一会皱眉,一会露笑,心想:“闪电貂这一生之中不知已吃了几千条毒蛇,牙齿毒得很,给它咬中的人立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小恶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她紧想不通,于是撅起小嘴怒道:“你……你笑什么,还不快磕头,再晚点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 蒙灵云心想:“你不准我笑我偏就要笑,气死你才好!”他故意“哈——哈——哈——”大笑了三声,道:“咱们又不是要拜堂成亲,我干么给你磕头?”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于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听了蒙灵云的话气得小脸扑红,指着他道:“你——” 见这气人的招数还真管用,蒙灵云没等她骂出口,打断她道:“你!你!你什么你?你想嫁给我,我还不稀罕呢,哼!” “呸!你个小流氓,小恶人!无耻,下流!”少女放声骂完,撒开手里的闪电貂,口中嘘嘘两声,再次纵貂去咬蒙灵云。 蒙灵云先前吃过这畜生的亏,岂能再容它咬中自己,当即便施展开“凌波微步”蹿出院外。他背着南海鳄神一直奔出三十多里地,来到一处小溪。此时毒液早已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脚下一软,顿将南海鳄神跌进溪水中。 南海鳄神全身触了凉水,一个激战,顿时酒醒过来! “扑哧!阿——噗!卟!”跌下去时,他呛了几口水,酒一醒,连忙浮起身子,吐了一阵,发现自己竟身在野外,怒骂道:“谁他奶奶的不要命了,敢把爷爷丢到河里来了!” 蒙灵云并掉进水里,仅仅是昏到在了岸边,被闪电貂咬中的那只手垂在水里,渗出的血液将周围的水染得同墨汁一般。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南海鳄神站在溪水里骂了一句,想要去将蒙灵云扶起,发现在他腿上还缠咬了好几条或青或白或带章纹的毒蛇! 这些毒蛇也不知道是啥毒蛇,瞧模样就慎人,竟然还像蚂蝗一样叮上了就不松口,当真是毒到家了!南海鳄神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咬着人不松口的毒蛇,揪起蛇尾巴,几下就把咬在蒙灵云腿上的毒蛇全都扯了下来。那些毒蛇的毒牙一晚上都咬在蒙灵云肉里,早就毒尽蛇亡。南海鳄神这一扯不过是扯下几条早已经僵死的蛇,完全不费力气。 南海鳄神抱起蒙灵云探了探他的脉搏,还活着,连忙唤了几声,“小兄弟!小兄弟!”见他不醒,南海鳄神急了,抓着自己半秃的脑袋,哇哇乱骂:“他奶奶,刚才还在喝酒,怎么醒来就到着鬼地方了?”原地转了几圈,半天想不出个法子,又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最后还是想从蒙灵云身上找答案。 “先把这小子弄醒,问问清楚再说!” 南海鳄神一把抓起蒙灵云,将他脑袋浸水里了几下。南海鳄神还真下得去手,每次浸都老长一段时间,最后一次竟将蒙灵云在水里浸了一盏茶的工夫,不过这招还真管用,蒙灵云竟然醒了过来。 南海鳄神总算松了口气,拍着蒙灵云的后背,帮着他吐水,道:“粑粑的,你总算醒了!” “告诉老子!咋回事,咱们不是喝着酒吗,怎么这会跑着喝水来了?还,还有你身上这些毒蛇怎么招来的?” 蒙灵云喘了几口气,才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南海鳄神。 南海鳄神一听暴跳如雷,啪的一掌便将身旁一块海龟壳般大小的鹅卵石击得粉碎! “他妈的,姓钟的不是个玩意,敢用暗算老子!小兄弟你等着,老子这就去把庄子烧了,人一个不留,全他娘的杀掉!替你报仇!” 蒙灵云只是实话实说,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南海鳄神,却没想过要回去报仇。这会听南海鳄神说要将庄园烧掉,庄上的人全杀掉,实在非他本愿,连忙叫住南海鳄神道:“岳前辈!岳前辈!您不是也说过不杀无力还手之人吗?蛇是那姑娘驱来的,害我的人也是她,实在与那些钟家的下人无关!你若去将那些钟家无力还手的下人都杀了,不是破了您的规矩吗?” “规矩!?他奶奶的,我怎么给忘记了!” 南海鳄神杀人不二的手段倒是厉害,可这脑瓜子却不怎么聪明,本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怎么就给自己立了这么一个放屁的规矩。 他一边转着圈,一边两手擂头,碎碎念:“规矩!规矩!规矩!规矩……” 蒙灵云怕他一时冲动非要杀了钟家庄上的下人,急忙又问道:“岳前辈,您自己定下的这规矩,能改不能?” 南海鳄神一瞪眼,道:“一口吐沫,一颗钉!当然不能改!” 蒙灵云又问:“那改了又若何?” 南海鳄神晃着脑袋,翘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赌咒道:“要改了,老子便是小姨子养的乌龟儿子王八蛋!” “那好,我不用前辈为我报仇,您也不能改了自己的规矩。不然,您便是小……小姨子……”听南海鳄神咒下这赌咒,蒙灵云就觉得好笑,自己更是说不出口。 “不报仇!?不行,不行!我南海鳄神虽然是个大恶人,可也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你救了我,又中了毒,可惜我不会解毒,只会杀人!所以我也救不了你,只能把害你的仇人杀了;若是连恩人的仇都不报,传到江湖上,我‘凶神恶煞’岳老……老……老二,就不用混了! “又是“南海鳄神”,又是“四大恶人”,又是“凶神恶煞”岳老二,这岳前辈的外号还真够多的。”蒙灵云没想到一个人竟然有这等多外号,在心中稍作列举了一下,便继续劝南海鳄神道:“岳前辈,那小姑娘多半是年幼顽皮才背着父母惹出这等是非,您是一代武学宗师和这样一个娃娃动手未免失了身份;再说了她模样小巧可爱,人见人爱,她父母必定心疼她得狠,若将她杀了未免太过可惜。” “哼!老子就是想瞧瞧那姓钟的没了宝贝疙瘩,敢拿老子怎么样?” “那……那怎么可?圣人言: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那姑娘就算有什么过失,也该去找她父母,请她父母训斥才对,旁人怎么好随便教训别人子女。” 南海鳄神大字不认识几个,蒙灵云说这些论语上的东西,他哪听得懂:“什么鸟不叫,狗不叫的!说来说去你都不让我为你报仇,难道……难道你是想叫江湖上的人物都小瞧我岳老二!?” 见他越说越气,歪理频出,蒙灵云连忙解释道:“前辈,灵云决没有想让江湖上的人物小瞧您,您是大英雄,江湖上的人物谁敢小瞧您;不过灵云只是不想您破了自己的规矩,做小姨子养的乌龟儿子王八蛋!” 南海鳄神是什么人,他可是“四大恶人”之一,这回听到蒙灵云骂他,也不问什么规矩不规矩,恩人不恩人了,揪起蒙灵云衣领,凶道:“什么!?我帮你报仇,你还骂我是小姨子养的乌龟儿子王八蛋?” 蒙灵云也不惧他,厉声道:“前辈若不去杀人,不杀那小姑娘,便不是小姨子养的乌龟儿子王八蛋!” 南海鳄神拿他没折,吼道:“老子要杀谁,你就不让老子杀谁!你……你为什么老护着钟家的那小丫头?” 蒙灵云先前说那姑娘杀了可惜的确是出于君子怜香惜玉之情,因为那小姑娘圆圆的脸蛋,长得确实漂亮,这会被南海鳄神道破,顿时心虚,结巴道:“我,我哪有护着她?” 南海鳄神桀笑了两声,松开蒙灵云的领口,道:“嘿嘿,老子瞧出来了,你看上那小丫头了!” 蒙灵云虽然二十出头,却从来没有过男女之事,见人家姑娘好看便多瞧两眼,这也是男儿本色。可对于男男女女之间的欢爱,他却还是个愣头青,啥也不懂,“没……没有,前辈可别玷污人家姑娘清白!” 南海鳄神淬了一口,道:“呸,刚才你自己都说,你放尿时给那小丫头瞧见了,这会倒说起老子玷污她的清白了??” “我……我……我……”被他呛了这一句,蒙灵云哪还开得了口,真后悔自己太实,连这样丢人的事情都告诉外人知道。 南海鳄神将蒙灵云抱到一片青草地上小心的将他放好,拍拍他肩膀道:“说不上来了吧?嘿嘿,有贼心没贼胆?你同老四可相差得太远了!不过别担心,有老子‘凶神恶煞’岳老二在这,保证你死之前也做个风流鬼!!” 蒙灵云躺在地上,想要起身却觉得全身酥软,心想多半是中了那蛇毒和貂毒之故,可他又不放心南海鳄神一人离去,忙问:“前辈,您要去做什么?” 南海鳄神回头道:“你在这等着,可别先死了!我去把那小丫头抓来给你当老婆;你死了以后,我再宰了她给你陪葬!”他几步便奔出了几十丈,仍大笑着叮嘱蒙灵云,“记得你不许死啊!不许死!” 蒙灵云躺在草地上,也提不起劲,想追也追不得,心想:“若是那南海鳄神真把那小姑娘抓来给我做老婆,那我才真的叫生不如死呢!” 第四章 鳄神逼婚 第四章鳄神逼婚 天微亮,蒙灵云躺在草地上身体仍旧不能移动,庆幸的是他还活着,若不是他曾经吃过那么多“灵丹妙药”体质胜过常人,肯定早就一命呜呼了。 他本想就这样躺着等死,可想到南海鳄神把那姑娘抓来发现自己死了,还不将她杀了为自己活祭?他正想着,腰袋里的“海东青”发现天明,便飞出捕食,不多会便捕到只小羊。 现在别说烹羊了,蒙灵云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那“海东青”再是灵性也不可能把羊肉撕成了小块,一口一口的喂蒙灵云吃下。羊肉吃不成,羊血倒还可以喝上几口。他让“海东青”叼着羊拖到自己嘴边,连喝带吸,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蒙灵云喝饱了羊血,躺在地上无事可做,便开始冥想练功。逍遥子早先为了能清除他体内余毒,就教过他用“北冥神功”化毒的心法;可由于他膻中穴受余毒侵害,不适合修炼“北冥神功”才转练了“小无相神功”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虽然这三种内功功法效果不同,可同是出于一源,相辅相成。 蒙灵云虽不能用“北冥神功”吸取他人内力存于自己膻中气海,但却知道如何运用“北冥神功”化解身体内的毒素,加上“八荒六合”对经脉的修复重生,只要假以时日,他体内残留的余毒便能一尽化解。他修炼了十几年内力,也全都是为化解体内余毒所练,在他功力不失之前化解所中的这些蛇毒、貂毒毫不费力;只可惜现在他功力“还童”,想要一时片刻将毒逼出体外,就不那么容易了。 练了一日,蒙灵云身边丢了十几只被吸干血液的小兽,“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进展却是神速,只是一天时间竟然就恢复了两年多的功力,蒙灵云大喜,心想:“原来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配合动物鲜血,修炼起来更加神速!” 他饿不饿都让“海东青”抓些小兽来吸血,吸足了兽血便潜心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待功力长进时,便再用“北冥神功”的化毒大法将体内的毒素化去。他一边练功一边化毒,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天三夜,所中的蛇毒、貂毒已经全部都逼出了体外,并且功力又增进了十年,此时他恢复的功力也达到了四十年的精纯内力。照这样的速度练下去,不需十日,可能“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第二重天劫便能突破,到那时,不但六十年的功力能得以恢复,而且内力还会突飞猛进更上一层。 逼出了毒素,蒙灵云只觉一身轻松,他活动了手脚,埋了那些死兽的尸体,准备回万劫谷山庄去寻南海鳄神,免得他将那小姑娘伤了。 刚打定主意,南海鳄神那彪悍的笑声从远山传了过来。不一会,南海鳄神背着一只麻布口袋,几个纵身便来到蒙灵云面前,大笑道:“哈哈,小兄弟,你果然还没死!” 蒙灵云笑了笑,托着铁箫拱手道:“托岳前辈洪福,灵云已经脱险了。” 南海鳄神将背上的麻布口袋放下,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若你死了,老子可就白费力气了。” 蒙灵云见那只口袋很大,像似装粮的那种大口袋,心想:“难道他真的把那姑娘给抓来了?就装在这只麻袋里?”他还是不敢相信,忙问:“岳前辈,难道……难道你真把那姑娘抓来了?” “怎么?不相信?老子南海鳄神几时说话不算话!”南海鳄神说得甚是得意,三下两下敞开袋口让蒙灵云看个明白。 蒙灵云一瞧还真是那晚上持貂的那个少女。少女一双大眼对蒙灵云怒目而视,瞧模样是被南海鳄神点了哑穴,不然此时怎会一句话也不骂。 南海鳄神将那小丫头抖出麻袋,接着道:“若不是有个黑衣蒙面的丫头从中捣乱,老子当晚就把她抓来了。” 蒙灵云听他这样一说,忙问:“黑衣蒙面的女子?她是不是骑一匹黑马?” “是呀,是一匹黑马,跑得极快!若不是她有那畜生,老子准能追上她,哪还能叫她逃脱!” “真是木姑娘!”蒙灵云听南海鳄神说那马跑得奇快,更加肯定那黑衣蒙面的女子就是木婉清。想到南海鳄神武功高强,木婉清与他交手定然不敌,也不知是否受伤,忙又问:“岳前辈没将她打伤吧?” 南海鳄神怒道:“奶奶的,你说这话是看不起老子岳老二!老子出手只会杀人,从不伤人!!” 蒙灵云想了想,心道:“既然他说木姑娘借着马力逃了,便没死,那也就是没受伤了。” 南海鳄神接着笑道:“嘿嘿,老子先前说过,小兄弟喜欢这小丫头,老子便帮你抓来做老婆,让你死前也做个风流鬼!现在人也抓来了,小兄弟就看着办吧!” 他这句话把蒙灵云和半躺在麻袋里的那位小姑娘都吓了一跳,两人脸上都是绯红一片。那小姑娘被点了身上的穴道,既不能动弹,也说不了话,只有蒙灵云连忙摆手道:“这可怎么使得,岳前辈说笑了。” 南海鳄神道:“放屁!老子哪里说笑了!你救了老子,老子报答你,要将这小丫头杀了给你报仇,你却说她长得好看,杀不得,那你不是喜欢她是什么?” 蒙灵云为难道:“谁见了都会说这姑娘长得是好看,灵云也是实话实说。可这……这怎么能证明灵云就喜欢她了?” 虽然这南海鳄神武功高强,可人却憨直得很,对这繁文缛节一窍不通,好比山中野人一般,“你说她长得好看就是喜欢人家;不喜欢,你管她生得好看不好看?!” “这……这……”蒙灵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这成亲找老婆的事情他还从来没想过,怎么能因为见了人家姑娘生得好看,就抓来当老婆?于是解释道:“好吧灵云是喜欢她长得好看,可这喜欢同岳前辈说的喜欢不一样。” 南海鳄神凶巴巴的道:“怎么不一样了?喜欢就当老婆,不喜欢就杀掉吃肉!” “吃肉!?”蒙灵云吓了一跳,“她是人,我们也是人,怎么可以人吃人呢?” “怎么不可以?瞧她生得细皮嫩肉,吃起一定很好吃!你既然不喜欢她做你老婆,那我们便杀了她吃肉!哈哈!” 那小姑娘一会听这俩人说要逼自己做媳妇,一会又说要把自己杀了吃肉,心中害怕竟哭了起来。 “前辈,咱们不能吃她的肉,若前辈饿了,我让鹰儿去抓些小兽来,烤给前辈吃。这人肉是万万吃不得的!” “他奶奶的,你怎么推三堵四的!你既然不愿要她做老婆,老子便帮你杀了她;你不爱吃人肉,老子就一个人吃!”南海鳄神五指一抓,掐着那小姑娘的脖子,将她从麻袋里提了出来! 蒙灵云急忙上前,抓住南海鳄神的手臂,道:“岳前辈!岳前辈!您先把人放下,有话好好说。” 南海鳄神一把推开他,道:“老子不放!老子说过报答你,就一定报答你!要这小姑娘做老婆,还是让老子杀了她,你自己选择!?” 蒙灵云知道南海鳄神手上功夫了得,只要他多加一点力,那小姑娘的脖子非给他掐断了不可,心想:“虽然这小姑娘害自己在先,可现在自己已经无恙,实不该再杀了她。只是岳前辈脾气古怪,若我不依顺他,可能这姑娘的命真的就没了。” 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道:“好,好,好!我要她做老婆,前辈您先把人放了吧。” “哈哈哈!这就对了。”南海鳄神虽然嘴上这样说,却不松手。 “前辈,您松手放人呀。我这就去请个媒人到她家提亲,她父母答应了,我再下聘礼,然后是大红的衣裳,八抬的轿子将她接来,拜过天地高堂,她才能是我老婆。” 听蒙灵云罗嗦了这么一大堆,南海鳄神满面愁容,骂道:“哪那么多规矩?婆婆妈妈的,你还是男人吗?就现在你们就给老子拜堂成亲!” “现在?在这拜堂?”蒙灵云知道成亲的事情很是麻烦,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办不下来,本想来个缓兵之计,让南海鳄神放了这姑娘,谁知南海鳄神根本不管这些礼数,竟然要自己马上就这姑娘成亲,顿时傻了眼。 “别罗嗦!老子就当你们见证人。天在上,地在下,拜天地不过就是磕几个头,在哪磕头不都一样!”南海鳄神一伸手抓住蒙灵云后颈。两手一按,蒙灵云同那姑娘同时跪到了地上! “一拜天地!”南海鳄神叫得阴阳怪气,叫完便将俩人的脑袋朝地上按去。 “不行!这可算不得数,前辈!”蒙灵云急得大叫,暗运内力与南海鳄神相抗。 南海鳄神想不到只是三日不见,这小子竟然功力飞涨,单凭一只手竟然按他不住,“他奶奶的,你敢说老子说的话不算数!老子这就把她掐死,你信是不信!?”他一边说一边使劲,难姑娘只觉得抓在脖上的铁爪,猛的一收,不能呼吸难受得连舌头都伸了出来! 蒙灵云瞧得心急,心想自己若还是不依,南海鳄神真的就将那姑娘掐死了!他不想害死那姑娘,只好答应先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反正这会的拜堂成亲也作不得数。 “前辈手下留人,灵云听您的便是!” “嘿嘿,这才对!”南海鳄神嘿嘿的笑了笑,接着完成“拜堂”大礼,“二拜……二拜……他奶奶的,凭老子的辈分当他们爷爷都够了,二拜高堂,给老子磕头就行了!”说着便将俩人的脑袋朝自己按到了地。 南海鳄神拉起俩人,口中又喊:“夫妻交拜!”让俩人相对又磕了一回头。 看着那小姑娘,蒙灵云心里好笑,“先前还说除非是拜堂成亲,不然绝对不会给她磕头,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给说中了。天地拜了,这成亲也成完了,前辈该把这姑娘给放了吧?” 蒙灵云心里想得不错,南海鳄神是要放人,可他松开手的时候,在那姑娘后衣领上一扯,顿将姑娘身上的衣服一尽扯了下来。 “这最后一步当然是入洞房了!嘿嘿,小兄弟你好好享受,老子还有事情,先走一步!”南海鳄神说完,将除去上衣的姑娘推到蒙灵云怀里,自己奔得无影无踪。 蒙灵云见那姑娘摔进自己怀里,环手抱住本是出自本能,待发现她竟然身上没穿衣服,才大是窘迫,“啊!”的一声,又把她推了出去,向后爬开几步。 那姑娘摔在地上,脸颊上亮晶晶地挂满泪珠,怀起手臂护着自己一对才刚发育的椒乳,背对着蒙灵云嘤嘤而泣。 蒙灵云连忙低下头,解释道:“姑……姑娘,我……我不是有心摔你,只是……只是……” 得了半晌,也不见那姑娘回答,蒙灵云又悄悄的眯开一只眼睛瞧了瞧,只看到她仍旧趴在地上,白皙的后背正对着自己。“啊,对了,她被岳前辈点了穴道。”蒙灵云又赶紧又闭上眼睛道:“姑娘,你别怕!我这就过去给你解开穴道。” 蒙灵云怕那姑娘光着身子害羞,先将自己的长杉脱了下来,看准了那姑娘的方位,才闭上眼睛挪过去用衣服将她身体盖住。他偷偷的眯着眼,见盖好了衣服才睁开眼睛,道:“姑娘,刚才灵云得罪你,我这就给你磕头赔不是!”这回他是心甘情愿的给那姑娘磕了三个响头。 磕好了头,又抬起身,道:“头也磕了,我这就给你解开穴道,你……你可别……再找我麻烦……刚才我们成亲做不得数,这都是岳……岳前辈逼的,和我没关系……” 蒙灵云傻傻的伸伸头,用眼角的余光瞧了瞧,见那姑娘咬着嘴唇,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两颗珍珠般的泪珠又从眼角溢出。 第五章 歪打正着 第五章歪打正着 蒙灵云不敢再看,立即给那姑娘解开了闭穴。那姑娘穴道解开,身体四肢得以活动,立即从身旁寻了块石头,双手举过头顶,想要一头撞死在石块上。 紧急时刻,蒙灵云大喝一声:“姑娘,使不得呀!”两掌推出,击飞石块,同时又抓住那姑娘的两只手腕,左右分开,让她不能再寻死。 蒙灵云只是将自己的长衫披在那姑娘身上,这时他抓着人家高举的双手左右分开,披在姑娘身上的长衫一下就滑落下来,顿时,一股似麝似兰的轻馥体香扑鼻而来,少女那无限春色在蒙灵云面前展露无遗。 蒙灵云只见少女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刀削似的双肩,强烈的黑白对照,愈发映得少女皮肤如欺霜赛雪般洁白;一对椒乳娇然挺立,两粒鲜艳的乳珠更是随着少女的呼吸一起一伏,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没一点赘肉,小腹平坦光洁,就连那肚脐眼也生得小巧玲珑……他情窦初开,从来就没见过女人的胴体,更别说像此时这般,只瞧得整双眼睛都扎了进去,想拔都拔不出来。 那少女本闭眼寻死,忽然双手被人擒住,但觉微风吹在自己赤裸的胸上,颇有寒意,睁开眼来,却见蒙灵云正自痴痴的瞪视,怒道:“你……你瞧……瞧……什么?你再瞧我一眼,我……我……”说到此处,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 蒙灵云一惊,傻傻道:“是,是,我……我不看了。你……你别哭。” “那你还不快放开我!呜……呜……” 那少女哭得伤痛,蒙灵云哪还敢抓着人家的姑娘的手,连忙松开了手,转过身去,心中乱作一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少女拉起衣服抱住自己,呜呜的哭了一阵,像是哭得累了,声音不如先前那般响,蒙灵云才小心的道歉道:“姑娘,刚才是灵云无礼,你……你要杀要剐,我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姑娘!姑娘!”见她不应,蒙灵云又唤了几声,想要转过头去。 那少女见他又想扭头,急道:“不许扭头!” “是!是!我不扭头。”蒙灵云背对着那少女,端正的坐着,再不敢扭头去瞧。 俩人静默的过了一会,他身后的那少女才道:“木姐姐说的不错,你不但是个大傻蛋,还是个大坏蛋!” 蒙灵云听她提起木婉清,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一喜,道:“你认识木姑娘?” 话说出口,蒙灵云才觉得自己多余,就算她俩人原本不认识,南海鳄神在抓她时,木婉清出手相救,俩人相互见过,自然也算是认识了。 那少女道:“我娘是她师叔,我和她是师姐妹,你说我们认识不认识?” 蒙灵云心想:“照她这么说,那木姑娘要找的师叔就是他的娘了。既然木姑娘找了她师叔,就不怕瑞婆婆等人了,只是……只是现在,我该怎么办呢?”他阅历浅显,又从没遇过这等尴尬之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办法,只好问那少女,道:“既然你是木姑娘的师妹,那我们……我们也算是朋友,先前发生的事情也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你……你看了我……我的……”少女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蒙灵云怕她再哭,连忙劝道:“你……你别哭了,你……你要想杀了我报仇,你就动手,我绝不还手就是了。” 少女道:“杀了你又做何?我都被你看过,以后……以后我嫁不出去了……” 蒙灵云道:“那……那你要我做什么?” 少女躲在蒙灵云的长衫里,羞道:“那大恶人抢了我的衣服,你先去帮我找套衣服来。” “哦,我这就去找。”蒙灵云应了声,连忙去帮少女寻衣服。 还好滇南普洱城就在附近,蒙灵云在城里买了衣衫,施展轻功快步回了先前那片草地。 蒙灵云将衣物递给那少女,道:“姑娘,衣服买来了。” 少女吩咐道:“放地上,走远点,记住不许回头!” “哦。”蒙灵云遵照她的话,走出十步之远,脖子绷得紧紧的,连歪一歪都不敢。可听那少女在身后换衣服是发出的细碎声响,不禁又像起先前看到她身体的景象,顿时满脸通红,仿佛跨间之物也跟着蠢蠢欲动。蒙灵云摇了摇头,“我怎么变成了无耻小人,该死,该死!即使那姑娘不肯杀我,我也该自刎谢罪才是,怎么还敢脑生邪念!”当即拍拍两下,重重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少女换好了衣服,将蒙灵云的长衫砸向他后背,道:“两巴掌怎么够,就算打你一百巴掌,一千巴掌,一万巴掌,都嫌不够!” 蒙灵云转过身接住衣服,见少女正目蕴怒色,眉含秋霜,一只小手做势扬起,忙道:“姑娘说的对,蒙灵云罪该万死,就算打我一万巴掌也不够解气!” 那少女本是真想给蒙灵云一嘴巴子,可见蒙灵云容貌清秀,双目更是灵动有神,不由得心中一动,心想:“木姐姐只说这傻蛋小小年纪,身负绝技,却没说他生得这般俊俏。”她撅了撅小嘴,两手收到背后相互勾着手指,道:“你爱打就自己打好了,我才不稀罕打你!” 说完转身便走,蒙灵云担心她再遇上南海鳄神,忙追上去,问:“姑娘,你这是去哪?” “怎么,你还真当我是媳妇,去哪都得像你禀告?” “不,不!灵云不敢!姑娘想去哪就去哪,我不跟着就是。” 蒙灵云连连道歉,转身就走,再不敢跟着。 那少女见他转身欲走,立即又朝他凶道:“你……你轻薄了人家,难道就想……就想不管了……” 蒙灵云哪能理解这女儿家的心思,转过身,却不知该说什么,“我……我……” “哼,真是个傻蛋!我只叫你别问,又没叫你别跟着……”那少女说到最后,细声细气,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双颊晕红,两片薄薄红唇撅得略微上翘,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不敢再瞧蒙灵云。 蒙灵云跟了一阵,见她又回到北庄附近,手里提着一条小青蛇,吹着口哨,轻声呼唤:“貂儿?乖貂儿?你在哪,快出来,貂儿?” 蒙灵云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到这来寻那只毒貂。 那少女唤了几声,乍听得吱吱两声,眼前白影幌动,一只小兽迅捷异常的从树林里蹿出,正是她养的那只闪电貂。少女大喜,嘘溜溜的又吹了几下,闪电貂却忽的蹿回树上,一动不动的瞧着她,似乎很是害怕的模样。 少女将手里的小蛇抖了抖,哄它道:“貂快下来,这有你爱吃的小蛇,快到我这来。” 闪电貂看到少女手中的小蛇,从高树上急速跃落,蹲在俩身前丈许之外,一对亮晶晶的小眼骨碌碌地转动,盯视着在她身后的蒙灵云,似乎一切危险都蒙灵云身上。 少女也瞧出了端倪,回过头看着他,嗔道:“你对我的貂儿做什么了,怎么它怕你,都不敢过来!” 蒙灵云委屈的道:“我没对它做过什么?它咬过我,可见我没死以为我是鬼,所以怕我吧。” “呸,才不是呢!”少女仔细打量蒙灵云,发现他腰间的皮袋里闪出一双凌厉的鸟禽寒光,忙问:“你腰上那袋子里装着什么?” 蒙灵云道:“我的鹰儿啊。” “鹰?什么鹰?” 蒙灵云把“海东青”抱了出了,架在手臂上,给那少女看了个仔细。少女这才明白,原己的毒貂不是害怕蒙灵云,却是害怕他的这只鹰雕,“我的貂儿怕你这只鹰,你带着它走远点。” “哦。”蒙灵云应了声,带着“海东青”闪到一旁。闪电貂见他带着“海东青”离开,才跃进少女怀里,前脚抓住那条小蛇,张口便吃。不一会工夫吃完小蛇,又钻入了那少女腰间的皮囊。 蒙灵云前所未见,看得津津有味,总以为只有自己养的鹰儿才会如此灵性,没想到这只小貂也是可爱之极,笑道:“原来你的貂儿是吃这些毒蛇,难怪牙齿也那么毒。” “哼,知道就好了,若以后你还敢欺负我,我便叫貂儿咬死你。” 蒙灵云只觉得少女话中有话,心想:“什么以后,将来的?”他想不明白,只是嬉道:“我不怕,你的貂儿咬不死我,它还怕我养的鹰儿呢。” 少女听得生气,嘘哨两声,催着闪电貂去咬蒙灵云,可闪电貂看到架在蒙灵云肩头的“海东青”顿时将露出的脑袋缩回皮囊,模样怕得要命。 少女见使不动闪电貂,只得怒道:“你……你别得意,貂儿怕你,我不怕你!将来你若负心于我,我定会像木姐姐那样将你们这些坏男人全杀掉!” 蒙灵云也不明白她说的那些将来啊,负心啊是什么意思,只是她说起木婉清杀坏男人到是相信。他见面前的这小姑娘年纪甚小,长得又天真可爱,心想她绝对不会像黑衣女子那样下手凶狠,杀人不眨眼。 “对了钟姑娘,现在闪电貂也找到了,我们这是要去哪?” 少女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钟?木姐姐同你提过我?” 其实,她同木婉清相识也不过两三天,只是少女之间天真烂漫,别说一天时间,俩人投缘,短短几个时辰都能成为至交,更何况她同木婉清又是师姐妹。不过,蒙灵云猜到她姓钟是从南海鳄神嘴里得知,并非是木婉清所告。 蒙灵云道:“木姑娘只提到她在大理这有个师叔,却没向灵云提过钟姑娘。灵云猜到姑娘姓钟是从岳前辈那里得知。” 少女失望道:“什么岳前辈,他是个大恶人,以后不许你叫他前辈!我爹爹请他们四大恶人来助拳,自己却不敢去大理报仇,我和娘都看不起他。他一凶我,我就跑出家来了!路上听那恶人到北庄,又打伤旺财,所以我才放蛇教训他,谁知道却被你这个小恶人从中捣乱,还……还……把人家……” 蒙灵云连忙道歉,“是,是,都怪我不好,还请钟姑娘原谅。” “原谅就可以了吗?你……你得去见我娘,得她同意了才行。” 女孩子家说这话自然害羞,可蒙灵云却不懂,还以为去见她娘只是当面谢罪呢。 见他不语,那少女又问:“好了,我听木姐姐说你叫蒙灵云是吗?” 蒙灵云答:“恩,在下是叫蒙灵云。” “那好,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免得你老是叫我姑娘姑娘的,只要我娘答应了,以后我们就是……就是……”少女说得害羞,不好再说,话峰一转,接着笑道:“我姓什么你也知道了,你的名字里就有我的名字,你要真的聪明,就猜猜是哪个字好了,我也不说了。” 蒙灵云想了想,将自己名字里的“灵”字和“云”扯开来比较了下,还是觉得“灵”字最合适用在女孩子身上,于是道:“钟灵!你说我猜的对吗?” “傻瓜,自己想,我给貂儿抓蛇去了。” 那少女不正面回答蒙灵云,绯红着脸向一旁跑开了。 第六章 无量剑派 第六章无量剑派 钟灵抄起根细竹杆子,嘴里吹着哨儿,独自在草丛里寻蛇。蒙灵云想起那晚的毒蛇,觉得她这捕蛇的本事到有些意思,静静的跟在她屁股后头,不敢做声,生跑惊跑了毒蛇,这钟姑娘又恼他。钟灵尽挑最毒的小蛇抓,不一会工夫就抓了五、六条赤练蛇、竹叶青等奇毒无比的毒蛇。 蒙灵云见她抓蛇的手法又轻又快,竹棒将蛇挑起,另一手轻飘飘的一伸便将毒蛇提在手里。那些毒蛇仿佛就似她的玩物一般,竟也不张口咬她,奇道:“钟姑娘,你抓蛇可真是好本事,怎么这些蛇都不怕你一样?” 钟灵听他还将自己称作“钟姑娘”,恼怒道:“你这傻蛋,难道还没猜到人家名字?还是钟姑娘、钟姑娘的叫我。” 蒙灵云茫然道:“猜到了呀,可不叫你‘钟姑娘’那该叫什么?” “你……我不理你了!” 钟灵一生气,将抓来的蛇丢了大半,蹲到一旁独自生起闷气来。 见她生气,蒙灵云蹲到她身旁,哄她道:“钟……钟灵姑娘,我这样叫你可好?” 钟灵两手捂着耳朵,耍赖的摇头道:“不好,不好,不好!” 蒙灵云道:“那……灵云无礼就叫你钟灵可好?” 钟灵还是满脸不高兴,哼道:“哼,不好!你又不是我师傅,又不是我爹娘,怎么直接叫我名字;何况连我爹娘都叫我灵儿。” 蒙灵云低着头,眼睛瞟了瞟她,心虚的道:“灵儿姑娘?” 钟灵还是不依,“还是不好,不好!” 蒙灵云见她轻嗔薄怒,一股子小孩子脾气,还真像一个爱撒娇的小妹妹,于是道:“灵儿妹妹,灵儿妹妹,我这么叫你该好了吧?” 钟灵一听,顿时笑靥如花,抱住蒙灵云一条手臂,嬉道:“这还差不多。你叫我灵云妹妹,以后我就叫你灵云哥哥,你说好不好?” 蒙灵云从来没被谁这样叫过,初次从一个女孩子口中听到感觉怪怪的不说,还很难为情,赶忙将手臂从钟灵怀里抽出来,苦笑道:“灵云哥哥??不……不好吧?” 钟灵见他不乐意,撅起小嘴道:“怎么不好?就要叫你灵云哥哥。” 蒙灵云不敢要那亲昵的称谓,只好退一步道:“你还是叫我蒙大哥好了,灵云哥哥太……太那个……” “蒙大哥?这怎么……”就在俩人争争吵吵时,钟灵忽然听得有人朝这边走过来,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不再作声,心想:“孤男寡女的躲在这草丛里,给人瞧见了总是不好;万一还是爹爹的仇人来寻仇,那可就糟糕了。” 她给蒙灵云打了个手势,让他也别做声,俩人就悄悄的躲在草丛里。 那几人越走越近,连他们的谈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其中一人道:“这次若不把无量剑杀得鸡犬不留,占了他的无量山,剑湖宫,咱们神农帮人人便抹脖子吧。” 蒙灵云听说要杀得鸡犬不留,心中惊奇,“不知神农帮又是什么恶人,怎么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提杀人放火之事?”他小心的探出头,见那几人都是肩悬药囊,手里或执药锄,或持短刀,模样甚是凶悍。 这时又听另一人道:“也不能全杀,得留些活口,查明‘无量玉壁’的真相;不然缥缈峰灵鹫宫追查下来,我们可无法交代。” “谁说不是?帮主身上这病谤子,既然无量山中的通天草或能解得,众兄弟拼着身受千刀万剑也要去采这通天草到手。”那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我们身上这‘生死符’,除了天山童姥她老人家本人,谁也无法解得。通天草虽然药性灵异,也只是在‘生死符’发作之时,稍稍减轻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楚而已……” “唉,快走吧,帮主还等着我们呢。” 见他们几个人一面说,一面走远,蒙灵云才从草丛里探出身子,道:“这些神农帮的是什么人?怎么这般凶狠?” 钟灵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无量剑派我倒是知道一点,创派就在南诏无量山,掌门人居住无量山剑湖宫,离这也不远。听爹爹说‘无量剑’还是一名门大派,分东、北、西三宗,每隔五年,三宗门下弟子便在剑湖宫中比武斗剑,获胜的一宗得在剑湖宫居住五年,至第六年上重新比试。” 蒙灵云又问:“刚那几个人说他们帮主身上中了‘生死符’,发作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是什么东西?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又是什么人?” 钟灵道:“这我哪知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无量山,看看神农帮到底怎样将无量剑杀得鸡犬不留。” 蒙灵云想了想,心道:“即使不能阻止神农帮去杀人,不过也该提醒一下无量剑,令他们早作准备,兴许可以避免一场干戈。”想罢,回答钟灵道:“也好,我们这就去无量山吧。” 俩人一路并肩而行,游山玩水的赶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便来到了无量山下。 时节还是三、四月间,无量山上云气缥缈,桃花开得烟雾朦胧,山下水边,处处树染胭脂,枝挂红霞,一片片桃林粉锦红缎,缤纷艳丽,山风一过,落英缤纷,如下了一场细碎的红雨。 青山含翠,殿宇雄峙,一片以剑湖宫为中心的建筑,在晨光中安静地伫立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蒙灵云自小在北漠长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山水景色,不由兴叹不矣。钟灵自小在云南长大,什么样的山水楼阁没见过,觉得这无量剑剑湖宫也不过如此,不就是一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道观嘛,有什么可称赞的。 今日,似乎正是无量剑比剑的日子,剑湖宫广场之上,此刻已是热闹非凡,无量剑派两宗前来参加比剑的弟子们都暂时停在这里。不过今日无量剑派前来比剑的只有东宗和西宗,北宗早于四十年前获胜而入住剑湖宫,五年后败阵出宫,掌门人一怒而率领门人迁往山西,此后即不再参预比剑,与东西两宗也不通音问。 虽然只有东、西两宗前来比剑,可远远看去,广场上人头耸动,竟有数百人之众,有道有俗,有男有女,其中年轻一辈尤多,英气勃勃之人在所多有,可见这些年来无量剑两宗都励精图治,大力栽培年轻弟子。 蒙灵云本想随前来观礼的嘉宾一同进去,可钟灵却拉住他问:“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进去告诉他们的掌门人,神农帮将要攻打无量剑,让他们早做准备呀!” “急什么,你没瞧见人家要比剑吗?比完了剑再通知他们也不迟。” “那……那好,等他们比完剑再说。” 蒙灵云答完钟灵,又想走进人群,钟灵又拉住他道:“呵呵,你又做傻了,你现在从正门进去,就成了他们请去的客人,万一神农帮的人杀来,不是连你也一起杀掉了吗?” “世上哪有这等道理?” “木姐姐说的不错,你还真是个大傻瓜!江湖厮杀,谁管你有道理没道理!若你想帮无量剑自然就同神农帮结下梁子,反正我们是来看热闹的,劝你还是少管这些闲事。” 钟灵说完,不待蒙灵云同意,拉着他就上了房顶。 第八章 大乱无量剑 第八章大乱无量剑 “很好,你练罢,我瞧着。”那名叫段誉的少年轻挥折扇,仍是坐在椅中,并不起身,真就摆出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这少年姓段?” 刚才蒙灵云忙着想“无量玉壁”的问题,并没留心厅中发生的事情,这时听到龚光杰叫起梁下的段誉,忽然想起逍遥子曾经说过,当初同他一起华山论剑的四大高手中就有大理段氏,这人也姓段说不定就是逍遥子说的大理段氏。 他瞧段誉年纪和自己相仿,别人同他讨招,却仍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不定真的是深藏不露的角色。 龚光杰被段誉气得登时脸皮紫胀,怒道:“你……你说什么?” 段誉道:“你手里拿了一把剑这么东晃来西去,想是要练剑,那么你就练罢。我向来不爱瞧人家动刀使剑,可是既来之,则安之,那也不防瞧着。” 蒙灵云心想:“是了,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是以内力化作剑气,杀人于无形,自然是瞧不起动刀使剑的人。” 龚光杰丢了面子,喝道:“我师父叫你这小子也下场来,咱们比划比划。” 段誉摇了摇头,道:“你师父是你的师父,你师父可不是我的师父。你师父差得动你,你师父可差不动我。你师父叫你跟人家比剑,你已经跟人家比过了。你师父叫我跟你比剑,我一来不会,二来怕输,三来怕痛,四来怕死,因此是不比的。我说不比,就是不比。” 他这番说什么“你师父”“我师父”的,说得犹如拗口令一般,梁上的钟灵听见,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在这时练武厅中笑的人不少,“无量剑”西宗双清门下的好几名女弟子也格格娇笑,倒把她的声音盖了过去。众人这一笑,练武厅上庄严肃穆的气象,霎时间一扫无遗。 只是蒙灵云好奇,“他竟说自己不会武功,后面那些话更是有违大丈夫之言,怕输,怕疼,怕死?莫非他只是个大理段姓的富家子弟,根本不是师傅说的大理段氏。” 龚光杰左右四顾,瞧他师傅左子穆面色正恼怒的瞧着自己,料到准是师傅在责怪自己给师门丢了脸。于是大踏步朝段誉走去,伸剑指向他胸口,喝道:“你到底是真的不会,还是装傻?” 段誉见剑尖离胸不过数寸,只须轻轻一送,便刺入了心脏,脸上却丝毫不露惊慌之色,说道:“我自然是真的不会,装傻有什么好装?” 龚光杰道:“你到无量山剑湖宫中来撒野,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是何人门下?受谁的指使?若不直说,莫怪大爷剑下无情。” 蒙灵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觉得好笑:“这些人真奇怪,怎么动不动就要问人家的门派?瑞婆婆、平婆婆是这样,连这无量剑派也是这样,难道师门就真的那么重要?难怪师傅不让我想外人提自己门派,即使听到旁人提起,也得杀掉,原来是不想招惹这些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段誉道:“你这位大爷怎地如此狠霸霸的?我平生最不爱瞧人打架。贵派叫做无量剑,住在无量山中。佛经有云:‘无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这‘四无量’么,众位当然明白:与乐之心为慈,拔苦之心为悲,喜众生离苦获乐之心曰喜,于一切众生舍怨亲之念而平等一如曰舍。无量寿佛者,阿弥陀佛也。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唠叨叨的说佛念经,龚光杰长剑回收,突然左手挥出,拍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耳光。段誉将头略侧,待欲闪避,对方手掌早已打过缩回,一张俊秀雪白的脸颊登时肿了起来,五个指印甚是清晰。 蒙灵云猛的吃了一惊,心道“原来他真是不会武功!?” 众人也同样吃惊,刚才段誉还漫不在乎,满嘴胡说八道的戏弄对方,料想必是身负绝艺,哪知龚光杰随手一掌,他竟不能避开,看来当真是全然不会武功。武学高手故意装傻,玩弄敌手,那是常事,但决无不会武功之人如此胆大妄为的。 龚光杰一掌得手,也不禁一呆,随即抓住段誉胸口,提起他身子,喝道:“我还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那知竟是脓包!”说罢便将他重重往地下摔落。段誉滚将出去,砰的一声,胸袋撞在桌脚上。 蒙灵云见他不会武功,被龚光杰抓住摔倒,猜想后头他要得吃苦头,刚想出手,这时马五德心中不忍,抢过去伸手扶起,道:“原来老弟果然不会武功,那又何必到这里来厮混?” 段誉摸了摸额角,道:“我本是来游山玩水的,谁知道他们要比剑打架了?这样你砍我杀的,有什么好看?还不如瞧人家耍猴儿戏好玩得多。马五爷,再见,再见,我这可要走了。” 他这样一说,左子穆身旁一名青弟子听不下去,一跃而出,拦在段誉身前,道:“你既不会武功,就这么夹着尾巴而走,那也罢了。怎么又说看我们比剑,还不如看耍猴儿戏?这话未免欺人太甚。我给你两条路走,要么跟我比划比划,叫你领教一下比耍猴儿也还不如的剑法;要么跟我师父磕八个响头,自己说三声‘放屁’!” 段誉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笑道:“你放屁?不怎么臭啊!” 那人大怒,伸拳便向段誉面门击去,这一拳势夹劲风,眼见要打得他面青目肿,蒙灵云身形微动,想要从梁上跃下,一旁的钟灵却伸手拦住,同时将两条小蛇抛了下去。 那名无量剑派弟子不料拳到中途,突然半空中飞下一件物事,缠住了自己的手腕。只觉这东西冷冰冰,滑腻腻,一缠上手腕,随即蠕蠕而动。大吃一惊,急忙缩手时,只见缠在腕上的竟是一条尺许长的赤练蛇,青红斑斓,甚是可怖。他大声惊呼,挥臂力振,但那蛇牢牢缠在腕上,说什么也甩不脱。 忽然一旁的龚光杰也大声叫道:“蛇,蛇!”脸色大变,伸手插入自己衣领,到背心掏摸,但掏不到什么,只急得双足乱跳,手忙脚乱的解衣。 见两条小蛇就将俩人弄得洋相毕露,钟灵顿时噗哧一笑,众人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她和蒙灵云俩人竟然坐在梁上。 钟灵双脚荡啊荡的,笑靥如花,满脸得意的神色,手上却仍旧握着几条尺许长小蛇。 段誉却抬头望见她,问道:“姑娘,是你救我的么?” 钟灵道:“那恶人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段誉摇头道:“我不会还手……” 忽只听“啊”的一声,众人齐声叫唤,段誉低下头来,只见左穆手执长剑,剑锋上微带血痕,一条赤练蛇断成两截,掉在地下,显是被他挥剑斩死。龚光杰上身衣服已然脱光,赤了膊乱蹦乱跳,一条小青蛇在他背上游走,他反手欲捉,抓了几次都抓不到。 左子穆喝道:“光杰,站着别动!” 龚光杰一呆,只剑白光一闪,青蛇已断为两截,左子穆出剑如风,众人大都没瞧清楚他如何出手,青蛇已然斩断,而龚光杰背上丝毫无损。众人都高声喝起采来。 梁上的钟灵却不高兴了,叫道:“喂,喂!长胡子老头,你干什么弄死了我两条蛇儿,我可要跟你不客气了。” 蒙灵云被钟灵的蛇咬过,知道她驱蛇的本事好,并且她抓的蛇全都剧毒无比,刚才用蛇救人,虽然出自善意,难免不会弄出人命来。他这次来是想提醒无量剑派神农教要来攻打,叫他们早做准备,这时被钟灵从中捣乱,说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乱子,忙劝道:“灵儿姑娘,你用蛇吓人不对在先,还好这位前辈功夫不错,挥剑杀了毒蛇,不然又会出人命了。你该谢他才对,怎还能叫人家赔你的蛇。” 钟灵生气道:“你……你竟然帮着外人一起欺负我!以后不许你叫我灵儿了!” 蒙灵云道:“我只想你不要伤人,哪有欺负你?” 钟灵耍赖道:“有,就有!你就欺负人家了!” 左子穆见两人旁若无人在梁上打情骂俏,竟不把无量剑派放在眼里,顿时怒道:“你俩人是谁家的娃娃,到这儿来干什么?”同时也心里暗暗纳闷,不知这俩少年何时爬到了梁上,竟然谁也没有知觉,虽说各人都凝神注视东西两宗比剑,但总不能不知头顶上伏着一个人,这件事传将出去,“无量剑派”的人可丢得大了。 蒙灵云不好无礼,身形前纵,轻飘飘的落在左子穆面前,拱手道:“在下蒙灵云,得罪贵派,还望左前辈见谅。” 钟灵见他竟然丢下自己跳下去了,更是恼怒,撅起小嘴将头扭向一边,再不瞧厅上众人。 左子穆哼了一声,又道:“那女娃娃怎么不下来?快跳下来!” 段誉忽道:“这么高,跳下来可不摔坏了么?你快叫人去拿架梯子来!” 此言一出,又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西宗门下几名女弟子均想:“此人一表人才,却原来是个大呆子。这少女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得梁去,轻功自然不弱,怎么要用梯子才爬得下来。” 钟灵也不瞧段誉,还为蒙灵云的事赌气,可却不好将这事说出来,左子穆无礼相问,刚好冲到她气头上。“先赔了我的蛇儿,我再下来跟你说话。” 左子穆道:“两条小蛇,有什么打紧,随便那里都可去捉两条来。”他见这少女玩毒物,若无其事,她本人年纪幼小,自不足畏,但她背后的师长父兄却只怕大有来头,因此言语中对她居然忍让三分。 其实抓两条蛇对钟灵来说再容易不过,只是她要同左子穆为难,故意道:“你倒说得容易,你去捉两条给我看看。”她 左子穆道:“快跳下来。” 钟灵道“我不下来。” 左子穆道:“你不下来,我可要上来拉了。” 蒙灵云见他俩人竟然吵了起来,忙道:“左前辈息怒,我这就劝她下来。” 钟灵生气道:“谁要你劝,你劝我也不下来!”转脸又朝左子穆,道:“你想上来拉,你便来试试看,拉得我下来,算你本事!” 左子穆以一派宗师,终不能当着许多武林好手、门人弟子之前,跟一个小女孩闹着玩,便向双清道:“辛师妹,请你派一名女弟子上去抓她下来吧。” 辛双清瞧了瞧一旁的蒙灵云,心想:“刚才他纵下来时的身形飘逸,实在看不出哪一门派的轻功,不过可见他武功了得,他同那姑娘关系密切,让自己门下去拉那姑娘,难免结下仇怨,还是推脱的好。”于是回左子穆道:“西宗门下,没这么好的轻功。” 左子穆脸色一沉,正要发话,钟灵忽道:“你不赔我蛇儿,我给你个厉害瞧瞧!”说着便从腰皮囊里掏出一团毛茸茸的物事,向龚光杰掷了过去。 蒙灵云知道钟灵投出的是闪电貂,暗叫:“不好!”连忙迈开凌波微步,冲到龚光杰面前。 龚光杰见一物飞来,只道是件古怪暗器,不敢伸手去接,忙向旁边避开,不料闪电貂灵活至极,中途一转,避开蒙凌云,在龚光杰背上、胸前、脸上、颈中,迅捷无伦的奔来奔去。龚光杰双手急抓,可是他出手虽快,那貂儿更比他快了十倍,他每一下抓扑都落了空。旁人但见他双手急挥,在自己背上、胸前、脸上、颈中乱抓乱打,那貂儿却仍是游走不停。 一旁的段誉不明闪电貂的厉害,拍手笑道;“妙啊,妙啊,这貂儿有趣得紧。” 第七章 比剑 第七章比剑 剑湖宫练武大厅内剑光霍霍,两名东、西宗的弟子正斗得火热。 在厅里东边坐着两宗的掌门人,上首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道姑,铁青着脸,嘴唇紧闭。下首是个五十余岁的老者,右手捻着长须,神情甚是得意。两人的座位相距一丈有余,身后各站着数十名男女弟子;西边一排椅子上则坐着前来观礼的宾客。 众人都凝神注视着东、西两宗比剑,钟灵同蒙灵云伏在梁上,竟然谁也没有知觉。蒙灵云想起第一次见到钟灵时,她也是伏在墙头,看来这鬼丫头别的本事没有,上房揭瓦的本事倒是不小。 他刚一分神,只见那使剑的少年骤然变招,青光闪动,一柄青钢剑倏地刺出,指向那中年汉子左肩。他不等招用老,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那汉子右颈。 “咦!?”蒙灵云吸了口气,心疑道:“奇怪,怎么这无量剑的剑招里回有‘逍遥折梅手’的招式。虽然有些似是而非,可其中精义确是同‘逍遥折梅手’同出一源。” 那“逍遥折梅手”蒙灵云使得纯熟,这次回到中原,多次同人过招使的都是“逍遥折梅手”的功夫。这“逍遥折梅手”虽然是三路掌法,三路擒拿,可其中变化蕴涵百家兵械招式,无论是刀、枪、剑、棍,还是斧、鞭、锤、戟,出招、解招“逍遥折梅手”都能应变。此时,他见无量剑派的剑招中竟然杂有“逍遥折梅手”的功夫,大为惊奇,只待看那汉子如何解招,那使剑的少年又如何破敌。 剑峰削来,那中年汉子回剑挡格,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这一挡决非平平一格,中年汉子空握剑柄,中指同拇指捏住柄端,两指猛力一旋转,手中长剑顿时在那少年的剑身上旋转起来,嗡嗡的一阵震声,双剑剑光霍霍,俩人已拆了三招。通过旋转剑身,中年汉子逼开那少年,乘势握紧长剑,猛地击落,直砍少年顶门。 那少年避向右侧,左手剑诀一引,青钢剑疾刺那汉子大腿。蒙灵云瞧两人剑法迅捷,全力相搏,不少招式确是出自“逍遥派”武工,不过东杂一招,西引一式,完全不成章法。 场上俩人已拆到七十余招,剑招越来越紧,兀自未分胜败。突然中年汉子一剑挥出,用力猛了,身子微微一幌,似欲摔跌。西边宾客中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他随即知道失态,忙伸手按住了口。 便在这时,场中少年左手呼一掌拍出,击向那汉子后心,那汉子向前跨出一步避开,手中长剑蓦地圈转,喝一声:“着”那少年左腿已然中剑,腿下一个踉跄,长剑在地下一撑,站直身子待欲再斗,那中年汉子已还剑入鞘,笑道:“褚师弟,承让、承让,伤得不厉害么?” 那少年脸色苍白,咬着嘴唇道:“多谢龚师兄剑下留情。” 蒙灵云无心听俩人客套,只是埋头暗想:“是了,刚那汉子故若跌倒之样式,却是将步法是要从‘明夷’跨到‘既济’,可惜他不懂得‘凌波微步’故才作跌到之状。这无量剑派到底和我‘逍遥派’有何渊源?” 钟灵见他埋头苦想,以为他被场上这俩个无量剑派弟子的武功震住,于是不以为然的在他耳边细声道:“这俩个脓包蠢材,武功有何了得?竟然还敢在这丢人显眼,羞也不羞。” 正如钟灵所说,这两个无量剑派的弟子武功并不怎么样,就连一般的三流水平都称不上,更别说令人钦佩了,可蒙灵云却想:“如果他们前几任掌门是我那几个师兄中的一人,武功定然不会差到这地步,可他们偏偏如此不济,那这些武功招式又是从何得来?难道是偷学所得?不会,这些招式杂了‘逍遥派’诸多招式,决非出自一套武功。几位师兄再是无能,也绝不会让人偷学了如此多种‘逍遥派’武功。” 他正想着,只见东首坐着的那长须老者满脸得色,微微一笑,道:“东宗已胜了三阵,看来这‘剑湖宫’又要让东宗再住五年了。辛师妹,咱们还须比下去么?” 坐在他上首的那中年道姑强忍怒气,道:“左师果然调教得好徒儿。但不知左师兄对‘无量玉壁’的钻研,这五年来可已大有心得吗?” “‘无量玉壁’??”蒙灵云心里猛的一惊,想起昨日那几个神农帮的人也曾提起过“无量玉壁”,还说要查明真相,“难道其中的原由都出在这‘无量玉壁’上?”他又想起逍遥子曾对他说过,“只要不是逍遥派中的人提起“逍遥派”三个字,都绝对不能令他活在世上。现在这无量剑派绝对不是逍遥派的分支,若他们知道逍遥派,难道自己也得将这些人全都杀掉吗?” 没等那中年道姑再开口,长须老者向她瞪了一眼,正色道:“师妹怎地忘了本派的规矩?” 那道姑哼了一声,便不再说下去了。 “是了,看模样他俩人分别应该是东、西宗的掌门,听他们的语气神神秘秘,那‘无量玉壁’一定隐藏了我‘逍遥派’的大秘密。”蒙灵云一时还猜不出到底会是什么秘密,只是猜想多半是他门派中人在石壁上刻下了“逍遥派”的武功招式,机缘巧合却被这无量剑的人瞧见了。那逍遥派的武功何等精妙,岂容旁人轻易偷窥习得,所以这无量剑派的剑招里才似是而非的带着些逍遥派招式。 那姓左的长须老者见她面色难看,接着笑道:“辛师妹今年派出的四名弟子,剑术上的造诣着实可观,尤其这第四场我们赢得更是侥幸。褚师侄年纪轻轻,居然练到了这般地步,前途当真不可限量,五年之后,只怕咱们东西宗得换换位了,呵呵,呵呵。” 说着大笑不已,突然眼光一转,瞧向那刚才失声讥笑的青年,道:“我那劣徒适才以虚招‘跌扑步’获胜,这位段世兄似乎颇不以为然。便请段世兄下场指点小徒一二如何?马五哥威震滇南,强将手下无弱兵,段世兄的手段定是挺高的。” 坐在少年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字脸上微微一红,忙道:“这位段兄弟不是我的弟子。你老哥哥这几手三脚猫的把式,怎配做人家师父?左贤弟可别当面取笑。这位段兄弟来到普洱舍下,听说我正要到无量山来,便跟着同来,说道无量山山水清幽,要来赏玩风景。” 这说话之人名叫马五德,是大茶商,豪富好客,颇有孟尝之风,江湖上落魄的武师前去投奔,他必竭诚相待,因此人缘甚佳,武功却是平平。 那长须老者姓左,名叫子穆,是“无量剑派”东宗的掌门。那姓辛的道姑,道号双清,是“无量剑派”西宗掌门。 左子穆听马五德引见之时说这少年姓段,段姓是大理国的国姓,大理境内姓段的成千成万,左子穆当时听了也不以为意,心想分多半是马五德的弟子,这马老儿自身的功夫稀松平常,调教出来的弟子还高得到那里去,是以连“久仰”两字也懒得说,只拱了拱手,便肃入宾座。不料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竟当左子穆的得意弟子佯出虚招诱敌之时,失笑讥讽。 于是左子穆也不必给马五德留什么面子,心道:“他若是你弟子,碍着你的面子,我也不能做得太绝了,既是寻常宾客,那可不能客气了。有人竟敢在剑湖宫中讥笑‘无量剑’东宗的武功,若不教他闹个灰头土脸下的山,姓左的颜面何存?” 他冷笑一声,冲那姓段的少年,道:“请教段兄大号如何称呼,是那一位高人的门下?” 那姓段年轻人微笑道:“在下单名一誉字,从来没学过什么武艺。我看到别人摔跤,不论他真摔还是假摔,忍不住总是要笑的。” 左子穆听他言语中全无恭敬之意,不禁心中有气,道:“那有什么好笑?” 段誉轻摇手中摺扇,轻描淡写的道:“一个人站着坐着,没什么好笑,躺在床上,也不好笑,要是躺地下,哈哈,那就可笑得紧了。除非他是个三岁娃娃,那又作别论。” 蒙灵云伏在梁上全部心思都在想那“无量玉壁”的事情,这时听见这名叫段誉的少年如此这般说那姓龚的汉子,顿觉得好笑得很,谁教他学“凌波微步”不成,反而还说是什么“跌扑步”真是笑死人了。 钟灵瞧了瞧段誉,又瞧了瞧蒙灵云,细声在他耳边道:“这姓段的木头倒是和蒙大哥你有些像。” 蒙灵云笑了笑,也不答她,他也想看看这姓段的少年到底同自己有多像。不过,他自己也承认,这段兄弟胆量倒是不小,自己都陪着钟灵这小丫头做梁上君子,他却敢在大厅里放声讥笑,说不定还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物。 左子穆听那段誉说话越来越狂妄,不禁气塞胸臆,向马五德道:“马五哥,这位段兄是你的好朋友么?” 马五德和段誉也像是初交,完全不知对方底细,他生性随和,段誉要同来无量山,他不便拒却,便带着来了,此时听左穆的口气甚是着恼,势必出手便极厉害,大好一个青年,何必让他吃个大亏?便道:“段兄弟和我虽无深交,咱们总是结伴来的。我瞧段兄弟斯斯文文的,未必会什么武功,适才这一笑定是出于无意。这样吧,老哥哥肚子也饿了,左贤弟赶快整治酒席,咱们贺你三杯。今日大好日子,左贤弟何必跟年轻晚辈计较?” 左子穆道:“段兄既然不是马五哥的好朋友,那么兄弟如有得罪,也不算是扫了马五哥的金面。光杰,刚才人家笑你呢,你下场请教请教吧。” 那中年汉子龚光杰巴不得师父有这句话,当下抽出长剑,往场中一站,倒转剑柄,拱手向段誉道:“段朋友,请!” 第九章 结仇无量剑 第九章结仇无量剑 钟灵听到段誉夸赞自己的闪电貂,甚是得意,口中嘘嘘嘘的连吹几声,闪电貂听到哨声,白影一闪,扑到了龚光杰脸上,毛松松的尾巴向他眼上扫去。 那无量剑派的龚光杰情急之下双手急抓,闪电貂早已奔到了他颈后。眼见龚光杰的手指将要插入了自己眼中,左子穆踏上两步,长剑倏地递出,那闪电貂又已奔到龚光杰脸上,左子穆挺剑向闪电貂刺去。 蒙灵云见他剑招迅疾,若是闪电貂闪避不急必被刺中;若刺不中那貂儿,那他徒儿的一双眼睛就毁于剑下,急喝一声:“使不得!”右手所持的铁萧在四指间急旋三周后,嗽的一下,铁萧一端直点左子穆长剑剑尖。 当下只听比武厅上嗡的一声,左子穆只感虎口疼痛欲裂,手中长剑震颤不已,险些脱手,急忙顺势将剑身上挑才将劲力卸去,心中惊叹,“这后生内力竟然如此高深,不知他师从何处?”他见蒙灵云手中所使兵器是支铁萧,忽的想起大理国中有一以铁笛为兵器的内家高手,眉头一皱暗叫不妙,“难不成他是大理高侯爷之徒?” 原来蒙灵云旋萧一点看似轻巧,不知不觉间却将两层内力运于萧上,前两日蒙灵云被毒蛇和闪电貂咬伤,无力吞食,只得吸食兽血,谁料此举与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相应成章,功力恢复突飞猛进,渡劫时散失的内功也已恢复大半。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每增进一层,功力便能增长一倍,蒙灵云渡过天劫后连续修炼三日,每修练一日便能恢复相当于十年修炼的功力,此时他的功力也已达到修炼了三十年内家真气的高手境界。 那左子穆不过是靠师门传下的几招精妙剑招,才当上无量剑东宗的掌门,内力上的修为却是平庸之辈,被蒙灵云运力一震,险些当众兵器脱手,连忙垂剑向后跳出一步,问蒙灵云道:“尊师可是大理高侯爷?” 蒙灵云自然不认得什么高侯爷、矮侯爷,拱手道:“前辈误会,大理高侯爷并非唯师。” “哼!”左子穆冷哼一声,叱道:“既非高侯爷之徒,那可怪不得老夫了!” 叱声未毕,刷刷刷刷,连出四剑,剑走连环,刺太阳,扫咽喉,挂两肋,招招毒辣,恨不得把蒙灵云立毙剑下。 蒙灵云不慌不忙,使出“凌波微步”左边一盘,右边一晃,连避三招,第四招剑刺右肋,他把铁萧向剑身一点,“铮”一声大响,左子穆的剑仿佛被千斤巨槌打了一下,当堂虎口震裂,把握不牢,一把长剑叮当一声,掉落地板。 顿时剑湖宫练武大厅上众人呆立当场,只有堂上那叫龚光杰的无量剑派东宗弟子还在阴阳怪气的大呼小叫,原来左子穆在同蒙灵云过招之时,坐在梁上钟灵还不忘继续作弄他,口中哨声不停,闪电貂也是百般随从,竟然从龚光杰裤脚管中钻入他裤中。那小小的貂儿四脚爪子甚是锐利,抓得龚光杰生不如死,哪里还顾得自己师傅正立身旁,为求自保,手忙脚乱的除下长裤,希望早些摆脱那只可恶的貂儿。 当龚光杰除去长裤,露出两条满是血痕、生满黑毛的大腿之时,也正好是左子穆长剑落地声绝之际。他看到师傅竟被眼前这书生模样的持萧少年,一击之下兵器脱手,哪里还敢造次,即使双手还在两腿之上左拍右抓的对付闪电貂,可嘴里却不敢再发出一丝一豪的声响,模样更加叫人忍俊不禁。 这时那名叫段誉的青年率先哈哈大笑,拍手说道:“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了。” 听了这句话,厅上无论是无量剑派东宗还是西宗的门下弟子个个羞得面红过耳,甚至不少来观剑的宾客也忍不住暗自偷笑,小声议论,“这无量剑派在大理也算名门大派,今日名声扫地,却是载在了三个少年手中,此事传出去,只怕无量剑派颜面无存了!” 梁上,钟灵因那龚光杰伤人在先,此番羞辱还嫌不,再次叫道:“你这恶人爱欺侮人,叫你全身脱得清光,瞧你羞也不羞!”又是嘘嘘两声尖呼。 蒙灵云只觉不妥,忙仰头向钟灵喝道:“灵儿,饶了他吧,把貂儿唤回去!” 钟灵见蒙灵云竟为坏人求情,心里更加憋气,把脸一寒撇向一边,不去理他,硬是不把闪电貂招回,任由那小貂爬上龚光杰左腿,钻入他衬裤之中。 龚光杰两眼圆睁,刹时间一张脸便变成了猪肝色,想必那闪电貂在他裤裆里乱窜,尖利的爪子挠到了他的命根子吧。可此时练武厅上还有不少女子,龚光杰这条衬裤是无论如何不肯脱的,急得双足乱跳,双手在自己小肮、屁股上拍了一阵,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往外直奔。 他刚奔到厅门,忽然门外抢进一个人来,砰的一声,两人撞了个满怀。这一出一入,势道都是奇急,龚光杰踉跄后退,门外进来那人却仰天一交,摔倒在地。 左子穆看清那跌倒之人,失声叫道:“容师弟!” 龚光杰也顾不得裤中那只貂儿兀自从左腿爬到右腿,又从右腿爬上屁股,忙抢上将那人扶起,貂儿突然爬到了他前阴的要紧所在狠狠一抓,他“啊”一声大叫,双手忙去抓貂,那人又即摔倒。 梁上钟灵看得格格娇笑,两手各伸出食指,在自己撅起的小嘴两旁指指撮撮,催促闪电貂道:“好貂儿,咬他,咬他,呵呵,就这样!” 蒙灵云江湖阅历浅薄,刚才将左子穆长剑击落就已经与无量剑派结下梁子也不自知,还道自己前来通告无量剑派将有大敌来犯本是一番好意,如果再让钟灵胡闹下去,只怕会弄巧成拙,连忙掀开腰间皮囊,口中轻啸一声,一道白影从他腰间呼啸飞出! 这道白影一出,把梁上的钟灵惊得花容失色,急忙“嘶”的一声长呼,闪电貂从龚光杰裤中钻了出来,沿墙直上,奔到梁上,白影一闪,回到她怀中。可那白影盘旋在大厅上空,“啾——”的一声清鸣,一个俯冲扑向钟灵怀里的闪电雕。 钟灵惊的“哇呀”乱叫,身子一晃,左手护着怀里的闪电貂,使出铁板桥的功夫,双脚勾住房梁,上身平平向后仰躺下去,右手在胸前划了个小小圆圈,陡地五指翻转向白影抓去。 这只飞出的白影正是蒙灵云从长白山带回来的海东青,听到主人命令后,便要去捕捉闪电貂。谁知那闪电貂速度也不输与它,见自己刚一飞出便逃回它主人怀里,固而才有刚才一扑钟灵之举! 海东青被钟灵一爪支开却不离去,双翅疾拍将身形稳住,两只玉爪继续向钟灵怀里的闪电貂抓去。钟灵双脚挂在梁上,哪里斗得过能在空中飞翔的鸟儿,左拙右支几招后急忙向蒙灵云求饶,“灵云哥哥救命!灵儿再也不敢了!!” 蒙灵云也知道雕儿凶猛,若是不小心伤了钟灵可不好,急忙海东青招了回去。 没了危险,钟灵怀里的闪电貂嗖的一下钻进她腰间的皮囊,就连钟灵用毒蛇食料诱它也再不敢冒出头来了。钟灵叫了一阵乖貂儿、好貂儿,那闪电貂仍旧不出来,于是她狠狠的向梁下的蒙灵云咬牙道:“等见了木姐姐,准求她用毒箭把你那坏雕射下来!哼!” 无论是那闪电貂还是海东青,段誉都前所未见,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蒙灵云肩上的海东青,脸上尽是羡慕之色。 此时只见龚光杰再次扶起那摔倒之人,惊叫:“容师叔,你……你怎么啦?” 左子穆重拾长剑抢上前去只见师弟容子矩双目圆睁,满脸愤恨之色,口鼻中却没了气息。左子穆大惊,忙施推拿,已然无法救活。左子穆知道容子矩武功虽较已为逊,比龚光杰高得多了,这么一撞,他居然没能避开,而一撞之下登时毙命,那定是进来之前已然身受重伤,忙解开他上衣查察伤势。衣衫解开,只见他胸口赫然写着八个黑字:“神农帮诛灭无量剑”。 众人不约而同的大声惊呼。 这八个黑字深入肌理,既非墨笔书写,也不是用尖利之物刻划而致,竟是以剧毒的药物写就,腐蚀之下,深陷肌肤。 左穆略一凝视,不禁大怒,手中长剑一振,嗡嗡作响,喝道:“且瞧是神农帮诛灭无量剑,还是无量剑诛灭神农帮。此仇不报,何以为人?”再看容子矩身子各处,并无其他伤痕,喝道:“光豪、光杰,外面瞧瞧去!” 干光豪、龚光杰两名大弟子各挺长剑,应声而出。 第十章 钟灵捣鬼 第十章钟灵捣鬼 这一来厅上登时大乱,众人围住了容子矩的尸身纷纷议论。将段誉带上山来的马五德站得最近,臃肿的身子占了整整两个人的位子,虽说他人在江湖上算得上仗义,江湖朋友也都能给几分面子,不过他始终是个生意人,先前还担心无量剑的左子穆因为自己将段誉那棱头小子带上山来,扰了两宗的比剑,此刻更担心神农帮的人竟然把无量剑派的掌门师弟杀了,谁知道一会杀上山来会不会连不相关的人也一同杀了!他左思右想,觉得此事不妥,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故作沉思的问左子穆道:“神农帮闹得越来越不成话了。左贤弟,不知他们如何跟贵派结下了梁子。” 容子矩是左子穆一起入门的师兄弟,俩人情同手足,此时左子穆正心伤师弟惨亡,听到马五德询问,哽咽道:“是为了采药。去年秋天,神农帮四名香主来剑湖宫求见,要到我们后山采几味药。采药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神农帮原是以采药、贩药为生,跟我们无量剑虽没什么交情,却也没有梁子。但马五哥想必知道,我们这后山轻易不能让外人进入,别说神农帮跟我们只是泛泛之交,便是各位好朋友,也从来没去后山游玩过。这只是祖师爷传下的规矩,我们做小辈的不敢违犯而已,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梁上,钟灵只觉得这长胡子老头说得罗哩八嗦,好没兴趣。这鬼灵精怪的娃儿到机敏得紧,早就看出那马五德并非什么正人君子,此番惺惺作态,不过是想开溜大吉,德性到也真从了他的名儿——马无德。钟灵不宵再看这等欺世盗名之徒,将眼光一瞥,刚好瞧见站在一旁的蒙灵云,想到刚才蒙灵云为帮外人竟然放雕儿咬自己,心里又窝火起来,“还说情愿让人家打一万巴掌,还说自己罪该万死,没到一天就帮着外人,还放鹰咬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钟灵气得小嘴撅得老高,心里不舒服,竟从怀里摸出一把瓜子吃了起来,“坏蛋,木头,还有……还有大流氓,小恶人!”她一边碎碎念,一边磕着瓜子,不知不觉竟也磕了不少瓜子,磕出的瓜子皮从梁上直接吐下去,恰巧一粒瓜子皮吐中段誉脸颊。 段誉这时正同其他人一般,心思全放在神农帮将要攻打无量剑之事,忽然头顶飞来一物击中自己,下意识抬头寻去,正好瞧见坐在梁上足踝纤细,面容娇美的钟灵。此时她一双秀眸薄嗔含怒,更是摄魂荡魄,美妙难言,段誉不禁看得痴了;可他哪里知道钟灵含怒之人不是自己,却是厅下的蒙灵云。 钟灵见段誉正傻痴痴的瞧着自己,朝他翻了个白眼,心道:“吐着谁不好,却吐到这不会武功的棒槌,晦气!” 忽然,她眼珠一转,将递进嘴里还未磕破的瓜子往段誉头上掷去,正中他额头,笑道:“喂,你吃不吃瓜子?上来吧!” “好啊!”段誉早想上去与她同坐,只是美人未曾邀请,自己不好强求,再加比剑厅的横梁那么高,自己又没飞檐走壁的能耐,怎上得去,转而又灰心的道:“可没梯子,我上不去。” 钟灵心中暗骂,“真是个脓包,比那帮无量派弟子都不如!”嘴上却道:“这个容易。”她从腰间解下一条绿色绸带,垂了下去,道:“你抓住带子,我拉你上来。” 段誉见钟灵不过一小女孩子,自己是七尺男子,她哪有那么大力气能将自己提上梁去,道:“我身子重,你拉不动的。” 钟灵眉头一皱,讥笑道:“试试看嘛,摔你不死的。” 段誉听她用死相激,若再有推辞,定被钟灵耻笑自己怕死,心想:“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他见钟灵衣带已经垂到面前,两眼一闭,伸手紧紧拽住。 钟灵轻喝一声:“抓紧了!”轻轻一提段誉身子已然离地,她双手手肘左右互拉互缠,如水井提水一般,几下便将段玉拉上横梁。 段誉坐到梁上,见钟灵只顾着看厅下的蒙灵云,哪里有请自己吃瓜子之意,倒是大吃了一回美人的闭门羹,索性厚着脸皮搭腔道:“你那只小貂儿真好玩,那么听你的话。” 钟灵此时心思都放在蒙灵云身上,段誉在身边说些什么仿佛也未曾听到,只顾着瞧厅下的蒙灵云。然而恰巧的是,此刻蒙灵云正背对着他俩,梁上发生什么也没注意到。 小丫头不甘心,心想,“哼,我身边突然多了个男子,竟然也不瞧上一瞧,太不把人家放在眼里,气死我了!” 她心思一转,“莫非真是背对着我看不到吗?好,看你瞧是不瞧!”想罢,将一粒瓜子绷在中指上,朝蒙灵云后脑弹去。 钟灵从小习武,单凭臂力能将一成年男子提起数尺之高,手上的力气可谓不小,虽是一粒小小瓜子,有心弹出,一仗之内定能将人打中。谁料,弹向蒙灵云的那粒瓜子,飞近蒙灵云身边竟如同遇到一堵无形气墙,半空中犹如击中了一层薄薄的绸缎一般,未挨着蒙灵云一丝一毫便掉到了地上。 她不甘心,暗暗运了内劲连射三粒瓜子,谁知这样还是射不到蒙灵云身上,岂止射不过去,瓜子还被气劲挡得倒退回去。她哪里知道此时蒙灵云内力已经恢复半成,竟初臻出入境,身体四周自然生出一周护体劲力。钟灵浅薄的功力还未到飞花杀敌,摘叶伤人的境界,小小一粒瓜子,焉能触得到他。 钟灵见此举无用,嘴巴一嘟耍起小姐脾气来,“臭坏蛋,三日不见,武功竟然变得这么好!准是那四大恶人的徒弟……” 段誉见钟灵生气,自己又不明情由,所以也不好再开口打扰。俩人在梁上闷了一会,钟灵才失神的问道:“刚你说什么?” 段誉听见钟灵开了口,喜上眉梢忙道:“小生刚才是问姑娘的那只小貂儿,真的很听话呢。” 钟灵本不想搭理他,随便的应了声,“哦……” 忽而她狡猾的一笑,声音徒然提高了几倍,道:“你是在说我的闪电貂嘛?它是我从小养大的,当然听我的话了!” 说罢,从皮囊中摸出小貂,双手捧着拿给段誉看。她这一惊一吒的大叫,还真让梁下的蒙灵云听到了。钟灵见他刚要回头,便将脑袋歪到段誉肩头,神色甚是甜蜜。 段誉只觉得一股女儿家的幽香钻进鼻空,心神一阵荡漾,情不自禁想去摸摸钟灵垂在自己肩头青丝,可见到钟灵手里捧着的闪电貂一双红眼精光闪闪瞧着自己,脊背一寒连忙将手转了路线,问钟灵道:“我……我摸摸它不打紧吗?” 钟灵见蒙灵云只是朝这边瞥了一眼,又全身心的去听梁下一群人的议论,根本没有一点吃醋的神情,简直伤心到家了,哪还关身边这木头想摸什么,随口回他道:“你摸好了。” 段誉伸手在貂背上轻轻抚摸,只觉着手轻软温暖,心想:“若是能摸的是身边这姑娘的青丝绣发,感觉定会比此还要美妙吧!”就在他分神之间,突然那貂儿嗤的一声,钻入了钟灵腰间的皮囊。段誉没提防,吓得向后一缩,一个没坐稳,险些摔跌下去。 钟灵抓住他后领,拉他靠近自己身边,笑道:“你当直一点儿也不会武功,那可就奇了。” 段誉收敛心神,道:“有什么奇怪?” 钟灵见蒙灵云对自己无动于衷,此时又呆得乏味,索性同段誉闲聊起来,“你不会武功,却单身到这儿来,那是定会给这些恶人欺侮的。你来干什么?” 段誉正要相告,忽得脚步声响,干光豪、龚光杰两人奔进大厅。 第十一章 神农帮寻衅 第十一章神农帮寻衅 那名叫干光豪的年轻弟子,走到左子穆跟前,惊惶的道:“师父,神农帮在对面山上聚集,把守了山道,还放出话来,谁也不许下山。我和师弟见敌方人多,又不得师父号令,没敢随便动手。” 左子穆道:“嗯,来了多少人?” 干光豪道:“大约七八十人。” 左子穆嘿嘿冷笑,“七八十人,便想诛灭无量剑了?只怕也没这么容易。” 刚才被钟灵用闪电貂戏弄惨了的龚光杰,托出一封信,走到左子穆面前,道:“他们用箭射过来一封信封,皮上写得好生无礼。”说着将信呈上。 左子穆见们封上写着“字谕左子穆”五个大字,便不接信,吩咐龚光杰拆来瞧瞧。 龚光杰应了一声,便拆开信封,刚要抽出信笺,蒙灵云突然打断他道:“等等,这封信似乎有些古怪。” 一直坐着的无量剑派西宗掌门辛双清从坐椅中起身,走到左子穆面前,斜了蒙灵云一眼,冷冷的道:“哼,胆小鼠辈,我无量剑派弟子岂容你呼喝!” 蒙灵云被她一阻,刚要解释,辛双清接着又道:“堂堂一门掌门竟然被无名小辈击落手中兵器,连门下弟子都被人呼来喝去,难道真的是要欺我无量剑派无人不成?!”说罢长剑出壳,在她身后几名女弟子,也同时挤身向前,护其左右。 “辛师妹,你……”无量剑派东西宗向来不和,江湖中又以左子穆门下的无量东宗尊大,所以辛双清此番言语自然是冲着左子穆去的。左子穆被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大敌当前又不好同她争辩,只好咽下一口恶气,转而向蒙灵云道:“你我之事,我自会讨教回来,此事乃我无量剑派之事,还容不到外人插手!”说完一甩袖袍,转身对龚光杰道:“光杰!念!” “是!师傅!”龚光杰抽出信笺,读道:“神农帮字谕左……听者……”他不敢直呼师父之名,读到“左”字时,便将下面“子穆”二字略过不念,“限尔等一个时辰之内,自断右手,折断兵刃,退出无量山剑湖宫,否则无量剑鸡犬不留。” “哼,活该,这就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钟灵在梁山讪讪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在段誉耳边低声道:“打你的这个恶人便要死了。” 段誉道:“为什么?” 钟灵贼贼的一笑,低声道:“信封信笺上都是毒。” 段誉不信,又问:“那有这么厉害?” 未待钟灵解释,只听梁下辛双清冷笑道:“神农帮是什么东西,夸下好大的海口,我们……”没等她说完,突然间“砰!”的一声,龚光杰仰天便倒。 干光豪站在他身旁,忙叫:“师弟!”伸手欲扶。 左子穆抢上两步,翻掌按在他的胸口,轻力微吐,将他震出三步,喝道:“只怕有毒,别碰他身子!”只见龚光杰脸上肌肉不住抽搐,拿信的一只手掌霎时之间便成深黑,双足挺了几下,便已死去。 前后只过一顿饭功夫,“无量剑”东宗连死了两名好手,众人无不骇然。那“无量剑”西宗掌门辛双清同样一脸骇然,神情间更有尴尬之色。 段誉见果然同钟灵说的一般,低声道:“你也是神农帮的么?” 钟灵嗔道:“呸!我才不是呢,你胡说八道什么?” 段誉道:“那你怎地知道信上有毒?” 钟灵笑道:“我先前也没注意,只是灵云哥哥刚才那么一说,我才觉察!不过这下毒的功夫实在粗浅得紧,一眼便瞧出来了。这些笨法儿只能害害无知之徒。”她这几句话厅上众人都听见了,一齐抬起头来,只见她兀自咬着瓜子,穿着花鞋的一双脚不住前后晃荡。 左子穆向龚光杰手中拿着的那信瞧去,不见有何异状,侧过了头再看,果见信封和信笺上隐隐有磷光闪动,心中一凛,瞧了蒙灵云一眼,心想,“刚才同他过招,却瞧不出他武功家数,或许能从同他前来的那女娃娃口中得知些消息!”于是抬头问钟灵道:“姑娘尊姓大名?” 钟灵调皮惯了,回他道:“我的尊姓大名,可不能跟你说,这叫做天机不可泄漏。” 左子穆又问:“那么令尊是谁?尊师是那一位?” 钟灵笑道:“哈哈,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我跟你说我令尊是谁,你便知道我的尊姓了。你既知我尊姓,便查得到我的大名了,我的尊师便是我妈。我妈的名字更加不能跟你说。” 众人听了也忍不住大笑,可有一半却是在笑那左子穆问话之白痴! 左子穆假意咳了一声震住门下弟子,脑子里又想对策,“听她口音是云南本地人无疑,云南武林中,有那一擅于轻功的夫妇会是她的父母?”钟灵没出过手,无法从她武功家数上推想,便道:“姑娘何不下来,一起商议对策。神农帮说谁也不许下山,连你也要杀了。” 钟灵笑道:“他们不会杀我的,神农帮只杀无量剑的人。我在路上听到了消息,因此赶来瞧瞧杀人的热闹。灵云哥哥你说是不是,哦?” 她将矛头一转,众人目光顿时转向厅上的蒙灵云,只有那马五德抬头问钟灵道:“姑娘说的都是真吗,那神农帮当真只杀无量剑的人,不会伤及旁人?” “是呀,是呀,我瞧老头你模样不像无量剑的人,还是快些下山去吧,神农帮的人说要将无量剑杀得鸡犬不留,待他们杀将上来,说不定就走不了哦。”钟灵边说边瞧左子穆的脸色,左子穆脸色越是难看,她口吻中越是幸灾乐祸之意,似乎“无量剑”越死得人多,她越加看得开心,“长胡子老头,你们剑法不错,可是不会使毒,斗不过神农帮的。” 这句正说中了“无量剑”的弱点,若凭真实的功夫厮拼,无量剑东西宗,再加上八位聘请前来作公证的各派好手,无论如何不会敌不过神农帮,但说到用毒,各人却一窍不通。 听了钟灵的话,马五德仿佛吃了一粒定心丸,赶忙向钟灵作了几个揖,便匆匆招呼手下随从向左子穆告辞,“左掌门,在下武功低微,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告辞,告辞!”他这一走,前来作公证的其他派好手也不想再趟这趟混水,也纷纷告辞而去。若不是左子穆强力挽留了几个大些的门派,只怕剑湖宫比武厅上只剩下无量剑东、西两宗的人。 左子穆见蒙灵云面目清秀,一书生打扮,似乎比钟灵那刁蛮女子要好问话,于是问他道:“不知道两位在路上听到什么消息?” 原本蒙灵云山上就是想将此事告知无量剑派,他自小在北岭长大,师傅逍遥子本是出尘隐士,对江湖规矩是一点不知,一点不晓,更别说这毫无原由的江湖寻仇之事。只是听到有人扬言行凶,自己虽然不能制止,可总能通知下当事之人,也好早做打算,免去一场干戈。 上了这无量剑派之后,蒙灵云发觉这无量剑的武功竟然同逍遥派的武功有些像似之处,心中还曾想过,若这无量剑与逍遥派有联系,那神农帮杀来,自己定要助他们一臂之力;故而当蒙灵云见那毒信才好心提醒,谁知无量剑派中人个个眼高于顶,好心也当成驴肝肺。 左子穆一向颐指气使惯了,随便一句话,似乎都叫人非好好回答不可,钟灵这小丫头,从来只有她问人,哪里轮到他人这样问话。 而蒙灵云心地单纯,不曾想到那么多,他刚回答左子穆半句,忽然听到钟灵在梁上喊他道:“灵云哥哥,你吃瓜子不吃?” 被她一打岔,蒙灵云本想好怎样告诉左子穆的话全都忘了,索性回答钟灵道:“谢谢,不吃。” 坐在钟灵身边的段誉插口道:“你这是什么瓜子?桂花?玫瑰?还是松子味的?” 钟灵见又有故意气蒙灵云的机会,于是娇滴滴的对段誉道:“啊哟!毕子还有许多讲究么?我可不知道了。我这瓜子是妈妈用蛇胆炒的,常吃眼目明亮,你试试看。”说着亲自剥了一粒瓜子,塞在段誉口中,道:“吃不惯的人,觉得有点儿苦,其实很好吃的。” 段誉还未明白过来,只觉得瓜子入口辛涩,还当钟灵喂自己吃的是枚毒药,未待吐出又听到钟灵在耳边柔声问:“好吃不,小哥哥?” 听钟灵声音即娇且糯,段誉顿时心神荡漾,连道:“好吃,好吃!”钟灵给他吃的自然是蛇胆炒的瓜子,当他略加辨味,便似谏果回甘,舌底生津,当下又找钟灵要,“还有吗?” 左子穆被她气得脸色微微发紫,却又不好发作,为了探听消息,只得强忍怒气,言语客气的道:“少侠在道上听到什么消息,若能见告,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蒙灵云假意看不到两人在梁上甜甜蜜蜜,低下头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回答左子穆道:“前日傍晚我同这位姑娘……”当他提到钟灵时,抬眼朝她望去,只见她满脸怒色,忽记得曾答应过日后都要叫她灵儿妹妹才对,于是急忙改口道:“哦,不!是我同灵儿妹妹……正在草丛里抓蛇……” 他这笨言笨语,自然被梁上钟灵听到,气得她贝齿轻咬,将手中剩下的瓜子往身旁段誉怀里一拍,看也不看他一眼,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段誉被她当胸一拍,顿时重心后仰,哪里还能坐稳梁上,只见他双臂连摆,张口“啊,啊!”乱叫,眼见就要栽倒梁下,钟灵忽然变拍为抓,使出刚刚对付海东青那招抓手,反手抓住他胸口衣襟,又将他拉坐梁上,只是可惜了那把蛇胆瓜子,洒了段誉满怀。 第十二章 段誉灵云结义金兰 第十二章段誉灵云结义金兰 段誉被钟灵弄得心惊胆战,不敢再呆在房梁上,于是提议道:“姑……姑娘,这梁上如此危险,我们还是下去说话吧!?” “你这等怕死,便自己下去好了!”钟灵还正气头上,听得段誉如此一说,抓住他衣襟的手又向前猛的一使力将他抛下梁去。 段誉在空中连转两个跟斗,惊得“哇呀!”一声,心想“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残废了!”眼看就要屁股开花,忽然觉得一股绵绵之力从后背传来,俯冲之势顿时消失,身形也被人扶起。 “段兄弟,没事吧?” 段誉回过神,才发觉是蒙灵云出手相救,连忙整理了下头上歪了的方巾,拱手答谢,“我没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蒙灵云又拂了钟灵的意愿,只听她在梁上气鼓鼓的道:“这等脓包,救他做何,摔死了反倒好得很,还能留个全尸;好过神农帮的人杀上来,被人大卸八块!” 段誉整好衣衫,抬头道:“姑娘先前不是说神农帮的人不会伤及旁人吗?” 钟灵眼白一翻,讥讽的问:“难道你没听说过刀剑无眼吗?” 段誉轻摇折扇,道:“我从小受了佛戒,爹爹请了一位老师教我念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请了一位高僧教我念佛经。十多年来,我学的是儒家的仁人之心,推已极人,佛家的戒杀戒嗔,慈悲为怀,从未使过刀剑,自然不懂江湖上的凶杀斗殴刀剑是否长眼睛。不过,习武之人就算还有什么不平之处,也当申明官府,请父母官禀公断决,怎可动不动的便杀人放火?咱们大理国难道没王法了么?” 听段誉一言,蒙灵云顿有找到知己之感,“段兄弟说得对,习武本来就因该是强身健体,保家为国,如果只是为了争强斗狠,我看天下武功不学也罢!” 先前厅中众人听段誉的口气倒像是什么皇亲国戚、官府老爷似的,个个脸现鄙夷之色,可听了蒙灵云说的话后,个个脸露羞愧,不由得暗自思考自己学武所谓何用!? “呵呵……”受了蒙灵云夸奖,段誉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笑道:“公子武功了得,我这人半点武功不会,随口而说,倒让公子见笑了。” 蒙灵云道:“哪里,段兄弟为人直爽,虽不懂武功,却比习武之人更明事理,不知强了多少倍呢!在下姓蒙,名灵云,如若段兄弟不嫌弃,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段誉喜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我正求之不得呢!” 少年轻狂,俩人也不顾身旁所站的那多无关之人,各伸出右手,互击三掌,叙了年岁,就此结为金兰,蒙灵云比段誉大了一岁,自然当兄长了。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称“贤弟”,一个连叫“大哥”,均是不胜之喜。 蒙灵云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北岭长白山,想起自己同完颜阿骨打在女真大帐里互行“撒速”之礼,同勺饮酒时的情景。他握住段誉的手掌,左肩轻轻撞了下段誉的左肩,道:“之前,我还曾结实过一位兄长,贤弟该叫我二哥才对。” 段誉道:“哦?原来我们还有一位大哥。” 蒙灵云道:“我同他从小便是生死之交,日后我们有机会去到北岭,可寻到大哥,三人再拜一次!骑马纵鹰,一同喝个痛快!” 段誉道:“好啊,今日无酒,实在美中不足。” 俩人谈得吐沫纷飞,左子穆在一旁可等得不耐烦了,打断俩人道:“蒙少侠,老朽先前询问之事可非请你告之一二?” “哦,让左先生久等了,”蒙灵云回了一礼,接着道:“刚才说到,我同灵儿妹妹正在草丛里找蛇,听得有几个人走过来。一个说道:‘这次若不把无量剑杀得鸡犬不留,占了他的无量山,剑湖宫,咱们神农帮人人便抹脖子吧。’我听说要杀得鸡犬不留,倒也好玩,便蹲着不作声。听得他们接着谈论,说什么奉了缥缈峰灵鹫宫的号令,要占剑湖宫,为的是要查明‘无量玉壁’的真相。” 说到这,蒙灵云停停了,见左子穆一脸忧色,暗想:“这无量剑派从为听师傅说起过,想来也是成名不久。该派武功同我逍遥派如此相似,定有不为人知的渊源,说不定有我逍遥派一传人隐居在他门中不成?是了,师傅说过逍遥派门人,不得将自己派系告之他人,为令者必杀之。无量剑派中这位师兄,定是因此不能告之外人知道,莫非他一直隐居在名叫‘无量玉壁’这处幽隐之地吗?待我探他一探。” “对了,左先生‘无量玉壁’,那是什么玩意儿?” 左子穆一怔,道:“无量玉壁?难道无量山中有什么宝玉、宝壁么?倒没听见过。双清师妹,你听人说过么?” 辛双清还未回答,梁上钟灵抢着道:“她自然没听说过。你俩不用一搭一挡做戏,不肯说,那就干脆别说。” 蒙灵云会心一笑,还是钟灵灵牙利嘴,有她一旁帮忙,用不了许久便可知这无量剑派的秘密。 左子穆神色尴尬,说道:“啊,我想起来了,神农帮所说的,多半是无量山白龙峰畔的镜面石。这块石头平滑如镜,能照见毛发,有人说是块美玉,其实呢,只是一块又白又光的石头罢了。” “他提到那块是位于白龙峰上,有机会定要去查个究竟。”蒙灵云留心将左子穆所说的话暗暗记下。为了进一步的探明究竟,蒙灵云又问左子穆道:“不知道贵派怎么跟神农帮结的怨家?难道就为了块石头,他们就要将你无量剑杀得鸡犬不留?” 左子穆双眉一竖,脸现难色,想了一会,道:“去年神农帮要到我们后山采药,我没答允。他们便来偷采。我师弟容子矩和几名弟子撞见了,出言责备。他们说道:‘这里又不是金銮殿、御花园,外人为什么来不得?难道无量山你们无量剑买下的么?,双方言语冲突,动起手来。容师弟下手没留情,杀了他们二人。梁子便是这样结下的。后来在澜沧江畔,双方又动一次手,再欠下了几条人命。” 蒙灵云点了点头道:“嗯,原来如此。难怪我听那几人说什么‘帮主身上这病谤子,既然无量山中的通天草或能解得,众兄弟拼着身受千刀万剑,也要去采这通天草到手。’好象还说中了什么“生死符”,除了天山童姥她老人家本人,谁也无法解得。还说,通天草虽然药性灵异,也只是在“生死符”发作之时,稍稍减轻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楚……” 蒙灵云将昨晚在草丛中听到之事,向左子穆说了七七八八,最后又问:“那缥缈峰灵鹫宫是何门派?为什么神农帮要奉他的号令?” 左子穆与双清对望了一眼,回答蒙灵云道:“缥缈峰灵鹫宫什么的,还是此刻第一遭从少侠嘴里听到。我实不知神农帮原来还是奉了别人的号令,才来跟我们为难。” 左子穆想到神农帮既须奉令行事,则那缥缈峰什么的自然厉害之极,云岭之南千山万峰,可从来没听说有一座缥缈峰,忧心更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时,辛双清插嘴道:“左师兄,那通天草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物事,神农帮帮主司空玄要用此草治病止痛,给他一些,不就是了?” 左子穆怒道:“给他些通天草有什么打紧?但他们存心要占无量山剑湖宫,你没听见吗?” 锌双清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从左子穆口中,蒙灵云大致也猜到了几分无量剑的秘密,想必在那山剑湖宫后山白龙峰上必定隐藏了一些逍遥派的秘密,或许是无量玉壁上刻画了逍遥派的武功,又或许是一逍遥派弟子隐居在那后山之中,不然那左子穆何以那等紧张外人出入后山呢? 想到这,蒙灵云忽然哈哈大笑,道:“左先生,你又何必再装?何不将那后隐居后山的高人请出,一切困绕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左子穆怵道:“什么后山高人,老朽不知少侠说的是何人?” “哦?原来不是有人,那定是有武功刻画于石壁之上!只可惜这无量剑派中人,资质笨拙,即使我逍遥派武功刻于石壁之上,能够参透之人也寥寥无几,不然怎么会遭受这灭门之灾?”蒙灵云刚才不过是要试左子穆一试,听他这样一说,便将后山隐居着逍遥派中人之说排除掉了。 就在蒙灵云出神之际,钟灵从梁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地,道:“无聊无聊,这无量剑的残废剑法也没什么好瞧的了,灵云哥哥不如咱们外面瞧瞧去,看神农帮是怎生模样。” 此刻“无量剑”大敌压境,左子穆实不愿又再树敌,但听蒙灵云的话中含有不少重大关切,关连到无量剑派此后存亡荣辱,不能不详细问个明白,只是他惮蒙灵云武功高强,不敢再同他动手,只好先将钟灵擒下,方令蒙灵云束手待毙。 想罢,身形一晃,拦住钟灵,道:“且慢,还有几句话要问。刚听两位说司空玄那老儿身上中了‘生死符’,发作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是什么东西?‘天山童姥’又是什么人?” 钟灵稍稍一楞,转身回道:“第一,你问的两件事我都不知道。第二,你这么狠霸霸的问我,就算我知道了,也决不会跟说。” 谁知,左子穆根本无心问话,刚才一问不过是要分散蒙灵云的注意力,好乘机下手擒获钟灵。左子穆武功再烂也是一派掌门,内功修为不咋的,兵器上的功夫还算了得。就在钟灵转身之际,他使出一招“金针渡劫”,直封钟灵咽喉。 蒙灵云自然认得这招“金针渡劫”,正是逍遥派上乘剑决中的一招,虽然左子穆不懂秘诀,可光是形似已经相当了得,钟灵哪里能躲得过去,立即被他擒下! 左子穆将剑锋横在钟灵喉间,冷笑道:“三位,神农帮恶徒在外,贸然出去,若是有甚闪失,我无量剑可过意不去。” 钟灵倒也不惧,反到笑道:“我又不是你请来的客人,再说呢,你也不知我尊姓大名。倘若我给神农帮杀了,我爹爹妈妈决不会怪你保护不周。” 左子穆剑锋往钟灵喉间近了一分,逼道:“哼,休再跟我贫嘴,再有多言,先将你毙于剑下!” 被他一呵斥,钟灵假装一副哭相向蒙灵云哀求道:“灵云哥哥,这长须老儿要杀我呢,你还不快来救救灵儿?” “灵儿莫慌,千万别动,免得伤了自己。”蒙灵云安抚了钟灵一句,接着对左子穆道:“左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来通知贵派有人寻仇,为何你反而恩将仇报?” 左子穆用剑架着钟灵退了两步,道:“哼,别逼老夫,退后!我人老了,剑也拿不稳了,万一手一发抖这小姑娘的脖子可就得开一个口子了!”当他退到蒙灵云不鞭长莫及之处时,向门下弟子使了个眼色,顿时无量派弟子呼啦将蒙灵云和段誉围在剑阵之中。 眼看剑锋近在喉间,甚至能感到锋刃上的那冷冷寒气,钟灵岂能不慌,急道:“我哪还敢动,可要是他一剑杀死了我,那便如何是好?” 这时躲在蒙灵云身后的段誉探出脑袋,道:“咱们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瓜子一齐吃,刀剑一块挨。” 蒙灵云没回头,只用眼神赞许了下段誉,道:“贤弟说得好,够兄弟!不枉咱们三人相识一场!今日我们共同进退!” 段誉刚想要笑,只见钟灵一副苦瓜相的骂道:“乌鸦嘴,谁才要和你一起挨刀挨剑!!” 蒙灵云见好言相劝无用,于是向前逼近一步,要挟道:“姓左的,你速速放人,否则不等神农帮的人杀来,单凭我一人也将你无量剑派杀个鸡犬不留!!” 第十三章 技压无量剑 第十三章技压无量剑 左子穆奸诈的笑道:“哼,哼!这丫头在我手上,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是吗?”蒙灵云嘴角轻挑,暗运内功,将地上一粒瓜子吸入掌心。也不见他身形有何动作,只听“啵”一声破空之声,那粒瓜子径直弹向左子穆的长剑。 左子穆没料蒙灵云武功竟然如此出神入话,小小一粒瓜子竟然有如此劲力,一弹之下长剑几乎脱手。蒙灵云深得逍遥子真传,自小就练就了这门不同凡响的弹指绝技,每每击人穴道要害,可谓百发百中,后来这门绝技又经东邪发扬光大,并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弹指神通,此乃后话,这里表过不提。 乘此机会钟灵在腰间皮囊上一拍,嘴里嘘嘘两声,忽然间白影一闪,闪电貂蓦地跃出,扑向左子穆右臂。左子穆忙伸手去抓,可是闪电貂当真动若闪电,喀的一声,已在他右腕上咬了一口,随即钻入回钟灵腰间皮囊。 左子穆大叫一声,长剑落地,顷刻之间,便觉右腕麻木,叫道:“毒,毒!你……你这鬼貂儿有毒!”说着手用抓紧右腕,生怕毒性上行。 这下局势逆转,无量剑东、西两宗众弟子纷纷抢上,东宗三名弟子扶住左子穆,其余的各挺长剑,封住各处出口,将那蒙灵云三人围住厅中。 西宗掌门辛双清担心左子穆中毒后,无量剑又失一好手,难敌神农帮,此时跳出来主持大局道:“快,快交解药来,否则你三人休想走出剑湖宫半步!” 钟灵笑道:“我没解药。你们只须去采些通天草来浓浓的煎上一碗,给他喝下去就没事了。不过三个时辰之内,可不能移动身子,否则毒入心脏,那就糟糕。你们大伙儿拦住我干什么?也想叫这貂儿来咬上一口吗?”说着从皮囊中摸出闪电貂来,捧在右手,左臂挽了蒙灵云向外便走。 无量剑派众人见左子穆的狼狈模样,均知凭自己的功夫,万万避不开那小貂迅如电闪的扑咬,个个闪避一旁不敢阻拦。 “个个都是蠢材!” 唯有那西宗掌门辛双清大喝一声,率先向蒙灵云三人攻去,西宗门下几名女弟子见师傅已经出招,也纷纷出手,顿时练武厅上剑光霍霍,将他三人各自分开。 钟灵武功虽然不高,可还能自保,只有不懂一点武功的段誉成了两人累赘。 蒙灵云功力也已恢复半成有余,配合逍遥子传授的一身武学对付无量剑这等不入的小门小派到也绰绰有余。在北漠时,他便同完颜阿骨打同骑一马征战桓赧叛军,刀光血影并非未曾经历过,只是现在无量剑派中个个都是武功扎实的用剑好手,同那些行军打仗的士卒不同。 如若单打独斗,蒙灵云绝对不觉吃力,可要想在刀光剑影中保护钟灵段誉两人周全,却大感头疼。 虽然辛双清武功及不上左子穆高明,可她却能配合门下弟子共同进退,无量剑法本无什么高明之处,可配合剑阵使出,威力却也不同凡响。只见她使出“仙人剑法”中的一招“孔雀开屏”,刷的一剑扫出,剑光抖出半个桌面大小的光轮,指向段誉头面! “三弟,小心!” 此时蒙灵云正被无量剑两名弟子纠缠,眼见出手不及,立即弹出一粒瓜子,击中段誉右腿“血海”穴。段誉只觉膝盖以下血气受阻,小腿一麻,顿时站立不住,单膝跪倒,恰好闪过辛双清荡过来的一剑! 蒙灵云以萧代剑使出逍遥派剑法,左一招“百鸟朝凤”,右一招“潇湘夜雨”,剑路走的全是回环滚斫之形,将围在身边的无量剑派弟子逼得团团打转。逍遥派武功轻灵飘逸,闲雅清隽,加上蒙灵云所使兵器是支铁萧,这铁萧之上带着进气的孔洞,每每出招便犹如仙乐飘飘,同那一柄柄寒光翻腾,挥挥霍霍之声简直天地之别。 无量剑派的剑法原本稀松平常,对付些流寇匪盗到还可以,可在逍遥派这一等一的剑法面前,简直如同跳梁小丑,不堪一击! 蒙灵云逼开几名无量派弟子,使出凌波微步,一个飞身直耸起七八尺高,掠过几人头顶,几下起落之间,还未到辛双清面前,便使出“惊涛掌法”十三式——“惊涛骇浪”,临空一掌朝辛双清面门拍去! 辛双清见他掌力浑厚,哪敢硬接,急忙拔身一耸,连退数尺! 蒙灵云一掌逼开围住段誉的无量派弟子,扶起他,道:“三弟,你没事吧?” 段誉揉着还正酸麻的小腿道:“没……没事,就是腿还有点麻……” 听他这样一说,蒙灵云连忙运功为段誉疏通经脉,道:“啊?或许我出手太重,让三弟受累了。” 段誉道:“不会,只怪自己没有,反倒拖累了二哥。” 看到他俩人一个贤弟,一个二哥叫得亲热,钟灵醋意大发,故意假装不敌对手,摔倒在地,“哎哟!!灵云哥哥快来救救我呀!” 其实哪有无量剑派的弟子眼见闪电貂灵异迅捷,又带剧毒,均自骇然,谁人胆敢找她的麻烦,听她这般呼喊,原本挨得近的弟子也纷纷跳出几仗之远。 钟灵连扑带抓,好不容易才抓了个身形颇胖的弟子,假意让他要挟自己,可谁知那无量剑派弟子被她手中的闪电貂一吓,顿时屎尿当场,弃剑求饶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是被他们逼上山的,家中尚有八十岁老娘,下有……” 钟灵打断他道:“下有八岁孩儿,是不是?” “是!是!女侠英明,女侠英明……” “我呸,难不成你当我三岁孩童?” “不敢!小的哪敢!” 钟灵懒得和他罗唣,爬起身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四仰八叉,才连蹦带跳的来到蒙灵云身边,撒娇道:“灵云哥哥,人家刚才如此危难,你竟然无动于衷,难道你忘记先前的誓言了吗?” 蒙灵云茫然道:“誓……誓言?” 钟灵道:“对呀,你说过要和我去见我娘,然后我们俩正式拜堂成亲的!” 蒙灵云道:“我……我……我何时说过?” 钟灵怒道:“哼,木姐姐说的对,男人没一个是好人,个个都只会说假话骗人,我恨死你了!” 此时正与人撕杀,如何谈这儿女情长之事,蒙灵云只得让步道:“好了,好了!灵儿不要胡闹,此处危险,你先带着三弟离开。你我之事,日后再从长计议可好?” “带这木头走?我不,我和灵云哥哥在一起!”说着便抱住蒙灵云手臂,不肯松手。 这时,无量派的干光豪乘机挺剑上前,剑尖一划一落,嗤的一声大响,竟把蒙灵云左肩划了一道口子。好在蒙灵云此时内功恢复大半,一剑刺来,肌肉本身便懂得闪避,不但懂得闪避,还有一种弹力反震过去,才将这一剑震偏了出去,如若换了他人,定干光豪这一剑穿心而死! 背后受了一剑,蒙灵云不禁勃然大怒,不禁向身后拍出一击“阳关三叠”,掌风到处,那些无量剑派弟子象遇了狂风的树叶一般,纷纷翻转,连着兵器跌倒在地! 那行刺的干光毫更是被蒙灵云吓傻了,他从未见过有谁的肌肉可以随着气劲走动,闪避兵刃,不禁大惊失色,高声叫道:“不好!这家伙有妖法!” 见了血光,钟灵顿时后怕起来,不知所措的叫道:“灵云哥哥!” 蒙灵云扭头道:“还不带三弟快走?你们想拖累我到什么时候!?” “哦!”钟灵哪还敢顶嘴,应了一声,连忙将段誉扶起,准备离开。 蒙灵云本不想同无量剑派结仇,钟灵临走之际忽又问道:“对了,那闪电貂的毒当真能有通天草可解吗?” 钟灵低声道:“灵云哥哥也知道,这闪电貂这一生之中不知已吃了几千条毒蛇,牙齿毒得很,那长胡子老头给它咬了一口,当时就该立刻把右臂斩断,只消再拖延得几个时辰,那便活不到第八天上了。” 蒙灵云道:“那你又说只须采些通天草来,浓浓煎上一大碗,服了就可解毒?” 钟灵伸了伸舌头,道:“我骗他的,这毒也只有我爹爹能解,我可不知道如何解得了。” “既然这样,你们快些下山去吧。这事了结,我自会去寻你们。” 正如蒙灵云所想,钟灵这丫头古灵精怪,说出来的话十句,多有九句当真不得。这左子穆虽然可恶,可还罪不当死,再加上这无量剑派和逍遥派之间的还有诸多事宜未弄明白,一会还要从左子穆口探个究竟。 “灵云哥哥,我们走了,你可多加小心,记得下山找我,你答应去见我娘的,可不能食言。”说完,钟灵扶着段誉转身离去,无量派众弟子大都忌惮她手中的闪电貂,得知中毒之后并无解药可解,此时更加不敢阻拦,只得眼睁睁的瞧着他二人走出练武厅。 俩人出得剑湖宫来,已是明月初升,走了一段路程,不见有人追来,钟灵也懒得再扶着段誉行走,独自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将段誉晒到一旁。 其实段誉先前被蒙灵云封住的穴道早已畅通,只是有个美人扶着,那感觉说不出的美好,段誉坐在地上,偷偷朝钟灵瞧去,只见月光照在她白里泛红的脸蛋上,更映得她容色娇美,张口问道:“你尊姓大名不能跟那长须老儿说,可能跟我说么?” 钟灵白了他一眼,道:“就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尊姓大名?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段誉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背身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假意揉着自己的腿。待了片刻,他忽然转过身,手指着自己,道:“小生姓段,单名一个誉字,名誉的誉。” “我有问你姓什么叫什么了吗?无事献殷情,非奸既盗!告诉你,我爹爹最恨就是你们姓段的,小心千万别叫他知道,否则一刀杀了你!”说罢,还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坐那么靠近做什么,我和你很熟吗?死开点了!” “哦,”段誉不敢惹她生气,挪了两个屁股的位置,自言自语道:“我不姓段,你叫我姓什么?” 钟灵道:“唉,你这个人婆婆妈妈的,姓猪姓狗,什么不能姓,难道非要姓段?算了,你要找不到姓什么好,就跟着我姓好了。” 段誉喜道:“那也好,那你得叫我做大哥了。你几岁?” “我呸,谁说叫你做大哥了,我是认你做干儿子!”钟灵啐了一句,接着叹道:“啧,啧,要我有你这样别人打你也不知道还手的大哥,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段誉摸了摸脸颊,说道:“给他打了一下,早就不痛了,还记着干么?唉,可惜打我的人却死了。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佛家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听他又是孟子,又是佛经的,钟灵连忙捂住耳朵,叫道:“停!停!我最怕听这些了,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段誉道:“那姑娘你想听什么?我还学过评书相声,只要姑娘爱听,我就说给姑娘听!” 钟灵无奈道:“长篇大论的东西就免了吧,你就跟我说说,你到无量山来干什么。” “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四处游荡,到普洱时身边没钱了,听人说那位马五德五爷很是好客,就到他家里吃闲饭去。他正要上无量山来,我早听说无量山风景清幽,便跟着他来游山玩水。” 钟灵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又问:“你干么要从家里逃出来?” 段誉道:“爹爹要教我练武功,我不肯练。他逼得紧了,我只得逃走。” 钟灵道:“于是你爹爹大怒,就打了你一顿,是不是?” 段誉摇头道:“我爹爹不是打我一顿,他伸手点了我两处穴道。一霎时间,我全身好像有一千万只蚂蚁在咬,又像有许许多蚊子同时在吸血。爹爹说:‘这滋味好不好受?我是你爹爹,待会自然跟你解了穴道。但若你遇到的是敌人,那时可教你死不了,活不成。你倒试试自杀看。’我给他点了穴道后,要抬起一根手指头也是不能,那里还能自杀。再说,我活得好好地,又干么要自杀?后来我妈妈跟爹爹争吵,爹爹解了我的穴道。第二天我便偷偷的溜了。” 钟灵呆呆的听着,突然大声道:“原来你爹爹会点穴,而且是天下一等一的点穴功夫,是不是伸一根手指在你身上什么地方一戳,你就动弹不得,麻痒难当?” 段誉道:“是啊,那有什么奇怪?” 钟灵脸上充满惊奇的神色,道:“你说那有什么奇怪?你竟说有什么奇怪?武林之中,倘若有人能学到几下你爹爹的点穴功夫,你他磕一万个头、求上十年二十年他也愿意,你却偏偏不肯学,当真是奇怪之极了。” 段誉道:“这点穴功夫,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钟灵叹了叹气,道:“你这话千万不能说,更加不能让人家知道了。”段誉奇道:“为什么?” 钟灵道:“你既不会武功,江湖上许多坏事就不懂得。你段家的点穴功夫天下无双,叫做‘一阳指’。学武的人一听到‘一阳指’三个字,那真是垂涎三尺,羡慕得十天十夜睡不着觉。要是有人知道你爹爹会这功夫,说定有人起歹心,将你绑架了去,要你爹爹用‘一阳指’的穴道谱诀来换,那怎么办?” 段誉搔头道:“有这等事?我爹爹恼起上来,就得跟那人好好打上一架。” 钟灵道:“是啊要跟你段家相斗,旁人自然不敢,可是为了‘一阳指’的武功秘诀,那也就说不得了。何况你落在人家说里,事情就十分难办。所以,你以后更不能对人说自己姓段。” 嘿嘿,果然是天机算尽,谁也料不到,这傻头傻脑的笨小子,竟然真是大理国段氏子弟。那段氏的一阳指独步天下,学武之人自然垂涎三尺,详情只要大家看过《天龙八部》自然知晓,在此不再累述。 段誉同那鬼丫头畅谈一晚,开始钟灵还意趣昂然,谁知段誉说到最后,竟独自睡去,也不知睡了几时,才被段誉摇醒,道:“好啦,说得你都瞌睡了。刚我说到哪了,哦对,无量剑中有人杀了神农帮的人,现今那容子矩给神农帮害了,还饶上了那龚光杰,一报还一报,已经抵过数啦,那神农帮现在还想要赶尽杀绝,实在太过分了。” 钟灵揉着瞌睡眯兮的眼睛,清醒了一会,听清段誉说的话,“呵,呵”干笑了两声,道:“毛病!”起身便走。 段誉急忙拉住她,道:“这么有意义的事情,难道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去吗?佛乐:‘救人一命,胜造七极浮屠。’你用闪电貂不知害死过多少人,此去化解无量剑和神农帮两派恩怨,也是为你积累功量……” 钟灵照着段誉面门“呼”的一拳打去,“别以为你爹爹会一阳指,我就不敢打你!” 这一拳打得段誉眼泪横流,“哎哟”一声,捂着面门站不直腰,“我……好心……渡你,你……为何还要打人啊?” 钟灵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在装腔作势?” 段誉奇道:“什么?” 钟灵手指东方,道:“你瞧!” 段誉顺着她手指瞧去,只见东边山腰里冒起一条条的袅袅青烟,共有十余丛之多,不知道是甚么意思。 钟灵道:“你不想杀人打架,可是旁人要杀你打你,你总不能伸出脖子来让他杀吧?这些青烟是神农帮在煮炼毒药,待会用来对付无量剑的。我只盼咱们能悄悄溜了出去,别受到牵累。” 段誉抹了抹鼻子流下的鼻血,大不以为然,道:“不成!这件事我非管一管不可,你倘若害怕,便在这里等我。”说着大踏步便向青烟升起处走去。 钟灵站起身道:“那你好走,不送,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段誉见钟灵真的不管自己,顿时停下脚步,哭嚎道:“二哥,小弟去了,此生不能与你瓜子一起吃,但愿来生可以刀剑一起挨啊!” 听他这般一说,钟灵无奈,只得走了回来,“好了,别再演戏了,比我还能装,算我怕了你啦!” 段誉连忙擦干脸上的口水,救命稻草般的抓住钟灵手臂,“太好了,你愿和我一起去了?” 钟灵甩开他,一字一句的道:“先说好到那都得听我,若有多言,不待他们动手,我先将你毙了!” 段誉道:“是,是!都听姑娘的。” 就这样俩人朝神农帮扎营之处走去。 第十四章 无量玄机 第十四章无量玄机 无量山剑湖宫上,蒙灵云拍出的一掌“阳关三叠”将一干无量剑派弟子慑得失魂落魄,斗志全无。 就在那些弟子失魂落魄,不敢上前的当儿,左子穆一脸骇然道:“你……你用的可是‘水袖流云’功夫!?” 蒙灵云不由暗吃一惊,“没想到这左子穆武功不济,竟也识得这等上乘内家功夫!”因为他曾听逍遥子提起“水袖流云”功夫乃是一道号清虚散人的道人所创,全凭一口罡气运用,能够拂袖如铁,无坚不摧,同逍遥子由琴曲音律中所悟出的“阳关三叠”一招,确有几分相似,都是内功到了登峰极顶时,才能使出。 那清虚散人半生飘萍,闲闲散散,四海为家,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王啸秋,二徒弟周伯通;清虚散人羽化后王啸秋遵照师训束发出家,戴了黄冠,创立全真教,道号王重阳,这门“水袖流云”功夫便成了全真教独树一帜的武功,此乃后话,就此表过不提。 蒙灵云不知左子穆是如何知晓这门功夫,不过先前轻蔑之意大减,道:“自然不是,‘水袖流云’乃是道派武功,家师非儒非道自成一派,何需垂涎他派武功!” 左子穆这才若有所悟,自言自语道:“哦,是了。” 此时此刻,蒙灵云也不好问个究竟,环顾大厅一周后,道:“不是无量剑派之人,自行下山去!” 此言一出,无量剑派请来公证的别派人士如获大赦,纷纷夺门而出,剩下的无量剑派的弟子个个岌岌可危,心想,“此番必定劫数难逃了。” 待厅内外人走得干净之后,干光毫心胆惧战,几乎连手中长剑也握不稳,叫道:“你支走外人,难不成……不成真要将我无量剑杀得鸡犬不留!?” 蒙灵云也不答,抬萧直指左子穆,道:“你留下,其他人等,也都出去吧。” 虽然他这话说得不温不火,可无量剑弟子个个都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谁也不敢说个“留”字,有的甚至连地上的剑也不敢要了,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 就连刚才一直叫嚣的西宗掌门辛双清也顾不得同门之情,带着门下的几个女弟子想要匆匆退出门去。谁知她刚与蒙灵云擦肩而过,只见蒙灵云蓦地里身子向后移出三尺,手中“尘缘”萧横出拦住去路,道:“你也留下!” 辛双清一脸戒惧,惊道:“我!?” 蒙灵云道:“是!有几句话我想单独问两位。” 辛双清身子微微一抖,道:“哼,要杀便杀,你我有甚事好问?” “无,量,玉,壁!” 此时若大个练武厅里就只剩下蒙灵云和无量剑东、西两宗掌门,“无量玉壁”四个字余音在大厅里隐隐回荡,辛双清和左子穆俩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一般。 “唉……”许久,左子穆叹了一声,道:“事到如今,又有何事好隐瞒的……” 辛双清打断道:“左师兄!?” 左子穆对她摇了摇手,接着道:“既然少侠想知道,老朽便说出来好了。其实这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说到这,左子穆忽然滚倒在地,缩成了一团,口角抽搐,想来是那闪电貂之毒发作了!蒙灵云急忙掏出一粒“九转熊蛇丸”喂他服下,然后抓起他被闪电貂咬伤的右手,拇指抵在闪电貂咬破的伤口处,使出“北冥神功”中“化毒大法”将貂毒吸到自己身上。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左子穆原本因中毒变得深黑的手掌渐渐恢复血色,神志也清醒过来,答谢蒙灵云道:“多谢少侠相救……” “我……本无心救你,只是你命……不该绝。刚才所言之事,你……继续说……”此时蒙灵云已经大汗淋漓,气息不匀,勉强应了左子穆一句,立即施展“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神功暗自调息。 顷刻间,脸上便紫气大盛,头上更隐隐有一层氤氢雾气,缭绕不散,渐渐愈来愈浓,成为一团白雾,将他面目都遮没了。 一旁站立的辛双清从未见过如此神功,她见蒙灵云盘膝于地根本无防御之力,刚想乘此机会一剑将他刺杀,不料剑尖方触到蒙灵云衣杉,便感对方内力排山倒海般攻来,内力之猛直是从未见过,忙摧内力守住。 谁知蒙灵云内力直如江河大海,无休无尽,攻势又如瀑布急流,沛然莫能为御。最后,喀喇一声,长剑顿时震断,只余剑柄在手。紧接着,辛双清只感一股巨力从手臂上涌入,胸口剧震,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溅洒一地。 这时只听蒙灵云道:“此乃小戒,再起歹恶之心,必取你狗命!” 在这关口蒙灵云居然能开口说话而内力不泄,辛双清心中骇然,颇想仿效一下,却实无此能,只得默然点,闪到一旁再不敢轻举妄动,独自调息错乱真气去了。 “左先生,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呢。” 随着蒙灵云跟前那股白雾渐渐变淡,他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 左子穆继续道:“许多年之前,那时是我师父当东宗掌门。他在月明之夜,常见到白龙峰畔的镜面石壁上出现舞剑的人影,有时是男子,有时是女子,有时更是男女对使,互相击刺。 玉壁上所显现的剑法之精,我师父别说生平从所未见,连做梦也想像不到,那自是仙人使剑。我师父只盼能学到几招仙剑,可是壁上剑影实在太快太奇,又是淡淡的若有若无,说什么也看不清楚,连学上半招也是难能。仙剑的影子又不是时时显现,有时晚晚看见,有时隔上一两个月也不显现一次。师父沉迷于玉壁剑影,反将本门剑法荒疏了,也不用心督率弟子练剑,因此后来比剑便败给无量剑西宗。” 说到此,左子穆停了停,转问辛双清道:“辛师妹,你师父带同弟子入住剑湖宫,可见到了什么?” 辛双清运了口气,答道:“我听师父说,这壁上剑影她也见到了,可是后来只见到一个女子使剑,那男剑仙却不见了。想来因为我师父是女子,是以便只女剑仙现身指点。 但过得两年,连那女剑仙也不见了。师父也说,玉壁上显现的仙影身法剑法固然奇妙之极,然而太过模糊朦胧,又实在太快,说甚么也看不清。 这玉壁隔着深谷和剑湖,又不能飞渡天险,走近去看。师父明明遇上仙缘,偏无福泽学上一招半式,得以扬威武林,心中这份难受也就可想而知。仙影隐没之后,我师父日日晚晚只在山峰上徊徘,对着玉壁出神,越来越憔悴,过不上半年就病死了。 她老人家是倒在山峰上死的,便在奄奄一息之时,仍不许弟子们移她回入剑湖宫。师父断气之时,双眼还是呆呆的望着玉壁。” 她顿了一顿,说道:“左师哥,你说世上当真有仙人?还是你我两位师父都是说来骗人的?” 左子穆道:“若说你我两位师父都编造这样一套鬼话来欺骗弟子,想来不会,骗信了人也没什么好处。我比你先入门,小时候便亲眼就见到过这剑仙的影子。但世上是不是真有仙人,我就不知道了。” 想来左子穆同那辛双清师兄妹多年来只顾着争个高下,从未坐下来好好聊上一聊,说到现在竟变成了仿佛多年不见的情侣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一旁运功的蒙灵云此时不敢再有分心,刚才辛双清突然行刺,已经让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再有闪失,内力失却控制,便如洪水泛滥,立时要溃堤而出。逍遥派武功本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但若内力失制,在周身百骇游走冲突,却又宣泄不出,这散功时的痛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所以左子穆俩人所说之话只得暗暗记在心里,即使有不明之处也不敢打岔。 左子穆俩人一时聊得投机,多年来的困惑,也想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不用旁人提醒,辛双清又问左子穆道:“会不会有两位武林高人在玉壁之前使剑,影子映上了玉壁?” 左子穆道:“师父当时早就想到了。但玉壁之前就是剑湖,湖西又是深谷,那两位高人就算凌波踏水,在湖面上使剑,师父也必瞧得见。要说是在剑湖这一边的山上使剑,隔得这么远,影子也决照不上玉壁去……” 聊到天色放亮,俩人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只见蒙灵云将跟前的白雾一尽吸如鼻腔,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问道:“那玉壁在何处,现在便带我去瞧瞧。” 第十五章 玉壁月华明 第十五章玉壁月华明 左子穆惊道:“此时?” 蒙灵云推窗远眺,“不错,正是此时,左先生有何难言之隐吗?” 左子穆小心解释道:“剑影只有在月圆之夜才可见,何况此时正值白昼,恐怕……” “你是担心此时神仙不在家,白跑一趟?”蒙灵云转身道:“也罢,你们只需指明方位,我独自去寻好了。” 蒙灵云问明无量玉壁所在,便离开剑湖宫,径向西行。走出二十余里,过了无量峰的后山,远远便瞧见远处有条大瀑布直泻而下的高崖,暗想,“前面那瀑布所在的山峰必是左先生所说的白龙峰了!” 他施展轻功几个纵跃来到崖边,只见那条瀑布犹如银河倒悬,从高崖上滚滚而下,直泻如谷,倾入一泊清澈异常的大湖之中。他俯下身子向下探去,只见瀑布注入处,湖水翻滚,水气弥漫,但只离得瀑布十馀丈,湖水便一平如镜。 蒙灵云环顾四周,却不见左子穆所说的那块光滑如镜的玉壁,心想,“莫非是自己站错了方位?”他又从崖上走下,来到瀑布对面较矮之处,回头望去,只见瀑布之右一片石壁光润如玉,顿时大喜,“此处便是左子穆所说的那块‘无量玉壁’。” 他细细观摩着那块“无量玉壁”,口中喃喃自语道:“千万年前瀑布一定比今日更大,也不知经过多少年的冲击磨洗,才将这半面石壁磨得如此平整,如今瀑布水量减少,才露了这片琉璃、如明镜的石壁出来。” 待他细细看清那块石壁之后,才大感失望,“原来并非有武功招式刻与石壁之上。那无量剑所说月圆之夜的人影又是如何印与石壁之上呢?” 蒙灵云对着那块如镜般的玉壁冥思不得其解,他看了看壁前的剑湖,果然是如左子穆所说,即使有人能凌波踏水,在湖面上使剑,站在崖上也能亲眼瞧见,何必多此一举的看石壁上的倒影? “难道在这深谷之下,别有洞天?”随即,他又向湖西深谷下引望,只见云锁雾封,深不见底,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此悬崖峭壁,血肉之躯跳下去,安有命在?” 蒙灵云在山头一直坐到月华升起,看了许久玉壁不过反射了些光华,并无影象印于与上面,更没有仙人舞剑的仙影。 月亮渐到中天,茫然之极的蒙灵云起身在崖边行走,只见天上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是一轮皎洁的圆月,“难道是湖面上有水鸟飞翔,影子映到山壁上去,远远望来,自然身法灵动,又快又奇。那无量剑中人心中先入为主,认定是仙人舞剑,朦朦胧胧的却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入了魔道。不对,如果是水鸟飞翔,岂能飞出酷似我逍遥派的武学妙招!” 蒙灵云思如走马,不觉时光之过,在山头之上一坐便是三日,“无量玉壁”之谜始终未曾想透。第三日晚,只觉困意来袭,即将合眼只际朝那玉壁一瞥眼间,惊觉玉壁上似有人影闪动!蒙灵云惟恐是自己眼花,定神瞧去,才发现玉壁上所映人影一身长袍,头戴方巾,手摇折扇,不由大吃一惊,“三弟!?” 虽然玉壁之上只是一个黑色的倒影,可蒙灵云仍能确定那人必是段玉无疑,“为何三弟的影子会映到石壁之上?”他惟恐看错,仔细又瞧了瞧,更加百思不得其解,“奇怪,月亮明明在石壁一侧,影子又如何映倒上去呢?是了,定有玄机在谷下!待天明之后,定要下去探个究竟。” 想清之后,蒙灵云一觉睡得甚酣,待得醒转,日已初升,湖上幻出一条长虹,艳丽无伦。他见山谷一面与湖水相接,由水路定能到达谷低,于是来到瀑布旁,陡地纵起,从崖上跃进剑湖之中。 他水性极好,剑湖水域暗流甚少,没用多时便在谷底寻了一处浅滩上了岸。 到了岸上,他便高声呼喊寻找,“三弟!三弟!你在吗?”只是泻坠而下的瀑布隆隆响声将他的呼喊全都盖了过去。 蒙灵云自西而东,又自东向西,寻了几圈,只在地上找到几个吭咬过的野果,却不见段誉人在,“奇怪,三弟他人呢?东南西北尽是悬崖峭壁,绝无出路,难道在我下来之前,他已经爬出谷去了?”仰望高崖,白雾封谷,不知其高,“三弟不懂武功,这等峭壁决计无法攀得上去。” 盯着湖水发了会呆,见那湖泊方圆不过百仗,瀑布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想来另有泄水之处。“难道三弟掉进湖中,被暗流卷走了吗?” 他再次潜进湖里几番寻找,仍旧一无所获,值得重回岸上,眼光逆着瀑布自下而上的看去,望着瀑布之右的那片光滑如玉的石壁,“莫非是我三日来日思夜想,产生的幻觉??可这些新鲜的果核又是何人留下的?” 此时已近黄昏,谷低渐渐暗了下来,蒙灵云只觉得自己是空自烦恼,没半点计较处。忽然,从东面的崖壁上折射出一道阳光,顿时晃了蒙灵云的眼睛。他伸手遮眼,心中大奇,随即,向那片石壁走去,只见这片石壁平整异常,宛然似一面铜镜,只是比之湖西的山壁却小得多了,他还发现在那石壁之上新刻着一个“段”字,“是三弟!三弟确实到过谷中!” 一时激动,站起身来向谷中四下呼喊,除了轰隆的瀑布声,便只听到自己的回音在谷中回响。无意之间,蒙灵云看到西首瀑布旁的那片崖壁上赫然多了个人影,他还当是段誉,随即喜意充塞胸臆,大叫:“三弟!”那人影微微幌动,却不答话。 他向前急冲几步,便到了湖边,又叫:“三弟!是我,二哥啊!“只见玉壁上的人影幌动几下,却大了一些。蒙灵云立定脚步,那人影也即不动。 他一怔之下,便即省悟,“是我自己的影子?” 回过身来,只见刻着一个“段”字的那石壁上也有一个人影,只是身形既小,影子也浓得多,登即恍然:“原来西边的太阳先将我的影子映在这块小石壁上,小石壁又将阳光反射到对面的大石壁上,我便如站在两面镜子之间,大镜子照出了小镜子中的影子。” 蒙灵云微一凝思,只觉这迷惑了“无量剑”数十年的“玉壁仙影”之谜,更无丝毫神奇之处:“当年确有我逍遥派弟子在这谷中舞剑,人影映上玉壁。莫非那些‘仙人’便是我那三位师兄?啊!听左先生说,他师傅见到的影子有男有女,辛师太又说,她师傅后来只见到一个女子使剑。难道那男的是师兄,他不知是走了还是死了,只剩下一个女的,她在这幽谷中寂寞孤单,过不了两年也就死了。”一想像自己同门独处幽谷,终于郁郁而死,不禁黯然。 蒙灵云坐在湖边,胡乱乱想了一通,抬头再看瞧身畔那片石壁,发觉隐隐似有彩色流动,凝神瞧去,只见所刻的那个“段”字之下,赫然有一把长剑的影子,剑影清晰异常,剑柄、护手、剑身、剑尖,无一不是似到十足,剑尖斜指向下,而剑影中更发出彩虹一般的晕光,闪烁流动,游走不定。 心下大奇:“怎地影子中会有彩色?”抬头向上瞧去,却已见不到太阳,原来残阳西沉,已落到了西首峭壁之后,峭壁上有一洞孔,阳光自洞孔彼端照射过来,洞孔中隐隐有光彩流动。登时省悟:“是了,原来这峭壁中悬有一剑,剑上镶嵌了诸色宝石,阳光将剑影与宝石映到玉壁之上,无怪如此艳丽不可方物!” 蒙灵云一提真气,几个总跃从峭壁上将那柄宝剑取下,将剑从鞘中缓缓拔出,“峥”的一声嗡鸣,刹那间一道银虹,冲天飞起。他舞了一个剑诀,两指轻轻擦过剑身,只见剑身上清晰镌刻着两个篆字——“流漓”,喜道:“果然不错,确是师傅所铸的‘流漓’剑!曾在这谷中练剑之人,定是我逍遥派传人!” “既然如此,必有一条出入此谷的路径,不然怎么会寻不着三弟!” 他将‘流漓’剑收好,便仔细在谷中寻找,很快就发现一块大岩石有被人整理过的痕迹!试着伸手一推,果然那岩石缓缓转动,便如一扇大门相似,只转到一半,便见岩石露出一个三尺来高的洞穴。 “三弟!段誉兄弟!”他朝洞里呼喊了几声,还是无人应答,心想,“或许三弟已从此隧洞中离去,待我进去瞧瞧!” 也没去多想洞中有无危险,便弯腰走进洞去,走得十馀步,洞口那块巨石又重新合上,洞中再无丝毫光亮。他双手伸出,每一步跨出都先行试过虚实,但觉脚下平整,便似走在石板路上一般,料想洞中道路必是经过人工修整,欣喜之意更盛,只是道路不住向下倾斜,显是越走越低。突然之间,右手碰到一件凉冰冰的圆物,一触之下,那圆物当的一下,发出响声,声音清亮,伸手再摸,原来是个门环。 既有门环,必有大门,蒙灵云双手摸索,当即摸到十馀枚碗大的门钉,心中惊喜交集:“不知是否还有逍遥派的传人住在其中?”他自幼同逍遥子隐居北漠,早就听及师傅说起门下弟子,今日能够得以相见,心中激动,提起门环当当当的连击三下,过了一会,门内无人答应,他又击了三下,仍然无人应门,于是伸手推门,刚一使力,才发觉那门不过是虚掩着的。 他这才想到,在他进来之前,或许段誉已经到过此处了,“三弟,你在里面吗?”停了一会,听不到门内有何声息,便举步跨了进去。 第十六章 琅擐玉洞 似乎洞内已久无人居,霉气刺鼻,蒙灵云继续向前,见前面似有光亮从门缝中透出,疑是段誉点燃的烛光,急走几步,将门推开,眼前陡然光亮。 只见所石室之中空无一人,更不会有什么蜡烛,那光亮从左边透来,但朦朦胧胧地不似天光。蒙灵云向光亮之处望去,忽见一支大虾在窗外游过。这一下心下大奇,再走上几步,又见一条花纹斑烂的鲤鱼在窗悠然而过。细看那窗时,原是镶在石壁的一块大水晶,约有铜盆大小,光亮便从水晶中透入。 双眼帖着水晶几外瞧去,只见碧绿水流不住流动,鱼虾水族来回游动,极目所至,竟无尽处。他恍然大悟,原来处身之地竟在水底,“如此巧夺天工,将外面的水光引进石室,当年建造这石室之人定然花了偌大的心力。” 他回过身来,只见室中放着一只石桌,桌前有凳,桌上坚着一铜镜,镜旁放着些梳子钗钏之属,看来竟是闺阁所居。铜镜上生满铜绿,桌上也是尘土寸积,不知已有多少年无人来此。他在石室里走了一圈,发现西南隅石壁上有道推开的石门,“原来在此还有一条隧道。” 他探身进去,顺着石级往里走。石级向下十余级后,面前又有一道石门,我双手推开石门,眼前陡然一亮,只见一宫装美女,手持长剑,剑尖对准了自己胸膛。电光火石之间,蒙灵云使出“凌波微步”两脚疾旋,身形立时退出门去!就在他旋身之时,一粒石子破空而出,“峥”的一声击中剑尖! 过了良久,那持剑女子始终一动不动,定睛看时,见这女子虽是仪态万方,却似并非活人,大着胆子再行细看,才瞧出乃是一座白玉雕成的玉像。这玉像与生人一般大小,身上一件淡黄色绸衫微微颤动;更奇的是一对眸子莹然有光,神彩飞扬。 虽是石像,蒙灵云还是觉得先前之举太过卤莽,心想,“在这石洞中人也是逍遥派弟子,说不定就是自己那三位师兄。”于是,深深一揖,说道:“逍遥派弟子蒙灵云向……向……”话说到这,蒙灵云又大感为难,“我该如何称呼这女子?若称呼前辈,那她不是同师傅一辈了?可又不曾听师傅说起过他有何师兄妹;若是师姐,那就简单了,我尊她一声师姐便是;可万一是我那同门师兄的徒弟,我可不能叫乱了辈分?且看一旁是否留下线索,再行赔礼好了。” 当下四周打量,见东壁刮磨平整,刻着数十行字,都是“庄子”中的句子,大都出自“逍遥游”、“养生主”、“秋水”、“至乐”几篇,笔法飘逸,似以极强腕力用利器刻成,每一笔都深入石壁几近半寸。文末题着一行字云:“无崖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 这是蒙灵云欣然所悟,“原来果真是无崖子师兄和李师姐!”随即蒙灵云甩开长杉,跪拜道:“秋水师姐在上,受灵云一拜,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师姐原谅。” 拜过石像,蒙灵云起身在石中巡视了一番,见左侧有个月洞门,缓步走了进去,里面又是一间石室,有张石床,石床上并无衾枕衣服,只是床前摆着一张小小的木制摇篮,靠石床一侧石壁上悬了一张七玄琴,玄线俱已断绝。 蒙灵云缓缓走到床前坐下,见床左有张石几,几上刻了十九道棋盘,棋局上布着二百余枚棋子,但是黑白对峙,这一局并未下毕。 他轻轻拨了下那琴的断弦,独自黯然道:“琴犹在,局未终,可惜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低头去细看棋局,“咦,这不是师傅陪我练功时的那盘‘珍珑’残局吗?”他见几上有一座烛台,兀自插着半截残烛,烛台的托盘上放着火刀火石和纸媒,于是打着了火,点烛再看,“是了,却是‘珍珑’不错!”于是信手从旁边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轻轻落于棋盘上,白子落定,又取出一枚黑子,竟然独自对弈起来。 蒙灵云黑白子各下了三十余子,只感头晕脑胀,心口烦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叹道:“这局棋实在太难,时到今日我仍旧解不开!唉,记得当初师傅说过,我解不开这棋局,只因我心中有太多仇恨,若是有一天,我心中再无仇恨,此棋局自然能够解开!” 他离开石几,看着那湖地游鱼,怅然道:“也不知爹娘之仇何时能报?” 一抬头,只见石床床尾又有一个月洞门,门旁壁上凿着四字:“琅擐福地”。心下好奇,顺手提过几上烛台,跨步进去。 原来是个极大的石洞,比之外面的石室大了数倍,洞中一排排的列满木制书架,可是架上却空洞洞地连一本书册也无。他持烛走近,见书架上贴满了签条,尽是“昆仑派”、“少林派”、“四川青城派”、“山东蓬莱派”等等名称,其中赫然也有“大理段氏”的签条。但在“少林派”的签条下注“缺易筋经”,在“丐帮”的签条下注“缺降龙十八掌”,在“大理段氏”的签条下注“缺一阳指法、六脉神剑剑法,憾甚”的字样。 “如此多的武学秘籍,莫非当初全都存与书架之上?”蒙灵云百思不得其解,逍遥派府洞为何会存这么多他派的武功书册的目录。他想起师傅会百家之学,这些书必是他当年搜集,存放于此,“如果是师傅搜集留下的,那为何之剩下书目,却无书册呢?哦,必定是我两位师兄离开此地,带出洞外去了!这么说来,说不定师兄他们也都还健在呢?” 想清之后,蒙灵云大是宽慰,忽然他又想起段誉和钟灵来,“离开无量剑已经多日,也不知道灵儿妹妹脱险没有?” 他环顾一圈,发现此室并无其他门户,又回到玉像所处的石室,只与玉像的双眸一对,呆看了半晌,这才一揖到地,说道:“师姐,今日我身有要事,只得暂且别过。” 说完拿着烛台,大踏步走出石室,待欲另寻出路,只见室旁一条石级斜向上引,初时进来时因一眼便见到玉像,于这石级全未在意。他跨步而上,走到一百多级时,已转了三个弯,隐隐听到轰隆隆的水声,又行二百馀级,水声已然振耳欲聋,前面并有光亮透入。他加快脚步,走到石级的尽头,前面是个仅可容身的洞穴,探头向外一张,怒涛汹涌,水流湍急,竟是一条大江。江岸山石壁立,嶙峋巍峨,看这情势,已是到了澜沧江畔。 他又惊又喜,稍一提气纵出洞来,四下张望,将周围地形牢牢记在心中,以备将来事了再来此处,“他日如能寻得师兄他们,重回此处,建我逍遥一派,不知会是何等景象。” 在石洞中停留了一晚,此时已经天色大亮,蒙灵云放出皮囊里的海东青,让它独自觅食,看着远去天际的海东青,暗想,“晚了一步,不知三弟此时去了何处?” 在江边歇了一阵,海东青叼了一只野兔飞了回来。 不多会,澜沧江畔就冒起一缕青烟,一股喷香美味,四溢飘散。 ※※※※※※※※※※※※※※※※※※※※※※※※※ 【下集预告】 段誉婉清困高崖,灵云救马坠深涧。 三大恶人齐聚首,四大家臣莫能敌。 谢谢大家支持。 第十七章 大战青袍客 第十七章大战青袍客 随着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渐渐变得金黄色,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油珠,滴了下来。蒙灵云忍着住口中生津,吞了口口水,将烤得油光发亮野兔凑到鼻尖嗅了嗅,闭上眼睛一脸满足的回味道:“香,真香!” “哈哈,的确美味,香气老远就把老子勾来了!” 只听“呼——呼——”两声,蒙灵云猛的睁开眼,一双大手已经扑到面前。也许是本能,或者是不想到嘴的肉被人抢了去,蒙灵云将那只烤野兔连同叉棍临空一转,野兔在那人出掌的手腕上转了一周,穿着野兔的叉棍又回到蒙灵云手中! 一扑不中,抢到蒙灵云胸前的双爪忽一变招,呼的一掌,猛向蒙灵云胸前击去,另一爪又抓向叉棍上的野兔。蒙灵云见这掌来势凶恶,立时将野兔临空抛起,出掌相抵,“轰”的一声炸响,双掌相交,蒙灵云还想再运内力推出,谁知那人已被震出仗许之外。 “他奶奶的,噗——噗——呸!兔子没吃着,倒吃了一嘴沙子!” 蒙灵云定眼瞧去,从沙石堆里爬出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排行“四大恶人”之三的南海鳄神。 “岳前辈!?”蒙灵云一楞之后,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咦,怎么又是你小子!”南海鳄神岳老三一把将他甩开,满脸忿忿的道:“什么前辈后辈的,老子不兴这些!” 蒙灵云赔笑道:“是,前辈英雄好汉,不拘小礼,实在令人佩服。” “放屁!说了不叫前辈,就不是前辈!你叫我前辈,别人不就说我南海鳄神以大欺小了吗?”岳老三使劲摸了几下后脑勺,“刚……刚才不算,我们再来打过!” 岳老三摆开架势还想同蒙灵云打过,这时只听头顶“啾——”的一声,一只白鹰朝两人俯冲下来,抛下那只烤野兔后,又折向天际! 蒙灵云一把接住野兔,只觉烫手,连忙“哟!哟!”的两手上下抛接,好让野兔凉下来。他将烫着的手揪着自己耳垂的时候,瞥见一旁的岳老三喉结大动,吞着口水,正巴巴的望着自己,于是不好意思的道:“前……前……岳大哥,您也饿了吧?” 岳老三猛的垂下举到胸前的双手,背过身,不看蒙灵云道:“没,没有!” “哦。”蒙灵云应了一声,便撕下一条兔腿独自吃起来。 烤兔撕开,香味顿时更加浓郁,岳老三吃不着只得猛吸着鼻子,至少闻闻味儿也解谗,他想偷偷回头去瞧瞧,可又怕蒙灵云笑话自己,心想,“妈巴羔子的,老子岳老三杀人无数,如今竟然连只兔子都不敢抢了!他妈的,不管了,把这小子杀了,野兔吃了,看谁还敢笑我南海鳄神岳老三!” 他刚转身提掌,蒙灵云已将剩下大半只野兔递到他面前。 “整只兔子我一人也吃不完,岳大哥何不一起坐下?” 岳老三早就闻得不耐烦了,只觉得那香味几乎像是无孔不入,从周身上下的毛孔都穿了进去,闻了一闻,身子倒似飘了起来,轻了许多,至于嘴里,那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小心隐藏,只怕连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也被蒙灵云给听了去。 他怕蒙灵云反悔,一把抢过烤兔咬过一口,才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求你!” “岳大哥,慢点吃,不够,我再叫鹰儿去抓。” “恩……恩……抓……再……抓!”兔肉还烫,岳老三吃得龇牙咧嘴,可还是经不住肉香诱惑,一口也不肯少咬一些,满嘴的美味,话也说得嘟嘟囔。 蒙灵云笑了笑,气涌丹田,忽然张口长啸,岳老三正啃的烤兔耳畔异声陡发,出其不意,心下一惊,“几日不见,这小子功力竟然精进如此,难不成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但听啸声远远传送出去,翱翔的鹰雕“啾——啾——”的回应两声,便消失在远方树林之中。 蒙灵云啸声刚毕,远处忽传来一阵尖锐悠长的铁哨声,那哨声越过数个山峰,破空而至,良久不约,吹哨者胸中气息竟似无穷无劲永远不需换气一般。蒙灵云初听之时,也不过觉得哨声凄厉,刺人耳鼓,但越听越是惊异,“这吹哨之人,内力当真了得。”连忙暗运内力,与之相抗! “啊!怎么老大这时候就来了?”岳老三嘴里嘟哝了一句,赶忙起身,却又不舍得将手中兔子肉丢掉,“咳——”一狠心,便将剩下半只油汁满满的兔肉揣进怀里。 蒙灵云不知他所说的那大是谁,不过从岳老三表情可知,他对那吹哨之人甚是忌惮。就在蒙灵云分神之际,哨声嘎然而止,只见一个青影飘风般欺了过来! 蒙灵云还未看清那人面目,只觉得一股劲风迎面袭来,蒙灵云来不及多想抽出铁萧虚晃一招“燕子归巢”,使出“凌波微步”的身法向后退了两步。 “老大——”岳老三刚要欺身上前,忽然有个声音喝道:“闭嘴,一边呆着。” 只见那岳老三立时捂着自己口鼻蹲到一旁,再没有任何声响,竟是挨了那青影一拳。 这时蒙灵云才看清那青影原来是个青袍老者,长须垂胸,面目漆黑,一双眼睁大大的,望着自己,一霎也不霎。 “莫非先前吹哨之人是这老者?”蒙灵云先是一惊,后想此人内力深厚,必然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不敢无礼,上前一揖到低,当他低下头刚要说话,才发现面前这青袍客双足凌空,身体全凭双手中两根细细的黑铁杖支撑,心中顿生同情之感,“原来这位前辈双足残废,比大爹爹还要可怜。” 蒙灵云还未开口,只见青袍客左手腋下的铁杖迅疾一抬,朝自己“缺盆穴”点来。 “难道前辈是想试我武功?” 不过这念头一闪即过,他不敢轻敌,急忙横萧挡架! 好在应招及时,一杖点在萧身正中,“峥”的一声,蒙灵云只觉得那哪是一根细细的铁杖,简直如同千斤重锤一般,滂湃的劲力,震得铁萧险些脱手,令他不得不推出一掌,撑在铁萧之上才将向后滑退的身形稳住! 而那青袍客却不罢休,铁杖又“嗤”的一声向他面门点去,这一杖轻描淡写,然而时刻部位却拿捏不爽分毫,取的正是蒙灵云眼眉之间的“印堂穴”。 蒙灵云立刻化萧为剑,使出一记“逍遥折梅手”中的变招,迎仗疾点过去,出手也是急快,两股力道在空中一碰,蒙灵云脸上紫光一闪,又退了一步;青袍客也是身子一幌,脸上则隐隐透出一层青气,均是一现即逝。 他见青袍客虽只一根铁杖支地,身子却是平稳之极,心中一凛:“这位前辈点穴功夫高明之极,内力又如此了得,却是何人?” 那青袍客见蒙灵云竟能接下自己两招,呼吸之声仍旧漫长调匀,心想:“瞧他年纪轻轻,武功内力却是不凡,难道便是江湖上的‘北乔峰,南慕容’中的一人?” 这时蒙灵云只见那青袍客喉咙间鼓动,却不见他张口,一个声音已传进耳中,“使出真功夫来,让老夫好好领教领教慕容公子的绝学!” “慕容公子?”蒙灵云还为弄清楚,青袍客又是铁杖连点,连进三下快招。蒙灵云不想与他争斗,脚上踩出《易经》羲王神卦方位,招招闪避。 好在这“凌波微步”的身法确实精妙,蒙灵云使得又是如同吃饭走路一般,极为纯熟,那青袍客一杖点来,也不多想,脚下交步,身形自然避开,杖招每每都慢了半拍。 “哼!”那青袍客喉间咕噜一声,铁仗在石上一点,身形轻飘飘的临空飞起,左右铁仗同时向蒙灵云击去。虽然是两仗同击,可左右铁仗使的却不是同一招法,左仗还是如先前那般使的是点穴的手法,而右杖却以杖当剑,使出一记大开大合的剑法。 蒙灵云见他右杖攻来,惟恐闪避不过,配合“凌波微步”的身法便使出一招“鹰击长空”,身子同样临空疾旋数周,只听一阵“叮叮当当”萧杖撞击之声,竟然已接下青袍客数招。 两人还未落地,又听那声音道:“好身法,再来!” 这时青袍客铁棒上内力已发挥到了极致,铁棒击出时随附着嗤嗤声响。蒙灵云萧走轻灵,每一招攻守皆不失法,可铁萧每次和铁棒相碰,震回去的幅度却也越来越大。 “这位前辈剑法端凝自重,纵在极轻灵飘逸的剑招之中,也不失王者气象;又将两根轻飘飘的细铁杖,使得犹如六七十斤的镔铁禅杖一般,造诣大是非凡。即便我功力全部恢复,最多也只能与他战个平手!”想到这,蒙灵云回转身形,高声喊道:“前辈武功盖世,灵云自叹不如,不必再比过了!” 谁知此时,青袍客右手铁杖一招刺来,蒙灵云扯身不急,只得持萧迎上。萧杖相交,当即粘在一起。那青袍客喉间咕咕作响,猛地里左棒在地下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左手铁杖的棒头仍是粘在蒙灵云的萧尖上。 顷刻之间,这一个双足站地,如渊停岳峙,纹丝不动;那一个全身临空,如柳枝随风,飘荡无定。 一旁的南海鳄神看得着急,知道两人已至比拚内力的要紧关头,不敢打扰。蒙灵云站在地下,双足能够借力,原是占了便宜,但青袍客居高临下,全身重量都压在对方铁萧之上,却也助长了内力。 过得片刻,只见两人手中兵器都变得通红炽热,蒙灵云此时内力稍微不及那青袍客,左手暗运内力,撑到右手持萧手腕,顿将周身内力集中到一只手臂之上。 青袍客也不示弱,真气催动,又将蒙灵云压下去一分! “如此耗下去,我必将死在他的杖下。”蒙灵云深吸一口气,松开左手,从地上吸起一粒石子,使出弹指功夫,将那石子弹向青袍客的铁杖。纵然他手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可左手一撤,双脚立时被压进土石之中。 青袍客见石子并非射向自己,大为侥幸,“此子武功不弱,可就是太过天真,若不尽早除掉,只怕后患无穷!”他哪知道蒙灵云射棒不射人,全因自小将他抚养大的老家奴蒙忠残了一条腿,所以蒙灵云对身患残疾之人总有一种恻隐之心,故而不想伤他性命。 青袍客左手铁杖一起,嗤的一声,将那石子点落。这下蒙灵云大惊,“若他一棒朝我眉心点来,我岂有命在?” 果然,那青袍客第二棒跟着点出,蒙灵云来不及再吸石子,立即运起指力朝着棒尖弹了过去。指棒相交,蒙灵云登觉手臂上一阵酸麻。 南海鳄神在一旁看得心惊,一边是自己老大,一边是请自己吃过两次“大餐”的小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他这人平时凶神恶煞,动不动就取人性命,可本性却是光明磊落,甚至还有些痴人的丈义。 青袍客见和他比拚已久,深恐夜长梦多,喉间猛的发出一下怪声,左手铁棒直点蒙灵云脑门。这一棒他决意立取蒙灵云的性命,手下使上了全力,铁棒出去时响声大作。 “老大,莫取这小兄弟性命!”这时,一旁的南海鳄神忽的冲上前来,手中一把鳄鱼剪向青袍客铁棒剪去! “老三,你想找死吗?” 青袍客一棒荡开南海鳄神的鳄鱼剪,卟的一声轻响,铁棒棒头插入了他左肩。 见南海鳄神受伤,蒙灵云高呼一声,“岳大哥!”左手立即抽出背在后背的“流漓”宝剑,出手如风,一剑挥去,“阳歌天钧”,叮当,刺进南海鳄神肩头的铁杖顿时短了一截;剑花绕处,“溪山行旅”,就要将那青袍客一只持铁杖的右手斫了下来。 谁知又是南海鳄神一剪砸来,将那青袍客救下,“不要伤我老大!” 蒙灵云连出两招,都是逍遥派绝顶精妙的武功,当真匪夷所思,青袍客武功虽强,自忖也难以应对,他脸上肌肉僵硬,虽然惊诧非小,仍是不动声色,只鼻孔中哼了一声,腹语吼道,“走!” 也不等那南海鳄神,两根细细铁杖代替双足,向来时方向行去。 南海鳄神用手按住肩上伤口,龇牙咧嘴的对蒙灵云一笑,道:“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下次见面你可得多准备一只烤野兔!哈哈!” 说罢便追那青袍客而去。 ※※※※※※※※※※※※※※※※※※※※※※※※※※※※※※ 今天一动手写就跑题了,呵呵,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原因嘛,我记得原书中有一段 南海鳄神烦恼已极,不住咒骂:“老大、老四这两个龟儿子到这时候还不来,我可不耐烦再待了。”叶二娘道:“你胆敢不等老大?”南海鳄神道:“老大叫我跟你说,咱们在这山顶上等他,要等足七天,七天之后他倘若仍然不来,便叫咱们到万劫谷钟万仇家里等他,不见不散。”叶二娘淡淡的道:“我早说你给老大狠狠的揍过了,这可不能赖了吧?”南海鳄神怒道:“谁赖了?我打不过老大,那不错,给他揍了,那也不错,却不是狠狠的。” 于是便想了这一段,岳老三被段延庆揍的桥段,希望大家还喜欢。 第十八章 灵云救马坠深涧 第十八章灵云救马坠深涧 “老大,刚那小兄弟不是慕容复,多半你是认错人啦!他奶奶的,老大你到是等等我啊!” 南海鳄神提着鳄鱼剪一路住着青袍客,顷刻间俩人已经来到无量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上。 “你认识他!?”青袍客忽然停住身形,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腹腔传出,原来他所练的乃是一门腹语术,世上玩傀儡戏的会者甚多,只是要说得如他这般清楚明白,那就着实不易,非有深湛内功者莫办。 “啊?”他这一停一问,追在身后的南海鳄神呆愕了一下,接着斩钉截铁的道:“是啊!那傻头傻脑的小子和我比过一回酒,还救过老子的命!” “哼!”青袍客冷冷哼了一声,僵硬的面孔却丝毫没有表情,撑着铁杖的双手却因握得太紧,而指节发白,“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只要那小子不坏此次大理之行就好,不然……”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觉丹田中一股真气急速上升,在体内各处要穴四处冲撞,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待了便客,他强行运功将那岔了的真气压下,才对南海鳄神道:“等老二、老四来了,告诉他俩在这山顶上等我,要等足七天,七天之后我倘若仍然不来,你们便到万劫谷钟万仇家里等,不见不散。” 说完便一股轻风似的飘下峰去,想必是寻一无幽静之地,独自疗伤去了。 澜沧江畔,蒙灵云运用“逍遥折梅手”的拂穴手法,依次打通左臂受阻的穴道,试着运动真气在左臂“云门”、“中府”、“天府”、“侠白”诸穴过了一遭,才发现仍有多处穴道受损,不由惊叹:“那青袍怪客的武功当真匪夷所思,虽然残疾内功却精纯之极,实乃高人。” 蒙灵云本想去无量剑寻钟灵那丫头,可想到此时身受内伤,到了无量宫若是被无量剑的人围攻,那不成了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了吗? “都已经过那么多日,说不定钟灵她早就回家了,我又何必寻她。”想了想,蒙灵云整了整背包行囊,唤下鹰雕,准备一路北上,继续去杭州寻找他父亲的故人苏轼。他沿着澜沧江走了一阵,忽然想起段誉来,“哎呀,我怎么把三弟给忘了,该死!即便要去杭州,也该同他告别,日后相会才对。若是不出情况,他应该是同钟灵那小丫头在一起,看来只来再去一趟北庄了。” 赶了一天的路,天色渐晚,这无量山中山路迂回盘旋,东绕西转,难辨方向,蒙灵云一直沿江而行,不知不觉便走上了一条崎岖长岭。 这时只听岭上“唏律律”一声马儿惊嘶,又听到人声交杂! “前方没路了,看那小贱人还望哪里逃!” “大伙,追上去将来人拿下,交给夫人挫骨扬灰!” “小贱人受了伤,不用拿活口了,杀了便算。” “平婆婆,瑞婆婆!?”蒙灵云仔细一听,立即听出那沙哑的声音确是两人无误,“她们怎么到到这里来了,难道前面骑马之人是木姑娘?”想到这,急忙朝前步去。 借着月色,只见前方崖上一男一女两人同骑一马,那女子正是木婉清,那男子蒙灵云定眼一瞧,不由大吃一惊,“三弟???” 蒙灵云一个飞身,向俩人纵去,“木姑娘!三弟!” 崖上,木婉清一回头,见一个黑影飞来,相距不过数十丈,急道:“来不及啦!”拉马退了数丈,伸掌在马肚上轻轻拍了两下,叫道:“嘘!跳过去!” 她座下的黑玫瑰放开四蹄,急奔而前,到得深涧边上,使劲纵跃,直窜了过去。那黑玫瑰前脚双蹄勉强踏到了对岸,但断崖实是相距太宽,它彻夜奔驰,腿上又受了伤,后蹄终没能踏上山石,身子登时向深谷中坠去。 夜色朦胧,蒙灵云只当她俩人连人带马一同坠入深谷,竟忘了身上内伤,使出“凌波微步”中“惊箭穿云”的身法略到崖边,身后的瑞婆婆等人还未警觉过来,冷不防眼前一花,一条青灰人影双臂一振,宛如巨鹰击空,飞也似的跃下崖去! 蒙灵云双足在峭壁上疾蹬,倏起倏落,终于追上下坠的黑玫瑰,可却不见段誉、木婉清俩人,此时此刻已来不及细想,立即伸手拽主马鞍! 百尺深谷,下坠之势甚巨,蒙灵云只觉得身子猛的向下一坠,真气顿时泄了十之八九!他急中生智,扣动铁萧上的机关,峥,峥——几声,铁萧立刻化作一杆精炼铁枪。蒙灵云将铁枪插进一旁的岩石峭壁里,火光飞溅之间,下落之势立时缓减。 蒙灵云将手里的铁枪且松且紧,不到顿饭功夫,终于来到谷底。此时他已经岔乱了体内真气,顷刻之间,只觉全身各处穴道中同时麻痒,这散功之苦当真是苦不堪言。 “三——三弟——木姑——娘,你们——听见了吗——”他忍着周身巨痛,在谷中寻找段誉和木婉清,喊了一阵再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被他救下的黑玫瑰,此时也全身虚脱,倒地不起。 蒙灵云躺在地上,喘息了一阵才稍稍觉得好转,他伸手拍了拍躺在身边的黑玫瑰,轻声道:“马儿,马儿,你自己去寻你的主人吧。” 他轻轻推了推,却不见黑玫瑰起身,手掌无意摸到它前腿,只觉得入手滑腻,凑到鼻尖一嗅大股血腥之气,“原来你也受伤了。” 黑玫瑰抬起脖子,试着挣扎了几下,疼得腿上的肌肉不断抽搐,最终还是没能站起来。 蒙灵云从怀袋里摸出几粒“九转熊蛇丸”喂黑玫瑰吃下两粒,然后又拔了些杂草野菜连同丹药嚼烂,从地上扣了些稀泥混在一起后,敷到黑玫瑰那条伤腿上。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渐渐放亮时,蒙灵云又在谷底找了一圈,还是不见段誉两人的踪迹,不过却找了个幽静山缝。山缝不算宽敞,仅能容一人盘膝坐在里面,缝口处长满藤蔓,若是里面坐着人,外面也决计瞧不出来。 蒙灵云拨开藤蔓,暗想,“在此疗伤,必然不会受人打扰。”于是便挤身进去盘膝坐下,潜心运起“八荒六合唯我独尊”调息入定,气聚三台,一吐一纳,一呼一吸,将天地间八荒六合的灵气汇聚自身,饿了便让自己养的鹰隼海东青抓些活的小兽回来供自己饮血。 头两天蒙灵云还觉得谷中鸟雀之声,嘈杂讨厌,可是又过了两日,他又觉得这些鸟雀鸣声有刚有柔,鸟雀飞翔上下,也和本派采天地精华的运气之理,暗暗符合。到了第七日,蒙灵云在山谷里听惯鸟叫,哪一种是山麻,那一种是喜鹊,那一种是翠鸟,完全可以分辨出来。 七日下来,蒙灵云终于大功告成,跨出崖缝,望着崖中飞过的鸟雀,笑道:“记得古人有云,兼听则聪,偏听则蔽,原来果真如此!” 他走出几步,发现脚已经尽是野兔、山羊、獐子等小兽的尸体,每只小兽皆是颈上的动脉被咬断后吸干了血液而死。看着这多的尸体,不禁心中忧虑,“难道我已误入歧途,将师傅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修了邪道武功?” 就在蒙灵云心中忧虑之时,忽然一个黑影奔到他的面前,“黑玫瑰!?你的脚伤好了?” 那马儿像似听得了蒙灵云说的话,仰起前蹄,嘶鸣一声,双足有力的踏回地上,看来伤口已然完全愈合,再无大碍。 蒙灵云拉过它的辔头,轻抚马颈中的鬃毛,柔声道:“既然你已经好了,怎么不独自去寻你主人,莫非你还在此等我?” 那马儿轻轻点了点脖子,又调皮的摇了摇头,前足在地上蹬踏了几下,蒙灵云不懂它想说什么,于是笑了笑,继续轻拍着它的脖子。那马又摇了摇头,最后一歪脑袋,用嘴衔住蒙灵云肩膀的衣襟往背上马鞍拉去。 蒙灵云终于明白了它的意思,翻身跨上马背,那黑玫瑰也不待他推送,立即奔行如飞,驮着他奔出谷外! 第十九章 兄弟重逢 蒙灵云奔出谷来,只见谷口横躺着几具尸首,心想:“莫不会是三弟和木姑娘……”他不敢再想,“嘘——”的将马勒住,翻身而下。 那几些尸首被人撕得四分五裂,加上又有些日子,早已经腐败,蒙灵云从尸体所穿的衣物上辨出不是段誉、木婉清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还想要为几人挖坟砌墓,将其掩埋,忽而听到对面的高峰上传来打斗之声,举目望去却不见人影,不由暗自惊奇。他哪里知道,这几日在谷底运功疗伤,潜心修行,功力又得以精进,即使置身闹市,身边百步之内老幼妇孺啼笑说话,贩夫走卒议价争执,皆能听得一清二楚。 蒙灵云捧些石子泥沙,掩盖在尸首之上,便匆匆跨上黑玫瑰前去看个究竟。 来到山下,远远就瞧见半峰之上七、八个人正斗得难解难分。蒙灵云一眼就认出右手握着一把短柄长口奇形鳄鱼剪的秃头汉子正是南海鳄神,此时他左手里又多了一条鳄鱼尾巴之形的锯齿软鞭。同他对招的是一个手执一根熟铜齐眉棍的黄衣军官。瞧那武官打扮的汉子武功也不弱,一根铜棍使得呼呼风响,宛如一团黄雾,将南海鳄神裹在其中。 另一边是个身披一袭淡青色长衫,满头长发,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中年女子,只见她持一柄一片极薄极阔的刀刃,那薄刀作长方形,薄薄的一片,四周全是锋利无比,她抓着短短的刀柄,略加挥舞,便卷成一圈圆光,逼得与她相斗的两个黄衣军官均不敢近身! “恩?那使双斧的用的是‘盘根错节十八斧’加‘七十二路披风斧法’,另一人使的是南少林的‘疯魔棍法’,怎的这些武官打扮的汉子武功都如此了得?” 就在蒙灵云纳闷之际,远处一个身材又高又瘦,好似竹竿模样的男子,摇摇摆摆,东一幌,西一飘,兔起鹘落间便将追在他身后使得一手判官笔的军官抛得老远。接着又听他一阵忽尖忽粗的声音喊道:“哈哈,原来大理国褚、古、傅、朱四大卫护武功不过尔尔!” “褚、古、傅、朱四大卫护?却不曾听说过。”蒙灵云朝他身后持判官笔的武官看去,见他手持一支判官笔,使的竟是昆仑旁支、三因观门下“清凉扇”法的打穴功夫。 “卑鄙之徒,看点!”判官笔的武官猛的一跃追上瘦高个,一记判官笔点去。那瘦高个两只手中各已握了一柄钢抓,身形一飘,一爪荡去,顿时俩人又游斗到了一块。 这时只听山下木婉清指着那身材又高又瘦,好似竹竿模样的男子叫道:“段公子已给这这个叫做什么‘穷凶极恶’云中鹤的人害死了……”接着又指向那持方刀的妇人,“那妇人是‘无恶不做’叶二娘,七日之内已经残害了六名孩童,你们决计不能饶了她!” 正与南海鳄神打得难解难分的汉子大吃一惊,喝道:“当真?便是那人?”当即转身,朝那云中鹤当头砸去。 “云中鹤?那不是岳大哥所说的那个轻功极好的兄弟吗?他们怎么会将三弟害死了?”蒙灵云骑在马上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催马上前问个明白,忽听得半山里有人气急败坏的大叫:“木姑娘……木姑娘……你还在这儿么?南海鳄神,我来了,你千万别害木姑娘!拜不拜师父,咱们慢慢商量……木姑娘,木姑娘,你没事吧?” 那四名黄衣武官一听,齐声欢呼:“是公子爷!” 蒙灵云寻声望去,那呼叫之人正是他三弟段誉。他正想上前,却见段誉将木婉清搂在怀里,又是欢喜,又是关心,一时也不好上前打扰,于是便下得马来,漫步朝两人走去。 似乎此时段誉眼中便只剩下木婉清一人,也没注意到四周,急得只问:“木姑娘,你伤处好些了么?那恶人没欺侮你吧?” 木婉清嗔道:“我是你什么人?还是木姑娘、木姑娘的叫我。” 段誉见她轻嗔薄怒,更增三分丽色,这七日来确是牵记得她好苦,双臂一紧,柔声道:“婉妹,婉妹!我这么叫你好不好?”说着低下头来,去吻她嘴唇。木婉清“啊”的一声,满脸飞红的跳将起来,道:“有旁人在这儿,你,你……怎么可以?噫!那些人呢?”四周一看,只见先前打斗的那些人都已影踪不见,只有蒙灵云一人远远的牵着黑玫瑰正朝这边信步走来。 “黑玫瑰!?”木婉清一眼便认出了黑玫瑰,还未等蒙灵云走近,自己已经奔了过去。她抱住黑玫瑰,用脸轻轻的贴擦着马儿的脖子,哽咽道:“太好了,黑玫瑰!你没死,我还到今生再见不到你了……” 段誉看着蒙灵云喜道:“二哥!?你怎么会在这?” 蒙灵云答道:“我是来寻你的,对了你怎会和木姑娘在一起,钟家妹子呢?” “我也不知,可能已经回家去了吧。” 于是段誉便将那晚在神农帮里俩人如何被扣,钟灵又是如何让自己回去报信,途中又是怎么巧遇木婉清,南海鳄神又是为何逼着自己当徒弟,最后木婉清怎的以身相许……一尽同蒙灵云说了个清楚。 “对了,那日明明见你在无量玉壁谷下,可当我下得谷去却没寻到你!” “呃,二哥也见过……”段誉瞧了瞧远处还在同黑玫瑰叙旧的木婉清并没往这边瞧,才轻声问道:“见过了神仙姐姐?” “什么神仙姐姐?哦,你是说那玉像石人?”听他这般一问,蒙灵云自然断定段誉确实到过“琅擐玉洞”。 “正是,正是!”段誉于是略叙如何跌入无量山深谷,闯进山洞,发现一个绘有步法的卷轴。至于玉像、裸女等等,自然略而不提,暗自心想:“那些身子裸露的神仙姐姐图像,如何能告之他人听到?若一旁的木婉清得知自己为神仙姊姊发痴,更非大发脾气不可。叙述不详,那也是夫子笔削春秋、述而不作的遗意了。” “原来如此。”蒙灵云应了一句,心想:“既然三弟曾在洞中对那尊石像‘磕首千遍,供我驱策’,就已拜了师姐为师,已算是我‘逍遥派’的门徒,修行逍遥派武功也不为过。”他本想试试段誉的武功进展如何,若有何不明之处再加指点,只是此时并不适宜,又有外人在此,于是只得他日再从长计议。 这时岩后一人长声吟道:“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高吟声中,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四大卫护之一的朱丹臣。 段誉喜叫:“朱兄!” 朱丹臣抢前两步,躬身行礼,喜道:“公子爷,天幸你安然无恙,刚才这位姑娘那几句话,真吓得我们魂不附体。” 段誉拱手还礼,道:“原来你们已见过了?你……你怎么到这儿来啦?真是巧极。” 朱丹臣微笑道:“我们四兄弟奉命来接公子爷回去,倒不是巧合。公子爷,你可也忒煞大胆,孤身闯荡江湖。我们寻到了马五德家中,又赶到无量山来,这几日可教大伙儿担心得够了。” 段誉笑道:“我也吃了不少苦头。伯父和爹爹大发脾气了,是不是?” 朱丹臣道:“那自然是很不高兴了。不过我们出来之时,两位爷台的脾气已发过了,这几日定是挂念得紧。后来善阐侯得知四大恶人同来大理,生怕公子爷撞上了他们,亲自赶了出来。” 段誉道:“高叔叔也来寻我了么?这如何过意得去?他在那里?” 朱丹臣道:“适才我们都在这儿。高侯爷出手赶走了一个恶女人,听到公子爷的叫声,他们都放了心,命我在这儿等公子爷。他们追踪那恶女人去了。公子爷,咱们这就回府去吧,免得两位爷台多有牵挂。” 段誉道:“原来你……你一直在这儿。”想到自己与木婉清言行亲密,都给他瞧见听见了,不禁满脸通红。 朱丹臣道:“适才我坐在岩石之后,诵读王昌龄诗集,他那首五绝‘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寥寥二十字之中,倜傥慷慨,真乃令人倾倒。”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书来,正是“王昌龄集”。 段誉点头道:“王昌龄以七绝见称,五绝似非其长。这一首却果是佳构。另一首‘送郭司仓’,不也绸缪雅致么?”随即高吟道:“映门淮水绿,留骑主人心。明月随良椽,春潮夜夜深。” 朱丹臣一揖到地,说道:“多谢公子。”便用王昌龄的诗句,岔开了。他所引‘曾为大梁客’云云,是说自当如候嬴、朱亥一般,以死相报公子。 段誉所引王昌龄这四句诗,却是说为主人者对属吏深情诚厚,以友道相待。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蒙灵云自小也爱读书吟诗,段誉是个书痴他是早已了解,殊不知面前这位武官打扮的朱丹臣竟然是个文武全才。 段誉忙着和朱丹臣说话,竟忘了向蒙灵云引见,“差点忘记了,这位是我才刚结拜的兄弟蒙灵云。” 朱丹臣拱手见过蒙灵云,“在下朱丹臣,见过蒙公子。” 蒙灵云还礼,“朱兄多礼,灵云能结识朱兄这样的文武奇才,实乃三生有幸。” 朱丹臣又还一礼,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段誉转过身来,说道:“木……木姑娘,这位朱丹臣朱四哥,是我最好的朋友。” 朱丹臣又恭恭敬敬的行礼,说:“朱丹臣参见姑娘。” 木婉清还了一礼,见他对己恭谨,心下甚喜,叫了声:“朱四哥。” 朱丹臣笑道:“不敢当此称呼。”心想:“这姑娘相貌美丽,刚才出手打公子耳光,手法灵动,看来武功也颇了得。公子爷吃了个耳光,竟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他为了这个姑娘,竟敢离家这么久,可见对她已十分迷恋。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公子爷年轻,不知江湖险恶,别要惑于美色,闹了个身败名裂。”笑嘻嘻的道:“两位爷台挂念公子,请公子即回府去。木姑娘若无要事,也请到公子府上作客,盘桓数日。”他怕段誉不肯回家,但若能邀得这位姑娘同归,多半便肯回去了。 段誉踌躇道:“我怎……怎么对伯父、爹爹说?” 木婉清红晕上脸,转过了头。 朱丹臣道:“那四大恶人武功甚高,适才善阐侯虽逐退了叶二娘,那也是攻其无备,带着三分侥幸。公子爷千金之体,不必身处险地,咱们快些走吧。” 段誉想起南海鳄神的凶恶情状,也是不寒而栗,点头道:“好,咱们就走。朱四哥,对头既然厉害,你还是去帮高叔叔吧。我这义兄武艺高强,有他陪同大可无忧。” 朱丹臣未曾见过蒙灵云出手,若此时出手试人武功实在太过唐突,于是笑道:“好容易找到了公子爷,在下自当护送公子回府。木姑娘武功卓绝,只是瞧姑娘神情,似乎受伤后未曾复元,途中假如邂逅强敌,多有未便,还是让在下稍郊绵薄的为是。” 木婉清哼了一声,道:“你跟我说话,不用叽哩咕噜的掉书包,我是个山野女子,没念过书。你文诌诌的话哪,我只懂得一半。” 朱丹臣笑道:“是,是!在下虽是武官,却偏要冒充文士,酸溜溜的积习难除,姑娘莫怪。” 段誉不愿就此回家,但既给朱丹臣找到了,料想不回去也是不行,只有途中徐谋脱身之计。 木婉清见黑玫瑰失而复得,此时也不忍心再骑,于是只是轻轻拉着缰绳,令它随同而行。谁知对她一向百依百顺的黑玫瑰竟然高高仰起前蹄,“嘘律律——”的将缰绳甩开,跃步停到蒙灵云身边,用头蹭着他的肩膀,其间只是回头看了看木婉清,可再不挪动半步。 黑玫瑰这一举动弄得蒙灵云大为窘迫,“黑玫瑰,那才是你的主人,你快过去!”他推了推黑马,可那马儿只喷了几下鼻息,摇了摇脖上的鬃毛,似乎没听懂一般。 这时,木婉清知道黑玫瑰劫后重生已经将蒙灵云认作新的主人,于是眼含内水走到蒙灵云身边,道:“黑玫瑰已经将你认作新的主人,以后……以后你需对它百般爱护……” “不得像我这般狠心……”她看了看段誉,想起那日情急之下逼黑玫瑰越崖救主坠崖时的情景,一句话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扑到段誉怀里抽泣起来。 第二十章 小店风波 第二十章小店风波 四人到得峰下,朱丹臣找到他们来时所骑的马匹,几人各骑一乘,一路向南奔驰,直到离开无量山界,才放慢行速。 段誉不想就这般被抓回家去,于是催马与蒙灵云并行,问:“二哥,你护我回家后,自己又有何打算?” “我想先行去趟杭州,寻找家父生前故人苏轼。”蒙灵云回眸看了一眼身后不远的木婉清,心想:“此次大理之行也是由木姑娘所起,现在她已经寻到师傅,又找到三弟这等如意郎君,我也该去杭州寻找苏伯伯了。相隔十余载也不知苏伯伯还记得我这个世侄不?” 段誉道:“苏轼,便是那苏东坡、苏侍郎吗?我读过他写的诗词,还听说他忧国忧民,是个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早有前去拜访之心,可惜却着实没有机会拜会呢!” 这时只听跟在最后的朱丹臣高声吟道:“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既伤千里目,还惊九折魂。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原来段誉与蒙灵云两人谈话都被他听了去,他怕段誉不肯回家,所以引述这首前唐魏征的“述怀”诗,意思说他兄弟几人连夜里不辞艰全的追寻于你,为的是受了段誉伯父和父亲大恩,不敢有负托付;下面几句已在隐隐说段誉既已答允回家,说过了的话可不能不算。 于是段誉不好再有离家的念头,纵马向东,率先而行,朱丹臣怕他着恼,一路上跟他说些诗词歌赋,只可惜不懂‘易经’,否则更可投其所好。但段誉已是兴高采烈,时不时还同蒙灵云议论一番。好在蒙灵云少时博览群书,同朱丹臣、段誉俩人谈笑风声,竟也不落下风,木婉清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不久上了大路,行到午牌时分,四人在道旁一家小店中吃面。忽然人影一闪,门外走进个又高又瘦的人来,一坐下,便伸掌在桌上一拍,叫道:“好吃好喝,尽管给大爷我上上来,快,快!” 木婉清不用看他形相,只听他说话声音忽尖忽粗,十分难听,便知是‘穷凶极恶’云中鹤到了,幸好她脸向里厢,没与他对面朝相,当即伸指在面汤中一醮,在桌上写道:“第四恶人”。 朱丹臣醮汤写道:“快走,不用等我。” 四人中段誉不会武功,木婉清武功最次又负伤,不敢同云中鹤对敌,一扯段誉衣袖,两人走向内堂。朱丹臣也闪到暗处,唯有蒙灵云一人占了四个人的桌子。他将铁萧横摆在桌上,正用从盘子里切着熟牛肉,喂着肩膀上的海东青,脸上丝毫不惧,轻松之极。 云中鹤来到店堂后,一直眼望大路,听到身后有人走动,回过头来,见到木婉清的背影刚在壁柜后隐没,喝道:“是谁,给我站住了!”离座而行,长臂伸出,便向木婉清背后抓来。 朱丹臣捧着一碗面汤,从暗处突然抢出,叫声:“啊哟!”假装失手,一碗滚热的面汤夹脸向他泼去。两人相距既近,朱丹臣泼得又快,小小店堂中实无徊旋余地,云中鹤立即转身,一碗热汤避开了一半,余下一半仍是泼上了脸,登时眼前模糊一片,大怒之下,伸手疾向朱丹臣抓去,准备抓他个破胸开膛。 但朱丹臣汤碗一脱手,随手便掀起桌子,桌上碗碟杯盘,齐向云中鹤飞去。卟的一声响,云中鹤五指插入桌面,碗碟杯盘随着一股劲风袭到。客店中仓促遇敌,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闹了个手忙脚乱,急运内劲布满全身,碗碟之类撞将上去,一一反弹出来,但汁水淋漓,不免狼狈万状。 俩人这掀桌砸碗,惊得蒙灵云肩头的鹰隼双翅撑开,“啾——啾——”扑扇了几下。在朱丹臣掀翻桌子那一刻,蒙灵云便抓过铁萧,轻轻一挑,那盘熟牛肉半空里翻转了几次,最后稳稳的落在铁萧之上。其间,竟如没一滴汤水洒出,当真如同杂耍一般。 只听得门外马蹄声响,已有两人乘马向北驰去。 云中鹤伸袖抹去眼上的面汤,猛觉风声飒然,有物点向胸口。他吸一口气,胸口陡然缩了半尺,左掌从空中直劈下来,反掌疾抓,四只手指已抓住了敌人点来的判官笔。朱丹臣急忙运劲还夺。他内力差了一筹,这一夺原本无法奏功,一件心爱的兵刃势要落入敌手,幸好云中鹤满手汤汁油腻,手指滑溜,拿捏不紧,竟被他抽回兵刃。 数招一过,朱丹臣已知敌人应变灵活,自己不敌,早有脚底抹油之心。他见蒙灵云刚才接住一盘牛肉时出手飘逸迅捷,盘子落下又能用内功将一盘牛肉稳稳的吸在细细的铁萧之上,可见内功更为卓越。他刚要开口求助,只见蒙灵云绷起左手的小拇指,轻轻一拂,从那盘底滴落的一滴汤迎面劲射过来! “叮——”的一声,朱丹臣蓦地里眼前亮光闪动,一暗器离自己面门不过寸许之处被击落,惊得他一身冷汗,“好险!”再瞧落在地下的暗器,竟是悬在小儿身上的一块长命牌,这时突然间半空中飘来有如游丝般的轻轻哭声,声音甚是凄婉,隐隐约约似乎是个女子在哭叫:“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声音由远而近,不一会儿,一个青影从门外飞了进来! 云中鹤被人暗算,先失一招,很是恼怒,见那叶二娘进来,也不助拳,急道:“二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一旁哭哭丧丧!” 叶二娘轻轻一笑,说道:“四弟,谁不知你轻功了得?斗不过人家,难道还跑不过人家么?你去追那俩个小表,这里交给我好了!” 云中鹤桀桀阴笑,收拢两只钢爪,拱手道:“嘿嘿,那小泵娘逃不了!”说罢,身形便要飘出屋去。 朱丹臣持着一只判官笔,左右为难,心道:“这竹篙子轻功了得,二十里路之内,公子爷非给他追及不可。若我前去救主,蒙公子以一敌二,非落败不可。” 蒙灵云瞧出他的心思,吃尽盘中牛肉,随手伸出一根手指头从空盘边缘削过,那只空盘疾旋而出,朝叶二娘后心打去,才拍了拍抓过牛肉的手,笑道:“朱四哥,你自去追我三弟,不必替我担心。” 叶二娘听到风声,知道暗器里使了阴劲,不敢硬接,侧身闪过。那盘子晃晃悠悠在厅里转了一半圈,朝着想要出门的云中鹤截去!她见云中鹤正欲夺门而出,根本没注意身后飞来的“暗器”,甩手射出一片小孩身上戴的金银锁片,同时高声提醒:“老四,小心!” 纵然云中鹤轻功了得,可也不敢冒险,急忙回爪挡格,谁知那旋转的盘子像长了眼睛一般,忽向上一飘,叶二娘射出的锁片却正中云中鹤的钢爪! “二姐,你何以乘人之危,出手伤我?”云中鹤还未问完,但觉一口气提不上来,登时半身酸麻,一交跌倒门槛之上。 朱丹臣乘此机会,兔起雀落,脚尖又在云中鹤背心一点,纵出门去。待他蹬上马背,才转身向蒙灵云抱拳道:“多谢蒙公子,丹臣先行一步!”说罢,“驾——”的一声,催马追赶段誉而去! 叶二娘明知上了蒙灵云的当,嘴上却道:“老四,胡说八道什么,我要除你何虚乘人之危!”她怕蒙灵云再行偷袭,急忙抽出方刀,急运内力在云中鹤肩膀、后背上的几处血道拍了几掌,助他畅通血脉。 蒙灵云一眼便瞧出叶二娘所使掌法,疑声道:“少林寺‘韦陀掌’?奇怪,少林何时也收女弟子了?” “他到底什么人,竟然一眼就瞧出我武功套数。”多年来叶二娘一直精心掩藏自己的武功,轻易不敢叫少林武功在人前使用,刚才出手伤了云中鹤,怕他向老大告状,才不得已用了三招“韦陀掌”的少林功夫,竟被蒙灵云瞧了去,顿时身子一颤。 “呸!少林寺又有何等不起,非得入了寺才能学武功!” 此时叶二娘对蒙灵云颇是忌惮,匆匆丢下一句,便抓起云中鹤背心,闪身冲到门外,纵身而起,向几处高宅飘落。 蒙灵云望着叶二娘远去的身影,独自笑道:“呵呵,难道连这‘一苇渡江’的少林身法也是偷学来的吗?这妇人明明一身少林内功,却故意隐瞒,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时间想不通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无心再想,跨上黑玫瑰,一路追段誉三人而去! 第二十一章 重返大理皇宫 第二十一章重返大理皇宫 蒙灵云沿着大道追赶,转过一个山岗看见段誉等人的马匹停在西首的柳树丛旁,心里终于塌实下来,“好在赶上了!” 他看在树林小道露出一角黄墙,奔到近处,见那黄墙原来是所寺观,匾额上写着“玉虚观”三字。转眼间黑玫瑰奔到观前,正巧段誉正一脸焦急的挽着一个容貌秀丽的道姑走出观来。 段誉瞧见蒙灵云立时转忧为喜,奔上前来,“二哥,你没事吧,那俩个恶人呢?” 蒙灵云下得马来,道:“无事,他们已经被我打跑了。” 段誉又道:“二哥安然无恙,好极,我还担心二哥寡不敌众,准备请我妈妈前去援手呢!” 不等段誉介绍,蒙灵云已经猜出面前这位道姑自然便是段誉的母亲,所以先行行礼道:“灵云见过伯母,安好。” 那道姑手持拂尘,微笑道:“你既是誉儿结义兄弟,那就是一家人,无须多礼,我已经出嫁为尼,称呼我玉虚散人就好。” “是,玉虚道人安好。”蒙灵云改了称呼,又作了一揖。 木婉清看着爱马黑玫瑰,想起蒙灵云对自己也曾多次相救,刚才形势危急,自己却只顾着段誉一人安危,心有愧疚,本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默默的站在段誉身后。 朱丹臣自知武功不济,若不是蒙灵云出手相救,恐怕难有命在。先前情况紧急,才匆匆告别,未曾拜谢,此时危机已去,于是躬身向蒙凌云拜倒,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丹臣今日险些性命难保,多蒙蒙公子相救,感激不尽。” 蒙灵云连忙将他扶住,道:“朱四哥,文武双全,灵云实在不敢受此一拜,快快请起。” 朱丹臣还想强拜下去,谁知蒙灵云轻轻一扶,顿时便将他扶起,连发力的时间都没给他留下,心中更加佩服蒙灵云内力了得,只得拱了拱手已示敬意,最后才向玉虚道人躬身道:“四大恶人武功深不可测,微臣听得消息,他四人齐来大理恐怕是要对我段氏王室不利,请王……请玉虚散人还是到王府中暂避一时,待料理了这四个恶人之后再做打算。” 虚散人脸色微变,愠道:“我还到王府中去干什么?四大恶人齐来,我敌不过,死了也就是了。” 朱丹臣不敢再说,向段誉连使眼色,要他出言相求。段誉会意,拉住玉虚散人拂尘,撒娇道:“妈,这四个恶人委实凶恶得紧,你既不愿回家,我陪你去伯父那里。” 玉虚散人摇头道:“我不去。”眼圈一红,似乎便要掉下泪来。 段誉道:“好,你不去,我就在这儿陪你。”转头向朱丹臣道:“朱四哥,烦你去禀报我伯父和爹爹,说我母子俩在这儿合力抵挡四大恶人。” 玉虚散人笑了出来,道:“亏你不怕羞,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合力抵挡四大恶人?”蒙灵云瞧她虽给儿子引得笑了出来,但先前存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下脸颊,她背转了身,举袖抹拭眼泪。 几人说话之间,忽听得柳林外马蹄声响,远处有人呼叫:“四弟,公子爷无恙么?” 朱丹臣叫道:“公子爷在这儿,平安大吉。” 片刻之间,三乘马驰到观前停住,褚万里、古笃诚、傅思归三人下马走近,拜倒在地,向玉虚散人行礼。 蒙灵云见这四人全是武官打扮,并且武功个个不弱,见了这道姑竟然也恭恭敬敬,想必那段玉在这大理国中必是皇亲国戚,位高权重之人。 木婉清自幼在山野之中长大,见这些人礼数罗嗦,颇感厌烦,心想:“这几个人武功都很高明,却怎地见人便拜?” 玉虚散人见这三人情状狼狈,傅思归脸上受了兵刃之伤,半张脸裹在白布之中,古笃诚身上血迹斑斑,褚万里那根长长的铁杆子只剩下了半截,忙问:“怎么?敌人很强么?思归的伤怎样?” 傅思归听她问起,又勾起了满腔怒火,大声道:“思归学艺不精,惭愧得紧,倒劳王妃挂怀了。” 玉虚散人幽幽的道:“你还叫我什么王妃?你记心须得好一点才是。” 傅思归低下了头,说道:“是!请王妃恕罪。”他说的仍是‘王妃’,当是以往叫得惯了,不易改口。 听俩人这样一问一答,蒙灵云顿时释然,走到段誉身边细声问道:“贤弟,你可别再瞒着二哥了,你是大理段氏子弟是也不是?” 段誉没弄清蒙灵云所说的“大理段氏子弟”是何意思,道:“二哥,小弟姓段,自然是段氏子弟啊。” 蒙灵云伸出一指,道:“我是说会‘一阳指’的大理段氏,你会吧?” “原来二哥是说这个,我爹爹和伯父到是懂这‘一阳指’的功夫,小我就半点不知,半点不会了。” “那你爹爹和伯父又是大理国什么人呢?难道是?”蒙灵云说到这,迎面驰来一小队骑兵。褚万里快步抢在头里,向那队长说了几句话。那队长一声号令,众骑兵一齐跃下马背,拜伏在地。 段誉挥了挥手,笑道:“不必多礼。” 蒙灵云会心一笑,心想:“原来三弟弟真是大理国王子,难怪气质不凡。” 那队长下令让出三匹马来,给褚万里等乘坐,自己率领骑兵,当先开路。铁蹄铮铮,向大道上驰去。 这声势却将那木婉清下了一跳,料知段誉必非常人,忽生忧虑:“我还道他只是个落魄江湖的书生,因此上要嫁便嫁。瞧这小子的排场不小,倘若他是什么皇亲国戚,或是朝中大官,说不定瞧我不起这山野女子。师父言道,男人越富贵,越没良心,娶妻子要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哼哼,他好好娶我便罢,倘若三心两意,推三阻四,我不砍他几剑才怪。我才不理他是多大的来头呢?”一想到这事,心里再也藏不住,纵马驰到段誉身边,问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咱们在山顶上说过的话,算数不算?” 段誉见马前马后都是人,她忽然直截了当的问起婚姻大事,不禁止颇为尴尬,笑到:“到了大理城内,我慢慢跟你说。” 木婉清道:“你若是负……负心……我……我……”说了两个“我”字,终于说不下去了。 段誉见她胀红了粉脸,眼中泪水盈盈,更增娇艳,心中爱念大盛,低声道:“我是求之不得,你放心,我妈妈也很喜欢你呢。” 木婉清破涕为笑,低声道:“你妈妈喜不喜欢我,我又理她作甚?”言下之意自是说“只要你喜欢我,那就成了。” 段誉心中一荡,眼光转处,只见母亲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两人,不由得大窘。 傍晚时分,离大理城沿有二三十里,迎面尘头大起,成千名骑兵列队驰来,两面杏黄旗迎风招展,一面旗上乡着“镇南”两个红字,另一面旗上乡着“保国”两个黑字。 蒙灵云初到大理,不知大理国情,可看那旗号便知来人必是王爷之类的皇家重臣。 段誉叫道:“妈,爹爹亲自迎接你来啦。” 朱丹臣等一干人一齐下马,让在道旁。段誉纵马上前,蒙灵云下马而立,远远便看到一个紫色锦袍的男子骑着一匹大白马迎面奔来,喝道:“誉儿,你当真胡闹之极,累得高叔叔身受重伤,瞧我不打断你的两腿。” 那紫袍人一张国字脸,神态威猛,浓眉大眼,肃然有王者之相,见到儿子无恙归来,三分怒色之外,倒有七分喜欢。蒙灵云心道:“这王爷的容貌果然英武,三弟面容秀气,倒像他母亲。” 段誉纵马上前,笑道:“爹爹,你老人家身子安好。”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那紫袍人佯怒道:“好什么?总算没给你气死。” 段誉笑道:“这趟若不是儿子出去,也接不到娘回来。儿子所立的这场马功劳,着实了不起。咱们就将功折罪,爹,你别生气吧。” 紫袍子人哼了一声,道:“就算我不揍你,你伯父也饶你不过。”双腿一挟,白马行走如飞,向玉虚散人奔去。 蒙灵云随朱丹臣几人同行而前,那木婉清一名女子杂在他们中间,显得很是孤单。见那队骑兵身披锦衣,甲胄鲜明,兵器擦得闪闪生光,前面二十人手执仪仗,一面朱漆片上写着“大理镇南王段”六字,另一面虎头牌上写着“保国大将军段”六字。她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儿,见了这等威仪排场,心下也不禁肃然,紧紧追到段誉身边,小声问道:“喂,这镇南王,保国大将军,就是你爹爹吗?” 段誉笑着点头,低声道:“那就是你公公了。” 木婉清勒马呆立,霎时间心中一片茫然。她呆了半晌,纵马又向段誉身边驰去。大道上前后左右都是人,她心中突然只觉说不出的孤寂,须得靠近段誉,才稍觉平安。 蒙灵云在北沙就见惯了金戈铁马,大理国的滇马并不如女真族中的北马高大,一队队骑兵华丽十足,却有失威猛。 随后段誉向镇南王介绍蒙灵云和木婉清俩人,一行人进了大理城南门。 大理城内人烟稠密,大街上青石平铺,市肆繁华,处处灯火阑珊。过得几条街道,眼前笔直一条大石路,大路尽头耸立着无数黄瓦宫殿,夕阳照在琉璃瓦上,金碧辉煌,令人目为之眩。一行人来到一座牌坊之前,一齐下马。 蒙灵云见牌坊上写着四个大金字:“圣道广慈”,心想:“这定是大理国的皇宫了。听闻大理国于五代后晋天福二年建国,比之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还早了廿三年,不知这当朝的大理国皇帝是何等模样。” 进了皇宫,蒙灵云等人立时被那大理国皇帝安排到镇南王府见驾,蒙灵云不明所以,那段誉却是拍手笑道:“妙极,妙极!” 玉虚散人横他一眼,嗔道:“妙什么?我在皇宫中等候娘娘便是。” 那通报的太监又道:“娘娘吩咐,务请王妃即时朝见,娘娘有要紧事和王妃商量。” 玉虚散人低声道:“有什么要紧事了?诡计多端。” 段誉知道这是皇后故意安排,料到他母亲不肯回自己王府,是以先到镇南王府中去相候,实是撮合他父母和好的一番美意,心下甚喜。一行人出牌坊后上马,折而向东,行了约莫两里路,来到一座大府第前。府门前两面大旗,旗上分别绣的是“镇南”、“保国”两字,府额上写的是“镇南王府”。 蒙灵云总算是松了口气,“三弟总算是回到家里了,说不定自己也要小住几日,这样也好,有机会指点下三弟我逍遥派武功,若将来他再偷跑出去,也能自保。” 第二十二章 鳄神收徒 第二十二章鳄神收徒 大厅之上,镇南王首先请蒙灵云上座,道:“听朱兄弟说犬子这一路多得蒙公子照顾才得以平安归来,本王感激不尽,公子请上座。” 蒙灵云知道自己同段誉私下里可以称兄弟,可到了这皇宫王府之中该有的规矩却是改不得的,“王爷先请。” 镇南王见蒙灵云彬彬有礼,却不卑不亢,心中多了几分喜欢,“蒙公子和犬子已是金兰之好,又是江湖中人,这宫里的规矩可免则免了吧。” 蒙灵云点头道:“谢王爷。” 段誉也招呼俩人道:“二哥、婉清你们在此稍坐片刻,我同爹爹见过伯父,便来陪你们。” 蒙灵云知道段誉所说的伯父是何人,回道:“你去忙吧。” 直等镇南王夫妇和段誉进了内堂,蒙灵云这才放眼看那大厅,只见正中一块横匾,写着“邦国柱石”四个大字,下首署着“丁卯御笔”四个小字,楹柱中堂悬满了字画,一时无事可做便细细欣赏起来。 很快便有侍仆送上清茶,恭恭敬敬的举盘过顶。进门后一直坐在上首椅子里的木婉清见只有她自己与蒙灵云两人有茶,朱丹臣等一干人迎敌之时威风八面,到了镇南王府,却恭谨肃立,大气也不敢透一口,暗想:“这些人古怪真多。先前见人便拜,现在又站得像根木头似的,那里像什么身负上乘武功的英雄好汉?” 过得半个时辰,木婉清等得不耐烦起来,大声叫道:“段誉,段誉,干么还不出来?” 大厅上虽站满了人,但人人屏息凝气,只声不出,木婉清突然大叫,谁都吓了一跳。几个护卫中朱丹臣最善辞令,于是微笑道:“姑娘少安毋躁,小王爷这就出来。” 木婉清奇道:“什么小王爷?” 朱丹臣道:“段公子是镇南王世子,那不是小王爷么?” 木婉清自言自语:“小王爷,小王爷!这书呆子像什么王爷?” 这时,只见内堂走出一名太监,宣道:“皇上有旨:着蒙灵云、木婉清进见。” 蒙灵云一直站在厅里欣赏厅里的字画,见那太监出来,稍稍促足恭立以示对皇帝的尊敬。木婉清却仍大刺刺的坐着,听那太监直呼已名,心中不喜,低声道:“姑娘也不称一声,我的名字是你随便叫得的么?” 蒙灵云知道木婉清的脾气,简直就是一代女王武则天,稍微忤逆就得吃巴掌,挨毒箭!听她语气中略带怒意,惟恐她又一支毒箭将那太监伤了,忙道:“木姑娘,咱们还是去叩见皇上吧。” 木婉清虽是天不怕、地不怕,听说要去见皇帝,心头也有发毛,只得跟在蒙灵云身后,由那太监领路穿长廊,过庭院,只觉得走不完的一间间屋子,终于来到一座花厅之外。 那太监报道:“蒙灵云、木婉清朝见皇上、娘娘。”揭开了帘子。 俩人走了进去,木婉清不等下跪,见居中而坐的男子长须黄袍,相貌清俊,开口便问:“你就是皇帝么?” 那居中而坐的男子,正是大理国当今皇帝段正明,帝号称为保定帝。保定帝见木婉清不向自己跪拜,开口便问自己是否皇帝,不禁失笑,道:“我便是皇帝了。”他打量了一下站在木婉清身旁的蒙灵云,问到:“蒙公子是中原武林人士,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蒙灵云见这大理皇帝到一点没皇帝的架子,到似足了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于是用江湖中的礼仪,抱拳道:“家师有训,在江湖上行走,不得透露了师门,所以实在不能告诉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保定帝捋了下胡须,心想:“中原武林藏龙卧虎,许多隐士不愿意透露师承所学,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也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道:“俩位都是初到大理,明儿让誉儿带你们到处走走,瞧瞧我们大理的风光。” 木婉清道:“很好,你陪我们一起去吗?”她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微笑。保定帝回视坐在身旁的皇后,笑道:“皇后,这娃娃儿要咱们陪她,你说陪不陪?” 皇后微笑不答。木婉清向她打量了几眼,道:“你是皇后娘娘吗?果然挺美丽的。” 保定帝呵呵大笑,说道:“誉儿,木姑娘天真诚朴,有趣得紧。” 笑声未毕,忽听得西首数间屋外屋顶上阁的一声响,跟着邻室的屋上又是“咯”的一响。 众人一惊,知有敌人来袭,那人来得好快。但听得飕飕数声,几个人上了屋顶,褚万里的声音喝道:“阁下深夜来到王府,意欲何为?” 一个嗓子嘶哑的粗声道:“我找徒儿来啦!快叫我乖徒儿出来见我。”正是南海鳄神。 朱丹臣等四大护卫吃惊最甚,他们同南海鳄交过手,知道“四大恶人”的厉害,虽儿王府中戒备森严,卫士如云,如那南海鳄神同叶二娘、云中鹤,以及那个未曾露过面的“天下第一恶人”四恶联手,倘要强掳段誉,只怕也是不易阻挡。 突然间嗤的一声响,半空中伸下一张大手,将厅门上悬着的帘子撕为两半,人影一幌,南海鳄神已站在厅中。他豆眼骨溜溜的一转,已见到段誉,哈哈大笑,叫道:“老四说得不错,乖徒儿果然在此。快快求我收你为徒,跟我去学功夫。”说着伸出鸡爪般的手来,抓向段誉肩头。 镇南王见他这一抓来势劲急,着实厉害,生怕他伤了爱子,当即挥掌拍去。两人手掌相碰,砰的一声,均感内力受震。南海鳄神心下暗惊,问道:“你是谁?我来带领我的徒儿,关你什么事?” 镇南王微笑道:“在下段正淳。这孩子是我儿子,几时拜你为师了?” 段誉笑道:“他硬要收我为徒,我说早已拜过师父了,可是他偏偏不信。” 南海鳄神瞧瞧段誉,又瞧瞧镇南王段正淳,说道:“老的武功倒很强,小的却是一点不会,我就不信你们是爷儿俩。段正淳,咱们马马虎虎,就算他是你的儿子好了。可是你教武功的法子不对,你儿子太过脓包。可惜,嘿嘿,可惜。” 段正淳道:“可惜什么?” 南海鳄神忽然歪着脖子,指着自己的后脑勺,道:“你儿子很像我,是块极难得的学武材料,只须跟我学得十年南海派的功夫,包他成为武林中一个了不起的高手。” 段正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适才跟他对掌,已知此人武功好生了得,正待回答,段誉已抢着说道:“岳老三,你武功不行,不配做我师父,你回南海万鳄岛去再练二十年,再来跟人谈论武学。” 南海鳄神大怒,喝道:“凭你这小子,也配说我武功不行?” 段誉道:“我问你:‘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那是什么意思?”南海鳄神一呆,怒道:“那有什么意思?胡说八道。”段誉道:“你连这几句最浅近的话也不懂,还谈什么武学?我再问你:‘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那又是什么意思?” 保定帝、镇南王、高升泰等听到他引“易经”中的话来戏弄此人,都不禁好笑。木婉清虽不懂他说些什么,但猜到多半是酸秀才在掉书包。 南海鳄神一怔之间,只见各人脸上均有嘲笑之意,料想段誉说的多半不是好话,大吼一声,便要出掌相击。段正淳踏上半步,拦在他与儿子之间。 段誉笑道:“我说的都是武功秘诀,其中奥妙无穷,料你也不懂。你这等井底之蛙,居然想做我师父,岂不笑歪了天下人的嘴巴?哈哈,我拜的师父有的是玉洞神仙,有的是饱学宿儒,有的是大德高僧。你啊,再学十年,也未必能拜我为师。” 南海鳄神大吼:“你拜的师父是谁?叫他出来,露几手给我瞧瞧。” 段正淳见来者只是四恶之一,武功虽然不弱,比自己可还差了一筹,不妨拿这浑人来戏耍一番,以博皇上、皇后与夫人一灿,当下由得儿子信口胡说,也不出言阻止。 段誉见伯父脸上笑嘻嘻地,父亲又对己纵容,更加得意了,向南海鳄神道:“好,你有胆子便在这里,我去请我师父来,你可别吓得逃走。”南海鳄神怒道:“我岳老二一生纵横江湖,怕过谁来?快去,快去。”段誉转身出房。 南海鳄神向各人脸上逐一瞧去,只见朱丹臣,木婉清几人个个都是脸露微笑,心想:“我这徒儿武功这等差劲,狗屁不如,他师父会有什么能耐?老子半点也不用怕他。”目光一瞟看到站在一旁的蒙灵云,突然哈哈大笑,身形猛的窜了过去。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只见南海鳄神举起手臂往蒙灵云肩膀搭去,眼看就要落下,镇南王、保定帝等武功出类拔萃之心头都暗叫,“不好!” 谁知南海鳄神猛的一爪抓去,却丝毫未施内力,蒙灵云有惊无险,众人才松了口气。接着,却听南海鳄神,道:“呀!蒙兄弟,又遇见你了,可真是巧!” 蒙灵云微笑,道:“是很巧,岳大哥肩膀上的伤已经好了吗?” 众人顿时错愕当场,“原来俩人认识!” “指头大点的窟窿算不得伤!蒙兄弟,老子收徒弟,高兴!一会咱俩再醉他一回,你说如何?”南海鳄神说罢便哈哈大笑了几声,气势很是豪迈。 蒙灵云知道段誉已拜无量玉洞里的那尊石像为师,已经是自己逍遥派的弟子,如何能改投南海鳄神门下,学习南海派的武功?但是这些却不能对外人说道,于是道:“恐怕不巧,段誉做不得你徒弟!” 南海鳄神顿时勃然大怒,猛抓后脑勺,道:“如何做不得?老子说做得他就得做得!” 俩人说到这,四大护卫里脾气最为暴躁的傅思归手持铜棍,奔到蒙灵云面前,怒声喝道:“你到底何人,为何勾结‘四大恶人’混入王府?” 只听“峥!”的一声,傅思归手中的铜棍顿时飞上半空,南海鳄神收起鳄鱼剪杠在肩上,“妈羔子的!老子同蒙兄弟说话,岂容你这龟蛋插嘴打岔!”说着,侧身又是一掌,傅思归被他打得仰面飞了出去。 见南海鳄神出手击伤傅思归,四大护卫剩余三人立即亮出兵器将他俩人围住。镇南王段正淳扶起傅思归,见他伤得不轻,急忙扭头道:“蒙公子,今日若你说不清楚同这恶人的关系,恐怕很难走出王府半步!” 第二十三章 鳄神收徒(二) 第二十三章鳄神收徒 保定帝皱了皱眉,叫住段正淳,道:“正淳,不得口出狂言。什么事都不能过早定论,蒙公子并非歹恶之人,容他慢慢说来,不得相逼。” “可……”段正淳还想争辩,这时木婉清也站出来道:“我可用性命担保,蒙大哥与‘四大恶人’毫无关系。他到大理来,也都是因为……因为我……你们可不能错怪他。” “好吧,皇兄!”段正淳叹了口气,退到一旁。保定帝向朱丹臣等人一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谁说没关系!”南海鳄神转过身,两只小眼睛瞪得滚圆,“蒙兄弟救过老子的命,老子还和他一起喝过酒吃过肉,虽然没拜过把子,可天底下除了老大,我岳老二最服气的就是他!你说是吧,蒙兄弟?” 被他一问,蒙灵云只觉得左右为难,心想:“这南海鳄神虽然有些憨直,做起事来颠三倒四,为人却还豪爽,不失为一个朋友,可他却是‘四大恶人’之一,似乎在场之人对他皆无好感,自己若认了他这朋友,必然遭众人仇恨,可若单因他名声不好,便不装不认识他,那不成了不仁不义之徒。” 蒙灵云自幼在女真族中长大,女真族人对朋友够热情,够意思,最佩服的也是为人豪爽不拘小节的大英雄,他认为南海鳄神虽然算不得英雄,可自己确实同他一起喝过酒、吃过肉,那就算是朋友。于是心中再无什么顾虑,高声道:“不错,岳大哥所说也都是事实,灵云能有岳大哥这样一豪爽的朋友,也不失荣幸!” “哈哈,老子就没看走眼,蒙兄弟就是够朋友!好!好!好得很!”南海鳄神一生中也没交上一个朋友,蒙灵云能将他当朋友看,感到大是快意,一连喊了三声好!他笑到一半,忽然又问蒙灵云道:“既然你把我当朋友看,那为何不为我能找个好徒弟高兴,反倒说什么做不得?难道,难道蒙兄弟也看出段誉那小子资质上乘,想要和我岳老二抢徒弟不成?” 想到蒙灵云万一真的是要和自己抢徒弟,南海鳄神急得直抓脑门,“他和老大打架,能打成平手。若一会他和我比武抢徒弟,我定要输给他了!” 蒙灵云笑道:“呵呵,岳大哥误会了。我和段誉已经是结义兄弟,怎么可能再收他为徒。” 听他这样一说,南海鳄神马上又乐了,“不是和我抢徒弟,那太好了!” “不过,岳大哥可曾想过,你若收我三弟做了徒弟,辈分不是比我高了一辈,那以后我们俩还怎么平起平坐的喝酒吃肉?” “呃,这……这我倒没想过!”南海鳄神抓着脑袋,偷偷的瞧了瞧蒙灵云心想,“日后说不定他的武功比老大还强,我若能与他平起平做的喝酒吃肉,江湖上谁人还敢小瞧我乐老二;可若收不了这个徒弟,那四大恶人中我南海派的徒弟武功就不是第一了,这可怎么办好?” 这时候,只听得靴声橐橐,两个人走近房来。段誉在门外说道:“岳老三这家伙逃走了么?爹,你别让他逃走,我师父来啦。” 南海鳄神是个死要面子之人,被段誉激将法一激,先前的顾虑全都抛到九霄云外,顿时吼道:“我逃什么?他妈的,快叫你师父进来。你不肯改投明师,想是你的暗师不答允。我先把你狗屁师父的脖子扭断,你没了师父,就非拜我这名师不可了。哈哈,这主意高明之极。” 他自称自赞声中,段誉带了一人进来,众人一见,忍不住炳哈大笑,蒙灵云却是一脸痛苦,原本可免去一场纷争,谁知道段誉竟真拉了一个“师傅”来。 这人小帽长袍,两撇焦黄鼠须,眯着一双红眼睛,缩头耸肩,形貌猥琐,玉虚散人等认得乃是王府中管帐师爷的手下霍先生。这人整日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专爱和王府中的仆役赌博。这时带着七他酒意,胸前满是油腻,被段誉拖着手臂,畏畏缩缩的不敢进来。一进花厅,便向保定帝和皇后叩下头去。保定帝不认得他是谁,说道:“罢了!” 段誉挽着霍先生的手臂,向南海鳄神道:“岳老三,我诸位师尊之中,以这位师父武功最浅,你须先胜得了他,方能跟我另外的师父比武。” 蒙灵云仔细瞧了瞧这其貌不扬的小老,见他双臂内力涌动不止,必是个外家功夫了得之人,暗暗称奇道:“想不到这老者,形貌猥琐原来竟是身藏不露的高手,若他真能出手,接下岳大哥三招,理不成问题。”蒙灵云练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神功是以自身真气为引,采天地之灵,灌输自身的奇妙功法,当练到一定程度之后,配合“小无相神功”,便可以感受到常人所不能察觉的真气涌动。那霍先生虽然有意隐瞒实力,可几十年的功力即使不是有意施展,可体力的真气也会自行在奇经八脉中流动。 南海鳄神哇哇大叫,说道:“三招之内,我岳老地若不将他摔个稀巴烂,我拜你为师。” 段誉眼光一亮,说道:“你这话是真是假?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倘若不作数,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南海鳄神叫道:“来,来,来!” 段誉道:“倘若只比三招,那就不用我师父动手,我自己来接你三招也成。” 南海鳄神听到云中鹤的传言,匆匆忙忙赶来大理镇南王府,一心只想擒去段誉,要他作南海一派的传人,待得和段正淳对了一掌,始有惧意,觉得要在这许多高手环绕之下擒走段誉,实在大为不易,单是徒儿的老子,恐怕就打他不过,听得段誉愿和自己动手,当真再好不过,一出手就可将他扣住,段正淳等武功再强,也就不敢动弹,只有眼睁睁的让自己将徒儿带走,便道:“好,你来接我三招,我不出内力,决不伤你便是。” 段誉道:“咱们言语说明在先,三招之内你如打我不倒,那便如何?” 南海鳄神哈哈大笑,他知道段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别说三招,就是半招也接不住,便道:“三招之内要是打你不倒,我就拜你为师。” 段誉笑道:“这里大家都听见了,你赖不赖?” 南海鳄神怒道:“岳老二说话,素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段誉道:“岳老三!” 南海鳄神道:“岳老二!” 段誉道:“岳老三!” 南海鳄神道:“快来动手,罗里罗唆的干什么?” 段誉走上两步,和他相对而立。 厅中众人自保定帝、皇后而下,除了木婉清外,人人都是是看着段誉长大的,均知他好文厌武,从来没学过武功,这次保定帝和段正淳逼着他练武,他竟离家出走,别说和一流高手过招,就是寻常的卫士兵卒,他也决计不是对手。初时众人均知他是故意戏弄这浑人,但到后来说话僵了,竟逼得真要和他放对。虽然南海鳄神一心想收他为徒,不致伤他性命,但这人性子凶野,说不定突然间狂性大发,段誉以金枝玉叶之体,如何可轻易冒险?玉虚散人首先出言拦阻:“誉儿莫要胡闹,这等山野匹夫,不必多加理会。” 蒙灵云虽然知道段誉已经练了一些逍遥派武功,可仍旧担心,急道:“三弟,不可冒险!还是让你那位师傅同岳大哥比上三招好了。想必,他也不会输的。” 那霍先生仍旧装做一脸醉相,似睡非睡,对蒙灵云说的话充耳不闻。 段誉知道霍先生是王府里的管帐,下得一手好棋,却不见他和谁动过武,此时将他拉出来,也是只觉得府中诸人以他的形貌最是难看猥崽,这才拉他来跟南海鳄神开个玩笑。若是真打,哪里可能接下南海鳄神三招,连忙双手急摇,道:“不行,大丈夫说话算话,我既然答应了,不管输赢,也跟他比了三招再说。” 说服了蒙灵云,段誉又对南海鳄神道:“岳老三,咱们把话说明在先,你在三招中打我不倒,就拜我为师。我虽做你师父,但你资质太笨,武功我是不能教你的,你答不答允?” 南海鳄神怒道:“谁要你教武功?你又会什么狗屁武功了?” 段誉道:“好,那你答允了。拜师之后,师尊之命,便不可有违,我要你做什么,你便须遵命而行,否则欺师灭祖,不合武林规矩。你答不答允?” 南海鳄神不怒反笑,说道:“这个自然。你拜我为师之后,也是这样。” 保定帝见段誉说得事在必得,说不定他暗中另有机谋,好在南海鳄神不会伤他性命,又有兄弟和蒙灵云在旁照料,决无大碍,便道:“众人且住,让这狂徒行领教一下大理国小王子的高招,也无不可。” 段誉将所学的凌波微步默想了十几步,觉得要逃过他三招,似乎也并不难,但一生从未和人动过手,这南海鳄神武功又太高,毕竟全无把握,还是预留后步的为妙,说道:“就是这样。不过你要收我为徒,须得将我几位师父一一打败,显明你武功确比我各位师父都高,我才拜你为师。”心想:“要是给他三招之内一把抓住,我就将这里武功高强之人一个个说成是我师父,让他一个个打去便了。” 南海鳄神道:“好吧!好吧!你尽说不练,那可不像我了。咱们南海派说打就打,不能含糊。” 段誉指着他身后,微笑道:“我一位师父早已站在你的背后……”南海鳄神不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段誉陡然间斜上一步,有若飘风,毛手毛脚的抓住了他胸口‘膻中穴’,大拇指对准了穴道正中。这一下手法笨拙之极,但段誉身上蕴藏了无量剑七名弟子的内力,虽然不会运用,一抓之下,劲道却也不校南海鳄神只感胸口一窒,段誉左手又已抓住他肚脐上的“神阙穴”。 “原来三弟已经练成‘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难怪才敢答应接岳大哥三招。”蒙灵云见他手法笨拙,可还算抓对了穴道,虽然他少时“膻中穴”受损,而不能修炼“北冥神功”,却也知道“北冥神功”中首先修炼的便是手太阴肺经和任脉两道经脉,这“膻中”、“神阙”两穴,正是任脉中的两大要穴,只要稍使内力,便能将敌人的内力从这两处穴道吸为己用。 果然南海鳄神一惊之下,急运内力挣扎,突觉内力自膻中空急泻而出,全身便似脱力一般,更是惊慌不已。段誉已将他身子倒举起来,头下脚上的摔落,腾的一声,他一个秃秃的大头撞在地下。幸好花厅中铺着地毯,并不受伤,他急怒之下,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左手便向段誉抓去。 厅上众人见此变故,无不惊诧万分。段正淳见南海鳄神出抓凌厉,正要出手阻格,却见段誉向左斜走,步法飘渺之极,只跨出一步,便避开了对方奔雷闪电般的这一抓。 段正淳喝采:“誉儿,妙极!” 南海鳄神第二掌跟着劈到。段誉并不还手,斜走两步,又已闪开。 南海鳄神两招不中,又惊又怒,只见段誉站在自己面前,相距不过三尺,突然间一声狂吼,双手齐出,向他胸腹间急抓过去,臂上、手上、指上尽皆使上了全力,狂怒之下,已顾不得双手若是抓得实了,这个“南海派未来传人”便是破胸开膛之祸。 保定帝、段正淳、玉虚散人、木婉清四人齐声喝道:“小心!”却听蒙灵云说了句“斜行大过,再转既济。”段誉立即依言而行,左踏一步,右跨一步,轻飘飘的已转到了南海鳄神背后,心下得意,伸手在他秃顶上拍了一掌。 南海鳄神惊觉对方手掌居然神出鬼没的拍到了自己头顶,暗叫:“我命休矣!”但头皮和他掌心一触,立知这一掌之中全无内力,左掌翻上,“嗤”的一下,将段誉手背上抓破了五条血痕。段誉急忙缩手,南海鳄神一抓余力未衰,五根手指滑将下来,竟在自己额头上也抓出了五条血痕。 段誉连避三招,本来已然得胜,但童心大起,在南海鳄神脑门上拍了一掌,他既不知自己内力已颇为不弱弱,自也丝毫不会使用,险些反被擒住,当下脚步连错,躲到了父亲身后,已吓得脸上全无血色。 玉虚散人向儿子白了一眼,心道:“好啊,你向伯父与爹爹学了这等奇妙功夫,竟一直瞒着我。” 木婉清大声道:“岳老三,你三招打他不倒,自己反被他摔了一交,快磕头拜师埃” 南海鳄神抓了抓耳根,红着脸道:“他又不是真的跟我动手,这个不算。” 木婉清伸手指括脸,道:“羞不羞?你不拜师,那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了。你愿意拜师呢,还是愿意做乌龟儿子王八蛋?” 南海鳄神怒道:“都不愿。老子还要跟他打过。” 第二十四章 鳄神收徒(三) 第二十四章鳄神收徒 蒙灵云说的一句“斜行大过,再转既济。”岂能逃出段正淳的耳朵,虽然瞧不出其中的诀窍,不过已经料到蒙灵云武功绝对不差,“既然有高人相助,再戏弄下这荤人也无妨!”于是低声在段誉耳边道:“你别伸手打他,只乘机拿他穴道。” 段誉低声道:“儿子害怕起来了,只怕不成。” 段正淳低声道:“不用怕,有我和伯父在旁边,他伤不了你。” 段誉得父亲撑腰,胆气为之一壮,从段正淳背后转身出来,说道:“你三招打不倒我,便应拜我为师了。” 南海鳄神大吼一声,发掌向他击去。 段誉向东北角踏了一步,轻轻易易的便即避开,喀喇一声,南海鳄神这掌击烂了一张茶几。 “观我生,进退。艮其背,不获其人;行其庭,不见其人。鼎耳革,其行塞。不利有修往。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 段誉凝神一志,只听一阵口诀传进自己耳中,“咦,这不是神仙姐姐画卷上的口诀吗?怎么有人也会背诵?” “闭上眼睛,凝神自守,外界诸事不为所动!” 被那声音一提醒,段誉再不敢分神,口中跟着轻念口诀竟是不看南海鳄神的掌势来路,自管自的左上右下,斜进直退。南海鳄神双掌越出越快,劲力越来越强,花厅中砰嘭、喀喇、呛啷、乒乓之声不绝,椅子、桌子、茶壶、茶杯纷纷随着他掌力而坏,但始终打不到段誉身上。 转眼间三十余招已过,保定帝和镇南王兄弟早瞧出段誉脚步虚浮,确然不会半点武功,只是不知他如何得了高人传授,学会一套神奇之极的步法,踏着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第一步都是匪夷所思。他倘若真和南海鳄神对敌,只一招便已毙于敌人掌底,但他只管自己走自己的,南海鳄神掌力虽强,始终打他不着。 再看一会,两兄弟互视一眼,脸上都闪过一丝忧色,同时想到:“这南海鳄神假使闭起眼睛,压根儿不去瞧誉儿到了何处,随手使一套拳法掌法,数招间便打到他了。”但见南海鳄神的脸色越转越黄,眼睛越睁大,却没想到这个法子,掌法变幻,总是和段誉的身子相差了一尺两尺。 然而这么缠斗下去,段誉纵然不受损伤,要想打倒对方,却也万万不能。 保定帝又看了半晌,说道:“誉儿,走慢一半,迎面过去,拿他胸口穴道。” 段誉应道:“是!”放慢了脚步,迎面向南海鳄神走去,目光和他那张凶狠焦黄的脸一对,心下登生怯意,脚下微一窒滞,已偏了方位。 南海鳄神一抓插下,从段誉脑袋左侧直划下去,插得他左耳登时鲜血淋漓。 段誉耳上疼痛,怯意更甚,刚想加快脚步的横转直退,谁知一股细小劲力打在他手臂的“手三里”穴道上,“手三里”在手臂内侧手肘靠小臂下一寸处,段誉忽然受人点中此穴道,手臂自然蜷缩回收,恰巧拇指又抵在南海鳄神胸口“膻中”穴上! 又是“波”的一声,段誉又感到一股暗劲如同石籽一般,弹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手臂忽的扬起,竟然抓在南海鳄神胸口的“神阙”穴。顿时大喜,“是了,定是爹和伯父暗中用一阳指的功夫助我!” 南海鳄神见他出手虚软无力,哈哈大笑,斜身反手,来抓他面门!段誉内力全然不会运使,虽已抓住了两处要穴,但也奈何南海鳄不得。 这时,没等段誉侧步闪避,蒙灵云手藏袖子中,空绷三指,使出弹指的功夫,将自己精纯的逍遥派真气如同弹丸一般弹射出去,一尽打入打入段誉胸口的“膻中”穴! 这股精纯的逍遥派真气一钻进段誉身体,便如洪流一般在各处经脉奔流,他先前吸入的那无量剑七名弟子内功顿时如同百川汇入大海一般,化做他自身真气! 南海鳄神要害受制,反手一抓,去得又快又狠,心想,这一招以攻为守,攻的是段誉眼目要害,武学中所谓“攻敌之不得不救”,敌人再强,也非回手自救不可,那就摆脱了自己的危难,原是极高明的打法。不料段誉于临敌之道一窍不通,对方手指抓到,他全没想到急速退避,双手仍是抓住南海鳄神的穴道。 这一下可就错有错着,南海鳄神体内气血翻滚,涌到两处穴道处忽遇阻碍,同时“膻中”穴中内力又汹涌而出,一爪伸到与段誉双眼相距半尺之处,手臂便不听使唤,再也伸不过去。他憋住一口真气,再运内力。 段誉右手大拇指的“少商穴”中只觉一股大力急速涌入。南海鳄神内力之强,与无量剑七名弟子自是不可相提并论,段誉登时身子摇,立足不定。他知局势危急,只须双手一离对方穴道,自己立时便有性命之忧,是以身上虽说不出的难受,还是勉力支撑。 段正淳和段誉相距不过数尺,见他脸如涂丹,越来越红,当即伸出食指抵在他后心“大椎”穴上。 “啊!?这不是那青袍客所使的功夫吗?”蒙灵云看见段正淳内力涌动,所经过的经脉,心中一惊,“难道这功夫是驰名天下的大理段氏‘一阳指’神功?” 他料想得不错,段正淳使的正是“一阳指”的功夫!同先前蒙灵云将真气打进段誉体内不同,段正淳是通过“一阳指”的功夫引导段誉体内原有的内力运行,这就仿佛是同南海鳄神直接交手过招一般。这时,南海鳄神全身剧震,慢慢软倒。 段誉内息回顺,将南海鳄神送入自己手太阴肺经的内力缓缓储向气海,一时却也说不出话来。 这下厅上除了蒙灵云,余下之人都以为是段正淳以“一阳指”暗助儿子,合父子二人之力方将南海鳄神制服,虽是如此,南海鳄神折服在段誉手下,却也无可抵赖。 南海鳄神武功也真了得,段誉双手一离穴道,他略一运气,便即跃起身来,眯着一对豆眼凝视段誉,脸上神情古怪之极,又是诧异,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见他如此,蒙灵云心中隐隐感到不忍,安慰南海鳄神道:“岳大哥,其实我三弟只是侥幸胜你,你不必放在心上,收他为徒之事还是作罢了吧。” 南海鳄神也当真不识好歹,破口便骂道:“王八羔子的,蒙兄弟这不是骂老子技不如人吗?” 木婉清一旁岔道:“难道不是吗?瞧你定是甘心做乌龟儿子王八蛋,拜师是不肯拜的了。” 南海鳄神怒道:“我偏偏叫你料想不到,拜师便拜师,这乌龟儿子王八蛋,岳老二是决计不做的。”说着突然跪倒在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向段誉连磕了八个响头,大声叫道:“师父,弟子岳老二给你磕头。” 段誉一呆,尚未回答,南海鳄神已纵身跃起,出厅上了屋顶。 “岳大哥!”蒙灵云只道刚才几人戏弄南海鳄神太甚,惟恐他做出过激之事,刚想追上去,只听屋上“啊!”的一声惨呼,跟着“砰”的一响,一个人被掷进厅来,却是一名王府卫士,胸口鲜血淋漓,心脏已被他伸指挖去,手足乱动,未即便死,神情极是可怖。这卫士的武功虽不及褚万里等,却也并非泛泛,居然被他举手间便将心挖土去,四大卫护近在身旁,竟不及相救。众人见了无不变色。 木婉清怒道:“郎君,你收的徒儿太也岂有此理。下次遇到,非叫他吃点苦头不可。”段誉一颗心兀自怦怦大跳,说道:“我侥幸得胜,全仗爹爹相助。下次若再遇到,只怕我的心也叫他挖了去,有什么本事叫他吃苦头?” 古笃诚和傅思归将那卫士的尸体抬了出去,段正淳吩咐厚加抚恤,妥为安葬。 那七分醉、三分醒的霍先生只吓得筱筱发抖,退了下去。 保定帝道:“誉儿,你这套步法,当是从伏羲六十四卦方位中化将出来的,却是何人所授?当真高明。” 段誉道:“孩儿是从一个山洞中胡乱学来的,却不知对也不对,请伯父指点。” 保定帝道:“胡乱学来,正淳你三番四次的要教誉儿武功,难道我们段氏的一阳指,还不如他从山洞里胡乱学来的武功,不知你怎看?” 段正淳道:“小儿年少无知,正淳日后定会多加调教!” “呵呵,我又没有责怪之意。”保定帝说完,又对段玉吩咐道:“誉儿,这六十四卦的步法之中,显是隐伏有一门上乘内功,你倒从头至尾的走一遍看。” 段誉应道:“是。”微一凝思,一步步的走将起来。 显然那保定帝是内功深厚之人,但于这步法的奥妙,却也只能看出了二三成,而那段正淳却不为所动,仿佛早就见过这路步法一般。段誉六十四卦走完,刚好绕了一个大圈,回归原地。 保定帝喜道:“好极!这步法天下无双,吾儿实是遇上了极难得的福缘。你母亲今日回府。吾儿陪娘多喝一杯吧。” 转头向皇后道:“咱们回去了吧!” 皇后站起身来,应道:“是。” 段正淳等恭送皇帝、皇后起驾回宫,直送回镇南王府的牌楼之外。 送回保定帝后,段誉才走到蒙灵云面前,一揖到底,“刚才多谢二哥相助。” 蒙灵云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你那有本事的爹爹助的你!” 段誉笑道:“呵呵,二哥你还想瞒我,先前那段‘凌波微步’的口诀我爹爹如何懂得,一定是二哥你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指点的我吧?可二哥又如何知道神仙姐姐授我的武功,难道……” 不等段誉说完,蒙灵云小声打断道:“嘘——此事日后必会同三弟解释清楚,不过以后在人前休得再说起玉洞之事。” “哦!”段誉应了一声,连忙禁声,心想:“莫非二哥也对着神仙姐姐的玉像磕首千遍,同样也得了神仙姐姐所授的画轴?” 他这痴儿竟将如此难道的福缘,想成市井中挑瓜买菜一般简单,真叫人哭笑不得。 第二十五章 无计悔多情(一) 第二十五章无计悔多情 梦灵云和段誉回到俯中,段正淳已经张好一桌宴席,除了他坐在主席位上,宴席上就只有玉虚道人和木婉清俩人,俨然是两代夫妇同席欢叙。 梦灵云心想,“恐怕这段南王并没打算邀请我,何必再留在这看人颜色!”他在门口停下脚步,道:“三弟,你们一家人团圆,我就不进去了。” 段誉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忙道:“二哥,我们是兄弟,说这样的话不是见外了吗?” 段正淳正慢慢斟着一杯酒,两眼假意专注着杯中的酒,对门外段誉道:“誉儿,你还站在门外做什么,还不快来敬你娘一杯?” 蒙灵云无奈的笑了笑,向屋里的木婉清拱手道别:“木姑娘,灵云就此别过。” 木婉清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问:“你要去哪里?”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切的关心一个人的去留,就连她自己也没搞明白此时的心情,或许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隐隐的发觉自己喜欢的、爱的那个人似乎并非是什么大理国的小王子,而是那个武功不好,傻头傻脑的小子。 蒙灵云抿了抿嘴,笑道:“走回自己的路,从哪来,回哪去。” 段誉道:“二哥,天色已经晚,不如明日再走,我也好送你一程!” 蒙灵云从马桩上解开黑玫瑰的缰绳,翻身上马,拒绝道:“不用了。” “等等!”这时厅里段正淳高喝一声,端着一杯酒飞身跃到门口,“蒙公子,还是先前那句话,你若不将事情说清楚,恐怕我这镇南王府你半步也出不去!” 蒙灵云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的反问道:“说什么清楚,先前我不是说过了吗?” 段正淳道:“既然如此,恐怕要委屈蒙公子还得在舍下小住几日,等‘四大恶人’的事情了解之后,是去是留,本王绝不插手!” 段誉见段正淳语气咄咄逼人,急道:“爹,蒙公子是誉儿的结拜义兄,您怎可这样对他,往日里还你还劝导孩儿对待江湖朋友应该重情义讲义气,怎么现在你却出尔反尔。” 段正淳道:“他与‘四大恶人’为伍,便是于江湖正道为敌!为了我大理百姓安危,也为武林除害,恐怕只能得罪你这位义兄了!” “可是……”段誉还想再说,段正淳打断他道:“誉儿,江湖险恶,你自然不懂!” 蒙灵云笑道:“哈哈!好一个江湖险恶,你是想将我软禁在你府上?” “得罪!这杯酒就算本王先行向蒙公子赔罪好了!”段正淳说罢,便将手中的酒杯向蒙灵云弹去。 蒙灵云早就料到段正淳会有此一手,此时他一身内力已经恢复九层,只要别人体内运行真气,便如同蛇类能够感觉到小兽身上的热源一般,一窥便知!段正淳在说话时,蒙灵云就已经注意到一股内力由他丹田而发,经走督脉诸穴,最后凝于指上,使的正是大理段氏“一阳指”的功夫! 段正淳想要给蒙灵云一个下马威,谁知蒙灵云暗运真气,使出逍遥派的上乘武功“小无相功”,伸出右手食指临空一点,嗤的一声,段正淳弹过来的酒杯被这一指劲力所阻,立时沿着原路反飞了回去! “一阳指!!”段正淳呆立当场,脸色凝重厉声喝道:“你……你怎么也会‘一阳指’?”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功夫世代相传,并且传子不传女,更加不传外人,段正淳如何不惊!?他一掌削落酒杯,呼的飞身而起,变掌为指,嗤的一声响,使出一阳指力,朝蒙灵云点去! 蒙灵云不闪不避,也同样的伸指点去,嗤的一声,两股劲力在空中一碰,段正淳“噔!噔!”连退两步,铺在地上的青砖顿时被他踩裂两块。 “不可能!这决计不是‘一阳指’!”段正淳犹自不敢相信,再次运足内力,中指直戳。 蒙灵云看清他运力之道,同样以中指相还,功力犹在段正淳之上,劲力竟然后发先至!惊得段正淳不敢应接,急忙无名指横扫,迅疾之间又用小拇指轻挑一招。蒙灵云坐于马上身形未动,一一照式还报。到得第五招时,段正淳再次飞身而起,居高临下以大拇指捺将过来。五指中大拇指最短,因而也最为迟钝不灵,然而指上力道却是最强,蒙灵云不动声色,大拇指一翘,也捺了过去。 两人双指一触,蓦的激起数道劲风四下分飞,就连黑玫瑰也仰起前蹄,嘶鸣不断! 蒙灵云脸上紫气忽盛,又是一股内力推出,段正淳内力不济,顿时从半空里逼了回去。落地后,段誉见他身形摇摆,站立不稳,想要上去搀扶,段正淳急忙摆手阻止,“别过来!你内力不够,恐怕反会震伤你!” 这时玉虚散人连忙将段正淳扶住,“淳哥,你……你没事吧?” 段正淳半依在玉虚散人怀里,幽幽的道:“凤凰儿,你终于肯理我了?” 玉虚散人道:“我们本是夫妻,什么肯理不肯理的?” 蒙灵云冷冷瞧了一眼段正淳,淡淡的道:“‘一阳指’也不过尔尔,师傅说得也太过神奇了!”说完,拔转马头便要出府。 “你打伤我夫君,想走也得问问我刀白凤答应不答应!”玉虚散人高喝一声,抽出拂尘,飞身而起向蒙灵云头顶击落。 木婉清依在门边,望着向蒙灵云袭去的玉虚散人,颤声道:“刀白凤?她……她说她的名字是刀白凤?” 蒙灵云上身向右微微一偏,催动坐下黑玫瑰向前轻轻迈了个碎步,笑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好一招‘凤栖于梧’。前辈出家之前是使软鞭的吧?” 刀白凤见自己一招之内就被蒙灵云识破师承,不由大惊,“你……你到底是谁?” 没等蒙灵云开口,木婉清忽然窜出门口几步,率先问刀白凤道:“你……你便是刀白风?你是摆夷女子,是不是?” 刀白凤不明为何木婉清要这样问,见她神情有异,只道:“是啊!” 木婉清叫道:“师恩深重,师命难违!”右手一扬,两枚毒箭向刀白风当胸射去。 就连蒙灵云也没料到木婉清竟会突然发难?刀白风的武功与木婉清本就差相仿佛,这时两人相距极近,又是变起俄顷,猝不及防,眼看这两枝毒箭势非射中不可。段正淳受伤坐在地上,正在木婉清背后,“啊哟”一声叫,伸指急点,但这一指只能制住木婉清,却不能救得妻子。 段誉曾数次见木婉清言谈间便飞箭杀人,她箭上喂的毒药厉害非常,端的是见血封喉,一见她挥动衣袖,便知不妙,苦于不会武功,无法代为挡格,当即脚下使出“凌波微步”,斜刺里穿到,挡在刀白凤身前,“噗!噗!”两声,两枚毒箭正中他胸口。 木婉清同时背心一麻,伏在桌上,再也不能动弹。 “三弟!”蒙灵云急忙跃下黑玫瑰,扶起段誉飞指而出,连点段誉中箭处周围八处穴道,使得毒血暂时不能归心。 这是段正淳已调匀内息,呼的从台阶上跃到木婉清面去,两手勾出,喀的一声,已卸脱木婉清右臂关节,令她不能再发毒箭,然后拍开她穴道,厉声道:“取解药来!” 木婉清颤声道:“我……我只要杀刀白风,不是要害段郎。”忍住右臂剧痛,左手忙从怀中取出两瓶解花。 蒙灵云曾用过这药,不待她说,立将两颗红色药丸喂入段誉口中,然后抓住箭尾,轻轻拔出两枝短箭,将白色的药粉敷在伤口处。 蒙灵云做完这些,木婉清才道:“谢天谢地,他……他性命无碍,不然我……我……” “爹,娘,孩儿……”段誉中箭后胸口剧痛,这毒箭中者立毙,他见得多了,只道自己这一次非死不可,惊吓之下,昏倒在蒙灵云怀中。 蒙灵云见段誉伤口流出来的血顷刻间便自黑转紫,自紫转红,知道他的性命已然保住,“好好休息一阵,三弟便会没事,夫人不必担心。”转手将他递给身边的刀白凤。 刀白风接过段誉,送入他卧室之中,替他盖上了被,再拾他脉息,只觉脉搏均匀有力,实无半分虚弱迹象,心下喜慰,却又不禁诧异,于是又回暖阁中来。 段正淳忙问道:“誉儿,无碍吧?” 刀白风不答,向木婉清道:“你去跟修罗刀秦红棉说……” 段正淳听到‘修罗刀秦红棉’六字,脸色一变,说:“你……你……” 刀白风不理丈夫,仍是向着木婉清道:“你跟她说,要我性命,尽避光明正大的来要,这等鬼蜮伎俩,岂不教人笑歪了嘴?” 木婉清委屈道:“我不知修罗刀秦红棉是谁?” 刀白风奇道:“那么是谁叫你来杀我的?” 木婉清道:“是我师父。我师父叫我来杀两个人。第一个便是你,她说你手上有一块红记,名叫刀白风,是摆脱夷女子,相貌很美,以软鞭作兵刃。她没……没说你是道姑打扮。我见你使的兵刃是拂尘,又叫作玉虚散人,全没想到便是师父要杀……要杀之人,更没想到你是段郎的妈妈……”说到这里珠泪滚滚而下。 刀白风道:“你师父叫你去杀的第二个人,是‘俏药叉’甘宝宝?” 木婉清道:“不,不,‘俏药叉’甘宝宝是我师叔。她叫人送信给我师父,说是两个女子害苦了我师父一生,这大仇非报不可……” 刀白风道:“啊,是了。那另一个女子姓王,住在苏州,是不是?” 木婉清奇道:“是啊,你怎知道?我和师父先去苏州杀她,这坏女人手下奴才真多,住的地方又怪,我没见到她面,反给她手下的奴才一直追到大理来。” 听到这,蒙灵云顿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一切也都是因为站在一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段正淳所起,于是笑道:“哈哈,要是王爷练功的本事,赶得上追女人的本事,那‘一阳指’的功夫也不会如此之差!” 说完,出得屋,骑上黑玫瑰一路绝尘而去。 第二十六章 无计悔多情(二) 第二十六章无计悔多情 蒙灵云松了黑玫瑰的缰绳,让它随意而奔,心想:“去到哪里又有什么关系,我蒙灵云孑然一身,即使后半生像师傅那样随风飘摇,到也自由快活!哈哈哈!” 他躺在马背上看似快活无比,可心中苦闷,谁人有能知道,“爹,娘!孩儿不孝!非但不能为你们报仇,连你们的尸骨都寻不回来,可怜大爹爹也老死他乡,呜呜呜……” “孩儿发誓,今生定要杀尽天下辽狗,恢复我大宋河山!若你们泉下有知,助孩儿早日达成心愿!”黑夜里,他一路笑一路哭,呜呜咽咽,好不慎人。 他仔细一想:“单凭自己一人之力,要杀尽天下辽狗何其困难,除非像爹爹那般投身军营。能助自己达成这一心愿之人现下只有苏叔叔了。” “驾!驾!驾!” 想清楚后,蒙灵云终于抛开低落的情绪,振奋精神一路催马北上,不多时就离开了大理地界。 看着周围景色,蒙灵云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哦,竟又回到无量山界了!” 他沿着江边小径而行,将近天明时,见到一座过江的铁索桥,索桥共是四条铁索,两条在下,上铺木板,以供行走,两条在旁作为扶手,桥边石上刻着“善人渡”三个大字。桥下江水荡荡,激起无数泡沫,如快马奔腾般从脚底飞过,只要一个失足,卷入江水,任你多好的水性也难活命。 蒙灵云只得下马徒步而行,一踏上桥,几条铁索便即幌动,行到江心,铁索晃得更加厉害,连黑玫瑰也左右踏足,再不敢前行。蒙灵云伸手拍拍黑玫瑰的脖子,安抚它道:“黑玫瑰别怕,再走几步我们就过桥了。” 黑玫瑰仿佛真能听懂人言,蒙灵云说完之后,便不再畏惧,脚步紧紧跟着蒙灵云一步步的终于挨到了桥头。 这时,只听前面一座黑压压的大森林里传出几声口哨声,蒙灵云仔细分辨,发觉那哨声一长两短,分明是钟灵唤她貂儿时吹的哨声,于是大喜,骑上黑玫瑰朝那森林奔去。 “灵儿!灵儿,是你吗?” “咦!?谁在叫我?”钟灵正持着一根竹竿,俯身在草丛里翻找东西,忽儿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儿,不由直起身子,寻声望去。 “蒙大哥?”她认出呼喊之人是蒙灵云高兴得手舞足蹈,高声大喊:“蒙大哥,我在这!我在这!” 俩人奔到一块,钟灵率先笑道:“你果然没骗我,真的到万劫谷来见我娘了。” “万劫谷?” 钟灵道:“是呀,过了这片林子,前面就是我家了,前一次你不是到过北庄吗,怎么就忘记了?” 蒙灵云确是到过北庄,不过那时是南海鳄神由山谷那边进去的,现在有片林子隔着,自然认不出来,“对了,灵儿,怎么会在这?” 钟灵答道:“我在找小貂儿,那日在神农帮我把它弄丢了,都过那么多日,也不见它回家,所以出来寻它。” 蒙灵云又问:“那你寻着了吗?我让鹰儿帮你一块找。” 钟灵连忙,摆手道:“别!别!貂儿最怕你那鹰儿,你把它放出来,小貂更不敢出来” “呵呵,也是。” 钟灵道:“对了,蒙大哥你还没吃饭吧,不如到我家里去,爹爹和娘都去了大理,晚些才回来。” 蒙灵云支吾道:“这……这怎么好,我正忙着赶路,再说你家中无人,孤男寡女……” “你,你又欺负我!”钟灵蹲在地上就大哭起来。 蒙灵云不明她说的意思,忙道:“我,我哪里又欺负你了?” “你轻薄了人家,现在又不要人家了!还说不是欺负?我不管,你若不愿意随我回家去见我娘,那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说着,便抓住蒙灵云的胳膊不放。 蒙灵云大是为难,“这,这怎么能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我们拜过天地,就是夫妻了,自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咳,那……那不是岳大哥逼的吗?做不得数!” “怎么做不得数?你磕过头,也不做数了吗?” “那灵云给灵儿妹妹磕头赔罪就是!”蒙灵云两腿一曲,跪了下去,刚要磕头,又听钟灵道:“可,可你看过人家的身子了,能是磕头就算的吗?” 蒙灵云身子猛的一颤,狠狠道:“好,灵云这双眼睛得罪了姑娘,我废了它就是!”说着,便抬手向自己双眼挖去。 钟灵急忙飞掠过来,恐惧万端地抓住蒙灵云的手,颤声道:“你没得罪我,你若……我可怎么办。”眼光再不敢瞧着蒙灵云,往旁边一瞥,看到一旁站着的黑玫瑰,立即放开抓住蒙灵云的手,起身奔了过去。 “这是木姐姐的马?”她向四下看了看,却不见木婉清,又问:“她把这马送与你了?” 蒙灵云跪在地上,回她道:“恩,她已将黑玫瑰送我了,还叫我以后要好好照顾这马儿。” “你把眼睛挖了吧,气死我了!以后人家再不理你了。”说着掩面疾走,没入森林之中。 蒙灵云连忙起身,追了上去,“灵儿,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 他追到了一阵,只见钟灵闪到一排参天而长并列而立的松树之后,便没了身影。蒙灵云围着这排大树转了一圈,却瞧不出有何玄机,心想:“这里别无他径,灵儿定是从暗道进到林子中去了。” 蒙灵云反转回去将黑玫瑰拴好,纵身一跃上了树顶,奔了一阵,便出了林子,来到一片大片草地上。蒙灵云走过草地,只见尽头处又全是一株株松树,一株大松上削下了丈许长、尺许宽的一片,漆上白漆,写着九个大字:“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八字黑色,那“杀”字却作殷红之色。 他看看周围的山头,似曾相识,料定那“万劫谷”定是在这片树林之后,于是又施展轻功飞上树梢,踏枝而行。穿过树林,蒙灵云发现一条小径,便从树上跃下沿径而行,来到一间瓦屋之前。 蒙灵云刚想叫唤钟灵,忽听屋里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你定是对他余情未断,否则我要败坏段家声誉,你为什么要一力阻拦?” 又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嗔道:“什么余不余的?我从来对他就没情。” 那男子道:“那就最好不过。好极,好极!”语声中甚是喜欢。 那女子道:“不过,木姑娘是我师姐的女儿,总是自己人,你怎能这般难为她?” “他们怎么会谈到木姑娘,难道里面那女子便是木姑娘的师叔?那男子又是谁,为什么要为难木姑娘?”蒙灵云心中纳闷,想走近去听个仔细。 他绕到屋后,看到钟灵那小丫头也正趴在窗下偷听。钟灵瞧见他,连忙将食指比到唇前,让他禁声,待他靠近后才小声的道:“我爹爹和娘又在吵架了,真有意思。” “哪有大人吵架,当子女的还看得起劲的?”蒙灵云一想不对,便要起身。 钟灵连忙拉住他,问:“你想做什么?” 蒙灵云道:“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干么要吵架,我去劝他们!” 钟灵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你是谁,我爹可是‘马王神’钟万仇;我娘是‘俏夜叉’甘宝宝,随便一个人一掌都要了你的小命,我劝了十几年也没劝住,你还想去!”她还不知蒙灵云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九层,再不像当初两人初认识那般不济,“不过也难怪我爹爹发那么大火,他的仇人找上门来了,还连累了木姐姐。” 蒙灵云见她说得不明,忙问:“怎么回事?” 钟灵道:“你自己听不就知道了?” 蒙灵云不好再问,只得细细听屋里钟万仇,甘宝宝两人吵架。 只听钟万仇道:“你师姐想去偷偷放走段誉,幸得给叶二娘发觉。你师姐跟咱们已成了对头。你何必再去管她女儿?” 钟夫人悻悻的道:“你斗不过段正淳便将他孩儿劫来,还请四大恶人助拳,这些人跟咱们又没多大交情,你还敢得罪大理国当今皇上么?” 钟万仇道:“大理过皇帝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跟段正明作对。我就到大理城里邀一帮江湖上的朋友来喝酒,好让大家作个见证,段正淳的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同处一室,淫秽乱伦,如同禽兽。等明儿一早,我去打开石屋门,让大家开开眼界,瞧瞧一阳指段家传人的德性,那不是有趣得紧么?这还不名扬江湖么?”说着哈哈大笑,极是得意。 钟夫人哼的一声,道:“卑鄙,卑鄙!无耻,无耻!” 钟万仇道:“你骂谁卑鄙无耻了?” 钟夫人道:“谁干卑鄙无耻之事,谁就卑鄙无耻,用不着我来骂。” 钟万仇道:“是啊,段正淳这恶徒自逞风流,多造冤孽,到头己的亲生儿女相恋成奸,当真是卑鄙无耻之极了。” 钟夫人冷笑了两声,并不回答。 钟万仇道:“你为什么冷笑?‘卑鄙无耻’四个字,难道骂的不是段正淳么?” 钟夫人冷笑道:“自己斗不过段家,一生在谷中缩头不出,那也罢了,所谓知耻近乎勇,这还算是个人。那知你却用这等手段去摆布他的儿子女儿,天下英雄耻笑的决不是他,而是你钟万仇!” 钟万仇跳了起来,怒道:“你……你骂我卑鄙无耻?” 钟夫人流下泪来,哽咽道:“想不到我所嫁的丈夫,寄托终身的良人,竟是……竟是这么一号人物。我……我……我好命苦!” 钟万仇一见妻子流泪,不由得慌了手脚,道:“好!你爱骂我,就骂个痛快吧!”在室中大踱步走来走去,想说几句向妻子陪罪的言语,一时却想不出如何措词,说道:“这又不是我的主意。段誉是南海鳄神捉来的,木婉清是‘恶贯满盈’所擒,那‘阴阳和合散’也是他的。我怎会有这种卑鄙无耻的药物?”这时只想推卸责任。 钟夫人冷笑道:“你如知道什么是卑鄙无耻,倒也好了。你要是不赞成这主意,那就该将木姑娘放出来埃” 钟万仇道:“那不成,那不成!放了木婉清,段誉这小表一个还做得出什么好戏?” 钟夫人道:“好!你卑鄙无耻,我也就做点卑鄙无耻的事给你瞧瞧。” 钟万仇大惊,忙问:“你……你……你要做什么?” 钟夫人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去想好了。” 钟万仇颤声道:“你……你又要跟段正淳……段正淳这恶贼去私通么?” 钟夫人怒道:“什么又不又的!” 钟万仇忙陪笑道:“夫人,你别生气,我说错了话,你从来没跟他……跟他那个过。你说要做些卑鄙无耻的事给我瞧瞧,这是……这是开玩笑吧?” 蒙灵云听见屋内钟夫人只哭不答,想必两人也没什么可以再吵的,便拉住钟灵悄悄的退了开去。 第二十七章 无计悔多情(三) 第二十七章无计悔多情 钟灵甩开蒙灵云,生气道:“你追到这来做什么?就不怕我喊人!” 听过钟万仇夫妇屋中争吵,蒙灵云哪里还有心情回答她,反问:“灵儿,你知道四大恶人把我三弟和木姑娘关在哪里吗?” 钟灵生气的大叫:“不知道!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蒙灵云道:“灵儿,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你没听你爹爹说木姑娘和我三弟是亲兄妹吗?他们俩岂能做出淫秽乱伦之事?” 钟灵为之气结:“你……你就知道木姑娘、木姑娘,永远想的就只有我师姐,难道从来就没想过我?” “你不是站在这好好的吗?现在蒙难的是三弟和木姑娘,我们得快些想办法,对了,你爹爹说的那个‘阴阳和合散’……” 钟灵此时醋劲大发,哪还有心思听蒙灵云絮叨,捂着自己双耳大叫:“我不听,不听,气死我了!你要救自己去救,再不理你!”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灵……灵儿?”蒙灵云唤了两声,也不见钟灵回来,剩他独自一人,竟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折回去,找那钟万仇问个清楚,谁知来到屋前,看见保定帝、段正淳、四大护卫全都来齐,还有三、四个军官模样打扮的,正同钟万仇、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等人打得火热! “他们定是来救三弟的,正好,我在谷中寻个下人问清楚那石室在哪?”蒙灵云打定注意,在谷里找了一圈,却连个鬼影也没寻着,暗想:“谷中怎地一个下人也没有?准是那钟万仇命他们都躲起来了!” 他想到石室必是靠近崖边而建,于是沿着谷中山崖寻找,好在山谷并不很大,找一圈下来也不需多少时间。可惜蒙灵云找了沿着山谷崖壁找过一圈,石洞到是有几处,可石头屋子却没寻着。 “要是钟灵在就好了。”他见日已偏西,一日里却还未曾吃过东西,竟是担心段誉和木婉清忘了饥饿。他忽而想起,自己不吃可以,却不能把鹰儿也饿着了,于是解开腰上的皮囊,让海东青独自觅食。 看着盘旋天际的海东青,蒙灵云苦叹:“可惜鹰儿听不懂人语,自己又不能像鹰儿那般飞翔,难也!” 蒙灵云在谷里一直寻找,仍旧一无所获,就连钟灵也没寻着。他看天色已经晚,就算寻到天明未必能找到关押两人的石屋,只得从又折回那几处大屋。 说来也巧,保定帝等人此时也已离去,万劫谷里闲杂人等走得一干二净,惟独听到南海鳄神哇哇的破口大骂:“王八羔子,那姓钟的也太小气了,下人全放跑了,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蒙灵云寻声望去,见南海鳄神正拿一条牛腿,在院中的一堆火上烤着,心想:“岳大哥一定知道三弟和木姑娘关在哪里,我何不去问他?”他见南海鳄神身边并无他人,才显身走了出来。 “岳大哥。”虽然四大恶人名声不济,可蒙灵云还是将南海鳄神当作朋友,此时还是称了他一声岳大哥。 看到蒙灵云,南海鳄神把牛腿往火堆里一投,大喜道:“蒙兄弟!哈哈哈哈,我们又见面了!” “岳大哥好心情,独自在这烤肉,兄弟可是饿了一天肚子,什么也还没吃呢。” “正好!蒙兄弟烤肉的本事比我岳老二强,你来主厨,老子到落个清闲!” 蒙灵云莞尔一笑,将火堆里的那条牛腿提起来,使出逍遥折梅手的功夫,四指来回轻轻的在牛腿上拂过几遍,厚厚的牛腿肉边被切开数到口子,仿佛刀割一般。切好口子,蒙灵云才将牛腿置在支起的架棍上让小火慢慢的烘烤。 南海鳄神见他单凭内内,轻描淡写便将牛肉割出数道口子,惊得说不出话来,暗想:“老子一双手能将人开膛破肚,可和这小子的阴柔的功夫比,那又是大大不如了!妈羔子的,要是他进了我们四大恶人,老大恐怕都得排第二,老子永远只能排第三!” 蒙灵云也不急着想南海鳄神打听段誉的下落,专注的烤着牛腿,待香气渐渐透出,皮肉焦黄,才撕下一块递给南海鳄神。 南海鳄神早就等得舌底声津,接过烤牛肉大哙哚颐,哈哈大笑:“我岳老二第一快事就是和老大打架,第二快事就是同蒙兄弟一起喝酒吃肉,哈哈!”说着抱起身边一坛酒,猛灌了几口。 蒙灵云没陪他一起笑,反而幽幽的道:“可惜啊,我交友不慎,交了一个只会喝酒吃肉的乌龟儿子王八蛋!” “噗,呸!”南海鳄神吐掉入口的酒,摔了酒坛子,喝道:“你胆敢骂我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蒙灵云道:“怎么?你还想同师叔动手?” 南海鳄神吼道:“放屁!你何时成了我师叔?” 蒙灵云道:“你拜了我三弟段誉为师,按辈份我不就成了你师叔!?” “呃……呃……”南海鳄神抓耳挠腮不知怎么回答。 蒙灵云横了他一眼,哼道:“哼,想必你南海鳄神说的话都是屁话,做的事也都是屁事,连那乌龟儿子王八蛋都不如。” 南海鳄神被蒙灵云气得咬牙切齿,一双鸡爪样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弄得青筋爆裂,“老子岳老二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师叔就师叔!老子认你就是!” 蒙灵云连忙摇头,道:“别!别!你说认就认?我岂不成了乌龟王八蛋的师叔?不干,不干。” “王八羔子的,老子都认你做师叔了,你还骂我是乌龟儿子,你想怎样?”南海鳄神一急,刷的便亮出兵器。 蒙灵云也不瞧他,撕了条牛肉,慢嚼细咽的吞了,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想打架?” 南海鳄神到有几分气节,“我……我是打不过你,可我‘凶神恶煞’岳老二也不怕你!” 蒙灵云抬头看天,“算了,我不跟连师傅都不敢救的龟蛋动手。唉,明日我就回中原去,见人就说,有个外号叫什么南海鳄神的,武功脓包得狠,连自己师傅被人摞了去。” “不……不行!” “怎的不行?你做得出,还怕别人说不成?” “不是!我是说,放……放……放了我师傅不行?” “为什么?” “是老大要劫他来的,我去放了他,老大定不饶我!” “你老大是谁?你就那么怕他?” “我老大你也见过,就是那日在江边和你交手之人,外号‘恶贯满盈’,是我们四大恶人之首。” “既然你那么怕你老大,那我也不强求,你将那石屋的方位告诉我,我自己去把三弟和木姑娘救出来就可以。” “老二和老四他们都在那里,你一人过去,只怕斗不过他们,还是别搅这浑水。这是老大和那大理皇帝之间的事情,你管他做甚?” “你武功脓包,难道师叔和你一般?快说!不然,不等你老大来,我先把你好好收拾一顿!” 蒙灵云原本就不满段家众人戏耍南海鳄神太过,可现在救人心切不得不故意摆出师叔的名头,激问南海鳄神。南海鳄神再不好违抗,只得将关押段誉木婉清的石屋地点告诉了蒙灵云。“多谢,岳大哥,刚才兄弟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事不迟宜,蒙灵云说完,立即向南海鳄神说的那地方奔去。 南海鳄神呆愕了一阵,才道蒙灵云并非故意用师叔的名号压自己,才抓着后脑勺呵呵大笑。南海鳄神怕蒙灵云独去吃亏,站在院里朝他远去的身影大喊:“我老大使的是大理段家的一阳指,你若斗不过他,就去找大理的皇帝老儿来做帮手,那样就容易救出我师傅了!” 待蒙灵云走远,南海鳄神又提起火架上的牛肉,啃了一口,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一边是蒙兄弟,一边是老大,哪个我都打不过,呸!呸!不管了,回屋睡觉!” 蒙灵云照着南海鳄神说的方位左转右转,直到天明还是未能找着,“这石屋建得果然隐蔽,明明岳大哥说就在谷后的那片林子里,怎么就是寻不着?” 他不知石屋到底建在何处,惟恐参天古木将石屋遮蔽,所以不敢施展轻功在树梢上行走,一路只在林中四处摸索。当日阳光灿烂,林中却黑沉沉地宛如黄昏,越走树林越密,到后来须得侧身而行。直到了午时,前面一株株古树互相挤在一起,便如一堵大墙相似,再也走不过去。 “这都到了林子的尽头了,怎么还不见岳大哥说的石屋?”他看了看那堵树墙,暗想:“莫非是在树墙之后?”当即使了个“惊箭穿云”的轻功身法,身子宛似一只飞雁似的平穿起来,窜起十尺多高,上了树梢,果然看到前面林子里有处空地,中间孤零零的一间以千斤重的大石砌成石屋。 第二十八章 无计悔多情(四) 第二十八章无计悔多情 蒙灵云隐匿树梢之上,居高临下瞧了瞧周遭环境,除了那日江边遇见的青袍客独自坐在石屋前,周围再无他人。 “咦,怎么就他一人在此??那疤脸的美妇和瘦竹竿哪里去了?”蒙灵云心思稠密,他曾同青袍客交过手,知道这怪人虽然残疾,可功力犹在段正淳之上,“这怪物武功了得,万一贸然出手被他纠缠,逼得他那两个同伙狗急跳墙杀了三弟和木姑娘,也有可能,还是静观其变吧。” 他伏在树上不敢出声,这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居士可有清兴,与老僧手谈一局么?” 蒙灵云心中奇怪,向下张望,只见屋前又来了一个满脸皱纹、眉毛焦黄的老僧。他左手拿着一个饭碗大小的铁木鱼,右手举起一根黑黝黝的木鱼槌,在铁木鱼上铮铮铮的敲击数下,听声音,这根木鱼槌也是钢铁所制。 “怎么来了个和尚,难道是段正淳清来的高手?既然是高手,不如瞧瞧他有何手段,说不定我还能乘机救出三弟他们。” 黄眉和尚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俯身将木鱼槌往石屋前的一块大青石上划去,嗤嗤声响,石屑纷飞,登时刻了一条直线。 蒙灵云离那十屋甚远,看不清他使的什么手法,只听屋前青袍客腹语道:“金刚指力,好功夫!”说着右手铁杖伸出,在青石上划了一条横线,同黄眉僧所刻直线正好相交。 “原来这和尚是南少林达摩下院的。”蒙灵云暗远功力,睛眨了几眨,然后张眼一看,见黄眉僧和青袍客两人各施绝技在石板上随手划去的深痕,就同石匠以铁凿、铁锤慢慢敲击出来一般,不由心生佩服。 黄眉僧笑道:“施主肯予赐教,好极,好极!”又用铁槌在青石上刻了一道直线。青袍客跟着刻了一道横线。如此你刻一道,我刻一道,两人凝聚功力,槌杖越划越慢,不愿自己所刻直线有何深浅不同,歪斜不齐,就此输给了对方。 约莫一顿饭时分,一张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已然整整齐齐的刻就。才听那黄眉僧道:“段施主功力高深,佩服佩服,棋力想来也必胜老僧十倍,老僧要请施主饶上四子。” 蒙灵云不曾知道这青袍客的姓名,此时听黄眉僧将他称为段施主,才想起来时南海鳄神说的那句“这是老大同那大理皇帝的事,你管他做什么?”来。蒙灵云年幼,又一直身居北方,哪会知道南部边陲大理国中之事。 那青袍客姓“段”确是半分不假,原来十多年前的上德五年,大理国上德帝段廉义在位,朝中忽生大变,上德帝为奸臣杨义贞所杀,其后上德帝的侄子段寿辉得天龙寺中诸高僧及忠臣高智升之助,平灭杨义贞。段寿辉接帝位后,称为上明帝。 上明帝不乐为帝,只在位一年,便赴夫龙寺出家为僧,将帝位传给堂弟段正明,是为保定帝。上德帝本有一个亲子,当时朝中称为延庆太子,当奸臣杨义贞谋朝篡位之际,举国大乱,延庆太子不知去向,人人都以为是给杨义贞杀了,没想段延庆在混乱中逃出大理,后来他学武归来,半道上又遇到强仇围攻,虽然尽歼诸敌,却身受重伤,双腿折断,面目毁损,喉头被敌人横砍一刀,再也发不出声音,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段延庆听黄眉僧要自己让子,便道:“大师何必过谦?要决胜败,自然是平下。” 黄眉僧道:“四子是一定要饶的。” 段延庆淡然道:“大师既自承棋艺不及,也就不必比了。” 黄眉僧道:“那么就饶三子吧?” 段延庆道:“便让一先,也是相让。” 黄眉僧道:“哈哈,原来你在棋艺上的造诣甚是有限,不妨我饶你三子。” 段延庆道:“那也不用,咱俩分先对弈便是。” 蒙灵云躲在树上听他两人对答,心下更加担忧:“这怪人不骄傲不躁,阴沉之极,实是劲敌,不管那黄眉和尚如何相激,他始终不动声色,既不让人占便宜,也不占人便宜,当真一丝不苟,严谨无比。” 蒙灵云自幼善弈,本想瞧瞧两人如何对局,只可惜离得甚远,加上救人心切,更无心旁观。他看清石屋周围地形,慢慢从树上滑下,企图绕到石屋背后,乘机下手。虽然他此时轻功了得,可怕惊扰两人,行动既轻又慢,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才悄无声息的摸到了石屋后面。 好在那石屋是以一块块千百斤重的大石砌成,凹凹凸凸模样甚是奇怪,宛然是一座小山,蒙灵云躲在后面,到也不被屋前下棋的俩人发现。 蒙灵云侧过头悄悄向两人瞧去,只见段延庆铁杖杖头和黄眉僧左手手指相抵,头顶白气蒸腾,铁杖和手指悬在半空僵持不动,显然两人正各运内力拚斗。 黄眉僧以小铁槌在石板上刻圈,以表白子;段延庆伸出铁杖,在石板上凿坑,以示黑子,两人指上劲力不断损耗,一面凝思求胜,一面运气培力,青石板上已各落得百于枚子。 蒙灵云知他两人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稍有差池立时便有性命之忧,于是也放开了些胆子,小声的通过石屋的缝隙向屋里喊道:“三弟,你在里面吗?” 段誉听出是蒙灵云的声音,急忙答道:“二哥,我在里面,不过就快受不了啦,你一剑将我杀了吧!” 蒙灵云从石缝望去,见木婉清正趴在石桌之上,神智迷糊,段誉到还有几分清醒,不过两人上下衣衫均已汗湿,便如刚从水中爬起来一般,急道:“三弟,你先忍住,二哥这便想法救你!” 他双掌先在一块千斤巨石上试了试,如若强行推倒恐怕整个石屋都会倒塌,正犹豫之时,忽见屋里竟多出几个人来。 蒙灵云只当是段延庆暗中使诈,遣人从密道进入石屋想要加害段誉木婉清俩人,当即猛喝一声,“何人?休要害我三弟!”抽出“流漓”宝剑,铮!铮!铮!三剑便将屋后一块凸起的巨石头劈开三道口子,接着呼的一掌推出,顿将石屋打出一个窟窿。 那三人见势不对,立即向蒙灵云抛出一名女子,拉起趴在石桌上木婉清进了地道。 石室里略为昏暗,蒙灵云未曾看清那些贼人是谁,见一名女子朝自己扑来,忙伸手接住,定眼一瞧竟是钟灵,“灵儿!?” 他见钟灵只穿了件贴身小衣,手臂、大腿、背心上的肌肤全露了出来,忙解下自己长衫给她披上,才对段誉道:“三弟,你先抱着钟姑娘,我去将木姑娘追回来!” 段誉迷迷糊糊的接过。这时,蒙灵云听得屋外人声喧扰,钟万仇大声讥嘲,心道:“三弟的爹爹来了?这样也好,有他们在那怪人再不能加害三弟。”想罢,使出“惊涛掌”中的一招“排山倒海”,顿将堵在石屋门口的巨石击了个粉碎! 不等众人走进石屋,就从屋里的地道追那三人而去。 蒙灵云出了地道,发现竟然到了万劫谷后森林。那三人抱着木婉清跑得甚慢,见蒙灵云追了上来,其中一人转身拱手道:“在下大理国司空巴天石,不知少侠何故,要苦苦想追?” 在镇南王府蒙灵云未曾见过他三人,此时巴天石等人又全是夜行衣装,所说的话岂能令他信服,道“将木姑娘放下,我便不追赶你们!” 巴天石看了看自己俩个兄弟,心想:“此次未能救出世子,却将公主救出,又将那姓钟的戏弄了一回,总算为君父尽了一己之力,现在绝不能再将公主丢了!”于是道:“此乃我大理国公主,岂交与你?” 蒙灵云瞧了一眼巴天石旁边的那人带泥的十指,冷哼一声,道:“当我三岁孩童,大理国三公岂会是你们这种会使‘越爪功’盗墓掘坟的宵小之辈!再不放下木姑娘,定不轻饶!” 听蒙灵云道出底细,巴天石身旁那人立即勾起十指朝蒙灵云呼呼抓来,使的正是“越爪功”! 蒙灵云不想与他们纠缠,只盼着从他们手中救回木婉清,轻描淡写的避开他一爪,身形忽的飘到巴天石面前,使出“逍遥折梅手”里的上乘功夫伸指头向他双肩点去,巴天石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两只手臂突然酸麻难耐,顿时松开了怀里的木婉清。 蒙灵云一把接过木婉清,身形一纵,在林中几下浮沉便没了身影,巴天石三人技不如人,只能望而兴叹,迳回大理城,向段正淳请罪去了。 第二十九章 无计悔多情(结局) 第二十九章无计悔多情 蒙灵云抱着木婉清两人肌肤相亲在林中奔走,只觉她全身滚烫,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臂也是越来越紧,加上蒸发的汗渍体香,闻在鼻中似麝似兰,更增几分诱惑之意。 此刻木碗清受春药“阴阳和合散”催激,只感全身火热,绵软无力,神智迷糊,嗅着蒙灵云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也是意乱情迷,不由腻声叫着:“抱我,抱住我!”她是处女之身,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觉燥热难当,搂抱着方才舒服,便才将蒙灵云楼得死死的。 蒙灵云暗叫,“不好!准是那‘阴阳和合散’的毒性发作了。” 原本“阴阳和合散”并非伤人性命的毒药,而是激发情欲的春药。男女大欲,人之天性,这春药只是激发人人有生俱来的情欲,使之变本加厉,难以自制。蒙灵云在女真族中也曾了解,生饮雄鹿的血,可令男子阳气浑尽全身,那时非得寻一女子供其泄出阳气,否则便会留下隐疾。 “可木姑娘是女子,总不能乘人之危,那真是禽兽不如之极了。”蒙灵云一边努力克制,一边想解救的办法,忽然他想到自己几次受过木婉清的毒箭又被闪电貂咬过,都不曾丧命,莫非是小时候为了排解体内受契丹人毒箭的余毒,而食过大量奇真异草之故? “若自己的血液真能救木姑娘,试试也无妨。” 他小心的将木婉清放倒地上,右手手掌在左手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将自己的血液滴进木婉清口中。 木婉清喝过蒙灵云的血顿时安静很多,渐渐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她睡梦中嚷道:“我好渴,水,水……” 蒙灵云已将黑玫瑰找了回来,听她要喝水,便从马袋里取了水囊扶她喂下。 喝过水木婉清神智清醒许多,才发现自己已不在石室之中,而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竟是蒙灵云而不是段誉,茫然的问:“怎……怎么是你?我怎会在这里?” 蒙灵云不敢隐瞒,便将如何半路里遇见钟灵得知两人被四大恶人劫去,后来有如何在石室中遇见巴天石等人,最后又是怎么将她带到此处一一说了。 木婉清听完,只幽幽的叹了一句,“你又何必再来救我?” 蒙灵云怕她中毒未解,问道:“木姑娘,你……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好?我感觉一点都不好!”木婉清说着便哽咽起来,“都是你,谁叫你来救我?要不是你从苏州跟来,我也不见得就死在人家手里。你害得我心中老大不痛快,害得我师父变成了我妈妈,害得段郎的爹爹成为我的爹爹,害得段郎成了我的哥哥!我不要,我通统不要。” 见她哭得难过,蒙灵云也觉得愧疚,想想也真如她所说,于是也喃喃道:“姑娘说的不错,要是自己当初路过苏州没去买那身衣裳,也不会进那家衣店,如果没进那家店,也就不会碰上你被仇人追杀,如果当时我不出手相救,更加不会有这次大理之行。把木姑娘害成这样,也都是因为我。” 木婉清听蒙灵云这么一说,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若不是受他一路保护,才从苏州千里迢迢来到大理,想起在客栈他花言巧语的那一晚,如果真让他第一个见了自己的面容,恐怕此后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得了许久才听她悠悠的道:“你还记得我俩在客栈那晚,你送来‘美人膏’给我疗伤,我说自己是个大麻子,吓你不敢揭我的面纱吗?” 蒙灵云笑了笑,“记得,我还说那‘美人膏’专治大麻子,保证功效惊人。” 木婉清被他所染,不禁也破泣为笑,“以前我对你又凶又恶,还用毒箭射你,难道你就不曾恼过我?” 蒙灵云见到她脸颊上亮晶晶地兀自挂着几滴泪珠,目光中却蕴满笑意,嬉道:“原前还有点,不过后来就不恼了。” 木婉清疑道:“为什么原先恼,后来又不恼了?” 蒙灵云道:“刚认识姑娘时就老见姑娘杀人,后来觉得姑娘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自然也就不恼了。” 木婉清又道:“我也曾杀过你,那么你不也成了该杀之人?” 蒙灵云不敢再招惹她,只道:“呵呵,若木姑娘将我杀了,我早该到阎王那去报道,哪里还能在这陪姑娘说话?” 木婉清道:“蒙公子,你怨恨我,嫌弃我吗?” 蒙灵云愕然道:“木姑娘何出此言?” 木婉清蓦地里横下心,转过身微声道:“你若不嫌弃,我们结成夫妻,如何?” 她声如蚊蚁,若非蒙灵云耳音极佳,真还听不清,可这几句话听入耳中如同睛空霹雳,震得他半晌反应不过来,忙道:“如今你爹爹是那大理镇南王,还多了一个好哥哥,我……我自小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只怕配不上姑娘。” 蒙灵云本是无心,谁知却刺到木婉清了痛处,怒道:“我几时认他做爹爹了?”说着便扬起手掌,蒙灵云见她抬手,就知道她恼了,又想打人,身子急忙后撤开去,可迟迟不见她的巴掌落下,抬眼看去,只见木婉清轻咬薄唇,双眼又擎满了泪水。才又听她哽咽道:“师傅说我自小便无父无母;如今我不是有了爹娘,而是连唯一的师傅也没了。”说到伤心之处,泪水不禁滚滚落了下来。 蒙灵云自小在北漠里长大,精通的不过喝酒摔交,骑马放鹰之事,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时的蜜语甜言,就一点儿也不开窍。虽然他人笨了点,不过此时见木婉清哭得伤心,总不免安慰几句,“木……木姑娘,你怎的又哭了?我委实不是存心……” 木婉清也不答他,反而扑到蒙灵云身上,哭得更加伤心。先前蒙灵云只当木婉清中毒才将自己紧紧抱住,可此时她已然清醒,一时不知所措,双手只轻轻拦住木婉清香肩,当下不再说话。 哭了一阵,木婉清抬起头,“那日在客栈,你便想摘我脸上面巾,现在你看得真着,我脸上可有麻子?” 当下便摇头道:“木姑娘仙人之姿,脸上怎么会有麻子。” “那你说我美吗?” 蒙灵云见木婉清媚眼流波,双颊如火,却肤若凝脂,娇美不可名状,情知此事不妥,竭力镇慑心神,但玉人在怀,香泽微闻,何等的绮艳旎光,于是低下头,轻轻一吻印到木婉清唇上,才道:“美。” 两人早前便曾钟情,只可惜世事作弄,没想几经风雨,终是结成了神仙美眷,二人一夜谈笑,连日里发生的种种不快,已如隔世。蒙灵云初尝禁果,情兴弥高,不克自制,一边喃喃细语,一边遍吻她玉体,木婉清情热如火,早已软瘫热化,款款相迎,任其百般亲热,亦渐入佳境。 两情酣畅,再赴阳台,不知又几番雨骤风狂。 第二日天光破晓,一对玉人起身。二人虽情意更深,却也都微感讪讪,两面微红,相对无言。 突然林中脚步声急,只听一个少女高声呼喊:“爹,爹爹!这恶人……这恶人又来追我……” “钟灵?”蒙灵云和木婉清同时辨出那呼叫的声音是钟灵,跟着又听见云中鹤的声音叫道:“你逃到天边,我也要捉到你。” 不一会两人从林中显出身来,钟灵逃避云中鹤的追逐,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幸好是在从小就非常熟悉的林子,东躲西藏,到也不被他擒住。 钟灵哪里好藏不藏,偏偏跑到这片空地上,云中鹤没了阻碍,一个纵身顿时将她扑住,“看你还往哪跑!哈哈……” 蒙灵云本想飞身而出,却发现俩人昨晚偷欢,此时还衣冠不整,自己倒罢了,却不能连娇妻也不顾。 钟灵给云中鹤抱了去,拚命挣扎,蒙灵云又无计可施时,只听得南海鳄神远远追来,大叫:“师娘,师娘!你伸手掏他的腋窝儿,这瘦竹篙可最怕痒。” 钟灵心想:“呵痒吗?那倒是我的拿手本事。”伸出手来,正要往云中鹤腋窝里呵去,不料云中鹤先听到南海鳄神的话,不等钟灵手到,忍不住已笑了起来。 云中鹤道:“岳老三,你可上了人家的当啦!” 南海鳄神道:“什么上当不上当?快放下我师娘,要不然便偿偿鳄嘴剪的滋味。” 他这句“师娘”叫得木婉清和蒙灵云大为纳闷,“岳大哥,几时又多了个师娘?” 俩人哪里知道,前日里,段誉将钟灵抱出石屋,那钟万仇大失颜面,抬掌便想将钟灵毙命。那段正淳到也风流成性,出手截下钟万仇一掌,捡了个便宜媳妇儿。 “老子打不过你,这小泵娘还你就是!”云中鹤无可奈何,只得将钟灵放下。 钟灵乘云中鹤不备,伸手便去呵痒。云中鹤弯了腰,笑得喘不过气来。他越是笑,钟灵越是不住手的呵。云中鹤一面笑,一面不住咳嗽。 南海鳄神道:“师娘,你这就饶了他吧,再呵下去,他一口气接不上来,可活不成啦!” 钟灵好生奇怪,“这恶人武功很高,怎么会给人呵痒呵死?”说道:“我不信,我呵死他试试看。” 南海鳄神道:“不成,试不得,呵死了便活不转了。云中鹤的练功罩门是在腋下‘天泉穴’,这地方碰也碰不得。” 别看钟灵放貂儿咬人歹毒,可始终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听南海鳄神这般说,便放手不再支呵他。 云中鹤站直身子,突然一口唾沫向南海鳄神吐去,骂道:“死鳄鱼,臭鳄鱼!我练功的罩门所在,为什么说与外人知道?” 钟灵道:“好啊,你骂人!”伸手又支呵他痒,不料这一次却不灵了,云中鹤飞出一脚,将她踢了个筋斗,远远的坐在一旁。 南海鳄神扶起钟灵,呆头呆脑的问道:“师娘,你摔痛了没有?” 钟灵还没回答,只见林中钟万仇提刀追来,叫道:“臭丫头,你死在这里干什么?” 南海鳄神回头喝道:“她妈的,你不干不净的嚷嚷什么?” 钟万仇怒道:“我自己骂我女儿,管你什么事?” 南海鳄神大发脾气,指着钟万仇大叫:“你……你这狗贼,居然想占我便宜?我……我岳老二跟你拚了。” 钟万仇道:“我占你什么便宜了?” 南海鳄神道:“她是我师娘,已然比我大了一辈,那是事出无奈,我也没什么法子。你却自称是她老子,这……这……你……不是更比我大上两辈?岳老二在南海为尊,人人叫我老祖宗,老爷爷,来到大理,却处处比人矮上一两辈。老子不干,万万不干!” 钟万仇道:“你不干就不干。她是我亲生女儿,我自然是她老子,又有什么‘自称’不‘自称’的?” 南海鳄神歪着头向他父女瞧了一会,说道:“你当然是‘自称’。我师娘这么美丽,你却丑得像个妖怪,怎么会是她老子?我师娘定然是旁人生的,不是你生的。你是假老子,不是真老子!” 钟万仇一听,气得脸也黑了,提刀向南海鳄神便砍。 钟灵忙劝道:“爹爹,这人将我从恶人手里救了出来,你别杀他!” 钟万仇怒火冲天,骂道:“臭丫头,我早疑心你不是我生的。连这大笨蛋都这么说,还有什么假的?我先杀他,再杀你,然后去杀你妈妈!” 俩人这般争吵,将躲在树后的蒙灵云和木婉清逗得笑出声来。 钟灵眼尖,立即将来人认了出来,“蒙大哥,木姐姐?你……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蒙灵云被她问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只听见林中悉悉啐啐一阵声响,保定帝、段正淳、刀白凤、段誉还有那褚古傅朱四大护卫一行人从林中走了出来。 木婉清瞧见段誉与他目光相接,只觉尴尬立即转头避开。谁料回首间却愕然瞧见段正淳身边站着另一个更令自己伤心的女子,“师……师傅……” 那一身黑衣的女子正是木婉清的师傅——秦红棉。 只见秦红棉缓缓向木婉清走来,“婉儿,娘对不起你。” 木婉清后退了两步,叫道:“不!我不要叫你娘,你说过,我娘早死了,我爹也死了。”霎时之间再不想看见眼前之人,疾转过身,闭了闭眼才缓缓道:“我已经长大了,也找着我爱的人,师傅以后也不用再为婉儿操心了。”说着,抹了一把眼泪,朝蒙灵云身后的黑玫瑰跑去。 “婉儿!你到哪去?” 木婉清停下脚步,望着蒙灵云道:“离开这,和我喜欢的人浪迹天涯。” 蒙灵云嘴角轻扬,露出一个微笑,向她伸出手掌。木婉清擦掉泪水,紧紧抓住蒙灵云的手,一同骑上黑玫瑰。 “婉儿,你这一走,就忍心看着你娘独自伤心吗?” 木婉清仰首瞧去,发现说话之人是段正淳,心想,“师傅含辛茹苦的将我抚养成人,恩重如山,如何舍得离开她,只是……”她左思右想总是伤心,索性不再去想,冷冷的对段正淳道:“你若再令我娘独自伤心,便是天下第一负心薄悻之人,到时别怪我一箭射杀了你!” 秦红棉听她终于肯认自己做娘,喜极而泣,倒在段正淳怀里不住的抹着眼泪。段正淳搂着秦红棉,发现身旁站着的刀白凤已经是满脸怒意,深怕这两个女人又纠缠不清,哪里还敢答腔。 这时那云中鹤已经被褚古傅朱四大护卫逼走,木碗清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金盒,抛给段正淳,道:“我师叔,甘宝宝给你的。” 段正淳接住金盒一愕,道:“什么?” 木婉清道:“是钟灵这小丫头的生辰八字。”又将段誉一指,又道:“甘宝宝叫他给你。” 段正离心中一酸,他早认得这金盒是当年自己与甘宝宝定情之夕给她的,打开盒盖,见盒中一张小小纸,写着:“已未年十二月初五丑时”九个小字,字迹歪歪斜斜,正是甘宝宝的手笔。 刀白凤冷冷地道:“那好得很啊,人家把女儿的生辰八字也送过来了。” 段正淳翻过红纸,只见背后写着几行极细的小字:“伤心苦候,万念俱灰。然是儿不能无父,十六年前朝思暮盼,只待君来。迫不得已,于乙未年五月归于钟氏。”字休纤细,若非凝目以观,几乎看不出来。 段正淳想起对甘宝宝辜负良深,眼眶登时红了,突然间心仿一动,顷刻间便明明了这几行字的含义:“宝宝于乙未年五月嫁给钟万仇,钟灵却是该年十二月初五生的,多半便不是钟万仇的女儿。宝宝苦苦等候我不至,说‘是儿不能无父’,又说‘迫不得已’而嫁,自是因为有了身孕,不能未嫁生儿。那么钟灵这孩儿却是我的女儿。正是……正是那时候,十六年前的春天,和她欢好未满一月,便有了钟灵这孩儿……”想明白此节,脱口叫道:“啊哟,不成!” 刀白凤问道:“什么不成?” 段正淳摇摇头,苦笑道:“钟万仇这家伙……这家伙心术太坏,安排了这等毒计,陷害我段氏满门,咱们决不能……决不能跟他结成亲家。此事无论如何不可!” 刀白凤听他这几句吞吞吐吐,显然是言不由衷,将他手中的红纸条接过来一看,微一凝思,已明其理,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原来,哈哈,钟灵这小丫头,也是你的私生女儿。”怒气上冲,反手就是一掌。 段正淳侧头避开。 钟万仇早已狂怒不可抑制,大骂一声:“他妈的,段正淳老子今天跟你拼了!”呛啷啷大环刀出手,向他迎头砍去,段正淳只觉得尴尬难耐,化解了他的招式独自逃开了去。 保定帝知道钟万仇敌不过段正淳,段正淳也决计不会伤害钟万仇,于是微笑道:“既是如此,钟灵做誉儿姬妾,这事也只好作为罢论了……” 钟灵呼的蹿出来,老大不乐意的道:“谁才要做这段木头的姬妾,我早就和蒙大哥拜过天地,磕过头了!” 木婉清一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钟灵,你乱说什么?不怕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钟灵同木婉清相识不过几日,可知她说得出,做得到,虽然心生胆怯,却还是忍不住执拗道:“我……我哪有胡说……” 这时,南海鳄神跳将出来道:“小娃娃说的都是实话,我还是他们俩的主婚人呢!你说是不是蒙兄弟?” “岳大哥,那晚分明是你相逼,怎能做得数!?”那晚只怪蒙灵云功力未曾恢复,敌不过南海鳄神,才被他逼着做了这荒唐之事,现在被他们揪了个显形,哪里还好辩驳。 南海鳄神两眼圆睁,道:“做不得数?人家身子你也看了,摸也摸了,最后头也磕过了,难道你还想赖!你老骂我岳老二是乌龟儿子王八蛋,我瞧你……你才真的的是那乌龟羔子!” “天下男子无不负心薄悻,我恨死你!”木婉清身子向后一靠,转身一肘,顿将蒙灵云逼落马下,“黑玫瑰,驾!” “清……清儿,清儿!”蒙灵云连叫两声,也不见她回头,急忙追了上去。 段誉一把拉住蒙灵云道:“二哥,你要去哪?” “我去追清儿,若追不上也不回大理了,你好好练功,有缘我们兄弟中原再见!”蒙灵云匆匆与他拱手别过,又朝木婉清离去的方向追去。 “哼,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钟灵喊了一声,“蒙郎,木姐姐,等等我!”也追了出去。 段誉又拉住落后的钟灵问道:“钟灵妹妹,怎么连你也要去中原吗?” “放开我,你这木头,讨厌死了!”钟灵呼的一拳打在段誉眼窝上,一脚踹开了他,随手牵羊还将刀白凤骑来的白马掳了去。 看着这几个少年,保定帝摇头自言自语道:“老了,老了,哈哈哈哈……”袍袖一拂,大步朝林外走去。 ※※※※※※※※※※※※※※※※※※※※※※※ 第五卷到这总算结束了,擦汗啊!自己也发觉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大家也给了我不少意见,谢谢各位看官。 为了避免第六卷猪脚太过苍白,所以我会考虑得更加稠密些,尽量突出下性格/到了第四,五卷,主角实在少了些个性,以后保证让他多少杀几个狂徒,多泡几个妹妹。 至于是要王妹妹和阿朱妹妹是否拿下,我还在考虑中,唉,实话实说,我是喜欢女人,可就怕写不好,反而把猪脚越写越白痴,所以妹妹还是少泡几个,拿下阿碧和西夏公主,在加几个灵鹫宫的美婢想必也足够了。 什么?非得要搞定王妹妹和阿朱妹妹? 那我还是挥刀自宫得了。 谢谢各位看官多多捧场,我们下卷再见。 --(本卷结束) 奇_书_ 网_w_w_w_._q _i_s_h_u_9_9_ ._ c_ o _m-- 第六卷 第八十七章 姐妹冰释 黑玫瑰听到蒙灵云呼叫,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转身朝他奔去。 木婉清拉偏了马首,也不能令黑玫瑰转身,顿时恼道:“连你也气我!” 蒙灵云使出“月影舞步”的轻功身法,树梢上几下轻弹便跨于马背之上,双臂紧紧揽住木婉清,求道:“清儿,怎么你还恼我!” “呸!”木婉清回啐了一口,“什么清儿,水儿的,也……也不知道肉麻……” 说着满脸羞红,两滴晶莹的泪珠夺眶欲出。 蒙灵云见她眼角挂着泪珠,两颊嫩红,恰似出水芙蓉一般,艳丽不可方物,心中爱煞,双臂抱拦得更紧,“你知道我嘴笨,既然不喜欢我叫你清儿,那还是叫婉儿好了。” “你……你就知道欺负人家,放开我!”木婉清挣扎了一阵,却挣脱不出蒙灵云的怀抱,索性就势在蒙灵云身上乱擂一阵,伏在他怀中哭一场,心中方始释然。 就在俩人在马上缠绵之际,钟灵驾着随手牵羊得来的白马也追了上来。她看到蒙灵云木婉清抱在一起,远远就喊道:“你们……你们俩个竟然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呜呜……我不管,我同蒙郎拜堂在前,要抱,他也该抱我才是!”说着便朝俩人跃去。 突然间嗤的一声,钟灵头髻一颤,一枚短箭扦插进她发髻。只听木婉清喝道:“你再乱说,我射你眼睛。” 这次钟灵竟然不闪不避,坐在马屁股上紧紧抱住蒙灵云道:“射!射!你一箭射死我好了!原来的爹爹说要杀我,新来的爹爹不要我,刚好你一箭射死我,至少我死了也是和蒙郎在一起!” 木婉清被她说得一阵糊涂,“什么原来的爹爹,新来的爹爹,乱七八糟的?” 蒙灵云夹在俩个大美女中间,前面一张脸秀丽绝俗,后面一张脸楚楚可人,忙道:“婉儿先把袖箭放下,万一伤着灵儿就不好了。” 木婉清听他将钟灵叫得亲昵,怒道:“以后不许你叫她灵儿!” 钟灵灵牙利齿,同木婉清针锋相对道:“凭什么?我和蒙郎已有夫妻之名,我就喜欢他叫我灵儿!” 听钟灵说得振振有辞,木婉清更是气得贝齿轻咬,高声啐道:“也不许你叫他蒙郎!”“呼”的一掌朝她肩头拍去! “哎哟,你打我!” 钟灵功夫本不如木婉清,闪避不及,着了一掌,身子随势往后一仰,右脚绕过蒙灵云朝木婉清肩膀踢去。 蒙灵云坐在俩人之间,木婉清一时被他挡住视线,未看清钟灵踢来的一脚,也中了钟灵一脚,“啊!你敢踢我?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顿时俩女便在马背上大打出手起来。 “灵儿,你这一脚踢得太重了。” “呸!谁叫她勾引你!” “小丫头骗子,你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哎呀,灵儿打痛你了吗?” “蒙郎,有你疼我,她打我再痛也不觉得痛……” “婉儿,你……你下手总那么狠。” “哼,没良心的,那么快就知道护着外人了!” “……” 可怜那蒙灵云没有段正淳在数女子间周旋的本事,左拙右支,两边都帮,反倒火上浇油。 蒙灵云实在没法子,手脚并用,使出“逍遥折梅手”的功夫将俩人手脚紧紧锁住,才叫道:“俩个亲姐妹,难道非得斗得鱼死网破吗?” 俩人顿时错愕,同声道:“谁和她是姐妹!?” 无奈,蒙灵云才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告诉俩人。俩人听罢,虽是半信半疑,却也各自收手。 三人中钟灵年纪最轻,说起话来更是没大没小,不知轻重,正当默默无言、尴尬非常的时候,只见她抱着蒙灵云的一只臂膀,耍赖道:“亲……亲姐妹又怎么了,难道亲姐妹就可以抢别人夫君?” 吓得蒙灵云急忙察言观色的瞧了瞧木婉清,将她喝住,“灵……灵儿!你想跟着我们就少说几句,别老惹你木姐姐生气!” “哦……”钟灵应了一声,低下头小声嘀咕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年纪是她大我小,可论和蒙郎在一起的先后,该是我大她小……” 木婉清装做没听见,看了她一眼道:“嘀咕什么呢!骑回你自己马去,黑玫瑰驮不动三个人!” 钟灵撅起小嘴,“干么你不去,非要我去?” 木婉清扬起袖箭,威胁道:“你去不去!” “去……就去,凶什么凶!”钟灵带一肚子怒气跃下黑玫瑰,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白马走去。还没上马,就先对着那匹白色骏马一顿臭骂,“臭马,坏马!就是你!要是没有你,我和蒙郎骑马并驰,几多逍遥!” 蒙灵云看着钟灵独乘一骑,孤孤单单,心里颇不是滋味,在木婉清儿边轻声道:“婉儿,既然钟灵是你亲妹妹,那也算是一家人,你干么老对她那么凶?” 木婉清一把将袖箭顶住蒙灵云咽喉,狠狠道:“你是不是喜欢她了?” “我……我……那晚……她……”被她一问,蒙灵云想起那晚钟灵裸身相对,南海鳄神相逼成婚,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咳!” 木婉清倒也不是真的想要知道蒙灵云到底喜欢不喜欢钟灵,其实她早看出蒙灵云对钟灵有情意,只是女儿家总是喜欢自己中意的人对自己甜言蜜语,说喜欢的人永远都是自己。若蒙灵云回答“我最喜欢的是你。”之类的话,想那木婉清也不计较他再多喜欢自己的妹妹钟灵,谁知蒙灵云习武虽然天资聪敏,可谈情说爱却木衲得紧,左右不是,索性下了马去。 钟灵骑着白马跟在俩人身后,被武功比自己好的木婉清压着,不禁想起她的那只闪电貂,“要是闪电貂儿在就好了。”丧气间,忽然抬眼瞧见蒙灵云腰间的皮囊,不由喜上眉梢,“蒙郎那不是有只鹰吗?若我求他将鹰送我,以后就不怕姐姐欺负我了,嘻嘻。” “蒙郎,蒙郎……”打定主意,立即驱马追到蒙灵云身边。 蒙灵云偷偷瞥了一眼木婉清,见她正面带怒意的盯着自己,急忙避开她的眼光,对钟灵道:“灵儿,以后别叫我作蒙……蒙郎了……” 钟灵想了想,才道:“既然你不喜欢,那好吧,以后就不叫蒙郎了。” “恩,恩。”摆脱了这个称谓,蒙灵云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木婉清也有些暗自得意的时候,只听钟灵忽然叫道:“相公!!” “咳!咳!”蒙灵云差点没被自己吐沫呛死,看着险些从马上坠下的木婉清,咳嗽了好一阵,才道:“相公也叫不得!” “哦……”钟灵故作失望的应了一声,忽然又弯下腰,对着马下的蒙灵云叫道:“郎君!!” “噗!!” 蒙灵云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你还是叫我作哥哥吧。” 钟灵撒娇道:“哪有娘子叫自己夫君作哥哥的,我不干!” “那你要怎样才肯?” “嘿嘿,”钟灵贼贼的一笑,指着蒙灵云腰上的皮囊,道:“得将你那只鹰儿送我,还得教我纵鹰!” 蒙灵云心想,“钟灵武功不高,当初全仗闪电貂保护,如今闪电貂没了,能将鹰儿带身边也少叫人忧心。”于是很爽快就答应了,“好,鹰儿送你!” “呀,噢!”钟灵高兴得大叫,一下便跳到蒙灵云面前,“谢谢灵云哥哥!” 木婉清见一只小鹰便令这调皮的妹妹笑得天真烂漫,心里也少了许多愁闷,多了几分爱怜。钟灵得了蒙灵云的海东青也知道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她原本就会用哨声驱蛇、放貂,纵鹰之术也不难掌握。她学会了纵鹰,却也不曾驱鹰去啄木婉清,反到还和她同乘一马。 很快三人再没了间隔,一路上有说有笑朝苏州城方向奔去。 第八十八章 半道劫杀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江南水乡商旅往来,御河两岸百业兴旺,三人一路饱览一方风情,兴致昂然。 蒙灵云自小江南长大,路边摊上的诸般果子,道旁酒楼自酿的薄酒村酿,瓦舍艺人的说学逗唱,每一件都能勾起他的渐渐模糊的儿时记忆。 一路游戏,最高兴的还是木婉清、钟灵俩姐妹。俩人自小就没离开过家,木婉清虽到过一次苏州,却是随师父去刺杀仇人,也不曾好好见识一番。这一趟可就不同了,蒙灵云虽说去寻找故人,却不急于赶路,女真族赠的黄金又足够他挥霍一阵,沿途里只要是新鲜好玩的物事,不问价钱只教买来;只要是知名果子茶点都要去尝一尝,好吃的便打包带着路上吃。 进了杭州地界,堪堪已是日落时分,蒙灵云见前面道口一间茶棚生意甚好,想吃些东西再行赶路。正行之间,一阵马蹄声在背后响起,如狂风骤雨,气势惊人。 蒙灵云凛然一惊,未等勒马回看,十几匹军马已闪电般掠过三人,行到茶棚前,希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为首一名武官对着茶棚,挥鞭喝道:“杀,一个不留!” 那十几名武士兵得了命令,分成两行,或手持长矛,或使军刀,冲进茶棚见人便砍,阵仗全然是行军冲锋一般!顿时,茶棚里炸开了锅,哭喊砍杀之声,乱成一片。 蒙灵云看到死在那些士兵刀下的不过是些寻常百姓,不禁义愤填膺,“岂有此理,怎能这般不分善恶杀人营野!” 正想上前阻止,木婉清拦住他,道:“官俯行事向来如此。云哥,我们还绕道而行吧。”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一名武士连人带马“呼”的一下从茶棚里飞了出来,砰的一声摔到地上。人、马皆是筋骨具断。这时只见一名手持熟铜杖的彪形大汉从茶棚里杀将出来,挥手间便将两名持刀冲来的武士扪倒马下。 蒙灵云瞧那大汉金发赤眼,穿着一身火红色衣袍,衣袍上还绣有暗红色火焰,不似中土人。随即又有几个手持弯刀的汉子护着一名少女从茶棚里冲出,几人俱都黄发碧眼,显然也不是中土人事;惟独那眼睛较常人略大些的少女,眼睛、头发俱和自己无差。 木婉清、钟灵俩人只看得发怔,暗道:“这是什么人,怎么长得这么怪,难道是荒山大泽里的野人?” 蒙灵云久居胡夷,见过不少胡人长相便是如此,倒也不奇,只是纳闷:“几人太阳穴突起,具是武学的高手,怎么会出现在江南,还被官府追杀?” 那几人武功果然了得,一柄弯刀使得风声水气,十几名武士顿时被他们杀得死伤过半。 突然一团黑影掠过,一名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出现在那几名异人面前,“唰”的一拔刀,一名异人应声而倒! “扶桑拔刀流!?” 蒙灵云曾听逍遥子提起,盛唐时曾有不少扶桑浪人流入中原,掀起过一阵腥风血雨,为中原武林所憎恶,终于变成一场恶战,扶桑浪人溃败,从此销声匿迹,隐没江湖。 “大人,是不是让弓箭队出击?” “不用,李大人一人绰绰有余。” 蒙灵云忙回身望去,不知何时身后竟多了数人,清一色是西域的大宛名驹。就在他回身这一瞬间,那几名异人全都毙于黑色披风男子的刀下,只剩下持杖的红袍汉子一人,勉强护着身后的那名少女。 那大汉他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那黑色披风的男子,低声对身后的少女道:“圣女快走,我留下,阻挡一阵!”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一根半尺长的铁筒,然砰的一声,一枚焰火腾空炸开,焰火五颜缤纷,远处也清晰可见。 只听那黑色披风的男子阴恻恻的道:“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乘早把圣火令交给我,还能饶你们不死!”声音尖锐刺耳,咬字生硬,又似大舌头,又似鼻子塞,听来极不舒服。 “呸,”红袍大汉啐了一口血,狠狠道:“圣火令乃教主法器,岂容你这叛徒染指!” “那你们都得死!” 话没说完,黑色披风的男子欺身向两人冲了过去,唰的拔刀,刀光由下而上抖出半个桌面大小的光轮,红袍大汉立即出杖招架,只听见叮叮当当,一阵铜铁交击的响声,迸出火花无数。 红袍大汉身后的少女一言不发,乘两人纠缠之际,跨上一匹军马,夺路而逃。 黑色披风的男子被红袍大汉纠缠不能及时脱身追赶,便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朝那女子投去。蒙灵云本想出手相救,可始终晚了一步! 只听那少女哼了一声,身形摇摆,险些坠下马来,好在她及时双手抓鞍桥,一脚紧扣在马镫里,才未坠马。 黑色披风的男子见少女逃走,再不跟红袍大汉纠缠,一招“飞雁回旋”,燕子凌空一般挥刀从大汉头顶掠过,落地后双脚一蹬仿佛离弦的箭矢一般朝少女逃走的方向追去。 红袍大汉站在原地,双眼圆睁,“哐当”两声断成两截的铜杖从他手中落地,身子随后也“轰”的扑倒在地上。 “好快的刀法!” 木婉清不禁惊叹,虽然她师傅号称修罗刀,可她从未见过出刀比这黑色披风的男子更快的人。 不多时,那黑色披风的男子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了,蒙灵云见他手中人头是黑色的头发,还当是那逃走的少女,仔细一瞧才发觉是两个男子的头颅,这才缓了口气。 黑色披风的男子缓缓走到后来那几名军官面前,将头颅往地上随意一抛,“有人接应,她逃了。” 蒙灵云这时才看清这人面目,竟然也是一个黄发碧眼的胡人。 其中一名大宋武官模样的将官应道:“李大人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这些手下去办好了。”一挥手,在他身后的八名武士立即催马追了出去。 黑色披风的男子作了揖,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缓缓向来时的方向行去。 那宋官催马来到蒙灵云三人面前,瞧了瞧三人,问:“尔等何人?为何在此?” 虽然蒙灵云心中满是愤怒,却不好向这武官发火,只得如实回答:“在下蒙灵云,前往杭州拜访苏轼——苏知府,路经此处。” “哦?”那武官又问:“拜访苏大人?可有拜帖?” 蒙灵云道:“家父生前同苏大人是故交,唐突拜访不曾有拜贴。” 那武官眼光色咪咪的盯着木婉清、钟灵,继续道:“口说无凭,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瞧你三人身上皆带兵刃,莫非和这些‘吃草事魔’的乱党贼子是一丘之貉?” “凭证?”蒙灵云久居北漠,又不曾同苏轼有过书信,何来凭证。他忽然想起蒙忠留给自己父亲上任时的通文和官牌,说不定能证明自己身份,于是便从马袋中取了出来,交给那武官,“这是家父上任时的通文和官牌,请大人过目。” 武官接过通文和官牌,看了一眼,哼道:“代州团练副使?哼,你死去的老爹就这芝麻大点的官,还和苏大人是故交?哈,哈哈哈……” 笑罢,随手将手里的通文和官牌丢到地上,带着部下扬长而去。 蒙灵云跳下马,拾起蒙天鸣唯一留下的遗物,小心的拍掉沾染的尘土,跪倒在地久久不起。 木婉清见他神色有异,忙问:“云哥,你没事吧。” 钟灵也道:“灵云哥哥,刚才你怎么不把那些坏蛋全杀掉,看着他们就来气,一下子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刚才还是人来人往的路边茶棚,转眼间就变成了惨不忍睹的修罗场,清冷的月辉下蒙灵云将先父的遗物揣进怀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跨上黑玫瑰,才道:“我没事,走吧。” 第八十九章 林中救女 蒙灵云昂首望着那漫无边际的黝黯苍天,露出沉痛悲哀的神色,沉吟良久,才道:“难道真的是天地不仁,世间万物无不可杀吗?” “灵云哥哥?”钟灵唤了他一声,蒙灵云仿佛未曾未曾听到一般,双脚夹紧黑玫瑰,风驰电掣般的冲了出去! “钟灵快上来!”木婉清担心蒙灵云出事,一把将钟灵拽上马,紧紧追了上去。 黑玫瑰脚力甚快,顷刻便奔出数里,忽然蒙灵云“吁!!”紧急将黑玫瑰拉住,黑玫瑰吃疼嘶鸣一声,做了个虎跳。蒙灵云未等黑玫瑰停稳,飞身而起,窜进道旁的矮树林。 木婉清远远瞧见蒙灵云忽然下马,心中更加焦急,抽出配剑紧跟着进了树林。就这么眨眼的功夫,蒙灵云就不见了人影,急得她在林中高声呼喊,“云哥!你在哪?云哥——” 过得一会,才听蒙灵云回答她道:“婉儿,我在这呢!你快来!” 听到蒙灵云回答,木婉清破泣为笑,“云哥,你在哪?我看不见你。” “这呢,快来!” 木婉清仔细寻声望去,见蒙灵云竟藏在一丛灌木之后,难怪瞧他不着。 “云哥你怎么忽然就……”她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蒙灵云怀中正抱着一个不相干的白衣女子。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你俩真奇怪,半路丢下人家就跑,也不怕强盗把我劫了去!”这时钟灵也来到林中,看见蒙灵云怀中女子也是一愕,“咦,这不是茶棚逃走的那名女子吗?刚才离得远没注意,这会才发现原来长得还不错嘛。” 钟灵瞥了一眼木晚清,见她正狠狠的瞪着自己,吓得伸了伸舌头,禁声不语。 木婉清生气的瞪着蒙灵云,怒道:“你抱着她做什么?还不放手!” 蒙灵云抬起头,“婉儿,我们早些医治她还有救。” 木婉清上前两步,看了看蒙灵云怀里的那名女子,见她一张脸秀丽绝俗,只是过于苍白,血色极淡,想是失血过多之故。于是冷冷道:“哼,非亲非故,她还是官府要拿的人犯,我们为要救她!莫非是你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又动了色心!?” 蒙灵云道:“草菅人命,算什么官府!这女子多半也是被他们冤枉的。” 木婉清站起身,漫不经心的道:“长得漂亮就是冤枉的,如果是个丑八怪是不是你就不会救她了?” 蒙灵云急道:“救人还分什么漂亮、丑陋?还是快些将刀拔出,给她止血要紧!” “好!这可是你说的!救她可以,不过——”木婉清忽然唰的一剑,在那女子的脸上划了一剑,“她得先变成丑八怪!” “婉儿,你这是做何!?”木婉清忽然出招,蒙灵云哪里想到她会对一个垂死之人出手,恼怒至极一指弹出,木婉清手中长剑顿时断成两截。可惜仍旧未时已晚,女子左颊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两寸长短的剑创。 钟灵摸摸自己的脸颊,全身打了个寒颤,“多美的一张脸,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得人了。” 木婉清凄然道:“云哥,我知道你会怪我。可你知道吗?人家也是怕你爱上别的女人,从此像我爹爹对娘那样,十几年都不理睬。” 蒙灵云想到木婉清生世可怜,自小就被娘亲瞒成是师傅,练求了一身武艺,也只是为了将来能替娘亲报仇,一生都未曾快活过,只得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哪里会怪你,只怪自己对你不够好,你才这般不信任我。” “云哥……”木婉清只觉后悔,想要道歉,蒙灵云将她打住道:“好了,救人要紧,此事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蒙灵云查看了一下那女子的伤口,短刀贯穿胸口,直没刀柄,伤得极为严重,一般的药石恐怕难救!他从怀囊里摸出装盛“九转熊蛇丸”的瓷瓶,摇了摇才发觉已经空了,“我这的‘九转熊蛇丸’已经用尽,配药的材料只能到杭州城药店才能采购。婉儿,你和灵儿先找处避风的地方用白药帮她止血,我速去速回!” 木婉清听他说已经没有“九转熊蛇丸”,忙将身上剩下的“九转熊蛇丸”掏了出来,“上次云哥救我时,送的几枚一直未舍得吃,现在刚好可用来救这姑娘。” 蒙灵云连忙接过药丸,右扶起怀中女子,左手轮指虚点,顷刻间封了女子伤口上下左右的十一处穴道,才将两粒治伤灵药“九转熊蛇丸”喂她吃下。 “九转熊蛇丸”药劲果然霸道,那女子服下之后,片刻间伤口便已无血流出,神智也渐渐清醒,隐隐可以看到她眼睛在眼皮之下转动。 见她已有起色,蒙灵云喜道:“太好了,这姑娘的性命多仗了你这几枚‘九转熊蛇丸’。” 木婉清还怕蒙灵云怪罪自己划花别人的脸,哪里还敢邀功,忙道:“这灵药本是云哥你的,我哪来什么功劳。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帮这姑娘拔出短刀,缝合下伤口。” 蒙灵云想到这姑娘伤及胸口,木婉清能替她缝合伤口,自然再好不过。 钟灵也道:“还是我和木姐姐将她身上的短刀拔出,再进城去;不然让军官看到她身上的短刀,准生怀疑。” “也好!” 蒙灵云怕自己抱着这女子,木婉清和钟灵又要吃醋,便将她交给木婉清和钟灵俩人扶住,独自骑马前行。 几人不敢连夜进城,便在城外找了一处废弃的破庙安身下来。 女孩子家随身都带着一个针线包,也不用进城请大夫,木婉清俩人很快便帮那女子将伤口缝合得妥妥当当。 深夜,木婉清乘蒙灵云出去拾柴火的时候,双手握着一个水晶瓶,轻轻来到白衣女子身旁,看着她脸上自己留下的那道剑伤,心中也隐隐作痛,“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唉,你也是女人,希望你醒来不会怪我。” 她拧开瓶盖,用小拇指的指甲挑出瓶中乳白色的膏药,很小心的在那道剑伤上均匀的抹了一层。 钟灵瞧见她手里的瓶子很是精美,连瓶子里盛的膏药也不像一半的金疮药,好奇的问:“木姐姐,你这是抹的什么药呀?” 木婉清急忙收起水晶瓶子,嗔道:“多事,快睡觉去。” 钟灵扮了个鬼脸,悻悻的回到火堆旁继续假寐。 天快亮的时候,白衣少女因为口渴,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伤口也被人处理妥当,疑当是被自己人所救,忙唤道:“雷长老!雷……长老……” 蒙灵云靠在破庙的门槛上,随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听到白衣女子醒了,想上前探视,却被木婉清推了回去。 其实木婉清也是一夜没睡,时刻守护这白衣女子,见她醒了过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姑娘,你醒了?是不是口渴,这有水。” 木婉清将白衣女子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喂她喝下些水,才听那白衣女子缓缓的问:“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 一向口齿伶俐的钟灵立即答道:“我们是过路的,见你昏倒路边,就把你救到这破庙来了!” 白衣女子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见钟灵所言不虚,才勉强的撑起身子,答谢道:“谢谢三位救命之恩,倪兰日后必将报答!”说完,摇摇晃晃便想起身离去,不过伤后疲累,显然有些支撑不住。 “你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还下不得地!” 站在破庙门口的蒙灵云想要伸手前去扶她,可是他的手还未碰到白衣女子的身子,白衣女子向一旁稍稍移开了一些,避开了他,仿佛并不想他碰自己的身体。 “我有要事得办,多谢各位了。”她踉跄的走了两步,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秀眉皱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木婉清急忙将她扶住,“救你不易,为何还要这么作践自己,什么要事不能等伤好了再办?” 蒙灵云放下悬在半空的手,猜道:“莫非,莫非你是挂念你的那几个同伴?” 白衣女子先是一愕,见蒙灵云三人并非官府中人,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死了,那个金发刀客一个人便将他们全杀了。” 听到这,白衣女子忍不住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又撑起身子,道:“我得回去,不能让他们的暴尸荒野。” 这时,钟灵岔道:“喂,你伤得这么重,埋你自己都困难,还怎么去掩埋你那几个同伴?” 蒙灵云接着道:“是呀,倪兰姑娘,你伤得那么重,说不定还有官府的人埋伏在那附近,你去实在太危险,这事就由在下替你完成好了。” 白衣女子按住伤口,福了一福,谢道:“多谢公子大恩大德,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什么尊姓大名了,我郎君姓蒙,名灵云;这是我木姐姐,名婉清;我就更简单了,姓……”钟灵说到自己的姓时,却不知道现在是说该姓“钟”好,还是该姓“段”好。 踌躇了半天,木婉清才道:“钟灵你怎么连自己姓什么都搞不清楚了?记住我们可没姓段的爹!”她虽嘴上不承认段正淳是自己的爹,却又认了钟灵和自己是一家人。 “哦。”钟灵连忙应了一声,笑道:“你也听到了,我姓钟,大名没有,小名灵儿,呵呵。” 蒙灵云听到钟灵提到自己是他郎君,早就全身发毛,赶紧向倪兰告别道:“事不宜迟,我速去速回。” 倪兰又道:“多谢恩公,在我家乡实行火葬,所以恩公将他们火葬便好。” 木婉清将他送出庙门,叮嘱道:“云哥,多加小心。” “恩,等我回来。”蒙灵云点点,骑上黑玫瑰向茶棚方向绝尘驰去。 第九十章 得遇故人 第九十章得遇故人 蒙灵云担心那些官兵去而覆返,若被撞上恐又多生事端,离茶棚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便弃了黑玫瑰,一路步行,小心的潜行来到茶棚附近,只见茶棚前已经升起一堆大火,十几个头包乌巾,身着白衣,而且衣袍上都绣有红色火焰的男子立于火旁。 蒙灵云心下暗奇,“不是官兵?他们衣服上也都绣着的火焰章纹,莫非和倪兰姑娘是一起的?” 忽然又有三骑带着数人而至,那十几人中一名年轻男子急忙向赶来为首的一名红袍男子躬身道:“禀教主,属下等见到求援信号火速赶至,可还是迟了一步,无一人幸免只找到十八具尸首,不过……不过……” 那红袍男子目中精光一闪,问:“不过什么?照实回答。” 年轻男子道:“是!属下发现虽然他们衣着都绣有我教标记,可死者具是胡人,并非中土人士!” “哦?”红袍男子急忙下马,将十八具仔细的查看了一遍,良久才起身,皱眉道:“先按教规为这些故亡弟兄焚化,此事回到教中再做计较。” “是!”众人立即应了一声,将那些尸首一一放入火里。 这时,只见红袍男子双手在胸前捧成火焰飞腾之状,率先高声念道:“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哀,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他开了个头,众人便齐声而和,语声慷慨激越。藏身在树后的蒙灵云听到这段经文,大是感触,品味着“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两句,不禁流泪下来。 过得许久,天色已亮,蒙灵云只听远处一阵马蹄声疾,不一会又听有人呼道:“动作快点,决计不能让这帮乱党贼子跑了!” 随那红袍男子骑马而来的一人,低声道:“教主,是官兵到了!” “恩,”红袍男子点点头,跃上马背,命令道:“看来已有大队官兵赶到,五行旗的兄弟们尽快散了,我同两位护使留下掩护!” 一精壮的汉子忽然抱拳跪挡在红袍男子马前,“不行,厚土旗的兄弟留下,教主率大家撤退才是!” 红袍男子身旁一骑在马上的持枪大汉怒道:“石刚!教主的命令,岂由你罗唣!还不带着你的部下快滚!”说罢,一枪朝那厚土旗旗使抽了下去。 红袍教主伸手截住铁枪,劝道:“方左使,都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才又叮嘱众人,“大家记住,敌众我寡,要保全性命,不可硬战!” “尊命!” 蒙灵云见众人应了一声,便迅速隐没林中,同江湖上的一般门派没有半点相似,俨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有条不紊。 红袍男子见部下撤得差不多后,才拔转马头命那两名骑马的汉子道:“方左使、吕右使,随我去会会那帮赤佬!” “是,教主!” 看着三人离去,蒙灵云本想再跟着去瞧瞧,可想到木婉清三女还在破庙中等自己,只好折转了回去。回到破庙,他将刚才所见全都告诉了那白衣女子——倪兰。 说完后,蒙灵云又问倪兰道:“倪姑娘,那些袍子上绣着火焰图案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你可认识?” “啊?”倪兰神情恍惚的疑了一声,摇摇头,低声道:“不……不认识。” “哦。”蒙灵云见她不肯相告,也不再追问。 这时,钟灵道:“灵云哥哥,这里又烂又破,看样子天又快下雨了,我们还是早些赶路,进城去吧?” 蒙灵云心想:“前方那伙人同官兵交手说不定很快官兵就会追查到这里,实在不可久待,早些进城去寻苏伯父也好。” 想罢才答钟灵道:“好,我们这就上路。” 蒙灵云怕倪兰伤重乘不得马,误了行程,又问:“倪姑娘,你还乘得马吗?” 倪兰按住自己的伤口,点了点头。 于是四人分乘俩骑,傍晚时分便进了杭州城。 进了杭州城,蒙灵云一路打听,很快找到了太守府。 敲开门,蒙灵云将先父的遗物交给开门的仆人,带他通传,不多久,就见一个大胡子老者一路小跑迎出门来,不是苏轼又是何人?立即跪倒,哭道:“儿侄,蒙灵云叩见苏伯父!” 苏轼连忙将蒙灵云扶起,“快,快快起来,让老夫瞧瞧?”他扶着蒙灵云四下周身打量老一阵,才抹着老泪道:“听代洲的官员说你父未等上职就战死关外,我一直打听你母子二人下落,可惜却毫无音信……十六年呐,没想到老天有眼,能让我从遇故人之子!” 苏轼看了看随蒙灵云一同来的三个女子,发觉其中并没蒙灵云的母亲,忙问:“你娘亲没随你一同来?” 蒙灵云眼圈一红,哽咽道:“娘亲,当年就随爹爹去了。” “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可苦了你……”这一老一小俩人又抱在一起痛哭起来,哭了一阵苏轼拉住蒙灵云的手,招呼众人往屋子里走,“进屋,快进屋,进屋再说……” 苏轼一路走一路吩咐家里人,“闰之,快叫厨房准备酒菜,过儿,快去给你灵云兄长准备上房……” 蒙灵云赶忙客气了几句,“苏伯父,小侄唐突来访,诸多打扰,晚些,小侄还是住到客栈去好了。” 苏轼急道:“那怎么行!到了伯父这就是回家了,怎么可以再去住客栈?你可别跟伯父客气……” 苏轼的第二任妻子王闰之急忙向苏轼使了个眼色,苏轼这才注意到木婉清三人,拱手作揖道:“哎呀,瞧我糊涂的,一高兴竟怠慢了你身边这三位姑娘,怠慢之处还望三位姑娘见谅,见谅。” 蒙灵云也急忙介一一绍道:“这两位是……是木姑娘和钟姑娘……” 木婉清、钟灵向苏轼还礼,道:“小女,见过苏伯伯。” 蒙灵云介绍倪兰道:“这位倪姑娘半途遇见匪盗,被匪盗杀伤,恰巧小侄路过,所以便将她救下。” 苏轼身为一郡之守,又兼任浙西军区司令听到此事,怎么能不惊,“哦?竟有这等事?” 倪兰福了一福道:“小女,给苏大人添麻烦了。” 苏轼将她扶起道:“倪姑身上有伤,快快请起。” 这时苏府的下人禀道:“老爷,酒宴都准备好了。” “好,好,我们边吃边聊。” 当晚,苏轼同蒙灵云把酒叙旧,蒙灵云回忆起成年往事,令苏家上下不禁泪流,一席酒宴一直吃到深夜。 第九十一章 大小色女 第九十一章大小色女 当夜,苏轼为他四人准备了三间上房,蒙灵云和那白衣女子倪兰人各一间,木婉清和钟灵姐妹同住。 蒙灵云回到房中,刚刚睡下,只听窗外两下轻轻弹击,接着就听一个声音问道:“灵云哥哥,你睡下了吗?” 蒙灵云听出是钟灵那小丫头,一颗心怦怦乱跳,黑暗中只觉双颊发烧,低声道:“原来是灵儿妹妹,我睡下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钟灵道:“你开了窗子,我一个人睡不着,想跟你说话。” 蒙灵云心知钟灵这丫头古灵精怪,武功不怎么样,可上房揭瓦,翻窗橇门的本事可是了得,“怎得一个人了,你不是和婉妹住一起的吗?” “木姐姐才不理我。”钟灵说着便“吱呀”一声推开窗子跳了进来。 “你……你怎么进来?”蒙灵云一身武艺,这时候居然怕起这小丫头起来,用被子盖住身子,不敢起身,只道:“灵儿妹妹,你快些出去,让别人瞧见你一个女孩子家深更半夜跑到我房中,怎么得了。” 钟灵道:“有什么不得了?我们拜过天地,早已就是夫妻了,同处一室,同床而眠又碍着谁了?” 蒙灵云急道:“那……那做不得数!” 钟灵哪里听他的,越是不许,她却越要一步一步走近床边。 蒙灵云被她吓得满头大汗,连忙摆手,“我……我没穿衣服,灵儿,你……你别过来!” 钟灵嘴角一扬,得意道:“好呀,上回你看遍了人家的身子,这回让我看看你的,也算两下扯平……”腾的便蹿上了蒙灵云的床。 蒙灵云紧紧拉住遮在身上的被子,威胁道:“啊!灵儿,这是在苏伯伯府上,你不要胡闹。” 只听钟灵娇滴滴的道:“我哪有胡闹,灵云哥哥,今晚就让灵儿陪你睡吧。” 就在这时,忽而听到窗外一个声音喊道:“钟灵,你在里面做什么,还不出来!” “婉……婉儿?!” “木……木姐姐!” 蒙灵云和钟灵一下就听出窗外之人是木婉清,都禁不住吓了一跳。 见屋里没了动静,木婉清再次喝道:“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进来揪你了!” 钟灵楞了一下,心想:“这里是太守府,量她也不敢对我怎样。”于是回木婉清道:“我和灵云哥哥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就不出去。” 木婉清听得七窍生烟,呼的一下,就从窗户跃进屋中,见蒙灵云和钟灵双双坐在床上,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俩个!” 蒙灵云急忙解释:“婉儿,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谁要你说话了!”木婉清喝住蒙灵云,伸手便要去抓钟灵,“钟灵你下来!” “不下!”钟灵说着就躲到蒙灵云身后,用他做自己的挡箭牌。 蒙灵云哪敢挡住她,赶忙左右闪避,“灵儿,你还是先回房,我穿了衣服再陪你说话,好吗?” “不!不,不不!我就在这,哪也不去。”钟灵一边回答蒙灵云,一边闪避木婉清,嘻笑道:“嘻嘻,你抓不着我。” 三人滚在床上左扑右抓,只围帐的空间太小,伸展不开手脚,反到像三个小娃娃打闹一般。 木婉清被钟灵惹得恼怒,呼的一把抓住了她后领衣杉,猛的往后一扯,喝道:“看你还往哪跑!” 钟灵本来想个金蝉脱壳,可这一招此时使得不好,一下就被木婉清脱掉了上衣。低头一看,就剩下一件翠绿的遮羞肚兜穿在身上,羞怒道:“你……你脱我衣服!” 木婉清本以为是将钟灵抓住,谁知只抓下了一件衣服,未等她回过神来,钟灵一记“推窗望月”双手朝她胸口袭来。“嘶啦”的一声,木婉清的上衣顿时就被钟灵从胸口撕开,退到半腰,露出一件雪白的肚兜。那肚兜半遮半掩,一对玉峰硬是将平滑的缎面顶出两粒小小的凸点,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这时蒙灵云当真是大饱了眼福,眼睛睁得一雯不雯。 钟灵突然惊觉蒙灵云一双眼睛正火辣辣的瞧着俩人,登时浑身震颤,一双抓住木婉清衣杉的手竟然放不下来遮掩妙处,似被封住穴道般。见他良久都未曾眨眼,出声骂道:“你这小淫贼,看什么?” “啊!我……我看,不!俩位姑娘仙人之姿,我委实不是存心……” 蒙灵云自知失礼,左右不适,急得掀起被子将头盖住。 钟灵噗哧一笑,道:“‘小淫贼’看来是骂错你了,该骂你‘死道学’才是。”说着便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木婉清虽然是过来之人,却也羞不可抑,尴尬至极,急忙整好衣服,哪里敢像钟灵那般胡闹。她刚想下床离去,只见一只大手抓来,顿将她拽入被中。 第二日,苏轼见三人出得房来,个个都带着一圈深深的眼带,木晚清和钟灵更是羞晕满颊,他虽是腾龙阁学士,却也是个风流情种,用小拇指也能猜到,昨夜里三人抵死缠绵,竟是一宿未眠。 随后,蒙灵云被苏轼单独叫到堂上奉茶。一轮茶罢,苏轼开口道:“贤侄,今后可有何打算?” 蒙灵云道:“孩儿此次来江南见过伯父后,便想就此从军,像爹爹那般镇守边疆,待有朝一日,机会成熟,随我朝大军北伐,收复燕云。” 昨夜吃饭时,苏轼已听蒙灵云讲述了身世,知他自小在女真族中长大,重武轻文,叹息一声道:“书到今生读已迟,到边庭之上,一刀一枪挣个功名回来,也不枉你生于将门。也罢,秋闱在即,皇上又命我回京复任,就顺便保举你参加今年武举,你看如何?” 蒙灵云起身称谢。俩人随即谈起武艺,说到尽兴,蒙灵云当场演武了一套枪法,苏轼见他武艺精熟,枪法如神,便又考了考他的韬略战术知识,蒙灵云全都对答如流,不禁大喜过望,“好哇,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天鸣兄弟泉下有知,已足欣慰。” 苏轼公务繁忙,俩人聊了一阵便被人请了出去。剩下蒙灵云一人,忽想起受伤的倪兰,便邀着木婉清和钟灵同去探望,见她伤势已经无碍,宽心不少。 当夜木婉清和钟灵在府中憋得烦闷,又拉着蒙灵云外出玩耍,好好畅游了一番西湖夜景。 第九十二章 大魁天下 第九十二章大魁天下 第二日,三人不敢贪睡,蒙灵云早早便去给苏轼请安,木婉清甩掉了钟灵,独自来到倪兰屋前,扣响房门,“倪兰姑娘,你起了吗?” “起了,起了。”倪兰屋里应了一声,连忙开了房门,“哦,是木姑娘。” 木婉清走进屋中。携着倪兰的手来到床边坐下,“你的伤势如何了?我来瞧瞧,顺便再帮你换换药。” 倪兰低着头,答道:“多谢木姑娘记挂,已经好转许多。” 木婉清笑道:“那再换一副药,好得就更快了。” 倪兰福了一福,谢道:“真是烦劳,木姑娘。” 木婉清一边细心的帮倪兰的伤口抹药,一边道:“女孩子身上留下伤疤可不好看,我这有瓶除疤去痕的灵药,每日换药抹上一点,等伤口好了也不会留下伤痕,倪姑娘,你收下吧。” 那日木婉清将倪兰脸划花,心中内疚,于是今日便将蒙灵云送的那瓶美人膏转赠给她,可倪兰哪里敢收,连忙推却道:“木姑娘对我有恩,我岂可再贪图姑娘的灵药。这药是万万不能收的,还请姑娘快些收好吧。” 木婉清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怎好将其中的原由对倪兰说明,只得硬将美人膏塞进倪兰手中,急道:“给你,你就留下,伤好了再还我就是。” 见她盛情难却,倪兰只好小心的将美人膏握在手心,“那……那多谢木姑娘,我收下便是。” “恩,这才对,你的伤早些好,蒙大哥也省心不少。”木婉清去了件心事,总算松了口气,过得一会忽然道:“对了,你伤好了有何打算?” 倪兰小声道:“雷长老死了,我是初次来到中原,人生地不熟,若不是三位恩公相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倘若木姑娘不嫌弃,以后就将倪兰留在三位恩公身边,以报答再生恩德。” 木婉清自然知道倪兰之意,是要做什么的丫鬟,可她从小和师傅隐居深谷,从未有人伺候,突然间多了个丫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只听屋外钟灵的声音道:“好啊!灵云哥哥要进京城考武状元,现在又多了个端茶倒水的漂亮丫头,当真是好事成双呀。” 钟灵拍着手,连蹦带跳的蹿进屋来,木婉清一个爆栗朝她脑门敲去,“钟灵,你胡说什么?想要丫鬟伺候,就回你的万劫谷去。” 钟灵捂着头上的大包,气鼓鼓的道:“你……你又欺负人家,我告诉灵云哥哥去!”说罢转身而去。 “你这小表头,站住!”木婉清起身去抓她,临出门又安慰了倪兰一句,“倪兰姑娘你好好养伤,别将那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以后我们便姐妹相称,丫鬟不丫鬟的话可休要再提。” 倪兰不敢怠慢,送到门边,道:“恩,多谢木姐姐。” 苏轼因朝中急招,先行了七、八日,早早就去了汴京;因为倪兰的伤势,蒙灵云等人在苏轼府上又小住了数日,待她伤势完全康复,才一行四人,携着苏轼的帖子上了汴京。 这一日中午时分。四人策马过了南薰门,便进了汴京城。汴京是北宋都府,士民繁庶,人烟幅凑,商贾云集。 四人几曾见过这等目睹繁华街市,处处均感好奇。蒙灵云衣饰华贵,丰神俊朗,加上又有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女随行,也惹来不少路人注目。 蒙灵云不敢在街上多做游玩,在家酒楼吃过饭,安排三位女子住下,就独自携着拜帖到学士府寻苏轼去了。 苏轼早为蒙灵云打理好一切报名的手续,他怕蒙灵云沉迷女色,误了考试,不忘交代道:“贤侄,明日武闱不单偏重于技勇,同时也得加试‘帖试’,今日你便在我府中暂住一宿,这本《武经七书》你拿去瞧瞧,明日好一举夺魁。” “谢谢,苏伯父。” 宋朝,首开武举殿试之先河。 武举一改唐朝武举只重武艺,不问文章的做法,注重考察武举子的军事理论素养,欲选拔出才兼文武之儒将。蒙灵云虽然没系统的学习过《武经七书》的内容,却深得逍遥子《孙武兵法》真传,无论明日的识文章、应策对考些什么,那也都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到了考期那天,蒙灵云清早起来,更衣沐浴,跟着千余武举考生,浩浩荡荡的出了汴京南薰门,来到城门外五里的校场上。蒙灵云看着入场应考的武举的考生,人山人海,足有二千多人,心中感慨,“没想到我大宋竟有如此多的热血儿郎,收复燕云指日可待。” 像进士科一样,武举也锁试于礼部贡院,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和策文等,既考武艺,也考文才。第一天是笔试,宋朝名叫“帖试”,即是每一个赴考的武举,个个都要写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无非是策论一类,第二天方才考弓马,第三天正式比武,由主考钦点武状元。 第一天的笔试没难不倒蒙灵云,第二日的硬弓、舞刀、掇石,这些个基本功更加难他不住。蒙灵云自小就在女真族中长大,骑马、射箭那是小孩子都能做到的事情。虽然骑射的本事比不上他的义兄完颜阿骨打,可在这千余名武举中成绩也算得上出类拔萃。 第三场的比试,蒙灵云不敢显山露水使出内力,单凭家传的《十三枪》枪法便技压群雄。见蒙灵云轻轻松松一举夺魁,苏轼怎能不喜,“哎呀,想不到贤侄武功如此了得,大喜,大喜啊!哈哈!” 北宋一代,军中使枪的名将层出不穷,杨家枪、高家枪、呼家枪等都是军中的著名枪法,而开国太祖赵匡胤仗以成名的就是一条军棍,好事者有“一条军棍打平四百军州”之说。 宋代军制是采取强干弱枝之策,将精兵猛将都集中到京师,号为禁军,最是天下精华所在,而禁军枪棒教头则是由士兵和下层的军官推选,个个真材实料,蒙灵云的父亲蒙天鸣本是由京师禁军被贬边关,蒙灵云得他枪式真传,由得逍遥子十余年的教导,枪棒之精可想而知。 见蒙灵云身戴两朵大红金花,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汴京,钟灵不禁大喊:“哇,灵云哥哥中武状元了,哈哈,相公中状元咯。” 第二天,礼部贡院的几位考官带比武中的前三名武举见皇帝进行殿试。蒙灵云再次斩露头角,一举夺魁,深得赵煦这小皇帝的喜欢,本想直接封他个御前侍卫副督统的官,可当时正值高皇后垂帘听政,岂能由一个外姓之人掌管如此要职。 加上北宋重文轻武,那高皇后更加如此,蒙灵云虽大魁天下,可并不得宠,被授予代州府都监的官位,也算复了蒙天鸣的原职。 蒙灵云也不看中这官大官小,能够回到代州任职,心中也有几分高兴,至少那曾是他爹爹蒙天鸣任职的地方。当下便谢主隆恩,走马上任了。 第九十三章 中原明教 第九十三章中原明教 苏轼将蒙灵云送出城外,语重心长的道:“朝中群吏朋党,各进所系,你到代州任都监一职到少了许多勾心斗角,安下心来,保家为国也算完成你爹爹生前遗愿。” 蒙灵云点了点头,道:“小侄受教,多谢苏伯父多日来的照顾,小侄这就去了。” 这一去,路途遥远,蒙灵云雇了辆马车,将木婉清、钟灵还有倪兰安顿在车中,自己骑着黑玫瑰带了两名仆役随车而行。 才出了汴粱城不远,就见一支几百人的骑兵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官道上奔出城来。 钟灵掀开车帘,好奇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么比灵云哥哥还威风!” 那驾车的仆役忙笑脸答道:“回小夫人,那是西夏国的使团,我大宋国泱泱大国,那小小西夏国几次交兵都不能敌,故而议和。这次听说前来朝见太后和皇上是位王爷,官封征东大将军,叫做什么赫连铁树。” 钟灵笑道:“赫……赫连铁树?哈哈,这些西夏胡虏的名字还真是奇怪。” 蒙灵云默默不语,举目望去,见那支队伍果真打着西夏国使团的旗号,于是命车夫将马车让道路边,让这支使团先行通过。 西夏使团前方开路的八骑乘者都手执长矛,矛头上缚着一面小旗。矛头闪闪发光,依稀可看到左首四面小旗上都绣着“西夏”两个白字,右首西面绣着“赫连”两个白字,旗上另有西夏文字,一路趾高气扬,专横跋扈,哪里像是吃了败仗的军队。 蒙灵云心中有气,反过脸去,不想再瞧,晃眼间瞧见马队中一身穿大红锦袍,金发碧眼的乘者。 “怎么是他!?” 这队西夏使团中有不少人都是金法碧眼,蒙灵云惟恐自己瞧错,盯眼向那乘者腰间瞧去,确是那把鱼皮包鞘的扶桑刀不错! “确是那日林中刀客,怎么他也会在西夏使团队伍里。”蒙灵云一面暗想,一面仔细的打量路过身前的这支西夏使团,个个身上都携带兵器,俨然全是武功高手。“这支使团大半都是会武功的武士,怎么朝中竟无一人怀疑?” 蒙灵云虽然救下倪兰,可多日来却不曾好好打听她的身世,回想那日她在林中受袭,今日又见那杀人的刀客在西夏使团当中,蒙灵云不得不疑。待那西夏使团走远,他便弃马,钻进车中,问倪兰道:“倪兰姑娘,刚才你可曾看清那队西夏使团?” 倪兰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蒙灵云又问:“想来,你也看清那日伤你之人了吧?” 倪兰双眼擎着泪水,应道:“恩。” 蒙灵云见她供认不讳,当下也不再客气,“既然如此,你到底是何人?这些西夏人为何要追杀你?那日,那个刀客所说的‘圣火令’又是什么?” 倪兰被他问得错愕,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蒙公子,你是担心我会害你吗?” 蒙灵云冷冷道:“哼,你一个弱女子,想害我也没那般容易。我救你,并非就是为了打探你的秘密,你若不想相告,我们大可就此别过!” “灵云哥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凶?” 蒙灵云冷漠的瞧了钟灵一眼,也不答她,可这般神色却将钟灵着实吓了一跳,自从认识他来,还真没见他对人如此说话过。 这时木婉清轻轻将钟灵拉到自己身旁坐下,道:“钟灵,云哥和倪兰姑娘说话,你别打岔。” 钟灵似乎瞧出事情严重,再不敢搭腔,应了一声,乖乖的在木婉清身旁坐下。 倪兰低着头,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得了一会才道:“我从来没想害人,更不会害三位恩公。那日在林中追杀我们的人是西夏一品堂的杀手。” 钟灵听得兴起,忽然打岔道:“西夏一品堂?那是何门派,不曾听闻过。” 倪兰解释道:“西夏一品堂不是何门派,而是一个讲武馆,是西夏国王所立,堂中招聘西域、中原、吐蕃各地武功高强之士,凡是进得‘一品堂’之人,都号称武功天下一品。西夏国王对这些武功高强之士优礼供养,要他们传授西夏国军官的武艺。” 蒙灵云听罢,暗想:“武功天下一品?那到不见得,不过西夏国整军经武,还不是来找我大宋江山的主意?说不定这此他们朝聘是假,真意是窥探我国虚实。”他想了一阵,又问:“那一品堂的杀手为何要追杀你?” 倪兰道:“我本是波斯明教圣女,西夏国剿灭了回纥、楼兰诸多小国,便勾结了波斯国王对我教进行打击迫害。教主见总教却日益衰落,为了将本教的教义延续下去,便命我带着教中圣物前往中土,寻找在中土的分教,希望中原明教重归总教。那日杀害雷长老的杀手原是我教的十二宝树王之一的金狼宝树,他妄想能夺取教中圣物后,自己当教主,便叛教投敌,进了西夏一品堂。” 蒙灵云听完,道:“原来如此,你说的那件圣物就是圣火令?” 倪兰点点头,道:“事情就是这样,三位恩公若不想收留小女,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救命之恩他日再行报答,就此别过。”说罢便想跳车离去。 虽然蒙灵云不知道明教到底是何教派,也不知道为什么朝廷也要剿灭这支教会,不过他想起那日早晨,在林中明教中人焚烧同伴尸体所唱的那段经文,不禁心中默默念起,“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哀,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虽然我不知明教是好是坏,是善是恶,不过这段经文却是胸襟搏大,大仁大义,不惜舍却自己性命来拯救世人,何等的仁勇之风。我虽不是明教中人,却也不能输给了他们,若此时倪兰下车离去,从此只身一人,恐怕未等她寻到中原明教,就被那西夏一品堂中的恶人杀掉了。” 想到这,蒙灵云又将倪兰拉住,“我又没说赶你走,什么时候你找到了中原明教的朋友,便什么时候再走好了。” 蒙灵云的话令倪兰大出所望,她本想若是自己透露了身世,说不定会被他扭送官府,以此邀功,谁知蒙灵云非但不迫自己离去,还要帮自己寻找中原明教,岂有不感动之理?于是立即跪下,叩首道:“多谢,蒙公子。” 蒙灵云扶起她,道:“倪兰姑娘快些起来,你可是明教圣女,我哪有敢受你叩首!” 钟灵嬉笑的毛病又来了,当即笑道:“呵呵,对呀,这一路路途遥远,路上不知道有多烦闷,倪兰姐姐你何不向我们说说明教中的故事,就当解闷呀?” 倪兰不好推却,便将明的一些事迹和教中的教义向三人叙说道:“清净、光明、大力、智慧是我教的教义,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 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其实谁人又能真的了解中原明教?在倪兰的口中明教是“圣教”,在所谓“名门正派”和官府的眼里,明教是“魔教”。 明教要宣扬尘世中的苦难,要拯救众生,不免以武犯禁,不免人在江湖,于是有血火刀光,走不尽天涯路,在风云之中你追我逐;因为有一番轰烈的抱负,于是每个人也自称英雄,在苍茫大地,上演一幕幕惊心动魄而身不由己的江湖曲。 一夜长谈,倪兰说得竟忘记了吃饭,蒙灵云和那俩个丫头更是听得听得出神,竟也心生向往。 不日一行人便出了汴京,木婉清问:“云哥,你说我们现在该往哪里去?” 蒙灵云想了想,去代州任职也不急于一时,到是那队西夏使团叫人放心不下,那么多武士在中原横行无忌,若想生出事端恐怕为祸不小,于是道:“跟着那队西夏使团,看看他们到底有何阴谋!” 第九十四章 丐帮总舵 第九十四章丐帮总舵 西夏使团一路南下,沿途招兵买马,重金之下,到也有不少江湖宵小之辈相继投效。 数日兼程,蒙灵云一直追到了洛阳城,“奇怪,这些西夏人怎么跑到洛阳来了?” 随行的一名年长的些的仆役,捋着胡子道:“哎呀,大人若不觉得我多嘴,我猜那西夏一品堂多半自以为武功天下一品,到洛阳来是想找丐帮的晦气呢?” “哦?此话怎讲?王伯,你到说来听听。”蒙灵云早就听闻丐帮威名,可他深居女真族,中原的门派之事了解甚少。 王伯拱了拱手,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噎了一口,接着道:“‘丐帮’之中尽是讲求忠烈节义之士,祖师爷奉的是春秋时名相百里奚,祠堂里供着关二爷和酒神爷——杜康!” 蒙灵云听王伯说到丐帮祠堂里供奉酿酒的开山鼻祖杜康觉得好笑,于是岔道:“王伯,那丐帮祠堂里怎会供奉酒神爷,莫不是你自己贪杯,故而如此一说吧?” 王伯急道:“小人怎可胡说,我自小就在洛阳城里长大,虽然我不是叫花子,可这丐帮中事情,有哪是我不知道?想当年,我在衙门当差那会,丐帮弟子向我传递军情,还真带我进了一回丐帮总舵。祠堂里酒神爷的泥像可是我亲眼所见。” 王伯所言不假,丐帮弟子出身贫贱,聚啸山林,游走市井,大多嗜酒如命,同时也流传下酿酒的绝活。丐帮酿酒,常常用剧毒的虫蛇炮制,所以有的具备强身健体的功效,有的又是可百步穿肠的毒药,不解内情的人绝不敢轻易尝试。这些事情,若非是丐帮中人,外人岂能了解。 “呵呵,”蒙灵云笑了笑,道:“这叫花子也爱喝酒,还真是头一回听闻,王伯你继续说。” 王伯得了理,又喝了一口酒,才趾高气扬的道:“丐帮弟子北起燕京,南至岭南,遍布中原,挥鞭处万人呼应,是为中原第一大帮。大人,您可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帮会,他的总舵设在何处?” 蒙灵云笑道:“哈哈,不用猜,定是在这洛阳城里了?” 王伯道:“大人猜得不错,那丐帮总舵就在太湖北向,湖水相接的一座岛山上。” 蒙灵云记得逍遥子曾说过丐帮有两门绝技,一是打狗棒法,一是降龙十八掌。心想:“打狗棒法我见师傅演示过招事,却不知那降龙十八掌是何等威力。今日有幸到洛阳来,不如就此去拜访下。” 于是又问王伯道:“王伯,现任的丐帮帮主是何人,你可知道吗?” 王伯翘起大拇指道:“现任的丐帮帮主在江湖上可是鼎鼎大名啊,武林中言道:‘北乔峰,南慕容’,这乔峰便是丐帮帮主!” “北乔峰,南慕容?”蒙灵云精神劲一来,道:“那同乔峰齐名之人难道是慕容龙城的子孙?” 这王伯虽然是在朝廷里当差,可武林中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少,当即回答蒙灵云道:“大人说得不错,正是姑苏慕容世家的慕容复。” 蒙灵云喜道:“好啊,今日若能结识这两位江湖英杰之一,实在高兴!王伯,你想找间客店安排大伙住下,晚点,随我到那丐帮总舵拜会一下乔峰乔帮主。” 那姓王的老仆只道蒙灵云是今科武状元,自然喜欢同乔峰这样的武林豪杰结交朋友,当即便应承下来。 几人在洛阳城里找了间上等的客栈,未等进店,就见四个怪人正从街对面走过来。 只听一个粗大的嗓门吼道:“老大,我们四大恶人武功天下第一,今日怎么听那帮红头蛮子的号令来了!我岳老二不服!” 车中木婉清和钟灵听到这声音身子都是一颤,“四大恶人!” “岳大哥!”蒙灵云瞧出是南海鳄神,本想上前去打声招呼,只见“无恶不作”叶二娘怀抱一个小儿笑吟吟的挤身到南海鳄神身边,道:“哎哟,老三怎么你时时都想爬到姐姐前头去,今日可是当着老大的面,若做姐姐的出手伤着你,你可别怪罪才是!” 走在前面的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忽然停下双拐杖,腹语道:“吵什么!坏了我的大事,你们都得死!” 身形长如竹竿的云中鹤,窜上前讥笑南海鳄神道:“嘿嘿,量你也不敢和老大斗!” 南海鳄神扫兴之至,哪里想要理他,于是吼道:“滚!滚!再说,老子喀嚓扭断你脖子!” 云中鹤也不想惹火南海鳄神,转身对段延庆道:“不过老大,那帮西夏蛮子是想我们对付丐帮!听说那丐帮帮主是北乔峰有几分手段,我们四人……” 没等云中鹤说完,段延庆道:“怎么,老四你怕了?” 蒙灵云心想:“难道四大恶人投靠了西夏人,要和丐帮作对?” 云中鹤阴阴的笑道:“哈哈,我怕什么,只要西夏人答应过的漂亮姑娘一个不少,让我去捣了丐帮的破庙又有何难!” 只听叶二娘笑道:“‘穷凶极恶’什么时候喜欢等着别人送姑娘了,以前不是说看上谁家的闺女,那可是想跑也跑不掉的吗?” “哼,嘿嘿。”云中鹤桀桀的笑了笑,装作没听见一般,紧跟在段延庆身后,继续往前走。 待四大恶人离去,蒙灵云才招呼木婉清等人下车,进了客栈。 将三女安顿好,蒙灵云才道:“今日听那四大恶人说起,可能那些西夏人要对丐帮不利,你们且在此住下,我一个人去通知下丐帮的兄弟,免得他们受贼人毒手。” 木婉清道:“云哥,丐帮中人又不认得你,你一人前全恐怕他们未必肯听你的。” 蒙灵云道:“见机行事,若那帮西夏人同丐帮真动起手来,我边出手帮丐帮的兄弟。” 钟灵跳将出来,“那么好玩的事情,灵云哥哥你怎么能不带上我?不行,我要和你去。” 木婉清道:“钟灵,你又想被那瘦竹竿子抓去吗?” 钟灵道:“才不会呢,相公保护我,那竹竿哪里抓得到我!” 木婉清道:“你就会当累赘,让你在这呆着边呆着,再不听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蒙灵云忙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吵了,若真动起手来危险得很,还是我一个人去好了。” 他留下木婉清和钟灵,向王伯问清到丐帮总舵的路线,便匆匆离了客栈。 蒙灵云怕路上耽搁,没有骑马,一路施展逍遥派的轻功,一口气便奔到了太湖北畔。远远就瞧见了王伯所说的那处幽谷深涧,漠漠旷野间,星罗棋布的藏匿些些许毗连建筑。 “这地貌当真险峻,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那帮西夏人带兵杀来,没有几日恐怕也不能将这丐帮攻下。就怕那一品堂高手云集,出其不意的潜进庄去,丐帮中人也难抵挡。” 蒙灵云想了一阵,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丐帮总舵君山,通报了姓名后,被两名丐帮的三袋弟子带进了山。 三人行了一阵,蒙灵云见前方一座庭院红瓦灰墙,墙壁高似青天,一扇简洁的黑漆大门,无富贵之风,却正气凛然,门顶正中一朱红牌匾,匾上金字狂草——“丐帮”,过了大门便到了丐帮的聚义厅。 蒙灵云四下里坏顾了一圈,见这大厅斗拱飞檐,歇山横顶,红木大门,菱花隔窗,稳重气派,香台前到是供奉着关公像,却没见杜康的像,心想:“这多半是丐帮帮中议事,会客的主厅。酒神爷多半是供奉在酿酒的酒神祠堂里吧?” 第九十五章 剧饮千杯 第九十五章剧饮千杯 一名老乞丐命人为蒙灵云奉上茶水,“老朽是大信舵的副舵主,李四季。” 蒙灵云放下手中杯子,拱手道:“原来是李副舵主,兴会。” 李副舵主回礼,“不敢。”接着又道:“少侠想要拜会乔帮主,实在不巧。乔帮主和几位长老都有事外出,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蒙灵云道:“素闻丐帮之侠义,故而前来拜访,贵帮帮主不在府上,那也没什么打紧;只是在下有一要紧事想通知贵帮,贵帮听闻后也好早做打算。” “多谢,”李副舵主起身,拱手拜谢,又问:“不知少侠有何要事?” 蒙灵云刚想直言,这时只听聚义厅外马蹄急响,跟着传来一两声口哨。厅上的丐帮弟子听罢脸色大变,立即奔了出去,发哨相应。 蒙灵云当是西夏人已经杀上山来,心中暗想:“我前脚进门,后脚就跟来,那帮西夏人来得好快!”紧跟着那李副舵主出了聚义厅。 只见迎面一宽袍大袖,衣饰甚是华丽的人纵马入了高墙宅院,那人翻身下鞍,迅速的解去外衣,露出里面鹑衣百结的丐帮装束。蒙灵云微一思索,便即明白:“丐帮中人乘马驰骤,极易引人注目,官府中人往往更会查问干涉,但传报紧急讯息之人必须乘马,是以急足信使便装成富商大贾的模样,但里面仍服鹑衣,不敢忘本。” 那丐帮弟子走到李副舵主跟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一个小小包裹,说道:“紧急军事……”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喘气不已,突然之间,他乘来的那匹马一声悲嘶,滚倒在地,竟是脱力而死。 那信使身子摇晃,猛地扑倒,显而易见,这一人一马长途奔驰,都已精疲力竭。 李副舵主认得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 西夏时时兴兵犯境,占土扰民,只为害不及契丹而已,丐帮常有谍使前往西夏,刺探消息。他见这人如此奋不顾身,所传的讯息自然极为重要,且必异常紧急,立即命令道:“来人,速备快马,将此包裹火速送往无锡,面承帮主!” “是!” 一名丐帮弟子立即接过包裹,穿上先前那名信使脱掉的衣服,换了匹马出门而去。 见那丐帮弟子离去,那李副舵主又命人将虚脱昏到的那名信使扶到后堂后,才转身对蒙灵云道:“帮中突生变故,怠慢之处,还望少侠见谅。” 蒙灵云拱手道:“哪里,贵帮为国为民,帮下弟子具是侠义之士,在下佩服!在下斗胆问一句,刚刚那名小兄弟紧急传递的消息可是为了西夏国之事?” 那李副舵主忽的一楞,指着蒙灵云道:“你……你怎知道我帮的紧急军情?” 蒙灵云连忙解释道:“前辈不要慌张,我没有恶意。此次前来,就是想通知贵帮,西夏一品堂招募了一批武林好手,前来洛阳企图对贵帮不利。” 李副舵主松了口气,喃喃道:“原来如此。”随即又问:“此等大事,少侠又是从何处得知?” 蒙灵云道:“我在京城里曾遇到这支西夏使团,见其出了京城却不西去,反而南下,心中好奇,便一路跟随……” 没等他说完,就听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的惨叫,惨叫声中隐含着巨大的恐怖、似是遇到极为可怖的洪荒怪兽。接着“呼!呼!呼!”几声,六个黑球跃过高墙,从外抛了进来。 众人盯眼一瞧,那六个黑球竟然皆是人的头颅,每个人头全被快刀所斩,颈上的血犹冒着蒸蒸热气。其中一枚头颅头口中还紧紧的咬着一个包裹,蒙灵云立即认出,正是那名换了衣装再去送信的丐帮弟子。 蒙灵云看着地上的头颅,心想:“顷刻间连斩六人,刀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莫非是那背叛明教的金狼刀客?” 李副舵主取下包裹,命人将六枚头颅聚拢,长啸一声,顷刻聚义厅前前后后就多出一帮丐帮弟子,有老有少,个个衣衫褴褛,手持竹棒兵刃。瞧这阵势,留守丐帮总舵里的乞丐全都到齐了。 李副舵主抽出自己的竹棒,单手举过头顶,喝道:“帮主和各大长老不在帮中,在场弟子听我号令抵御外敌!结打狗阵!” 在场的丐帮弟子立即向这李副舵主靠拢,前前后后,错落有置。 “什么打狗,打猫阵?全是些花里花哨的东西,就算你们这帮叫花子一拥而上,岳爷爷也是左一个,右一个,喀嚓扭断你们脖子!哈哈!” 南海鳄神一手抗着他的鳄鱼剪,一手拽着鳄尾鞭,一路叫喧着走进院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云中鹤和叶二娘,“恶贯满盈”和那金狼刀客并排走在最后。 蒙灵云瞧了瞧同段延庆站在一起的金狼,暗想:“这四恶果然来了,不知这一品堂中暗藏多少高手,若是个个都像那金狼刀客一般,丐帮当真是要大难临头!不行的话我想谴走岳大哥,若他真卖我个面子,丐帮也少一个对头。”想罢,忽的叫道:“这不是岳大哥吗?大理一别,别来无恙?” 南海鳄神瞧见蒙灵云显是高兴,“蒙兄弟,你怎么在这?莫非也是来找这帮乞丐打架的?” 蒙灵云连忙道:“不!不!这些丐帮的兄弟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到这来喝酒的!” 南海鳄神乐道:“喝酒?好啊,上回老子输给你,这回我们再比过!不过这些穷叫花子又脏又臭,恐怕也拿不出什么好酒。不如,待我办完事,我们兄弟下山去喝个痛快!兄弟,你先等等我啊!” 蒙灵云道:“岳大哥怎么你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喝酒还挑什么时候?要比现在就比,丐帮可酿了不少好酒,祠堂里都供奉着酒神爷爷,怎会没有好酒!” 南海鳄神道:“好!现在就现在,看兄弟面子就让这帮叫花子多活几个时辰!拿酒来!” 蒙灵云知道南海鳄神是个讲信用的汉子,从来说一不二,若一会自己喝酒赢了他,那便能让他不与丐帮为难,又避免了自己和他动手。所以见南海鳄神肯与自己喝酒,当时就心中欢喜,低声对李副舵主道:“班门弄斧,让老前辈见笑了,不知可否借贵帮几坛子酒喝?” 虽然丐帮弟子穿破衣、脱烂鞋、拿竹棒、捧烂碗,可大多都是性情中人,江湖朋友喝点酒算什么,蒙灵云帮丐帮脱难,别说借几坛酒,就算现在要借他们的人头一用,眉头也不会皱上一皱。 李副舵主道:“几坛酒说什么借不借的!”说罢,立即命人道:“今日帮主不在,我可不能堕了丐帮的名声!上酒!” 丐帮众弟子全都以棒击地,高声呐喊,“上酒!上酒!上酒!上酒!” 一片敲打呼声中,十几名丐帮弟子各抱着一坛刚从土中挖出的酒,来到院中。 酒坛不算太大,一坛能装个五、六斤酒的样子。蒙灵云抓起两坛,抛给南海鳄神一坛,道:“岳大哥,请!”说完,随即拍掉自己手中那坛酒的封泥,袖子在坛口抹了一把,捧起坛子,仰头便喝,咕嘟咕嘟一阵,一坛子酒就被喝了就精光! 蒙灵云将空酒坛在嘴上抖了几抖,见再不剩几滴,便将空酒坛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酒坛摔得粉碎,众人也看得着实清楚,当真是喝得一滴不剩! 在场的丐帮弟子见蒙灵云喝这烈酒,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直比喝水饮茶还更潇洒,无人不为他喝彩,“好!!痛快!!” 南海鳄神嘿嘿的笑了笑,朝蒙灵云翘了下大拇指,道:“到老子了,瞧好了!” 他也如蒙灵云一般,一口气喝完整坛子酒,空坛落地,也是半滴不溢!丐帮弟子虽没人喝彩,可也都暗自佩服。 蒙灵云和南海鳄神你一坛,我一坛,喝了个旗鼓相当,片刻功夫,两人都已喝了七、八来坛,连肚皮都喝得微微鼓起,仿佛有了五、六个月生孕的女人一般,却依然挺立着,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吼喊“干,再来!” 十几坛酒喝完了,丐帮弟子又抱上十几坛。蒙灵云和南海鳄还在喝,但俩人的喊声已经明显的低了许多,就连刚才还淅沥哗啦的摔酒坛声,也变成了咚咚哐哐的落地声。院子里不再吼喊和狂热,只剩下缓慢的喝酒的声音。所有丐帮弟子的眼睛都看着蒙灵云和南海鳄神。 随同南海鳄神来的段延庆依旧面无表情;金狼刀客还是进来时的一脸漠然,仿佛刚才被他所杀的那几名弟子和现在院里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叶二娘抱着个孩儿进来后一直哭闹,她连逗带哄,“宝贝儿不哭,不哭,这些个叫花又臭又脏,娘一会一股脑全帮你杀了!老三,你还喝得下不,喝不下,认输便了!别耽误我们做正事!” 南海鳄神抱起一坛酒,又慢慢地放下,不理两人,在院里踱着步,噼哩啪啦又是扇脸,又是拍头。“吼!”一声大吼,提起酒坛,又喝起来。丐帮弟子无不惊骇,之见,汗水从南海鳄神黑黑的脸上刷地涌出,汇成了一条小河往下淌。 一旁的云中鹤笑道:“嘿嘿,没想到老三背着我们还练了这逼酒的神功,我瞧再喝上十坛,也不成问题,哈哈!” 喝酒的蒙灵云没有出汗,一旁观战的丐帮弟子们却是大汉淋漓。那李副帮主眼睛一眨不眨,从蒙灵云的脸,转到他手中的酒,从他手中的酒,又转到他的脸,见他已是一脸醉像,低声道:“少侠,你还能再喝?” 蒙灵云没有答他,两眼盯着南海鳄神,他知道,南海鳄神用内力将喝下去的酒大部分都逼到脑门上,变成汗水,排出了体外,顿时笑道,“岳大哥,好功夫啊。” 南海鳄神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摇晃着身子,伸出手在蒙灵云肩头拍了拍,“蒙兄弟,你已差了我一坛酒,这回你又输了!” 蒙灵云嘴角绽出一丝微笑,“只差一坛而已,那有何难?”暗暗使出“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顿时头顶蒸腾如雾,一脸的醉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围观的丐帮弟子如同呆了一般,倒吸着冷气,全都不明蒙灵云这是使的什么功夫。 段延庆瞧得眼角抽搐,“这小子好高深的内力!老三这回是输了。” 就连那一直目中无人的金狼刀客也不禁抬起头,仔细打量蒙灵云。 所有人惊讶地望着蒙灵云又摔碎三只酒坛,屏气凝神连呼吸都忘了。南海鳄神显出慌乱的神情,他看了看蒙灵云摔在地上酒坛的碎片,匆匆忙忙抓起面前一坛酒就喝,只喝了一口,便“噗”的一声像喷水似的喷了出来,接着整个身子“轰”的一下仰倒在地。 先是一片沉寂,顷刻间,丐帮弟子抚掌击棒发出一片叫好声。 这回斗酒,却是蒙灵云喝赢了。 李副舵主走到蒙灵云身边叹道:“蒙少侠海量,老朽佩服!”他把目光转向段延庆等人,狠狠道:“不过喝酒归喝酒,这六位兄弟的大仇还是得血债血偿!” 第九十六章 丐帮受挫 第九十六章丐帮受挫 “想要报仇?那也得拿出点本事出来,先和我们‘一品堂’的武士比试,比试!” 陡然间号角急响三下,一个身形极高、鼻子极大的西夏武官带着八名西夏武士走进院来,先前说话之人便是这大鼻子。 李四季见进来的这八人神情,显是均有上乘武功,心想:“不好,又来这多厉害的人物,乔帮主不在帮中,今日恐怕凶多吉少,莫非这些西夏鬼知晓本帮是大宋武林中一大支柱,于是才乘次机会将本帮一举摧毁,树立声威,再一扫中原武林?” 那八名武士进门后分向左右一站,一乘马才缓缓走进了丐帮总舵。马上乘客身穿大红锦袍,三十四五岁年纪,鹰钩鼻、八字须。待他停住,他身后的那大鼻子武官才高声喝道:“西夏国征东大将军驾到,丐帮帮主上前拜见。” 李四季副舵主道:“本帮帮主不在此间,由老朽代理帮务。丐帮兄弟是江湖草莽,西夏将军如以客礼相见,咱们高攀不上,请将军去拜会我大宋王公官长,不用来见我们要饭的叫化子。若以武林同道身份相见,将军远来是客,请下马叙宾主之礼。” 这几句话不亢不卑,既不得罪对方,亦顾到自己身份。群丐都想:“果然姜是老的辣,李副舵主很是了得。” 蒙灵云虽喝了十几坛酒,脑子昏昏沉沉,李四季说的话可都听得真着,心中也大为佩服。 李四季上前一步,大义凛然的道:“不过,将军的几个手下无故加害了本帮六名弟子,恐怕将军能先给个说法,不然宾主之礼恐怕要变成兵戎相见了!” 他说到这,丐帮弟子群声大呼,纷纷喝骂,“对!先说清楚!”“是呀,要打就划出道来!”“你奶奶的,狗鞑子先把六位兄弟的命赔了再说!” 那大鼻子道:“你们帮帮主既不在着,我家将军是不能跟你叙礼的了,你们自去和你们的乞丐头说,叫他改日在来跪拜我家将军好了。” “我呸!”忽然一名丐帮弟子啐道:“我帮帮主岂会跪拜你西夏胡虏?杀人尝命,纳命来!”说罢,挥棒朝那大鼻子劈头扪去! 未待竹棒落下,顿时断成数截,那名丐帮弟子的头颅也被人齐颈割下,鲜血“噗!”的一声,激射三尺多远! 群丐无不惊骇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具无头尸首,“只……只见刀光一闪,眨眼的功夫竟能取人首级,中原可从未听过这等毒辣残忍的功夫。” 蒙灵云却看得真着,“是扶桑国第一杀人刀技——拔刀术!拔刀瞬间,利用刀离鞘的力量旋转击杀,原本出刀收刀只是两招,可他却能拔刀后连挥数刀一气呵成,当真恐怖至极!” 只听李四季这时唱道:“南面弟兄来讨饭哟,啊哟哎唷哟……” 院中南首的十几名丐帮弟子听到歌声,立即夺跃上围墙。李四季唱的是乞丐的讨饭调,其实是在施发进攻的号令。站在南首围墙上的数十名乞丐各举兵刃,只等陈长老歌声一落,立时便即涌上,来一招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蒙灵云虽然不知李四季的歌声,可瞧丐帮打狗阵的架势,四面帮众便此上彼下,直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模样,暗想:“不可!这等冒险,无异于以卵击石!” 李四季歌声停歇,忽然喝道:“打狗,打狗头!擒贼,先擒王!” 墙头上的丐帮弟子得了号令,一股脑的从墙上跃下!那些西夏武士急忙抽出兵器,护住骑在马上的西夏将军。 只听金狼用怪哩怪气的中原话,咬字不准的道:“将军先走,这里交给我。”接着只见一团红影子夹着刀刃的寒光闪过,顷刻间,墙头跃下的丐帮弟子便被他斩得身首异处,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蒙灵云顿时酒醒几分,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地上的尸体,“一刀!每个人都是一刀毙命,绝不多斩第二刀,所以才一瞬间连斩了二十多人!完……完全是战场上杀伐的武技,命系一线,决不拖拉!” 段延庆叽咕咕的腹语道:“有点意思……老二、老四,你们带着老三随将军同去,我在这多瞧一会!”声音似笑非笑,叫人听了很不舒服。 叶二娘和云中鹤很是忌惮段延庆,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当即就架起南海鳄神随赫连铁树一同下山而去。丐帮总舵便只剩下金狼刀客和段延庆。 李四季的讨饭调再次响起,丐帮弟子群齐而攻,个个目毗欲裂,此上彼下,非将金狼杀死杀伤,决不止歇。金狼长刀舞动,独斗丐帮数十几名帮众,竟然大占上风。长刀之下,无论兵刃还是肉躯,遇之无不立折,片刻间已将三十几名丐帮弟子刀下分尸。 夕辉中,金狼浑身血染,兀自快刀劈杀,百练折叠垂打的刀身紫芒绚丽,啸声如雷,刀扫似电,丐帮弟子几曾见过这等杀气凝重的刀法,不待刀刃加身,便已胆碎而亡。 蒙灵云看得心头狂震,他曾随完颜阿骨打征战沙场,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凶杀场面,驻足观瞧,竟然忘了出手相助。 拼杀到这个时候,李四季断了一臂才保住性命,他见报仇无望,拉住欲上前继续拼命的一名小乞丐道:“逃得一个是一个,来日再报此血仇!”说罢将帮中西夏信士带来的那只包裹塞到小乞丐怀中,“将此包裹送去给乔帮主!包中是本帮紧急军情,绝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切记!” 那小乞丐年纪甚小,眼见要和自己熟悉的人离开,哇的便哭出声来,“李老爹,我……” 李四季拄着竹棒,怒道:“哭什么,男儿流血不流泪,走!快走!” 余辉下满地血红一片,尸体狼籍,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蒙灵云不禁想起少时一家人在雁关之外被契丹人追杀时的情景。 “忠叔,你驾车先走,我留下独自抵挡一阵,再行追上!” “不!少主,你带着少夫人和孙少主先走,老奴留下!” “走!快走!再有多言,我定将你挑于枪下!!!” …… 想到这时,蒙灵云心中一阵悲切,忽的一声长啸,震得整个君山远近皆有回声。 听蒙灵云这一虎啸,金狼原本奔向李四季的脚步,中途忽的停下,侧过头朝蒙灵云这边瞧来。 他是个胡人中原汉话说得颠三倒四,“看不出,你武功的厉害。” 蒙灵云知道这金毛鬼刀法高深莫测,两眼死死的盯着他,半点不敢轻敌,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回答。 那金狼嘴角微微的扬了扬,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把着一尺多长的刀柄,右脚往后退了半步,忽然一声爆喝,“嗒,嗒,嗒!”快步朝蒙灵云冲来! 蒙灵云移动眼珠看了看金狼脚下的步伐,又瞧了瞧他握刀的手,暗叫,“不好!”急忙使出“凌波微步”朝李四季飘身而去。 果然,金狼的目标不是蒙灵云,仍旧是李四季和那小乞丐,他先是朝蒙灵云奔去,可冲到半途,突然变向临空跃起。 蒙灵云利用“凌波微步”移身到李四季身前,当他抬头望金狼时,只见金狼的身影完全隐没在火红的夕阳之中,只听“噌!”的拔刀声,电光火石之间,三道刀气临空斩来,蒙灵云急忙掣出“流漓”宝剑,使出一招“指反苍穹”破了两道刀气。 最后一刀,两人同时逼身贴在一起,各自运内力相抗。 金狼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握住刀刃,用全身的力量压住蒙灵云,狰狞的笑道:“你很好!我很久没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你可别死太快,太快就没不好玩了。” 力不可守,蒙灵云使出“逍遥折手”中的招法,抽剑再攻,谁知金狼出刀比他快上速倍,稍微觉察到蒙灵云力有所松懈,便猛的逼上,推开一点距离,便连挥数刀,刀、剑相击,犹若龙吟虎啸一般,迸出火花无数。 第九十七章 决战金狼(上) 第九十七章决战金狼 刀、剑交击越来越快,密如连珠的一串声响中金狼狂笑道:“嘎嘎,快顶不住了吗!” “他的刀法猛,快,疾!每一招都不似招法,全部都只为杀伤对手,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酒劲上来后,蒙灵云的确觉得有些不敌,遥遥晃晃全无还手之力。 “呀!!!”金狼又是狠狠的一刀劈下,蒙灵云身形摇摆,看是避不过,索性迎剑击上,先是“峥!”的一声,接着刀、剑又摩擦出“咝~~咝~~咝~~”之声。 见金狼同蒙灵云斗得分不开身,李四季催促小乞丐道:“乘现在,快走!” “恩!” 小乞丐揣好包裹,疾步朝大门奔去。段延庆此时正立在门口,小乞丐奔到他面前见他面无表情模样,双腿残疾,吓得呆立了一下,“这人随西夏人同来,莫非他要对我不利?” 小乞丐谨慎的向一旁挪着步子,企图绕开段延庆。段延庆也仿佛瞧不见这小乞丐一般,眼睛直直的盯着院中的两人。 小乞丐慢慢的绕开了段延庆,望着门外的大道,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往前一步,我便发步疾奔,跳入太湖之中,他们就再也追不到我了。” 忽然,段延庆向那小乞丐斜了一眼,喉咙里咕咕的响了几声。 “噗——” 刀身划穿身体,血液激射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段延庆始终一如既往的站着,不是他出的手,而是金狼! 就在小乞丐离门外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金狼逼开蒙灵云,平地里几下起落,上了围墙,又从门外落下,只是一刀,便将那小乞丐劈成了两段。 李四季急红了眼睛,怒吼一声,“爷爷今天要你偿命,呀!”用剩下的那只单臂抓起一把单刀,快步朝金狼后背攻了过去。 金狼没有转身,刀鞘往后一捅,戳在李四季的喉间。 “呃,呃——”李四季颈骨尽断,哼了两声,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金狼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收刀入鞘,转身对蒙灵云道:“老鼠死光了,你、我可以好好的打一场。” 蒙灵云怎么也想不到只一顿饭的功夫,不久前还龙精虎猛的数十条丐帮好汉,此刻尸横遍地,血流汩汩,丐帮总舵变成了惨不忍睹的修罗场。他不是没见过横尸遍野的景象,只是想不到这等景象竟然也会在中原武林中见到。 蒙灵云不忍再看,缓缓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剑指仇敌,冷冷道:“我要你死!” “嘎嘎,我喜欢你现在的眼神。” 俩人同时拔地而起,疾步逼向对方。 蒙灵云此时酒意、怒意、杀意洋溢满腔,虽然手中使的是剑,却将蒙忠所传的“绝刀”第一式——“杀气纵横”使将出来,顿时“绝刀”变成“绝剑”,刹时间剑气纵横四野! 金狼躲闪开蒙灵云击来的剑气,疾步冲上,待离蒙灵云只有半个马身时,身体向左微摆,左脚猛的向前踏出,弹开刀簧“峥!”的拔刀撩出! 一般的拔刀术为了避免斩到自己的脚,都是用右脚踏出后才使出。而金狼则是把左脚踏出并把全身的重心转移到拔刀的那一瞬间,借此增加威力和速度。蒙灵云只感到一阵旋风击来,接着便见刀光闪过,金狼的长刀破开杀气,迎面击来!蒙灵云来不及多想,剑尖一抖,迎着金狼的刀尖点去! 似乎金狼也觉得蒙灵云此时的剑法大异刚才不敢大意,直刺不中,便随着刀气疾速旋转身体,一刀劈向蒙灵云咽喉。 蒙灵云撩剑而起,杀气弥漫,逼得金狼向飞身弹起,躲避开去,“好厉害的拔刀术!先是利用瞬间拔刀产生的气劲荡开‘杀气纵横’的剑气,接着旋刀攻上,被截临空转向半点没有迟疑!” 金狼临空降下时,拔刀之术蓄力待发! “找死!” 金狼这招,蒙灵云先前才领教过,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少了阳光的掩护,金狼整个身子都暴露在蒙灵云剑气之下。 蒙灵云抓住机会,使出“绝刀”第三式——“开天辟地”,撩剑迎面击去。 金狼露出奸诈的笑容,刀锋忽然一偏,左手握住的刀鞘率先朝蒙灵云手臂攻来。拔刀术的力量与速度相当大时,如若击不中对手,轻易就被反击。金狼为了弥补这点,此时便想先用刀鞘攻击蒙灵云的手臂,然后在发起致命一击。 可惜金狼实在太小看“绝刀”的威力了!蒙灵云这一招“开天辟地”,剑势迅如惊雷,有若天成,撩剑不中,乘势跳起劈空而斩!金狼用刀鞘仓促来击,哪里抵挡得了,未等他长刀出鞘!“轰”然一声,蒙灵云化剑为刀,剑气凝集由上而下一去千里,前方十丈之内的所有物事悉数摧毁! 金狼眼见吃了大亏,不等把刀拔出,双手拖住刀身全力阻挡,剑气所至,刀鞘一尽化做粉末,他人也被冲出数仗之远,撞在院墙之上! 蒙灵云连续使出两招“绝刀”刀法,杀气越加浓重,双眼怒睁,几欲爆裂,嘶吼一声,“呀!”再次拔身攻去。 金狼没了刀鞘,拔刀术威力大减,虽然还可以使用藏刀术迷惑对手,可少了刀鞘这一介质便没了拔刀瞬间带来的旋转之力。不过他是第一流的刀客,即使没了刀鞘,刀招依旧伶俐凶狠,同蒙灵云的“绝刀”斗了个旗鼓相当,只不过在气势上输了蒙灵云一筹。 段延庆也看出金狼在内力上输给蒙灵云一筹,俩人都使杀气极重的武工拼斗,自然是力竭者先亡。 就在段延庆盘算着如何助金狼一拳时,蒙灵云一剑劈得金狼转了几道身,撞得院墙支离破碎,久久不见他从废墟中爬起。 段延庆暗暗的叹息,“可惜,可惜,如此这般,便一命呜呼哉。”此时,他可不想同发狂了的蒙灵云再斗一场,转过身子拄着两根细铁棒,准备离去。 忽然,被金狼撞毁的那片废墟,一阵飞沙走石,段延庆扭头瞧去,顿时惊愕当场! “怎……怎么!?” 第九十八章 决战金狼(下) 第九十八章决战金狼 段延庆以为金狼已死,谁知道这怪物一般的家伙,竟然又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金狼周身伤痕累累,一头金发散乱的遮着面孔,拿刀的手无力的垂着,血顺着手臂流到握在手中的百炼刀,最后再顺着刀尖滴到地上。虽然他挡住了蒙灵云的剑,可“绝剑”澎湃而凌厉的剑气还是将他的肩膀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嘿——嘿——呃——”他一边有气无力的笑,一边断断续续的道:“血的——滋味——很——很好,哈哈——” 蒙灵云冷冷道:“下一剑便取你首级,叫你血债血偿。” “哦?那一定很有意思。” 金狼猛的仰气头,怒声喝道:“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烈火大法!!”腾的一下,熊熊火焰顿时围绕全身,一直烧到他手中的百炼刀上! 此时的金狼周身烈焰,如同地狱走出的的修罗一般,段延庆直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听金狼口中所念的经文,蒙灵云忽然记得是明教所有,心想:“波斯明教的武功,竟能将内力化作熊熊火焰,当真邪门得紧!” 金狼一阵狂笑,提着“火焰刀”朝蒙灵云冲了过来! 蒙灵云振作精神旋剑迎上,“即便是死,也非斩此人!‘绝刀’第九式——‘灭绝乾坤’!” 红如虎!青如龙!两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劲顿时撞到一起,战得昏天暗地…… 金狼的扶桑刀技得到波斯明教上乘心法——“烈焰大法”的提升,更加刚猛霸道。蒙灵云的“绝刀”刀法一旦使出,便一怒难收,杀气重重! 同样的杀人刀技,同样的无招可寻,但是蒙灵云仗着逍遥子“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上乘心法,稍胜一筹。 俩人斗了足足几个时辰,从黄昏打到月升当空,从院中打上房檐,丐帮总舵的聚义殿几乎被俩人捣毁了大半,仍旧没有分出胜负! 蒙灵云领悟武学之道后,深知“绝刀”的杀气虽然霸道,却不可持久,若一味的提升杀气,如不是变得疯狂嗜杀,也会被厌气所嗜经脉具损。他见金狼的“烈焰大法”同“绝刀”的杀气御刀类似,都是通过提高身体本能的极限,获得强劲的杀伤力,持久下去必也会力衰而竭。 蒙灵云渐渐收敛杀气,寻找破敌之策,忽然,他想起那日蒙忠同逍遥子比武时的情景,“大爹爹的‘绝刀’虽然刚猛,可师傅缺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片孤舟,随浪而飘。是了,必杀敌人需要一击必杀的力量,唯一的绝招,是用心去击倒对手,而不是一味的提高力量。没有招数就是唯一的招数,剑在手,剑意在心,以不变应万变,敌为山,我为海;敌为海,我为山,心无杂念……” 想明白之后,蒙灵云改变战术,使出“凌波微步”翩然游走,再不与那金狼以硬打硬! 金狼战得发狂,全身的烈焰炽得周围的空气嗤嗤作响,一把火焰刀更是舞得呼呼有声。蒙灵云却一味的躲避其锋芒,激得他高声大骂,“还手!怎么不敢还手?怕了吗?” 金狼怒不可揭,双手持柄将百炼刀脱在身体左侧,疾步朝蒙灵云冲杀过来!看着刀尖在地上擦出的火花,蒙灵云知道金狼必将故技重施,又要使出“扶桑拔刀术”的藏刀上撩失,当即使开“凌波微步”迎了上去。就在两人交身之际,蒙灵云步法一换,身形顿时侧让一旁,手中“流漓”剑随意而动,由心而发,蒙灵云此时终于领悟到了剑术的最高境界,哧的一声,犹如极光划破夜空,噗的一下穿透金狼的咽喉! 金狼前冲的劲力不减,双手扬起刀后又滑行了数步之远,可他再没机会看将自己杀死的仇人一眼了,血液如同喷泉一般从喉间那道划开的口子喷涌而出。 “我——输——”金狼一句话没吐完,便慢慢的跪倒在地,头一低呜呼唉哉了。 方才使用“绝刀”战了那么久,蒙灵云早就全身虚脱,哪里还有力气站住,两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他怕站在门口的段延庆乘人之危,不敢多露衰像,暗运“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恢复元气,不多时便站起身来。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若径直由门离去,那怪人定然不敢拦我。” 蒙灵云想罢,不带丝毫惧怕之色慢步朝段延庆走去。 虽然段延庆府邸极深,可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小子武功高深莫测,若非十足把握还是不惹为妙。丐帮总舵已经受挫,再一举击败丐帮帮主,丐帮从此便一蹶不振。丐帮既失,那时西夏一品堂剿灭中原各大门派,率领大军从西边长驱直入……哼哼,待西夏人夺了中原,我再借兵打回大理重掌皇位。” 蒙灵云走过段延庆身边,见他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并没有想要向自己出手的意思,才算安下心来。他本想快些离开这,可看到被金狼所杀的那小乞丐怀中的包裹,忽想到:“这是丐帮从西夏传来的紧急军情,说不定关系到我大宋安危。我得跑一趟江南,将这包裹送到乔帮主手中。” 他暗使内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包裹吸进掌心,揣好之后,快步下了丐帮总舵,赶回洛阳木婉清等人所住的旅店。 第九十八章 决战金狼(下) 第九十八章决战金狼 段延庆以为金狼已死,谁知道这怪物一般的家伙,竟然又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金狼周身伤痕累累,一头金发散乱的遮着面孔,拿刀的手无力的垂着,血顺着手臂流到握在手中的百炼刀,最后再顺着刀尖滴到地上。虽然他挡住了蒙灵云的剑,可“绝剑”澎湃而凌厉的剑气还是将他的肩膀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嘿——嘿——呃——”他一边有气无力的笑,一边断断续续的道:“血的——滋味——很——很好,哈哈——” 蒙灵云冷冷道:“下一剑便取你首级,叫你血债血偿。” “哦?那一定很有意思。”金狼猛的仰头,怒声喝道:“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烈火大法!!”腾的一下,熊熊火焰顿时围绕全身,一直烧到他手中的百炼刀上! 此时的金狼周身烈焰,如同地狱走出的的修罗一般,段延庆直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听金狼口中所念的经文,蒙灵云忽然记得是明教所有,心想:“波斯明教的武功,竟能将内力化作熊熊火焰,当真邪门得紧!” 金狼一阵狂笑,提着“火焰刀”朝蒙灵云冲了过来! 蒙灵云振作精神旋剑迎上,“即便是死,也非斩此人!‘绝刀’第九式——‘灭绝乾坤’!” 红如虎!青如龙!两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劲顿时撞到一起,战得昏天暗地…… 金狼的扶桑刀技得到波斯明教上乘心法——“烈焰大法”的提升,更加刚猛霸道。蒙灵云的“绝刀”刀法一旦使出,便一怒难收,杀气重重! 同样的杀人刀技,同样的无招可寻,但是蒙灵云仗着逍遥子“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上乘心法,稍胜一筹。 俩人斗了足足几个时辰,从黄昏打到月升当空,从院中打上房檐,丐帮总舵的聚义殿几乎被俩人捣毁了大半,仍旧没有分出胜负! 蒙灵云领悟武学之道后,深知“绝刀”的杀气虽然霸道,却不可持久,若一味的提升杀气,如不是变得疯狂嗜杀,也会被厌气所嗜经脉具损。他见金狼的“烈焰大法”同“绝刀”的杀气御刀类似,都是通过提高身体本能的极限,获得强劲的杀伤力,持久下去必也会力衰而竭。 蒙灵云渐渐收敛杀气,寻找破敌之策,忽然,他想起那日蒙忠同逍遥子比武时的情景,“大爹爹的‘绝刀’虽然刚猛,可师傅缺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片孤舟,随浪而飘。是了,必杀敌人需要一击必杀的力量,唯一的绝招,是用心去击倒对手,而不是一味的提高力量。没有招数就是唯一的招数,剑在手,剑意在心,以不变应万变,敌为山,我为海;敌为海,我为山,心无杂念……” 想明白之后,蒙灵云改变战术,使出“凌波微步”翩然游走,再不与那金狼以硬打硬! 金狼战得发狂,全身的烈焰炽得周围的空气嗤嗤作响,一把火焰刀更是舞得呼呼有声。蒙灵云却一味的躲避其锋芒,激得他高声大骂,“还手!怎么不敢还手?怕了吗?” 金狼怒不可揭,双手持柄将百炼刀脱在身体左侧,疾步朝蒙灵云冲杀过来!看着刀尖在地上擦出的火花,蒙灵云知道金狼必将故技重施,又要使出“扶桑拔刀术”的藏刀上撩失,当即使开“凌波微步”迎了上去。就在两人交身之际,蒙灵云步法一换,身形顿时侧让一旁,手中“流漓”剑随意而动,由心而发,蒙灵云此时终于领悟到了剑术的最高境界,哧的一声,犹如极光划破夜空,噗的一下穿透金狼的咽喉! 金狼前冲的劲力不减,双手扬起刀后又滑行了数步之远,可他再没机会看将自己杀死的仇人一眼了,血液如同喷泉一般从喉间那道划开的口子喷涌而出。 “我——输——”金狼一句话没吐完,便慢慢的跪倒在地,头一低呜呼唉哉了。 方才使用“绝刀”战了那么久,蒙灵云早就全身虚脱,哪里还有力气站住,两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他怕站在门口的段延庆乘人之危,不敢多露衰像,暗运“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恢复元气,不多时便站起身来。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若径直由门离去,那怪人定然不敢拦我。” 蒙灵云想罢,不带丝毫惧怕之色慢步朝段延庆走去。 虽然段延庆府邸极深,可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小子武功高深莫测,若非十足把握还是不惹为妙。丐帮总舵已经受挫,再一举击败丐帮帮主,丐帮从此便一蹶不振。丐帮既失,那时西夏一品堂剿灭中原各大门派,率领大军从西边长驱直入……哼哼,待西夏人夺了中原,我再借兵打回大理重掌皇位。” 蒙灵云走过段延庆身边,见他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并没有想要向自己出手的意思,才算安下心来。他本想快些离开这,可看到被金狼所杀的那小乞丐怀中的包裹,忽想到:“这是丐帮从西夏传来的紧急军情,说不定关系到我大宋安危。我得跑一趟江南,将这包裹送到乔帮主手中。” 他暗使内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包裹吸进掌心,揣好之后,快步下了丐帮总舵,赶回洛阳木婉清等人所住的旅店。 第九十九章 杏子林中(上) 第九十九章杏子林中 蒙灵云刚下丐帮总舵,只听身后一女子声音喊道:“蒙公子!” 蒙灵云愕然转身,原来是倪兰。未等蒙灵云应声,倪兰噗的跪倒,“蒙公子大恩大德,小女无以回报,甘愿终身为奴为婢,伺候公子!” “倪兰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我可担当不起!”蒙灵云简直乱了手脚,急忙一同跪下,将她扶起。 原来蒙灵云出了洛阳的客栈,倪兰就一路跟随到了丐帮总舵。金狼是明教叛徒,又杀害了许多明教中的长老弟子,倪兰早就想为教中死去的兄弟报仇,无奈武功不如金狼,所以只得处处躲藏。 所以蒙灵云杀了金狼,为明教报了大仇,倪兰感恩图报,甘愿终身为奴。 倪兰见蒙灵云不肯受拜,急道:“主人,您是不是不愿意要我?” “啊!”蒙灵云听到主人两字,着实吓了一跳,虽然在女真族里常能听到这两个字,可他自己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有像倪兰这么漂亮的一个奴隶。“不——不是,我——我只是——只是——” “既然如此,主人请受拜!”倪兰说着,咚咚就磕了几个头。 适宜如此,蒙灵云不好再有推辞,只道:“你还是别叫我主人,听着很别扭。” 倪兰不解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主人?” 蒙灵云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该叫什么,于是道:“随——随便,只要不是主人就好。” 倪兰眨了下大大的眼睛,道:“那有人的时候我叫主人公子,没有旁人,我还是叫你主人。” 蒙灵云想到自己身上揣着丐帮的紧要军情,此时也不好同倪兰过多纠缠,忙道:“我们得速度回客栈取马,前往江南无锡,将这只包裹送到丐帮帮主乔峰手中。” 见蒙灵云没有再将自己赶走之意,倪兰高兴的应道:“是,主人。” 回到洛阳客栈,蒙灵云怕带上木婉清、钟灵两人耽误行程,延误送信,便匆匆交代那两名随行的仆人先行去代州,自己骑着快马黑玫瑰向江南而去。 蒙灵云离去不久,钟灵抱怨道:“灵云哥哥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里,也不带上我们,就只让我们在客栈等他?” 木婉清也在担心,可她是那种外冷内热的女子,怎么会好好答她,只冷冷的道:“我哪知道,刚刚你自己怎么不留住他问个明白。” 钟灵吃了气,哼了一声,扭头走开了,“我这就追他去,想把我甩了,没那么容易。” 她来到马厩,见从大理带来的那匹白马不见了,急得大叫,“店家!!掌柜的!你们这家黑店,我的白马怎么不见了!” 听到叫喊,管马的小二急忙跑过来,笑脸应道:“哎哟,姑娘,您可别能冤枉小人呀。我们哪敢开黑店呀。” “不是黑店,那我的马呢?” “是和你们同来的那位姑娘把马取走了。” “和我们一起的?和我们一起哪有什么姑娘?定是你胡说!” “没有,小人哪敢,取走马的是那位眼睛大大的姑娘。先前那位公子取走了黑马,白马随后就被她取走了,小人哪敢盗窃姑娘的马呀?” 钟灵顿时明白,原来将马取走的是倪兰,顿时更加恼怒,抽起鞭子唰的一下就将那管马的小二打了一鞭子,“快给我备马!” “是!是!” 小二吃了苦头,急忙从马厩里拉出一匹栗色的膘马与她。 钟灵骑着马刚出了客栈,木婉清追出来道:“钟灵,你知道他们去了什么方向?你这样胡闹,蒙大哥回来见不着你,不是又要担心?” 钟灵一想也是,自己又能去哪里追他们,但一想到倪兰盗了她的马,和蒙灵云在一起,心中醋意大甚,急得哭道:“可——可那小贱人都随他去了,灵云哥哥竟然丢下我们!” 木婉清默默不语,心想,“云哥是不会丢下我们的,说不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江南的路上,蒙灵云不惜马力催促黑玫瑰奋力奔驰,虽然耳边风声呼呼,却听见身后另有一匹马踢声疾,回头瞧去,竟是倪兰。 蒙灵云勒住马,等倪兰追上后,道:“你怎么跟来了?” 倪兰道:“主人不是你说的我们快些回客栈取马,赶去江南无锡吗?” 蒙灵云险些哑口无言,“我只说我们回客栈,可没让你一起跟来。” 被蒙灵云回绝,倪兰低下头,小声的道:“那我现在回去。” 蒙灵云看天色已晚,不好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于是道:“算了,天色不早了,我们找家客栈吃些东西,休息下再赶路。” 听到蒙灵云又不赶自己离开,倪兰整个人又有了神采,“是,主人。” 两人赶了数日,这一日终于到了江南无锡。蒙灵云不知道丐帮在无锡分舵在什么地方,路边看到几个端碗持棒的乞丐,便下马上前抱拳询问,“几位兄弟,贵帮帮主何,可否引见?” 那几个乞丐中一个年纪四十岁上下的乞丐,瞧蒙灵云衣着华贵,乘的是一等一的好马,身边还带着一个漂亮的丫鬟,开口便问:“你可是姑苏慕容复?” 蒙灵云从未见过慕容复,却三番五次被人误认做慕容复,只感难堪,“在下蒙灵云,并非慕容复。事出紧急才出言不恭,还望几位见谅。” 说着蒙灵云又将怀中的包裹掏出,“这是贵帮的西夏信使送到洛阳总舵的包裹。我在洛阳时,前去拜访贵帮,却巧遇上西夏一品堂的人前去生事。歹人杀害了不少丐帮的兄弟,这个包裹说是要急送乔峰乔帮主,所以我才一路赶到江南来。” 那丐帮弟子听他这样一说,已知事情紧急,打开包裹,见里面所包的是一枚蜡丸,顿时脸色大变,“蜡丸传书,一等紧急军情!”急忙重又包好蜡丸,交还到蒙灵云手中,抱拳道:“先前多有冒昧。帮主就在前方杏子林中,少侠请以一长两段哨声为号,自会有帮中兄弟接应!” “多谢!” 蒙灵云收好包裹,跃上黑玫瑰,抱拳还了个礼,便带着倪兰向他所指的杏子林奔去。 第一百章 杏子林中(中) 第一百章杏子林中 蒙灵云带着倪兰出了无锡城,直奔丐帮弟子所指的那片杏子林。他依照那丐帮弟子所说,吹了一长两段的口哨,却迟迟不见有人来接应。 倪兰沉不住气,率先道:“公子,怎么没人?是不是那丐帮弟子所说有误?” 蒙灵云摆手,让她禁声,“林中有打斗声,我们进去瞧瞧!” 俩人下了马,步行进到林中,只见一群叫花子正将两名男子围在圈中,斗得难解难分。 蒙灵云站在圈外,心想:“原来是遇上仇敌,难怪没人接应。不知同丐帮打斗的是什么人,不会是一品堂的人先行一步赶到了吧?” 他向圈中瞧去,只见其中一人赤手空拳,身形甚高,穿一身灰布长袍,瘦削的面容带着一股乖戾执拗的神色;另一人手持一柄单刀,身形瘦小,约莫三十二岁年纪,面颊凹陷,留着两撇鼠尾须,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 那赤手空拳的汉子斗了一阵,呼的跳出圈外,怒道:“我家慕容兄弟知道你乔帮主是个人物,知道丐帮中颇有些人才,因此特地亲赴洛阳去拜会阁下,你怎么自得其乐的来到江南?嘿嘿,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这时一个三十岁模样的魁梧大汉,答道:“慕容公子驾临洛阳敝帮,在下倘若事先得知讯息,确当恭候大驾,失迎之罪,先行谢过。”说着抱拳一拱。 群丐中一个使布口袋为兵器的老丐喝道:“帮主,马副帮主多半是被慕容氏所害,你和他们俩个客气些什么?”说着就将麻袋舞呼呼风响,一团黄影似的将那持单刀之人笼罩在内。 那使刀的丑鬼刀法精奇,遮拦进击,恶斗百余招竟也不落败。 “原来那英气勃勃的汉子便是丐帮帮主乔峰。他和那高个子提到的慕容公子,说不定就是慕容复。看来这两人是慕容复的朋友。”蒙灵云又往乔峰身旁瞧,却见一个偏偏公子模样的年轻人,顿时脱口叫道:“三弟!?” 站在乔峰身边的正是蒙灵云在大理时候结实的段誉,段誉听到呼喊回头瞧见蒙灵云顿时大喜,几步朝蒙灵云奔了过来,使的自然是凌波微步中的步法,“二哥?真是你!哈哈,你怎么会在这?” 蒙灵云想起在大理段誉离家出逃,之为游山玩水闯荡江湖,于是反问道:“是我该问你才对,怎的不在大理做你的小王爷,莫非又想闯荡江湖偷偷逃出来的吧?” 段誉惭愧的道:“都怪我武功不精,被一个蛮不讲理的恶僧擒到这来的。” 蒙灵云道:“哦?三弟可有受伤,那恶僧何在?” 段誉笑道:“呵呵,被我甩脱了。”忽然,他转身将乔峰介绍给蒙灵云道:“啊,我差点忘记了,这位是我新结拜的兄长!也不知道两位兄长谁长谁幼呢。” 蒙灵云向乔峰拱手道:“在下蒙灵云,久慕乔帮主英名,今日得见尊范,大是幸事。” 乔峰还礼道:“不敢,段家兄弟同我提起过蒙兄弟,他已同我结拜,我们日后兄弟相称便是。” 蒙灵云掏出怀中的包裹,道:“今日前来,我另有一件要事相告,这是……” 说到着,忽听场中“啊!”的一声。原来正同丐帮打斗的那个使单刀的丑汉,突然间左手背上锥心一痛,喊了出来。垂目看时,登时吓了一跳,只见一只小小蝎子钉在自己手背之上。这只蝎子比常蝎为小,但五色斑斓,模样可怖。他情知不妙,用力甩动,可是蝎子尾巴牢牢钉住了他手背,怎么也甩之不脱。 于是急忙翻转左手,手背往自己单刀刀背上拍落,擦的一声轻响,五色蝎子立时烂成一团。立即跃开丈许,从怀中取出一颗解毒丸,抛入口中吞下。 蒙灵云寻声望去,见那持刀的汉子倒在高个汉子怀中。高个汉子甚是关心,忙问:“四弟觉得如何?” 相貌极丑的小个子左手挥了两下,觉得并无异状,笑道:“没有什么……”只说得这四个字,便脸上肌肉僵硬,笑得极是勉强。 另有两个姑娘分站他俩人两侧,都是目中含泪,只叫:“四哥,四哥。” 蒙灵云本急着要将丐帮的紧急军情交与乔峰,可瞧见那两个女子,顿时失声道:“怎么是阿朱姑娘和阿碧姑娘?” 倪兰瞧蒙灵云的神色,似乎认识那两个姑娘,于是道:“公子认识那两位姑娘?” 蒙灵云点点头。 倪兰接着道:“他们的那位朋友似乎中了剧毒,恐怕……” 蒙灵云和乔峰都是一震,乔峰知道丐帮弟子多会驱蛇使毒,寻常一个丐帮子弟,所使毒物已十分厉害,何况同那汉子打斗的是六大长老中的一老? 高个汉子大惊,忙伸手点了丑汉手腕、肘节、和肩头三头关节中的穴处穴道,要止住毒气上行,岂知那五色彩蝎的毒性行得快速之极,虽然不是“见血封喉”,却也是如响斯应,比一般毒蛇的毒性发作得更快。丑汉张开了口想说话,却只发出几下极难听的哑哑之声。 高个汉子眼见毒性厉害,只怕已然无法医治,悲愤难当,一声大吼,便向使口袋的老者扑了过去。 乔峰见那丑汉危在旦夕,立时向使口袋的老者道:“陈长老,请你给这位风四爷解了毒吧!” 使口袋为兵器的陈长老一怔,道:“帮主,此人好生无礼,武功倒也不弱,救活了后患不校” 乔峰点了点头,道:“话是不错。但咱们尚未跟正主儿朝过相,先伤他的下属,未免有恃强凌弱之嫌。咱们还是先站定了脚跟,占住了理数。” 陈长老气愤愤的道:“马副帮主明明是那姓慕容的小子所害,报仇雪恨,还有什么仁义理数好说。” 乔峰脸上微有不悦之色,道:“你先给他解了毒,其余的事慢慢再说不迟。” 原来这丑汉和那高个汉子都是慕容复的下属,高个子的是“非也,非也”包不同,那个丑汉是“一阵风”风波恶。此次他们到无锡来也是为了寻找他们的公子慕容复,半途里听说西夏一品堂的人要来找丐帮晦气,索性来凑凑热闹;二来,丐帮中的副帮主被人所害,却嫁祸给了慕容复,说不定将来就得同丐帮结下梁子,这番前来争斗,随便也是为了摸下丐帮的实力。 长老心中虽一百个不愿意,但帮主之命终究不敢违拗,说道:“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走上几步,向阿朱和阿碧道:“我家帮主仁义为先,这是解药,拿去吧!” 阿碧大喜,忙走上前去,先向乔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又向陈长老福了福,道:“多谢乔帮主,多谢陈长老。”接过了那小瓶,问道:“请问长老,这解药如何用法?” 陈长老道:“吸尽伤口中的毒液之后,将解药敷上。”他顿了一顿,又道:“毒液若未吸尽,解药敷上去有害无益,不可不知。”阿碧道:“是!”回身拿起了风波恶的手掌,张口便要去吸他手背上创口中的毒液。 陈长老大声喝道:“且慢!” 阿碧一愕,道:“怎么?” 陈长老道:“女子吸不得!” 阿碧脸上微微一红,道:“女子怎么了?” 陈长老道:“这蝎毒是阴寒之毒,女子性阴,阴上加阴,毒性更增。” 两人说话时,蒙灵云、段誉、倪兰已风波恶走了过去。蒙灵云见风波恶左手上的伤口紫黑如墨,确实中毒不轻,可听陈长老却说女子吸不得毒,顿时心中生疑。他跟随逍遥子多年,对医学之道也初窥门径,加上他自身就中过毒,常年都是与解毒排毒打交道。风波恶所中的小小蝎毒岂会逃过他的法眼。 只要吸毒之人先行服过解药,再替受毒之人吸出毒血,外敷解药便可化去蝎毒。那陈长老故意说女子不能吸毒,多半是想让那包不同为风波恶吸毒。这样一来,包不同因吸毒而中毒,虽然不深服用解药便可解,可俩人也都双双中毒,自然不能再与丐帮为敌。 蒙灵云想清之后,抢到阿碧身前,“阿碧姑娘,我来替他吸毒好了。”说罢,未等阿碧看清自己,抓起风波恶的手掌,张口便往他手背上的创口吸去。 这时风波恶一只手掌已全成黑色,双眼大睁,连眼皮肌肉也已僵硬,无法合上。蒙灵云吸出一口毒血,吐在地下,只见那毒血色如黑墨,众人看了,均觉骇异。 众人不知蒙灵云为解自身之毒食用过无数灵丹妙药,不但经脉不同常人,而且早就变成了一个药人,百毒不侵;加上他又练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彩蝎的毒质远远伤害不了他,一吸之下,毒血便顺势流了出来。 只见黑血渐淡,慢慢变成了紫色,又流一会,紫血变成了深红色,蒙灵云给他解开穴道。顷刻之间,风波恶高高肿起的手背已经平复,说话行动,也已全然如初。 风波恶起身后,向蒙灵云深深一揖,“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阿朱这时才看清原来救下风波恶的竟是故人,顿时喜道:“风四哥,你若想知道这位公子的姓名该去问阿碧妹子才对,她可是对这位公子朝思暮想,连梦里都喊着人家名字呢!” 阿碧早便认出了蒙灵云,可听阿朱这般说笑,哪里好意思相认,蒙住羞红的小脸,转身道:“阿朱姐姐,你又胡说,我哪有在梦里也念蒙公子的名字?” 风波恶听她称眼前这位公子为蒙公子,料到阿朱说的并非假话,“原来你们认识?这等英雄人物怎么早不介绍我认识!” 蒙灵云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急忙还礼,“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在下蒙灵云,不过一个江湖小辈,何来大名,更算不得什么英雄。” 风波恶笑道:“我的性命在公子是小事,在我却是大事。”从阿碧中接过小瓶,掷向陈长老,道:“还了你的解药。”又向乔峰抱拳道:“乔帮主仁义过人,不愧为武林中第一大帮的首领。风波恶十分佩服。” 乔峰抱拳道:“不敢!” 风波恶拾起单刀,左手指着陈长老道:“今天我输了给你,风波恶甘拜下风,待下次撞到,咱们再打过,今天是不打了。” 陈长老微笑道:“自当奉陪。” 风波恶一斜身,向手中持锏的另一名丐帮长老叫道:“我来领教领教阁下高招。” 阿朱、阿碧都大吃一惊,齐声叫道:“四哥不可,你体力尚未复元。” 风波恶叫道:“有架不打,枉自为人!”单刀霍霍挥动,身随刀进,已砍向持锏长老。 那使锏的长老白眉白须,成名数十载,江湖上什么人物没会过,然见风波恶片刻之间还是十成中已死了九成,岂知一转眼间,立即又生龙活虎般的杀来,如此凶悍,实所罕有,不禁心下骇然,他的铁锏本来变化繁复,除了击打扫刺之外,便有锁拿敌人兵刃的奇异手法,这时心下一怯,功夫减了几成,变成了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段誉眉头微皱,心想:“这位风朋友太也不知好歹,二哥好意救了他的性命,怎地不分青红皂白的又去乱斗?”不过想归想,他此刻可没心思去瞧别人打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站在阿朱身后的一个女郎的脸,片刻都不舍得移开。 蒙灵云见段誉竟然如此痴迷一个女子的容貌,心下好奇,也朝那女子望去。一看之下只觉似曾相识,“奇怪,这姑娘怎么生得如此眼熟,似乎在哪里曾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杏子林中(下) 第一百零一章杏子林中 蒙灵云一时想不出究竟,眼见包不同和风波恶两人都渐占上风,便不再多想,凝神观看。 旁观各人均知高手比武,瞬息万变,只要有一招一式使得巧了,或者对手偶有疏忽,本来处于劣势者立时便能平反败局,更是不敢多言。 当然也有特别之人,这特别之人便是段誉,他不喜武学,此时更有倾慕的女子在旁,哪还会有心思看叫花子打架。两只眼睛只盯着那身穿藕色纱衫的女子,哪管旁人斗得火热。 若说起这四个美貌绝伦的女子站在一群老叫花小叫花中间,真是别有一番风趣。阿朱、阿碧自是不用多说,一个顽皮和柔媚,一个温柔,绝美;剩下那位那穿藕色纱衫的少女,更是生得貌若天仙,颠倒众生。站在蒙灵云身后的倪兰虽不如她美艳,却因她是胡人混血儿,比中原女子多白了三分,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四女当中又以她最为可人娇美。 蒙灵凝神观战,忽听得东首有不少人快步走来,跟着北方也有人过来,人数更多。 乔峰也听见声响,心想:“多半是慕容公子伏下的人马到了。原来这姓包和姓风的两人先来缠住我们,然后大队人手一齐来攻。”正要暗传号令,命帮众先行向西、向南分别撤走,自己和四长老及蒋舵主断后,忽的西方和南方同时有脚步杂沓之声,却是四面八方都来了敌人。 “这么多人,难道那帮西夏人已经赶来?我需快些将丐帮的军情包裹交与乔帮主才好!”蒙灵云走到乔峰身前,想要开口,便在此时,东方杏子树后奔出五六十人,都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仗,均是丐帮中帮众。跟着北方也有八九十名丐帮弟子走了出来,各人神色严重,见了乔峰也不行礼,反而隐隐含有敌意。 “奇怪,这些人分明是丐帮弟子,可为何对乔峰如此不敬?” 正当蒙灵云手持包裹犹豫不决时,陈长老忽然高声叫道:“结打狗阵!”东南西北四面的丐帮帮众之中,每一处都奔出十余人、二十余人不等,各持兵刃,将包不同、矮长老等四人围住。 “打狗阵!?” 蒙灵云在洛阳丐帮总舵时,见过这阵法,乃是丐帮与人拼命打斗玉石俱焚的玩命打法,打狗阵一发动,四面帮众便此上彼下,非将敌人杀死杀伤,决不止歇。“不知丐帮同包不同、风波恶俩人有何仇恨,非要擒杀不可?” 包不同见丐帮顷刻间布成阵势,若要硬闯,自己纵然勉强能全身而退,风波恶中毒后元气大耗,非受重伤不可。当此情势,莫过于罢手认输,实于声名无损。但包不同性子执拗,常人认为理所当然之事,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风波恶却又是爱斗过于性命,只要有打斗的机会,不论是胜是败,结果是生是死,又不管谁是谁非,总之是恶斗到底再说。是以强弱之势早已分明,包风二人却仍大呼酣战,丝毫不屈。 那穿藕色纱衫的少女叫道:“包三哥、风四哥,不成了。丐帮这打狗阵,你们两位破不了的,还是及早住手吧。” 风波恶道:“我再打一会,等到真的不成,再住手好了。”他说话时一分心,嗤的一声响,肩头被丐帮一白须长老扫了一锏,锏上倒齿钩得他肩头血肉淋漓。 风波恶骂道:“你奶奶的,这一招倒厉害。”刷刷刷连进三招,直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模样。 白须老者见他如此拚命,只得“打狗阵”发动后再将他擒下,当下守住门户,不再进攻。 陈长老长声唱道:“南面弟兄来讨饭哟,啊哟哎唷哟……” 蒙灵云知这是在施发进攻的号令。站在南首的数十名乞丐各举兵刃,只等陈长老歌声一落,立时便即涌上,连忙急道:“乔帮主,不知道贵帮和这两人有和仇恨,非要这般赶尽杀绝!” 其实在查明真相之前,乔峰也不愿和姑苏慕容氏贸然结下深仇,被蒙灵云一问,仿佛当头棒喝,立即左手一挥,喝道:“且慢!”晃身欺到风波恶身侧,左手往他面门抓去,风波恶向右急闪,乔峰右手顺势而上,已抓住他手腕,夹手将他单刀夺了过来。 这听穿藕色纱衫的少女叫道:“好一招‘龙爪手’‘抢珠三式’!包三哥,他左肘要撞你胸口,右掌要斩你腰胁,左手便抓你的‘气户穴’,这是‘龙爪手’中的‘沛然有雨’!” 她说“左肘要撞你胸口”,乔峰出手和她所说若合符节,左肘正好去撞包不同胸口,待得说到“右掌要斩你腰胁”,他右掌正好去斩包不同腰胁,一个说,一个作,便练也练不到这般合拍。说到第三句上,乔峰右手五指成钩,已抓在包不同的“气户穴”上。 包不同只感全身酸软,再也动弹不得,气愤愤的道:“好一个‘沛然有雨’!大妹子,你说得不迟不早,有什么用?早说片刻,也好让我有个预备。” 穿藕色纱衫的少女歉然道:“他武功太强,出手时事先全没朕兆,我瞧不出来,真是对不起了。” 包不同道:“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咱们今天的架是打输啦,丢了燕子坞的脸。”回头一看,只见风波恶直挺挺的站着。却是乔峰夺他单刀之时,顺势便点了他的穴道,否则他怎肯乖乖的罢手不斗? 陈长老见乔峰已将包、风二人制住,那一句歌调没唱完,便即戛然而止。 蒙灵云见乔峰一出手便制住对手,手法之妙,实是难以想象,心中钦佩,不过更令他吃惊的是那穿藕色纱衫的少女,“这女骇年纪轻轻,武学修为竟如此了得,当真奇怪至极!” 乔峰放开包不同的“气户穴”,左手反掌在风波恶肩头轻拍几下,解开了他被封住的穴道,说道:“两位请便吧。” 包不同性子再怪,也知道自己武功和他实在相差太远,人家便没什么“打狗阵”,没什么四长老联手,那也轻轻易易的便操胜算,这时候自己多说一句话,便是多丢一分脸,当下一言不发,退到了穿藕色纱衫的少女身边。 风波恶却道:“乔帮主,我武功是不如你,不过适才这一招输得不大服气,你有点出我无意,攻我无备。” 乔峰道:“不错,我确是出你不意,攻你无备。咱们再试几招,我接你的单刀。”一句话甫毕,虚空一抓,一股气流激动地下的单刀,那刀竟然跳了起来,跃入了他手中,乔峰手指一拨,单刀倒转刀柄,便递向风波恶的身前。 乔峰微笑道:“在下初窥门径,贻笑方家。”说着眼光不自禁的向穿藕色纱衫的少女射去。适才她说自己那一招“沛然成雨”,竟如未卜先知一般,实令他诧异之极,这时颇想知道这位精通武学的姑娘,对自己这门功夫有什么品评。 不料穿藕色纱衫的少女一言不发,对乔峰这手奇功宛如视而不见,正独自出神:“这位乔帮主武功如此了得,我表哥跟他齐名,江湖上有道是‘北乔峰,南慕容’,可是……可是我表哥的武功,怎能……怎能……” 原来这穿藕色纱衫的少女是江湖上誉之为:“南慕容,北乔峰”中慕容复的表妹,姓王名语焉。 那日段誉被吐蕃恶僧鸠摩智抓到江南燕子坞,后来又和阿朱、阿碧两位姑娘逃到曼佗罗山庄,误打误撞得遇了曼佗罗山庄的小姐王语嫣。几人在曼佗罗山庄一阵大闹,王语嫣被情势所迫,又听了段誉的劝告,为寻找其表哥慕容复,才与阿朱、阿碧一起离家出走,寻到了这里。 风波恶摇了摇头,道:“我打你不过,强弱相差太远,打起来兴味索然,乔帮主,再见了。”他打了败仗,竟丝毫没有垂头丧气,所谓“胜固欣然败亦喜”,只求有架打,打得紧张火炽,那便心满意足,是输是赢,却是全不萦怀,实可说深得“斗道”之三昧,他举手和乔峰别过,向包不同道:“三哥,听说公子爷去了少林寺,那儿人多,定然有架打,我这便撩撩去。你们慢慢再来吧。”他深恐失了一次半次打架的遇合,不等包不同等回答,当即急奔而去。 包不同道:“走吧,走吧!技不如人兮,脸上无光!再练十年兮,又输精光!不如罢休兮,吃尽当光。”高声而吟,扬长而去,倒也输得潇洒。 王语嫣向阿朱、阿碧道:“三哥,四哥都走了,咱们却又到哪里找……找他去?” 阿朱低头道:“这儿丐帮他们要商量正经事情,咱们回无锡城再说。”转头向乔峰道:“乔帮主,我们三人走啦。” 乔峰点头道:“三位自便。” 东首丐帮之中,忽然走出一个相貌清雅的丐者,板起了脸孔说道:“启禀帮主,马副帮主惨死的大仇尚未得报,帮主怎可随是便便的就放走敌人?”这几句话似乎相当客气,但神色这间咄咄逼人,丝毫没有下属之礼。 乔峰道:“咱们来到江南,原是为报马二哥的大仇而来。但这几日来我多方查察,觉得杀害马二哥的凶手,未必便是慕容公子。” 那中年丐者名叫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为人足智多谋,武功高强,是帮中地位仅次于十六大长老的八袋舵主,掌管“大智分舵”,问道:“帮主何所见而云然?”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正要离去,忽听得丐帮中有人提到了慕容复,三人对慕容复都极关怀,当下退在一旁静听。 只听乔峰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自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全冠清道:“不知帮主如何猜测,属下等都想知道。” 乔峰道:“我在洛阳之时,听到马二哥死于‘锁喉擒拿手’的功夫之下,便即想起了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话,寻思马二哥的‘锁喉擒拿手’天下无双无对,除了慕容氏一家之外,再无旁人能以马二哥本身的绝技伤他。” 全冠清道:“不错。” 乔峰道:“可是近几日来,我越来越觉得,咱们先前的想法只怕未必尽然,这中间说不定另有曲折。” 全冠清道:“众兄弟都愿闻其详,请帮主开导。” 这时蒙灵云暗想:“此人辞意不善,他一出现丐帮那四大长老的神色也大异方才,难道他们是想对乔帮主不利!” 这时又听乔峰问道:“传功、执法两位长老呢?” 全冠清道:“属下今日并没见到两位长老。” 乔峰又问:“大仁、大信、大勇、大礼四舵的舵主又在何处?” 全冠清侧头向西北角上一名七袋弟子问道:“张全祥,你们舵主怎么没来?” 那长袋弟子道:“嗯……嗯……我不知道。” 蒙灵云在女真族中经历过不少氏族叛乱,其情形与现在大为相似,暗自分析道:“先孤立将乔峰,然后群起而攻,定然是要夺了他帮主之位,若乔峰帮位被夺,丐帮内部定会相互撕杀,等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来犯,丐帮群龙无守如何抵挡?“不行,我得想办法帮助乔峰一把!”转而又想:“可这是丐帮内部之事,我若出手恐怕乔帮主更遭人非议,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蒙灵云左右为难之实际,乔峰忽然喝道:“张全祥,你将本舵方舵主杀害了,是不是?” 张全祥大惊,忙道:“没有,没有!方舵主好端端的在那里,没有死,没有死!这……这不关我事,不是我干的。” 乔峰厉声道:“那么是谁干的?”这句话并不甚响,却弃满了威严。张全祥不由得浑身发抖,眼光向着全冠清望去。 乔峰知道变乱已成,传功、执法等诸长老倘若未死,也必已处于重大的危险之下,时机稍纵即逝,当下长叹一声,转身问四大长老:“四位长老,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大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盼旁人先开口说话。乔峰见此情状,知道四大长老也参与此事,微微一笑,说道:“本帮自我而下,人人以义气为重……”话到这里,霍地向后连退两步,每一步都是纵出寻丈,旁人便是向前纵跃,也无如此迅捷,步度更无这等阔大。他这两步一退,离全冠清已不过三尺,更不转身,左手反过扣出,右手擒拿,正好抓中了他胸口的“中庭”和“鸠尾”两穴。 全冠清武功之强,殊不输于四大长老,岂不知一招也无法还手,便被扣祝乔峰手上运气,内力从全冠清两处穴道中透将进去,循着经脉,直奔他膝关节的“中委”、“阳台”两穴。他膝间酸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诸帮众无不失色,人人骇惶,不知如何是好。 见乔峰将全冠清擒下,蒙灵云暗自叫道:“好!乔峰不愧一帮之主!不动声色一举将叛乱主谋制住,迫得他下跪,旁人都道叛乱之人自行投降,自是谁都不敢再有异动。” 乔峰倒转过身来,左手在全冠清肩头轻拍两下,说道:“你既已知错,跪下倒也不必。生事犯上之罪,却决不可免,慢慢再行议处不迟。”右肘轻挺,已撞中了他的哑穴。 制住全冠清,让他垂首而跪,乔峰才大声向张全祥道:“由你带路,引导大义分舵蒋舵主,去请传功、执法长老等诸位一同来此。你好好听我号令行事,当可减轻你的罪责。其余各人一齐就地坐下,不得擅自起立。” 张全祥又惊又喜,连声应道:“是,是!” 蒙灵云见乔峰大智大勇,举手间便将局势控制住,心中松了口气,这才将包裹掏出交与乔峰,道:“乔帮主,这是我在贵帮洛阳总舵得到的紧急军情……” 他将包裹交与乔峰后,便将那日在丐帮总舵所遇之事一一述说出来。丐帮之人听罢无不动容,个个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西夏人卑鄙奸诈。 第一百零二章 平生义 第一百零二章平生义 乔峰接过包裹,打开后,见里面裹着一枚蜡丸。他捏碎蜡丸,取出一个纸团,正要展开来看,只听跪在地上的全冠清喝道:“乔峰,蜡丸传书,这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 众人都是一惊,全冠清原本被乔峰点了哑穴,没想这片刻的功夫竟能自行冲破穴道,功力之高不在六大长老之下。 乔峰也是一楞,先前听了蒙灵云讲述,知道这封从西夏传来的军情至关紧要,若不当即拆开,恐怕会延误军机大事。他目光在总丐帮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发觉那几位长老个个面带仇敌之色,心中隐隐有所顾虑,问:“全舵主,你叛乱密谋,作乱犯上不过针对的是我乔峰一人,若是延误了这军情大事,你可担当得起!” 全冠清目光闪烁,面露难色,想了一会才道:“乔峰,你好泰然自若!难道你自己真的不知?”” 乔峰道:“知道什么?” 全冠清口唇一动,终于并不说话。 这时乔峰走上前去,在他背心上轻轻拍了两下,解开他的穴道,说道:“全舵主,我乔峰做了什么对不起众兄弟这事,你尽避当面指证,不必害怕,不用顾忌。” 这时传功长老、执法长老,大仁、大勇、大礼、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帮众,一时齐到。那执法长老白世镜见全冠清还在狡辩,高声道:“全冠清,你骗我们上船,说是帮主呼召。假传帮主号令,该当处死,你还有什么话说?”转头向乔峰道:“帮主,这等不识大体的叛徒,不必跟他多费唇舌,按照叛逆犯上的帮规处刑便了。” 乔峰心想:“白长老一意要尽快处决全冠清,显是不让他吐露不利于我的言语。”朗声道:“全舵主能说得动这许多人密谋作乱,必有极重大的原因。大丈夫行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众位兄弟,乔峰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对,请大家明言便是。” 先前同包不同风波恶俩人恶斗的吴长老忽然高声道:“咱们身为丐帮弟子,须当遵守祖宗遗法。大丈夫行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敢作敢为,也敢担当。”说完这句,转过身来向乔峰道:“乔帮主,我们大伙儿商量了,要废去你的帮主之位。这件大事,宋奚陈吴四长老都是参与的。我们怕传功、执法两位长老不允,是以设法将他们囚禁起来。这是为了本帮的大业着想,不得不冒险而为。今日势头不利,被你占了上风我们由你处置便是。吴长风在丐帮三十年,谁都知道我不是贪生怕死的小人。”说着当的一声,将鬼头刀远远掷了开去,双臂抱在胸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 他侃侃陈辞,将“废去帮主”的密谋吐露了出来,诸帮众自是人人震动。这几句话,所有参与密谋之人,心中无不明白,可就谁也不敢宣之于口,吴长风却第一个直言无隐。 执法长老白世镜朗声道:“宋奚陈吴四长老背叛帮主,违犯帮规第一条。执法弟子,将四长老绑上了。” 他手下执法的弟子取出一饼牛筋,先去给吴长风上绑。吴长风含笑而立,毫不反抗。跟着宋奚二长老也抛下兵刃,反手就缚。 陈长老脸色极是难看,喃喃的道:“懦夫,懦夫!群起一战,未必便输,可是谁都怕了乔峰。” 蒙灵云心想:“他这话确是不错,若全冠清被制服之初,他同另三个参与密谋的长老如果立时发难,乔峰难免寡不敌众。即是传功、执法二长老,大仁、大义、大信、大勇、大礼五舵主一齐回归,仍是叛众人数居多。可惜乔峰在众人前面这么一站,凛然生威,竟是谁也不敢抢出动手,以致良机坐失,一个个的束手就缚。待得宋奚吴三长老都被绑缚之后,他欲决心一战,也已孤掌难鸣了。” 陈长老一声叹息,抛下手中麻袋,让两名执法弟子在手腕上和脚踝上都绑上了牛筋。 此时天已全黑,白世镜吩咐弟子燃起火堆。火光照在被绑各人的脸上,显出来的尽是一片沮丧阴沉之意。 蒙灵云等人无意中撞上了丐帮这场大内变,都觉自己是局外人,窥人阴私,极是不该,但在这时退开,却也已不免引起丐帮中人的疑忌,只有坐得远远地,装得漠不关心。眼见不久之前还是威风凛凛的宋奚陈吴四长老一一就缚,只怕此后尚有许多惊心动魄的变故。 段誉与乔峰义结金兰,自然是希望兄长无恙;蒙灵云虽然结识乔峰不久,却觉得他这人够魄力有胆识,仿佛看到了自己义兄完颜阿骨打的影子;风波恶中毒后乔峰代索解药,王语嫣和朱碧双姝都对乔峰心存感激,这时见他平定逆乱,将反叛者一一制望,自是代他欢喜。 乔峰怔怔的坐在一旁,叛徒就缚,他心中却殊无胜利与喜悦之感,回想自受上代汪帮主深恩,以帮主之位相授,执掌丐帮八年以来,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内解纷争,外抗强敌,自己始终竭力以赴,不存半点私心,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江湖上威名赫赫,自己实是有功夫过,何以突然之间,竟有这许多人密谋反叛?若说全冠清胸怀野心,意图倾覆本帮,何以连宋长老、奚长老这等元老,吴长风这等耿直汉子,均会参与其事?难道自己无意之中做了什么对不起众兄弟之事,竟连自己也不知么? 白世镜朗声道:“众位兄弟,乔帮主继任上代汪帮主为本帮首领,并非巧取横夺,用什么不正当手段而得此位。当年汪帮主试了他三大难题,命他为本帮立七大功劳,这才以打狗棒相授。那一年泰山大会,本帮受人围攻,处境十分凶险,全仗乔帮主连创九名强敌,丐帮这才转危为安,这里许多兄弟都是亲眼得见。这八年来本帮声誉日隆,人人均知是乔帮主主持之功。乔帮主待人仁义,处事么允,咱们大伙儿拥戴尚自不及,为什么居然有人猪油蒙了心,意会起意叛乱?全冠清,你当众说出来!” 全冠清知道大势以去,索性不再开口。在他身旁的吴长风叹了口气,道:“帮主,你或者是个装腔作势的大奸雄,或者是个直肠直肚的好汉子,我吴长风没本事分辨,你还是及早将我杀了吧。” 乔峰心下大疑,问道:“吴长老,你为什么说我是个欺人的骗子?你……你……什么地方疑心我?” 吴长风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说起来牵连太多,传了出去,丐帮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人人要瞧我们不起。我们本来想将你一刀杀死,那就完了。” 乔峰更加堕入五里雾澡,摸不着半点头脑,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抬起头来,说道:“我救了慕容复手下的两员大将,你们就疑心我和他有所勾结,是不是?可是你们谋叛在先,我救人在后,这两件事拉不上干系。再说,此事是对是错,这时候还难下断语,但我总觉得马副帮主不是慕容复所害。” 全冠清道:“何以见得?” 乔峰便将数日里的见闻一尽道来,先说到和慕容复的手下公冶乾斗酒比武,后又提到风波恶与一挑粪的农夫斗气争道而行,他天生爱与人争强斗狠,被那农夫泼了满身粪水,也不以为然,不靠武力硬是赢了那农夫。 乔峰详详细细的说这俩段铁事,最后道:“陈长老,咱们丐帮自居为江湖第一大帮,你是本帮的首要人物,身份名声,与江南一个武人风波恶自不可同日而语。风波恶能在受辱之余不伤无辜,咱们丐帮的高手,岂能给他比了下去?” 陈长老面红过耳,说道:“帮主教训得是,你要我给他解药,原来是为声名身份着想。陈孤雁不知帮主的美意,反存怨责之意,真如木牛蠢驴一般。” 乔峰道:“顾念本帮声名和陈长老的身份,此事尚在其次。咱们学武之人,第一不可滥杀无辜。陈长老就算不是本帮的首脑人物,不是武林中赫有名的耆宿,那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取人性命啊!” 陈长老低头说道:“陈孤雁知错了。” 乔峰见这一席话居然说服了四大长老中最为桀傲不驯的陈孤雁,心下甚喜,缓缓的道:“那公冶乾豪迈过人,风波恶是非分明,包不同潇洒自如,这三位姑娘也都温文良善。这些人不是慕容公子的下属,便是他的戚友。常言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众位兄弟请平心静气的想一想:慕容公子相交相处的都是这么一干人,他自己能是大奸大恶、卑鄙无耻之徒么?” 丐帮高手大都重义气、爱朋友,听了均觉有理,好多人出声附和。蒙灵云也走到段誉身边小声赞道:“三弟,你新结识的这位乔帮主果然是个大英雄。等这事了,我们三人定要在一起好好痛饮一番才是!” 段誉道:“那是当然了。” 这时全冠清却道:“帮主,依你之见,杀害马副帮主的,决计不是慕容复了?” 乔峰道:“我不敢说慕容复定是杀害马副帮主的凶手,却也不敢说他一定不是凶手。报仇之事,不必急在一时。我们须当详加访查,查明是慕容复,自当抓了他来为马副帮主报仇雪恨,如查明不是他,终须捉到赵凶为止。倘若单凭胡乱猜测,竟杀错了好人,真凶却逍遥自在,暗中偷笑丐帮胡涂无能,咱们不但对不起被错杀了的冤枉之人。对不起马副帮主,也败坏了我丐帮响当当的名头。众兄弟走到江湖之上,给人讥笑嘲骂,滋味好得很吗?” 丐帮群雄听了,尽皆动容。传功长老一直没出声,这时伸手摸着颔下稀稀落落的胡子,说道:“这话有理。当年我错杀了一个无辜好人,至今耿耿,唔,至今耿耿。” 吴长风大声道:“帮主,咱们所以叛你,皆因误信人言,只道你与马副帮主不和,暗里勾结姑苏慕容氏下手害他。种种小事凑在一起,竟不由得人不信。现下一想,咱们实在太过胡涂。白长老,你请法刀来,依照帮规,咱们自行了断便是。” 白世镜脸如寒霜,沉声道:“执法弟子,请本帮法刀。” 他属下九名弟子齐声应道:“是!”每人从背后布袋中取出一个黄布包袱,打开包袱,取出一柄短刀。九柄精光灿然的短刀并列在一起,一样的长短大小,火光照耀之下,刀刃上闪出蓝森森的光采。一名执法弟子捧过一段树木,九人同时将九柄短刀插入了木中,随手而入,足见九刀锋锐异常。九人齐声叫道:“法刀齐集,验明无误。” 白世镜叹了口气,说道:“本奚陈吴四长老误信人言,图谋叛乱,危害本帮大业,罪当一刀处死。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造遥惑众,鼓动内乱,罪当九刀处死。参与叛乱的各舵弟子,各领罪责,日后详加查究,分别处罚。” 他宣布了各人的罪刑,众人都默不作声。江湖上任何帮会,凡背叛本帮、谋害帮主的,理所当然的予以处死,谁都不会有什么异言。众人参与图谋之时,原已知道这个后果。 吴长风大踏步上前,对乔峰躬身说道:“帮主,吴长风对你不起,自行了断。盼你知我胡涂,我死之后,原谅了吴长风。”说着走到法刀之前,大声道:“吴长风自行了断,执法弟子松绑。” 一名执法弟子道:“是!”上前要去解他的绑缚。 乔峰喝道:“且慢!” 吴长风登时脸如死灰,低声道:“帮主,我罪孽太大,你不许我自行了断?” 丐帮规矩,犯了帮规的人倘若自行了断,则死后声名无污,罪行劣迹也决不外传,江湖上若有人数说他的恶行,丐帮反而会出头干涉。武林中好汉谁都将名声看得极重,不肯令自己死后的名字尚受人损辱,吴长风见乔峰不许他自行了断,不禁愧惶交集。 乔峰不答,走到法刀之前,说道:“十五年前,契丹国入侵雁门关,宋长老得知讯息,三日不,四晚不睡,星夜赶回,报知紧急军情,途中连毙九匹好马,他也累得身受内伤,口吐异血。终于我大宋守军有备,契丹胡骑不逞而退。这是有功于国的大事,江湖上英雄虽然不知内中详情,咱们丐帮却是知道的。执法长老,宋长老功劳甚大,盼你体察,许他将功赎罪。” 白世镜道:“帮主代宋长老求情,所说本也有理。但本帮帮规有云:‘叛帮大罪,决不可赦赦,纵有大功,亦不能赎。以免自恃有功者骄横生事,危及本帮百代基业。’帮主,你的求情于帮规不合,咱们不能坏了历代帮主传下来的规矩。” 宋长老惨然一笑,走上两步,说道:“执法长老的话半点也不错。咱们既然身居长老之位,哪一个不是有过不少汗马功劳?倘若人人追论旧功,那么什么罪行都可犯了。帮主,请你见怜,许我自行了断。”只听得喀喀两声响,缚在他手腕上的牛筋已被崩断。 群丐尽皆动容。那牛筋又坚又韧,便是用钢刀利刃斩割,一时也未必便能斫断,宋长老却于举手之间便即崩断,不愧为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宋长老双手一脱束缚,伸手便去抓面前的法刀,用以自行了断。不料一股柔和的内劲逼将过来,他手指和法刀相距尺许,便伸不过去,正是乔峰不令他取刀。 宋长老惨然变色,叫道:“帮主,你……”乔峰一伸手,将左首条一柄法刀拔起。宋长老道:“罢了,罢了,我起过杀害你的念头,原是罪有应得,你下手罢!”眼前刀光一闪,噗的一声轻响,只见乔峰将法刀戳入了他自己左肩。 群丐“啊!”的一声大叫,不约而同的都站起身来。蒙灵云、段誉不明就里,顿时惊道:“大哥,你!”“乔帮主,你这是做何?”连王语嫣这局外之人,也是为这变故吓得花容变色,脱口叫道:“乔帮主,你不要……” 乔峰道:“白长老,本帮帮规之中,有这么一条:‘本帮弟子犯规,不得轻赦,帮主却加宽容,亦须自流鲜血,以洗净其罪。’是也不是?” 白世镜脸容仍是僵硬如石,缓缓的道:“帮规是有这么一条,但帮主自流鲜血,洗人之罪,亦须想想是否值得。” 乔峰道:“只要不坏祖宗遗法,那就好了。”转过身来,对着奚长老道:“奚长老当年指点我的武功,虽无师父之名,却有师父之实。这尚是私人的恩德。想当年汪帮主为契丹国五大高手设伏擒获,办于祈连山黑风洞中,威逼我丐帮向契丹降服。汪帮主身材矮胖,奚长老与之有三分相似,便乔装汪帮主的模样,甘愿代死,使汪帮主得以脱险。这是有功于国家和本帮的大事,本人非免他的罪名不可。”说着拔起第二柄法刀,轻轻一挥,割断奚长老腕间的牛筋,跟着回手一刀,将这柄法刀刺入了自己肩头。 他目光缓缓向陈长老移去。陈长老性情乖戾,往年做了对不起家门之事,变名出亡,老是担心旁人揭他疮疤,心中忌惮乔峰精明,是以和他一直疏疏落落,并无深交,这时见乔峰的目光瞧来,大声道:“乔帮主,我跟你没什么交情,平时得罪你的地方太多,不敢要你流血赎命。”双臂一翻,忽地从背后移到了身前,只是手腕仍被牛筋牢牢缚着。原来他的“通臂拳功”已练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一双手臂伸缩自如,身子一蹲,手臂微长,已将一柄法刀抢在手中。 乔峰反手擒拿,轻轻巧巧的抢过短刀,朗声道:“陈长老,我乔峰是个粗鲁汉子,不爱结交为人谨慎、事事把细的朋友,也不喜欢不爱喝酒、不肯多说多话、大笑大吵之人,这是我天生的性格,勉强不来。我和你性情不投,平时难得有好言好语。我也不喜马副帮主的为人,见他到来,往往避开,宁可去和一袋二袋的低辈弟子喝烈酒、吃狗肉。我这脾气,大家都知道的。但如你以为我想除去你和马副帮主,那可就大错而特错了。你和马副帮主老成持重,从不醉酒,那是你们的好处,我乔峰及你们不上。”说到这里,将那法刀插入了自己肩头,说道:“刺杀契彤国左路副元帅耶律不鲁的大功劳,旁人不知,难道我也不知么?” 群丐之中登时传出一陈低语之声,声音中混着惊异、佩服和赞叹。原来数年前契丹国大举入侵,但军中数名大将接连暴毙,顺行不利,无功而返,大宋国免除了一场大灾。暴毙的大将之中,便有左路副元帅耶律不鲁在内。丐帮中除了最高的几位首脑人物,谁也不知道这是陈长老所建的大功。 陈长老听乔峰当众宣扬自己的功劳,心下大慰,低声说道:“我陈孤雁名扬天下,深感帮主大恩大德。” 乔峰走到吴长风身前,说道:“吴长老,当年你独守鹰愁峡,力抗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使其行刺杨家将的阴谋无法得逞。单凭杨元帅赠给你的那面‘记功金牌’,便可免了你今日之罪。你取出来给大家瞧瞧吧!” 吴长风突然间满脸通红,神色忸怩不安,说道:“这个……这个……” 乔峰道:“咱们都是自己兄弟,吴长老有何为难之处,尽说不妨。” 吴长风道:“我那面记功金牌嘛,不瞒帮主说,是……这个……那个……已经不见了。” 乔峰奇道:“如何会不见了?” 吴长风道:“是自己弄丢了的。嗯……”他定了定神,大声道:“那一天我酒瘾大发,没钱买酒,把金牌卖了给金铺子啦。” 乔峰哈哈大笑,道:“爽快,爽快,只是未免对不起杨元帅了。”说着拔起一柄法刀,先割断了吴长风腕上的牛筋,跟着插入自己左肩。 乔峰将四大长老对大宋做的丰功伟绩一件一件述说,蒙灵云听得热血沸腾,“没想到丐帮一直暗助大宋抗御外敌,保国护民有过如此之多的功劳,乔帮主大仁大义,居然不念旧嫌,代人流血洗罪,实在叫人钦佩。” 丐帮一直暗助大宋抗御外敌,保国护民,然为了不令敌人注目,以致全力来攻打丐帮,各种谋干不论成败,都是做过便算,决不外泄,是以外间多不知情,即令本帮之中,也是尽量守秘。陈孤雁等人一向居傲无礼,自恃年纪比乔峰大,在丐帮中的资历比乔峰久,平时对他并不如何谦敬,群丐众所周知,这时见帮主居然不念旧嫌,代他们流血洗罪,也都无不感动。 见乔峰带四人自残四刀,吴长风大声道:“帮主,你大仁大义,吴长风这条性命,从此交了给你。人家说你这个那个,我再也不信了。” 乔峰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咱们做叫化子的,没饭吃,没酒喝,尽避向人家讨啊,用不着卖金牌。” 吴长风笑道:“讨饭容易讨酒难,人家都说:‘臭叫化子,吃饱了肚子还想喝酒,太不成话了!不给,不给。’” 群丐听了,都轰笑起来。讨酒为人所拒,丐帮中不少人都经历过,而乔峰赦免了四大长老的罪责,人人都是如释重负。各人目光一齐望着全冠清,心想他是煽动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乔峰便再宽宏大量,也决计不会赦他。 乔峰走到全冠清身前,说道:“全舵主,你有什么话说?” 全冠清道:“我所以反你,是为了大宋的江山,为了丐帮百代的基业,可惜跟我说了你身世真相之人,畏事怕死,不敢现身。你将我一刀杀死便是。” 乔峰沉吟片刻,道:“我身世中有何不对之处,你尽避说来。” 全冠清摇头道:“我这时空口说白话,谁也不信,你还是将我杀了的好。” 乔峰满腹疑云,大声道:“大丈夫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想说却又不说?全冠清,是好汉子,死都不怕,说话却又有什么顾忌了?” 全冠清冷笑道:“不错,死都不怕,天下还有什么事可怕?姓乔的,痛痛快快,一刀将下杀了。免得我活在世上,眼看大九丐帮落入胡人手中,我大宋的锦绣江山,更将沦亡于夷狄。” 乔峰道:“大好丐帮如何会落入胡人手中?你明明白白说来。” 蒙灵云听得也是一头雾水,“这人说话好没由来,定是他贪生怕死,故弄玄虚。” 全冠清道:“我这时说了,众兄弟谁也不信,还道我全冠清贪生怕死,乱嚼舌根。我早已拚着一死,何必死后再落骂名。” 白世镜大声道:“帮主,这人诡计多端,信口胡说一顿,只盼你也饶了他的性命,执法弟子,取法刀行刑。” 一名执法弟子应道:“是!”迈步上前,拔起一柄法刀,走到全冠清身前。 乔峰目不转睛凝视着全冠清的脸色,只见他只有愤愤不平之容,神色间既无奸诈谲狯,亦无畏惧惶恐,心下更是起疑,向那执法弟子道:“将法刀给我。” 那执法弟子双手捧刀,躬身呈上。乔峰接过法刀,说道:“全舵主,你说知道我身世真相,又说此事与本帮安危有关,到底直相如何,却又不敢吐实。”说到这里,将法刀还入包袱中包起,放入自己怀中,说道:“你煽动叛乱,一死难免,只是今日暂且寄下,待真相大白之后,我再亲自杀你。乔峰并非一味婆婆妈妈的买好示惠之辈,既决心杀你,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你去吧,解下背上布袋,自今而后,丐帮中没了你这号人物。” 所谓“解下背上布袋”,便是驱逐出帮之意。丐帮弟子除了初入帮而全无职司者之外,每人背上均有布袋,多则九袋,少则一袋,以布袋多寡而定辈份职位之高下。 全冠清听乔峰命他解下背上布袋,眼光中陡然间露出杀气,一转身便抢过一柄法刀,手腕翻处,将刀尖对准了自己胸口。江湖上帮会中人被逐出帮,实是难以形容的奇耻大辱,较之当场处死,往往更加令人无法忍受。乔峰冷冷的瞧着他,看他这一刀是否戳下去。全冠清稳稳持着法刀,手臂绝不颤抖,转头向着乔峰。两个相互凝视,一时之间,杏子林中更无半点声息。 终于,全冠清缓缓道:“好,好!我全冠清今日敌不过你乔峰,待到水落石出之日,自然会有人为我鸣冤!”说完,猛一使力,法刀朝自己胸口戳了下去。 第一百零三章 昔时因 第一百零三章昔时因 说时快,那时急,忽听林中马蹄声紧,一乘马已奔入林。马头刚在林中出现,马背上的乘客已飞身而下。“波”的一声一枚石子击射在全冠清的刀上,法刀顿时被石子打歪,斜刺进全冠清左肩。 全冠清被人救下,众人都是一惊,看那来人,只见他白须飘动,穿着一身补钉累累的鹑衣,是个年纪极高的老丐。传功、执法两长老一齐站起身来,说道:“徐长老,何事大驾光临?” 群丐听得徐长老到来,都是耸然动容。这徐长地第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前任汪帮主都尊他一声“师伯”,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他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务。乔峰和传功、执法等长老每年循例向他请安问好,也只是随便说说帮中家常而已。不料这时候他突然赶到,而且制止全冠清自裁,众人自是无不惊讶。 乔峰立心头一紧,躬身施礼,道:“徐长老安好。” 乔峰是丐帮帮主,辈份虽比徐长老为低,但遇到帮中大事,终究是由他发号施令,别说徐长老只不过是一位退隐前辈,便是前代的历位帮主复生,那也是位居其下。 徐长老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向群丐团团扫去,朗声说道:“马大元马兄弟的遗孀马夫人即将到来,向诸位有所陈说,大伙儿请待她片刻如何?”转头对跪在地上的全冠清道:“全舵主,你也不必自裁,一旁坐着。” 全冠清按着左肩伤口,鞠了一躬,道:“谢徐长老救命之恩。”说完,独自站到一旁。 群丐都眼望乔峰,瞧他有何话说。乔峰满腹疑团,说道:“假若此事关连重大,大伙儿等候便是。” 徐长老道:“此事关连重大。”说了这六字,再也不说什么,向乔峰补行参见帮主之礼,便即坐在一旁。 段誉心下嘀咕,又想乘机找些话题和王语嫣说话,向她低声道:“王姑娘,丐帮中的事情真多。咱们且避了开去呢,还是在旁瞧瞧热闹?” 王语嫣皱眉道:“咱们是外人,本不该参预旁人的机密大事,不过……不过……他们所争的事情跟我表哥有关,我想听听。” 段誉附和道:“是啊,那位马副帮主据说是你表哥杀的,遗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想必十分可怜。” 王语嫣忙道:“不!不!马副帮主不是我表哥杀的,乔帮主不也这么说吗?” 蒙灵云也道:“不错,我瞧丐帮行事光明磊落,乔帮主绝对不会让好人蒙冤,坏人逍遥,我们且瞧着吧。”他忽然想起自己送来的那封西夏的紧急军情,被这些事情一岔,乔峰迟迟还未打开一瞧,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于是来到乔峰身前,提醒道:“乔帮主,此时贵帮各大长老都已到齐,不如将那封西夏紧急军情当众宣读,若有什么重要之事,也好大家一同商量。” 被他这一提醒,乔峰恍然想起,忙道:“蒙兄弟提醒得是!”这才将揣进腰带里的军情摸出,准备看后宣读。 徐长老坐得离两人不远,听蒙灵云说到什么西夏什么紧急军情,当即问道:“什么军情?” 乔峰答道:“是易大彪兄弟从西夏送来的紧急军情。” 徐长老知道关系重大,想了许久最后才道:“若是紧急军情,你暂不能看!”伸出手便向乔峰索要从蜡丸里剥出的纸团。 乔峰眉头一紧,心下嘀咕,“怎得今天全帮上下全都如此这般对我,难道真的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丐帮的事而不自知?”乔峰虽然觉得心中委屈,却不想再节外生枝,手掌摊开,将纸团送进徐长老掌心。 徐长老当即拆开纸团,看了起来。原本紧急军情只能是帮主本人才能观看,若不是丐帮突生这多事端,徐长老也不会越过帮主之权。 徐长老看完之后,面色凝重,“我已经看过,事情紧急,乔峰你将军情向同位长老商议,以求定夺,绝不可自做主张!” “是!”乔峰接过军情,看过之后,当即向众人读道:“启禀帮主:属下探得,西夏赫连铁树将军率同大批一品堂好手,前来中原,想对付我帮。他们有一样厉害毒气,放出来时全无气息,令人不知不觉的就动弹不得。跟他们见面之时,千万要先塞住鼻孔,或者先打倒他们的头脑,抢来臭得要命的解药,否则危险万分。要紧,要紧。大信舵属下易大彪火急禀报。” 众丐听罢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这些西夏鬼就会使阴的,有本事和我们光明正大的比一场!” “是啊!胡匪向来不讲道义。” “这帮狗杂种,奶奶个熊的!” 丐帮中人个个都是乞丐,身份地位低贱,骂起人来也是脏话连篇,毫不忌讳。直听得那四位女子羞红满面,不敢细听。 乔峰扬起双臂让群丐安静后,道:“自来兵不厌诈。这等两国交兵,不能讲什么江湖道义、武林规矩。西夏人窥视我大宋边境,杀戮我大宋百姓之时,又何尝手下容情了?依在下之见,当用暗器便用暗器,暗器之上还须喂于剧毒。” 群丐和道:“正是。不错!” “是呀,对付夷狄是不用将什么江湖道义,武林规矩!” 蒙灵云寻声望去,只见两骑马奔向杏林而来。丐帮众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马大元的寡妻,那知马上乘客却是一个老翁,一个老妪,男的身裁矮小,而女的甚是高大,相映成趣。 乔峰站起相迎,说道:“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贤伉俪驾到,有失远迎,乔峰这里谢过。”徐长老和传功、执法等六长老一齐上前施礼。 蒙灵云见了这等情状,料知这谭公、谭婆必是武林中来头不小的人物。 不多时,杏子林里又来了众多江湖上的名人,潭婆的师兄赵钱孙;有泰山五雄单家兄弟,还有他们的爹泰山“铁面判官”单正;天台山的智光和尚,还有那死了丈夫的马夫人也来了。几人一来便寒暄了一阵,除了那马夫人,余下各人都身怀绝技,初次见面就有打有闹。 蒙灵云不知怎得会一下子多出这许多人来,只听马夫人道:“我知此信涉及帮中大事,帮主和诸长老既然不在洛阳,我生怕耽误时机,当即赴郑州求见徐长老,呈上书信,请他老人家作主。以后的事情,请徐长老告知各位。” 徐长老咳嗽几声,说道:“此事说来恩恩怨怨,老配当真好生为难。”这两句话声音嘶哑,颇有苍凉之意。他慢慢从背上解下一个麻布包袱,打开包袱,取出一只油布招文袋,再从招文袋中抽出一封信来,说道:“这封便是马大元的遗书。大元的曾祖、祖父、父亲,数代都是丐帮中人,不是长老,便是八袋弟子。我眼见大元自幼长大,他的笔迹我是认得很清楚的。这信封上的字,确是大元所写。马夫人将信交到我手中之时,信上的火漆仍然封固完好,无人动过。我也担心误了大事,不等会同诸位长老,便即拆来看了。拆信之时,太行山铁面判官单兄也正在座,可作明证。” 单正道:“不错,其时在下正在郑州徐老府上作客,亲眼见到他拆阅这封书信。” 徐长老掀开信封封皮,抽了一张纸笺出来,说道:“我一看这张信笺,见信上字迹笔致遒劲,并不是大元所写,微感惊奇,见上款写的是‘剑髯吾兄’四字,更是奇怪。众位都知道,‘剑髯’两字,是本帮前任汪帮主的别号,若不是跟他交厚相好之人,不会如此称呼,而汪帮主逝世已久,怎么有人写信与他?我不看笺上所写何字,先看信尾署名之人,一看之下,更是诧异。当时我不禁‘咦’的一声,说道:‘原来是他!’单兄好奇心起,探头过来一看,也奇道:‘咦!原来是他!’” 单正点了点头,示意当时自己确有此语。 徐长老接着道:“我看了此信之后,思索良久,心下疑惑难明,唯恐有甚差错,当即将此信交于单兄过目。单兄和写信之人向来交好,认得他的笔迹。此事关涉太大,我要单兄验明此信的真伪。” 说完,转身对单正道:“单兄,请你向大伙儿说说,此信是真是伪。” 单正道:“在下和写信之人多年相交,舍下并藏得有此人的书信多封,当即和徐长老、马夫人一同赶到舍下,检出旧信对比,字迹固然相同,连信笺信封也是一般,那自是真迹无疑。” 徐长老道:“老朽多活了几年,做事万求仔细,何况此事牵涉本帮兴衰气运,有关一位英雄豪杰的声名性命,如何可以冒昧从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不自禁的都瞧向乔峰,知道他所说的那一位“英雄豪杰”,自是指乔峰而言。只是谁也不敢和他目光相触,一见他转头过来,立即垂下眼光。 徐长老又道:“老朽得知太行山谭氏伉俪和写信之人颇有渊源,于是去冲霄洞向谭氏伉俪请教。谭公、谭婆将这中间的一切原委曲折,一一向在下说明,唉,在下实是不忍明言,可怜可惜,可悲可叹!” 这时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徐长老邀请谭氏伉俪和单正来到丐帮,乃是前来作证。 随即,赵钱孙和谭公、谭婆还有那智光和尚才把当年在雁门关外,乱石谷前那一场血战,娓娓道来…… 乔峰听完几人陈述之后,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智光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 这下变故,谁人也没有料到,就连蒙灵云这一等一的逍遥派高手,也被智光和尚讲述的这个故事震呆了,“乔帮主是契丹人!?这……这怎么可能!” 单正和徐长老同叫:“不可!”上前抢人。 乔峰身手快极,带着智光的身躯,一幌闪开。 单正的儿子单仲山、单叔山、单季山三人齐向他身后扑去。乔峰右手抓起单叔山远远摔出,跟着又抓起单仲山摔出,第三次抓起单季山往地下一掷,伸足踏住了他头颅。 “单氏五虎”在山东一带威名颇盛,五兄弟成名已久,并非初出茅庐的后辈。但乔峰左手抓着智光,右手连抓连掷,将单家这三条大汉如稻草人一般抛掷自如,教对方竟没半分抗拒余地。旁观众人都瞧得呆了。 单正和单伯山、单小山三人骨肉关心,都待扑上救援,却见他踏住了单季山的脑袋,料知他功力厉害,只须稍加些劲,单季山的头颅非给踩得稀烂不可,三人只跨出几步,便都停步。 单正叫道:“乔帮主,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蛮。我单家与你无冤无仇,请你放了我孩儿。”铁面判官说到这样的话,等如是向乔峰苦苦哀求了。 徐长老也道:“乔帮主,智光大师江湖上人人敬仰,你不得伤害他性命。” 乔峰热血上涌,大声道:“不错,我乔峰和你单家无冤无仇,籍光大师的为人,我也素所敬仰。你们……你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罢了,我拱手让人便是,何以编造了这番言离出来,诬蔑于我?我……我乔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们如此苦苦逼我?” 他最后这几句声音也嘶哑了,众人听着,不禁都生出同情之意。 但听得智光大师身上的骨骼格格轻响,均知他性命已在呼吸之间,生死之差,只系于乔峰的一念。除此之外,便是风拂树梢,虫鸣草际,人人呼吸喘息,谁都不敢作声。 过得良久,赵钱孙突然嘿嘿冷笑,说道:“可笑啊可笑!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猪狗不如!明明是契丹,却硬要冒充汉人,那有什么滋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肯认,枉自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乔峰睁大了眼睛,狠狠的凝视着他,问道:“你也说我是契丹人么?” 赵钱孙道:“我不知道。只不过那日雁门关外一战,那个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却跟你一模一样。这一架打将下来,只吓得我赵钱孙魂飞魄散,心胆俱裂,那对头人的相貌,便再隔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智光大师抱着那契丹婴儿,也是我亲眼听见。我赵钱孙行尸走肉,世上除了小娟一人,更无挂怀之人,更无挂怀之事。你做不做丐帮帮主,关我屁事?我干么要来诬陷于你?我自认当年曾参予杀害你的父母,又有什么好处?乔帮主,我赵钱孙的武功跟你可差得远了,要是我不想活了,难道连自杀也不会么?” 乔峰将智光大师缓缓放下,右足足尖一挑,将单季山一个庞大的身躯轻轻踢了出去,拍的一声,落在地下。单季山一弹便即站起,并未丝毫受伤。 乔峰眼望智光,但见他容色坦然,殊无半分作伪和狡狯的神态,问道:“后来怎样?” 智光道:“后来你自己知道了。你长到七岁之时,在少室山中采栗,遇到野狼。有一位少林寺的僧人将你救了下来,杀死恶狼,给你治伤,自后每天便来传你武功,是也不是?” 乔峰道:“是!原来这件事你也知道。”那少林僧玄苦大师传他武功之时,叫他决计不可向任何人说起,是以江湖上只知他是丐帮汪帮主的嫡传弟子,谁也不知他和少林寺实有极深的渊源。 智光道:“这位少林僧,乃是受了我们带头大哥的重托,请他从小教诲你,使你不致走入岐途。为了此事,我和带头大哥、汪帮主三人曾起过一场争执。我说由你平平稳稳务农为主,不要学,再卷入江湖恩仇之中。带头大哥却说我们对不起你父母,须当将你培养成为一位英雄人物。” 乔峰道:“你们……你们到底怎样对不起他?汉人和契丹相斫相杀,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之可言?” 智光汉道:“雁门关外石壁上的遗文,至今未泯,将来你自己去看吧。带头大哥既是这个主意,汪帮主也偏着他多些,我自是拗不过他们。到得十六岁上,遇上了汪帮主,他收你作了徒儿,此后有许许多多的机缘遇合,你自己天姿卓绝,奋力上进,固然非常人之所能及,但若非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处处眷顾,只怕也不是这般容易吧?” 乔峰低头沉思,自己这一生遇上什么危难,总是逢凶化吉,从来不吃什么大亏,而许多良机又往往自行送上门来,不求自得,从前只道自己福星高照,一生幸运,此刻听了智光之言:心想莫非当真由于什么有力人物暗中扶持,而自己竟全然不觉?他心中一片茫然:“倘智光之方不假,那么我是契丹人而不是汉人了,汪帮主不是我的恩师,而是我的杀父仇人。暗中助我的那个英雄,也非真是好心助我,只不过内疚于心,想设法赎罪而已。不!不!契丹人凶残暴虐,是我汉人的死敌,我怎么能做契丹人?” 只听智光续道:“汪帮主初时对你还十分提防,但后来见你学武进境既快,为人慷慨豪侠,待人仁厚,对他恭谨尊崇,行事又处处合他心意,渐渐的真心喜欢了你。再后来你立功愈多,威名越大,丐帮上上下下一齐归心,便是帮外之人,也知丐帮将来的帮主非你莫属。但汪帮主始终拿不定主意,便由于你是契丹人之故,他试你三大难题,你一一办到,但仍要到你立了七大功劳之后,他才以打狗棒相授。那一年泰山大会,你连创丐帮强敌九人,使丐帮威震天下,那时他更无犹豫的余地,方立你为丐帮帮主。以老衲所知,丐帮数百年来,从无第二个帮主之位,如你这般得来艰难。” 乔峰低头道:“我只道恩师汪帮主是有意锻炼于我,使我多历艰辛,以便担当大任,却原来……却原来……”到了这时,心中已有七八成信了。 智光道:“我之所知,至此为止。你出任丐帮帮主之后,我听得江湖传言,都说你行侠仗义,造福于民,处事公允,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我私下自是代你喜欢。又听说你数度坏了契丹人的奸谋,杀过好几个契丹的英雄人物,那么我们先前‘养虎贻患’的顾忌,便成了杞人之忧。这件事原可永不提起,却不知何人去抖了出来?这于丐帮与乔帮主自身,都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说着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大有悲悯之色。 徐长老道:“多谢智光大师回述旧事,使大伙有如身历其境。这一封书信……”他扬了扬手中那信,续道:“是那位带头大侠写给汪帮主的,书中极力劝阻汪帮主,不可将帮主大位传于乔帮主。乔帮主,你不妨自己过一过目。”说着便将书信递将过去。 智光道:“先让我瞧瞧,是否真是原信。”说着将信接在手中,看了一遍,说道:“不错,果然是带头大哥的手迹。”说着左手手指微一用劲,将信尾名撕了下来,放入口中舌头一卷,已吞入肚中。 智光撕信之时,先向火堆走了几步,与乔峰离远了些,再将信笺凑到眼边,似因光亮不足,瞧不清楚,再这么撕信入口,信笺和嘴唇之间相距不过寸许,乔峰万万料不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僧竟会使这狡狯会俩,一声怒吼,左掌拍出,凌空拍中了他穴道,右手立时将信抢过,但终于慢了一步,信尾的署名已被他吞入了咽喉。乔峰又是一掌,拍开了他穴道,怒道:“你……你干什么?” 智光微微一笑,说道:“乔帮主,你既知道了自己身世,想来定要报你杀父之仇。汪帮主已然逝世,那不用说了。这位带头大哥的姓名,老衲却不愿让你知道。老衲当年曾参预伏击令尊令堂,一切罪孽,老衲甘愿一身承担,要杀要剐,你尽避下手便是。” 乔峰见他垂眉低目,容色慈悲庄严,心下虽是悲愤,却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说道:“是真是假,此刻我尚未明白。便要杀你,也不忙在一时。”说着向赵钱孙横了一眼。 赵钱孙耸了耸肩头,似乎漫不在乎,说道:“不错,我也在内,这帐要算我一份,你几时欢喜,随时动手便了。” 谭公大声道:“乔帮主,凡事三思,可不要胡乱行事才好。若是惹起了胡汉之争,中原豪杰人人与你为敌。”赵钱孙虽是他的情敌,他这时却出口相助。 乔峰冷笑一声,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就着火光看那信时,只见信上写道:“剑髯吾兄:数夕长谈,吾兄传位之意始终不改。然余连日详思,仍期期以为不可。乔君才艺超卓,立功甚伟,为人肝胆血性,不仅为贵帮中矫矫不群之人物,即遍视神州武林同道,亦鲜有能及以。此才具而继承吾兄之位,他日丐帮声威愈张,自意料中事耳。” 乔峰读到此处,觉得这位前辈对自己极是推许,心下好生感激,继续读下去: “然当日雁门关外血战,惊心动魄之状,余无日不索于怀。此子非我族类,其父其母,死于我二人之手。他日此子不知其出身来历则已,否则不但丐帮将灭于其手,中原武林亦将遭逢莫大浩劫。当世才略武功能及此子者,实寥寥也。贵帮帮内大事,原非外人所能置喙,唯尔我交情非同寻常,此事复牵连过巨,祈三思之。”下面的署名,已被智光撕去了。 徐长老见乔峰读完此信后呆立不语,当下又递过一张信笺来,说道:“这是汪帮主的手书,在当认得出他的笔迹。” 乔峰接了过来,只见那张信笺上写道: “字谕丐帮马副帮主、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暨诸长老: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汪剑通亲笔。” 下面注的日子是“大宋元丰六年五月初七日”。乔峰记得分明,那正是自己接任丐帮帮主之日。 乔峰认得清清楚楚,这几行字确是恩师汪剑通的亲笔,这么一来,于自己的身世那里更有什么怀疑,但想恩师一直待己有如慈父,教诲固严,爱己亦切,哪知道便在自己接任丐帮帮主之日,却暗中写下了这通遗令。他心中一阵酸痛,眼泪便夺眶而出,泪水一点点的滴在汪帮主那张手谕之上。 哭了片刻,乔峰昂首道:“乔某身世来历,惭愧得紧,我自己未能确知。但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当退位让贤。”说着伸手到右裤脚外侧的一只长袋之中,抽了一条晶莹碧绿的竹仗出来,正是丐帮帮主的信和的打狗棒,双手持了,高高举起,说道:“此棒承汪帮主相授,乔某执掌丐帮,虽无建树,差幸亦无大过。今日退位,那一位英贤愿意肩负此职,请来领受此棒。” 丐帮历代相传的规矩,新帮主就任,例须由原来帮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传授打狗棒法。就算旧帮主突然逝世,但继承之人早已预立,打狗棒法亦已传授,因此帮主之位向来并无纷争。乔峰方当英年,预计总要二十年后,方在帮中选择少年英侠,传授打狗棒法。这时群丐见他手持竹仗,气概轩昂的当众站立,有谁敢出来承受此棒? ※※※※※※※※※※※※※※※※※※※※※※※※※※※※※※※※※※ 这道坎终于熬过去了,乔峰实在不好写,我本想把他写成个垃圾,坏人,辽奸,不过这样一写,一定很多人骂死我,所以只好保留原著了。 修改也是件困难和伤脑筋的事情。好在是混过去了,下一章开始回到自己的构思上,连抄了两章,实在惭愧。 其中很多处有改动,全冠清的改动比较大,原著中,他本是个奸诈小人,不过我却觉得,汉人中他算是聪明的了,有野心不是件坏事,并且他的野心也是为了丐帮的大局为重,因为他当时所在的时代背景,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于是把他改了改。 原著中全冠清的智谋武功都不错,用蟒蛇阵战平星宿老怪,天龙里除开那几个强悍的主角,也没几个人有次能耐了。慕容复和星宿老怪斗过一场,最后也是靠了斗转星移的功夫侥幸逃脱,比起全冠清都不如。 第一百零四章 豪气冲天 第一百零四章豪气冲天 若不是亲眼目睹蒙灵云怎么也不会相信,世间当真有乔峰这等大英雄。 乔峰连问三声,丐帮中始终无人答话,他本想将打狗棒托付三位长老连同保管,日后选定新的帮主再一同传授。谁料,徐长老还未接棒丐帮便乱做一团。 以全冠清为首的大智分舵坚持乔峰是契丹人,丐帮不能听从一个契丹人的号令;而以宋长老、奚长老、吴长老为首的大仁分舵、大信分舵、大义分舵又拥护乔峰,执意跟随。 这么一来,丐帮人众登时分成了两派,站在东首宋长老一边的约占五成,留在原地全冠清一边的约为三成,其余帮众则心存犹豫,不知听谁的主意才是。执法长老白世镜行事向来斩钉截铁,说一不二,这时却好生为难,迟疑不决。 全冠清道:“众位兄弟,乔帮主才略过人,英雄了得,谁不佩服?然而咱们都是大宋百姓,岂能听从一个契丹人的号令?乔峰的本事越大,大伙儿越是危险。” 奚长老叫道:“放屁,放屁,放你娘的狗屁!我瞧你模样,倒有九分像是契丹人。” 全冠清大声道:“大家都是尽忠报国的好汉,难道甘心为异族的奴隶走狗么?”他这几句话倒真有效力,走向东首的群丐之中,有十余人又回向西首。东首丐众骂的骂,拉的拉,登生纷扰,霎时间或出拳脚,或动兵刃,数十人便混打起来。众长老大声约束,但各人心中均有所偏,吴长老和陈长老戟指对骂,眼看便要动手相斗。 乔峰喝道:“众兄弟停手,听我一言。”他语声威严,群丐纷争立止,都转头瞧着他。 乔峰朗声道:“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当了……” 宋长老插口道:“帮主,你切莫灰心……” 乔峰摇头道:“我不是灰心。别的事或有阴谋诬陷,但我恩师汪帮主的笔迹,别人无论如何假造不来。”他提高声音,说道:“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威名赫赫,武林中谁不敬仰?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教旁人笑歪了嘴巴?乔某临去时有一言奉告,倘若有谁以一拳一脚加于本帮兄弟身上,便是本帮莫大的罪人。” 说完,随即将打狗棒抛起,腾出双手抱拳向众人团团行了一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了。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的性命,若违此誓,有如此刀。”说着伸出左手,凌空向单正一抓。 单正只觉手腕一震,手中单刀把捏不定,手指一松,单刀竟被乔峰夺了过去。乔峰右手的拇指扳住中指,往刀背上弹去,当的一声响,那单刀断成两截,刀头飞开数尺,刀柄仍拿在他手中。 突然间呼的一声,杏树后飞出一个青影跃过众人头顶,只听一个尖利的声音,叫道:“嘿嘿,这根竹棒儿晶莹碧绿,你们谁都不愿意要,不如给我!我拿去做个扫帚柄儿,倒也不错。哈哈!” 这身法,这声音,蒙灵云立即认出他是何人,“穷凶极恶,云中鹤!不好,西夏一品堂的人找到这来了。” 云中鹤身形微晃,手中钢爪一挥,便朝落下来的打狗棒抓去! 乔峰喝道:“本帮重器,岂容你染指!”挥掌凌空拍出,掌力疾吐,便如有一道无形的兵刃,击在云中鹤背心。 云中鹤闷哼一声,重重摔将下来,口中鲜血狂喷,有如泉涌,“降……降龙十八掌!你是乔峰?” 乔峰接住落下的打狗棒,凛然道:“在下正是乔峰,你是何人,为何出言侮辱!” 段誉上前道:“大哥,他是四大恶人之一的云中鹤,外号‘穷凶极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刚才那一招是降龙十八掌中的‘利涉大川’,远本意是使敌人勿近其身,以为自保,没想乔帮主使出竟有如此威力!” 蒙灵云曾从逍遥子那见过降龙十八掌招失,不过那时逍遥子也说,“华山论剑时我只强记下了降龙十八掌的招式,没想数十年也无法领悟该掌法的精要所在。”今日亲眼见到了这套掌法,果然非同凡响。 又是一个身影跃进林中,人未着地,就听他喝道:“妈羔子的,什么降龙降猫掌,吃岳爷爷一剪!”来人正是四大恶人之三的南海鳄神,他轻功远不及云中鹤,可内力却在云中鹤之上。只见他双脚刚一着地,便发力一蹬,手中的鳄鱼剪呼的朝乔峰剪去。 乔峰左手一垂,将丐帮重器打狗棒翻藏身后,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 南海鳄神只感一阵掌风排山倒海的迎面击来,手中鳄鱼剪把持不住,被劲力反弹回来,打到他光溜溜的脑门上,一仰首“呼”的摔了开去。 乔峰一掌打出,使的是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此掌在十八掌中最为刚猛,虽相隔丈远,仍把南海鳄神震飞出去。挥手间,连挫两大恶人,群丐无不喝彩。 这时只听得一阵号角呜呜吹起,跟着隐隐听得大群马蹄声由远及近。 情急之下蒙灵云凌波微步,一侧身来到乔峰身旁,“乔帮主,一定是西夏一品堂的军队赶来了,快些叫大伙捂住口鼻,以免中了他们的毒气!” 乔峰忽的想起紧急军情中所提到的军情,疾声喝道:“小心西夏人的毒气,大家捂住口鼻!” 群丐中不知是谁,忽然叫到:“大家快洒尿,把口袋打湿,捂在口鼻之上,任他何种毒气都不怕了!” “不错,快!大家快洒尿!” “遭了,我尿不出来!” “我的多,借你点!” “真是好兄弟讲义气呀。” 虽然丐帮是中原第一大帮,可帮众也都是些叫花子,食人残羹,当街洒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在这紧急的时候,更加不会在意在本帮兄弟面前解手。 不过这下可难倒了倪兰、阿碧四个女子。 “这……这怎么行,那么多人,怎好……” “阿碧妹子,别说尿不出来,就算尿出来了,你可愿意用沾了尿液的布巾捂在自己口鼻之上?” 阿碧听得心中作呕,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摆手道:“阿姐,你快别说了!” 段誉倒是动作麻利,如那些丐帮弟子一般,掏出身上的一块手帕,尿了一泡尿打湿后,蒙在自己的口鼻之上。“哇,原己的尿也好臭呀,不过性命悠关,也顾不得腥不腥,骚不骚的啦。” 他见王语嫣几个女子迟迟未动,心想:“哦,是了,女子解手不如男子方便,他们几人怎么好意思当众洒尿?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姑娘受到伤害!” 于是段誉又从自己长杉上撕下一块布巾,“吁吁~~”的吹了半天,才又硬挤出几滴尿液,把布打了个半湿。 他扎好后弄好的布巾,握这从自己脸上扯下的那条浸满尿液的手帕递到王语嫣面前,道:“王姑娘,这块手帕你快些蒙上吧!” 王语嫣只感大股尿骚臭迎面扑来,几欲昏倒,急忙手捂口鼻,侧身闪避,“多谢段公子好意,不用了!” 一个丐帮弟子走过两人身边,道:“越臭的尿越解毒,小姐可别辜负了公子一番好意哟!” 段誉和道:“是呀,我的尿真的很臭,不信你闻!” 王语嫣额头青经突冒,身子一软,向后倒去。“王姑娘!”阿朱、阿碧两人急忙将她扶住,才不至于昏倒在地。 段誉见自己的尿液把王语嫣熏昏,心中暗叫不好,“糟糕,唐突佳人了,如何是好?” 倪兰来到蒙灵云身边问:“公子,这该怎么办,用尿液捂住口鼻,实在不妥,恐怕……” 蒙灵云想了想,笑道:“没事儿,军情中不是说那些西夏人若施放毒气,必然先将解药塞在自己鼻孔中,一会待他们出现,我必先擒下一人,逼他将解药掏出!若实在不行,就从他鼻孔里把解药扣出来给你。” 倪兰听他如此一说,更加担心,“一品堂中高手云集,若要生擒一人,谈何容易?” 蒙灵云道:“别说他小小的一品堂,便是皇宫内院,相府帅帐,千军万马之中,我要取什么物事,也是轻而易举。何况还有乔峰帮主在此,倪兰儿就不必担心了。” 倪兰回头看了看身后阿碧阿朱和王语嫣三个女子,幽幽道:“若能擒住那个赫连铁树,逼他们交出解药自然最好,不然要用别人鼻中夺来的解药,恐怕……” 蒙灵云以为倪兰是厌恶别人鼻中之物污秽,不肯使用,呵呵笑道:“别人鼻子中的解药,也比尿液干净,难道倪兰儿觉得还不好吗?” 倪兰连忙摆手道:“不是,公子误会。我是担心一个人鼻中的解药,不够我们四人使用……”说到这,倪兰声如虫吟,几乎听不到声音。 蒙灵云这才领会她的意思,仰首朝阿碧三人望去,恰巧同阿碧目光交接,恍惚间仿佛突然回到苏州街头初次见面的那一幕。 这时马蹄声已近,陡然间号角急响三下,把蒙灵云惊醒过来。 突然间呼的一声,杏树后飞出一个人来,直挺挺的摔在地下,一动也不动。这人脸上血肉模糊,喉头已被割断,早已气绝多时,群丐认得是本帮大义分舵的谢副舵主。 大义分舵的蒋舵主又惊又怒,说道:“谢兄弟便是我派去改期的。” 徐长老道:“常言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敝帮派人前来更改会期,何以伤他性命?” 吴长风怒喝一声,道:“这帮西夏胡虏就是冲着我们丐帮来的,哪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兄弟们,和他们干了,宰了这帮狗日的!” 群丐齐声大呼,“他奶奶的!”“狗鞑子!““宰了他狗日的!”“杀!为兄弟们报仇!” 吴长风来到乔峰面前,“帮主下令吧,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乔峰脸上有些茫然,“即使我是契丹人,你们也还当我是你们的帮主?” 蒙灵云这时插道:“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威名赫赫,乔大哥是丐帮帮主,岂能凭一些片面之词就断言自己是契丹人,未免太过儿戏!现在大敌当前,丐帮之中除了乔大哥谁能号令,就下决定吧!” 群丐虽然个个扎着浸了尿液的布巾,仍旧举棒高呼,“是呀帮主!你下令吧,赴汤蹈火,我们再所不辞!”“我们一心一意跟随乔帮主!”“帮主带我们一起杀胡虏!” 乔峰被众人真诚所染,心想:“自己的生世日后可细细查实,帮主之位也可以不做,但丐帮受西夏胡虏欺凌,我却不能坐视不管!”他猛的一昂首,眼中精光四射,放声道:“好,大义分舵将舵主听令!” 将舵主听到乔峰传唤,拱手上前一步,道:“在!” “蒋舵主,南方敌人力道最弱,待会见我手势,立时便率领众兄弟向南退走。退走后,一切听从徐长老号令!” 蒋舵主道:“是!” 乔峰向谭氏夫妇,赵钱孙等几位后来的武林前辈道:“几位前辈,西夏人今日是冲着丐帮而来,一会撕杀刀剑无眼,恐怕连累几位,不如随将舵主一同突围。” 赵钱孙怒道:“什么丐帮,西夏的!雁门关一战,大伙做错了,今日一战难道还会有错?保家为国又不是你丐帮一个人的事情,每个大宋子民义不容辞!把我们看成贪生怕死之辈,乔峰你也太小瞧我赵钱孙了!” 潭婆道:“乔帮主,我们这几个老骨头留下和你一同断后,将这帮西夏胡虏杀个落花流水!” 乔峰不再推辞,毅然道:“既然如此,传功、执法,四大长老听令!” 传功、执法,四大长老鞠身上前。 “随我一同断后,即使战到一兵一卒,也要死守杏子林!” 六人齐声道:“是!” 第一百零五章 儿女情长 第一百零五章儿女情长 陡然间号角急响三下,又是一阵击鼓之声,只见林外战旗涌动,滚滚铁蹄夹杂着士兵的喊杀声呼啸而来。 丐帮中也有不少兄弟见过行军打仗的场面,瞧眼下形势,不由暗皱眉头:“这全然是行军交兵,却哪里是江湖上英雄好汉的相会?” “西夏一品堂假借朝聘之名,潜派大批武士长驱直入,在我大宋江南腹地暗动兵戈!好不卑鄙!”蒙灵云长于女真,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怎会识不破西夏人的诡计,他见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未出,便摆出一付两军交兵的架势,心中暗想:“胜负未决,人怀惧心。丐帮始终是江湖帮会,不比精兵勇将,西夏人麾者指挥,角者警觉,以战鼓增气,全然是两军对垒的阵势,一上来便挫了丐帮的锐气,果然兵行诡道!” 所谓百战成军,丐帮虽然都是些叫花子、苦百姓,可一直暗助大宋抗御外敌,保国护民。眼前这等仗势吓唬那些新进帮的帮众尚可,可要镇住丐帮几位长老和乔峰绝非那么容易。 吴长风端着鬼头刀来到乔峰身边,问:“帮主,这帮狗日的西夏鬼故弄玄虚,大伙一起杀过去,砍他十八祖宗!” 蒙灵云也道:“言不相闻,故为之金鼓;视不相见,故为之旌旗。西夏人在北边大张旗鼓,必然将一品堂的高手安插在东西两侧。我们迎面痛击虽然着了西夏人埋伏,但余下帮众便能向南突围,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陈长老和道:“这小兄弟说得不错,我们大伙就向北攻去,这便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跟这帮西夏胡虏拼了!” 决议留下一同断后的丐帮弟子也纷纷喝道:“跟他们拼了!跟他们拼了!” 乔峰目光环视一周,双手抱拳团团行了一礼:“多谢各位兄弟和英雄看得起乔峰,我姑且再当一日帮主,该战过后大伙另选高明!” 陈长老道:“帮主莫说丧气话,此战过后,我们一同查明真相,帮主依旧是我们的帮主!” 乔峰不是婆妈之人,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言,当即命令属下挖坑下套,不一会就因地制材,在杏子林里布下许多绊马索。 段誉捂着一张尿帕,来到乔峰、蒙灵云俩人身边道:“大哥、二哥,你们二人虽未结拜,可我却同你们都结拜过,说好同生共死,这一战我可不能落下了,让小弟同俩位哥哥一同而战吧。” 乔峰、蒙灵云互视了一眼,大有英雄相惜之感。 蒙灵云先开口道:“此战结束,我们三人便一同结义,如何?” 乔峰拱手道:“蒙兄弟快人快语,乔某求之不得!” 段誉立即拍手道:“妙极,到时我们三兄弟定要好好痛饮三天,无醉不归才是!” 站在段誉身后,扶着王语嫣的阿朱也跟着笑道:“两位公子能和乔帮主这样的大英雄拜了把子,的确是要好好痛饮三天才够痛快。不过,蒙公子同丐帮帮主拜了把子,那便有了江湖第一大靠山,以后自然是瞧不上我们家阿碧妹子了。” 阿朱不知道此时蒙灵云的武功不在乔峰之下,还当他是苏州时的那个武功到精不黄的书呆子,故意出言逗笑。 蒙灵云被他逗得窘迫,红着脸道:“阿朱姑娘又在说笑,阿碧姑娘天生丽致、温柔可人,我巴不得能多瞧一眼,怎么会瞧不上?” 听他说完这话,同阿朱一起掺扶着王语嫣的阿碧双晕潮红,低头不语,惟恐抬起头来看到蒙灵云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阿朱笑道:“难道蒙公子便只用眼睛瞧,到这么长时间,却不见你开口同阿碧妹子打声招呼呢。” 一夜之间丐帮连续发生几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蒙灵云当真是没有机会同阿碧说上一句话,此时阿朱提醒,才想:“今日一战,生死难料,又怎知日后能否还能同阿碧姑娘相见?” 蒙灵云虽然已经有了俩个房室,可木婉清泼辣,钟灵顽皮,他头痛之余想到的自然是初到江南时遇到的阿碧姑娘。虽然没有真情表露,可心中早已经生出爱慕之情。当晚又听阿朱调侃,跨别数日阿碧姑娘对自己也是朝思暮想,更加说不出的欢喜。 蒙灵云憋红着脸,走到阿碧身边,道:“姑……姑娘,近来可好?” 阿碧含羞低头,柔柔糯糯的江南女子声音道:“托公子的福,我同阿朱姐姐过得很好。” 就在他抓耳挠腮,傻呼呼的不知该说什么,大批乘马的西夏武士手持长矛冲进林中!见西夏骑士冲来,留下断后的丐帮弟子纷纷拉起埋在地上的拌马索,一阵人仰马嘶,两帮人马顿时混战到一起。 蒙灵云知道段誉不会武功,留在此处也是徒增累赘,于是高呼一声,“西夏人攻来了,三弟你快带着几位姑娘随丐帮兄弟后撤!”一个穿云步,平地跃开丈许,抓住一名西夏武士刺来的长矛,顺着冲劲翻身跃起,爆踢连环,间先是左脚踢中那西夏武士胸口,再接着右脚一记横扫,踢中西夏武士的耳根部,顿将那西夏武士爆踢落马! 仅仅是余月不见,蒙灵云内力恢复九层,武功大进,阿朱、阿碧一脸惊愕,“蒙公子武功怎的变得如此厉害,不知受了什么高人点拨?” 西夏人冲进林中,乔峰同那几位丐帮长老还有赵钱孙、谭氏夫妇、单家父子、智光和尚等英雄也各施绝技,将冲进林中的西夏骑士打落下马,平的夺得数匹西域好马。 乔峰将一匹夺得的西域好马交给大义分舵蒋舵主道:“你速保护马夫人离开,绝对不能有半分差池,不然,我们可对不起泉下的马副帮主。” 蒋舵主接过马,道:“是,帮主。”他又叫了几名属下,护着马夫人向南弛去。 蒙灵云连毙数名西夏武士,身下骑着一匹,手里拉着两匹马来到段誉和几位姑娘身边,下马对倪兰道:“倪兰儿,这里危险,你随他们一同离去。” 说话间又是一名西夏武士从林中冲将出来,倪兰迅速用脚尖从地上挑起一支长矛,身子临空旋转半圈,脚底一磕,仿佛江南女子踢毽子一般,将挑在半空的长矛“嗽”的声向那西夏武士踢射而去。 长矛由下而上的飞出,角度很是刁钻,那名西夏武士根本闪避不了,“啊!”的一身惨叫,跌落在地,只剩一乘空马朝几人跑来。 倪兰疾跑几步一把抓住马辔头,使了一招燕子归巢,跃上马背,紧扯缰绳勒马停住,道:“我能保护自己,公子别赶我走。” 见倪兰武功不弱,蒙灵云心中释然,“好吧,不过得紧跟在我身边。”交代完倪兰,又对阿碧、阿朱道:“你们不是丐帮中人,若西夏一品堂的人不为难你们,离开杏子林便可同丐帮的人分道而行。” 阿朱、阿碧俩人也很担心王语嫣安危,将王语嫣扶上马,阿朱才对蒙灵云道:“多谢蒙公子提醒,我们先行一步,他日有空记得到燕子坞来,阿碧妹子可等着公子呢。” 蒙灵云笑道:“我一定会去!” 阿碧嗔道:“阿姐勿要讲哩,羞煞人哉。”她抓这缰绳,同蒙灵云告别“蒙公子多加小心,再会。” 蒙灵云点点头,“姑娘也一路小心。” 阿朱又向乔峰拱手道:“乔帮主大仁大义,为我们公子爷解围,又多次出手相救,阿朱在此谢过。改日也请到姑苏燕子坞一叙,让我们尽地主之礼,以谢大恩。” 乔峰还礼,道:“阿朱姑娘客气,有缘定会去姑苏亲自拜会慕容公子。” 见倪兰留下后,段誉也道:“我也留下随二哥和大哥一同抗敌吧!” 蒙灵云道:“你武功不济,又是局外人,还随阿朱姑娘他们同去吧。” 段誉见阿朱三人已经离去,总觉舍不得就此离开王语嫣,向她望了一眼。这一望,那是再也不能脱身了,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万丈柔丝,“好吧,我不会武功,留下反倒拖累两位兄长!二哥保重,小弟去了!”说着便爬上马追王语嫣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悲酥清风 第一百零六章悲酥清风 段誉几人刚走,西夏人的攻击减弱许多。 “这帮西夏鬼识趣得很,知道不是我帮的对手,再不敢来了!”吴长风使得一口鬼头刀,端的凶悍无比。此时他杀得混身是血,说出话来更是鼓舞士气。 蒙灵云看着地上数十具西夏人尸体,暗想:“不是说西夏人要施毒气,怎么得还会让这么多武士打头阵白白牺牲?不知他们是何打算?” 他向前方望去,想瞧瞧西夏人的动静,可视线全被杏子树挡住。于是他解开腰间皮囊,将海东青放出。鹰隼飞在天空中,方圆百里尽收眼底。蒙灵云驯养它多年,人鹰之间早有默契。蒙灵云从海东青啾啾鸣叫声中,便可知道敌人的多寡,方位。 海东青在杏子林上空盘旋一阵,啾啾的叫了几声,蒙灵云忽然大叫:“不好!我们中了西夏人的圈套!” 乔峰忙道:“何事?” 蒙灵云道:“西夏人故意在北面大张旗鼓的冲来,却是让一品堂的高手从东、西、南三面堵截。将我等从中间分割开来,再行释放毒气!” 陈长老问:“他们要放毒,为何早不放毒,何必让这些武士送死!?” 蒙灵云道:“先前我也纳闷,为何西夏人不先放毒,再派武士攻来,那么不是轻而易举便将我们拿下?后来一想,定是那解毒的解药配制不易,不够这许多人同时塞进鼻孔。若是先放毒气,必然也将自己人毒倒。所以西夏人才命武士仗着马快先行冲锋,将我们分割数块后,再由一品堂高手释放毒气!” 众人也来不及深思蒙灵云分析得是否正确,只问乔峰道:“帮主,现在我们该如何?” 赵钱孙道:“依我看再往南一路杀过去,就不信这些西夏一品堂的人能挡得住我们!” 乔峰心想:“兄弟们都从南面撤离,若真像蒙兄弟所说,此刻已经中了西夏人埋伏。如今之计策,再无他路可选,只得硬攻过去了!” “好,各挑快马,我们追蒋舵主他们去!” 听到乔峰号令,众人便各自寻那些战斗中未曾受伤的马匹。几个丐帮弟子,刚一上马,马匹四脚一软,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不一会林中的马匹全都倒地,没有一匹能够站立。 众人见状,疾叫:“小心西夏人毒气,快捂住鼻口!” 赵钱孙、谭公谭婆几个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怎好像丐帮弟子那样打湿尿液的布巾手捂住鼻口?情急之下,便运功闭气,那毒气到也害他们不得。 乔峰知道西夏人以在林中布满毒气,众人这般闭气要到什么时候,于是高声道:“林中已布满毒气,大家速度出林去!” 蒙灵云紧闭气息,抓住倪兰的手使出凌波微步便朝林外奔去。岂料刚一出林,便是一波箭矢迎面射来。原来西夏人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落网之鱼,在林外布下了一队弓矢手。蒙灵云身形忽闪,袖袍连挥,气劲所至之处,箭矢纷纷被他击落。 可随在他身后逃出来的丐帮弟子哪里有他这等功夫,万箭射来,若不躲进林中,必然会被射成刺猬。一时间众人进退两难。 看着众兄弟死伤过半,乔峰又让众人躲回林中。 赵钱孙靠内力憋气,早憋得两腮鼓胀,再待个一时三刻恐怕也要气绝而亡,不过躲在林中等死,也好过出去被万箭射死。 过得片刻,谭婆只见赵钱孙泪下如雨,怒道:“师兄以前你是何等英雄,这会怎么哭得像只狗熊!” 赵钱孙摸了摸脸上的泪水,道:“小娟,我哪里哭了!只不过憋不住气,呼了两口,就成现在这副模样!” 谭婆一口气憋不住,顿时也如赵钱孙一样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从林外赶回来的谭见状,哭道:“阿慧,你怎么又和你师兄好了?”他是越哭越伤心,越是伤心,眼泪流得也越是多,早把闭气之事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阿慧不要我,我也不活了,赵钱孙,你这个老不羞,阿慧早嫁给了我。可到现在你还死缠烂打,反正今天是活不成,不如和你做个了断!” 谭公刚要起身,却觉全身竟然动弹不得,这才知道是着了西夏人的道儿了。 倪兰内力远远不如赵钱孙等人,若不是被蒙灵云拉着,恐怕也是像他们三人一样,全身酥软,动弹不得。蒙灵云见她也是眼流泪水,不解道:“倪兰儿,怎么你也哭了?” 倪兰道:“公子,我坚持不住吸了几口气,想必是中了西夏人的毒气。” 蒙灵云忙问:“要不要紧?有何不适?” 倪兰道:“就是全身酥软使不出半点力气,眼睛不知道怎得总是流泪。” 原来西夏人在在杏子林中撒布的毒气名为“悲酥清风”,那是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之时,自己人鼻中早就塞了解药,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任你何等机灵之人也都无法察觉,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中毒后泪下如雨,称之为“悲”,全身不能动弹,称之为“酥”,毒气无色无臭,称之为“清风”。 但听得“咕咚”、“啊哟”之声不绝,未用尿液掩鼻之人纷纷倒地。 “啊,看来尿液果然能够防毒!大伙快些再多弄一些,好由西边遁走!” 于是呼众乞丐纷纷背过身去大尿特尿。 乔峰虽然也是乞丐,可他身为一帮之主,怎可用尿液捂鼻躲毒,此事传到江湖上去还不让人耻笑。他询问的目光朝蒙灵云望去,恰巧蒙灵云扶着倪兰也正望向他。 俩人果然心有灵犀,竟同时想到要去强夺解药。 蒙灵云向乔峰打了个手势,便抱着倪兰到一株杏子树下放她靠好,“我这就去把解药夺来,你坐这等我!” 倪兰全身无力,帮不上蒙灵云什么忙,低声道:“又是兰儿拖累公子了。” 蒙灵云替倪兰抹去腮边泪水笑道:“兰儿肯不顾危险,也要留在我身边,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你拖累。” 倪兰流着泪笑了笑,“一品堂中高手如云,公子夺药可要小心。” 蒙灵云点点头,脚下使出凌波微步法,追赶乔峰而去。 乔峰原本比蒙灵云先行一步出林,没想蒙灵云顷刻便赶在自己前面。斜眼相睨,见蒙灵云身形潇洒,犹如庭除闲步一般,步伐中浑没半分霸气,不由暗叹:“这蒙公子同义弟使的是同种步伐,可他内力之强,犹在义弟之上!”他曾同段誉比过脚力,知道段誉内力,犹胜于己,现在见蒙灵云更在段誉之上,心下暗暗佩服。 俩人一同出了杏子林,见在那排弓矢手身后,一个穿大红锦袍西夏将军被西夏国众武士簇拥在中间。 蒙灵云在洛阳时见过此人,认得他正是统率一品堂的西夏国王爷——赫连铁树。 “乔大哥,那个穿红袍的就是一品堂的统领,我们去把他擒来,西夏人不敢不退兵!” “好!” 乔峰接住一把射来的箭簇,施展内力反投回去,顿时射杀一偏西夏弓矢手。 俩人乘机,身形从弓矢队旁掠过,闪电一般猛的向赫连铁树欺了过去。 第一百零七章 大结局第一百零七 第一百零七章大结局 杏子林中蒙灵云帮助丐帮血战一品堂,群丐死伤过半,关键时刻,一支大宋精军为他们解了重围。 原来木婉清、钟灵在洛阳得知丐帮总舵被西夏人挑了,蒙灵云定是为了丐帮的事情匆匆离开。俩女也猜到西夏人虎视中原,担心蒙灵云安危,于是前往杭州将消息告诉给苏轼,随便请他带为寻找。 苏轼当时任杭州太守,掌管浙江西军大权。军情一探,才知西夏人以朝见为名,暗中在无锡做乱,立即派出一支大军前往驱逐。 蒙灵云虽然大败一品堂,杀了赫连铁树!可大宋和西夏刚刚达成和解的条约也随着杏子林一战覆灭了。 高太后一怒之下削了蒙灵云今科武状元头衔,发配狼山寨!又派苏轼出使西夏,再谋讲和。 蒙灵云在去狼山寨的路上,路径雷鼓山,机缘巧合竟然破了珍龙棋局。见到了自己的大师兄无无崖子。无崖子得知蒙灵云小时中了契丹人毒箭,膻中穴受损,于是用毕生功利助他打通膻中气海,修复受损的膻中穴!蒙灵云终于可以海纳百川,修炼逍遥派神功——北冥神功。 随后无崖子又将逍遥派的“逍遥神仙环”交与蒙灵云,又以逍遥派掌门师兄之命,令蒙灵云代自己清理门户,诛杀叛徒丁春秋。 蒙灵云得令后,四处寻丁春秋下落,得知丁春秋在天山附近,便直身前往。丁春秋未能寻到,却遇上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作乱,要反了灵鹫宫。 就在乌老大等人要将功力全失的天山童姥杀了,歃血为盟时,蒙灵云忽然冲出,将天山童姥救下。 三十六洞,七十岛的人是一路追杀,不料此时蒙灵云得了无崖子七十年功力后“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竟然突破第四重,功力也是全失去。侥幸才以凌波微步逃脱。 天山童姥看到蒙灵云手上的逍遥神仙环,一番询问才知道无崖子已死。心灰意冷,决定报仇之后随师兄无崖子同去。于是又将蒙灵云骗到西夏皇宫,说是为了躲避一个很厉害的对手,其实是寻自己的师妹李秋水而来。 蒙灵云通过千里搜魂大法,知道李秋水是自己另一个师姐,于是不肯出手帮助童姥杀害同门。 童姥无奈,便使一个阴毒的法子,给蒙灵云种下七七四十九道生死符,威逼!蒙灵云始终不肯,并用逍遥折梅手解除了身上所中的生死符。童姥无奈,便在夜里对蒙灵云暗使迷情之药,蒙灵云迷失本性时,又送上一女子供他享用。 待他清醒后,又将女子偷偷送走。因为蒙灵云“八荒”的境界比童姥高得多,功力恢复较长,所以童姥比他早几天恢复功力,蒙灵云竟不是童姥对手。 虽然受了相思之苦,可蒙灵云还是不肯就范,死也不答应为童姥杀同门。就在这时,李秋水寻到冰窖之中,同童姥打了个两败具伤!蒙灵云不忍见俩位师姐同门相斗,前去阻隔,三人内力相抵,不料蒙灵云身上的北冥神功竟将李秋水和童姥身上的功力化为己用,瞬间突破了“八荒”第五重,“八荒”神功就此完满,再无修炼到一定时候会功力全失的危险。 蒙灵云刚想埋葬两位师姐,童姥一个分部的属下人也寻到西夏。蒙灵云只好先送童姥尸体回了天山。 这时木婉清,倪兰,钟灵三女又寻到天山上,告之蒙灵云,因他再次违抗朝廷,同契丹人萧峰一样,成了朝廷通缉要犯! 蒙灵云不知道萧峰是谁,打听之下才知道萧峰就是乔峰。江湖上传言他为了掩藏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世,不但杀害了自己养父母,而且还杀了自己的受业恩师,江湖上的豪杰个个气愤。聚贤庄一战,乔峰为求薛神医,医救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和江湖豪杰大动干戈,更是一口气,杀了两百多人,可谓凶性大发,连朝廷都惊动了。说他是契丹打进我大宋的奸细,于是重金缉拿。 少林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雄对付乔峰,蒙灵云不相信乔峰变革,便带着众人前往少林。半路遇上丁春秋,蒙灵云清理门户,半途里却被丁春秋门下杀出来的一个铁头怪人所阻! 蒙灵云同他对了一掌,北冥神功吸了那铁头怪人一层功力,竟然身中寒毒!为了救治蒙灵云所中寒毒,倪兰拿出圣火令,取出一张羊皮。蒙灵云瞧罢,原来羊皮上记载的是明教《烈焰大法神功》。习了明教神功,终于将所中的寒毒化去。 在少林时击败铁头怪人,并且降伏了丁春秋,将他从此关押少林之中。 这个时候,朝廷里传出高皇后病死,苏轼西夏求和随之失败,西夏联合辽国企图两面夹击,直取中原。 眼看大宋边境再次兵起,蒙灵云偷偷回到中原,找到苏轼。西夏这时又传出公主要选驸马,蒙灵云在众人商议之下,决定前去选驸马,以求能同西夏讲和。 来到西夏蒙灵云又见到分别已旧的阿碧,原来慕容复也先来参加西夏公主选驸马。大理国世子段誉也来了,可他见到随慕容复同来的王语嫣便忘了所有的事情。 谁也料想不到原来西夏的银川公主,便是童姥带到冰窖中的那个女子。蒙灵云寻得佳人,西夏战事瞬间平息。 辽国得知西夏人背信弃义,撕毁和约,大怒之下,立即挥军南下。 蒙灵云回朝面圣,希望可以带罪立功,驱逐外敌!小皇帝刚刚亲政,好大喜功,于是便赦了蒙灵云罪责,并封他为平辽大元帅,率三十万大军北伐,以收复燕云。 可北宋陈兵严重,军中除了禁军和西军的兵力强盛之外,其他诸军全都是废才,即使蒙灵云精通兵法,可这三十万废才未等辽军攻来,朝廷派去的监军便闻风而逃,躲入雁门关内,只剩蒙灵云带着的一支囚犯军孤军关外。 无奈之下,蒙灵云只好带着五千人的囚军退守秦家寨! 辽军又以驱逐百姓为前锋,前来攻城。蒙灵云熟读兵法,又有百战之经,死守了孤寨十日。 灵柩宫诸部、少林、丐帮等江湖帮派,得知道蒙灵云被困秦家寨,纷纷前来救援。蒙灵云又以海东青传信完颜阿骨打出兵营救,终于内外突围破了辽国大军,解了大宋危情! 辽王耶律洪基大怒,率辽国精锐龙虎卫御驾亲征,同时又命南院大王率五万大军为先锋征讨秦家寨! 大宋见辽国势强,再不敢轻言出兵,这时候朝中新旧两党相互攻击,乌烟瘴气,苏轼再次因为反对新政被贬。出兵之事一拖再拖,边关非但不出兵营救关外百姓,而且还不许百姓入关,任由蒙灵云战死关外。 众英雄只要将百姓安顿在秦家寨,准备迎战由辽国南院大王率领的五万大军! 在丐帮弟子的侦察下,得知此南征的辽国将军竟是前任帮主乔峰,个个义愤填膺,发誓定要将此人锉骨扬灰。 蒙灵云和义兄阿骨打带着剩下的属下和江湖朋友顽强抗击辽兵,同乔峰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战,可敌众我寡,群豪便想夜刺乔峰的计划! 辽军大营里,又上演了一场英雄对英雄的旷世之战!领教了乔峰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蒙灵云始终技高一筹!乔峰决定以死谢罪,不过死前请求蒙灵云能从辽王手中救出阿紫。 原来乔峰是被辽王以阿紫为威胁,才带兵出征。他曾错手打死阿紫的姐姐阿朱,阿朱死前求他好好照顾阿紫,所以乔峰不肯辜负阿朱死前遗愿才有此请求。 蒙灵云答应救出阿紫,不过乔峰先得将大军退去! 乔峰根本不想打仗,虽然是明着是由他挂帅,其实背地里是辽王的一个心腹掌管兵权。 众人宰杀了辽王心腹,一举攻进辽王大营,救出阿紫,并擒了辽王耶律洪基。乔峰念其曾是自己义兄,不忍杀之,迫他大军之前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不得再言起兵之事,不攻宋,也不得攻打女真各部! 耶律洪基无奈,只得立下重誓! 大宋群豪还有女真的汉子无不欢呼,耶律洪基这一立誓至少十年不能再发兵,辽国周边的百姓便可安稳的过上十年太平的日子。 乔峰逼辽王立下重誓之后,决定从此退隐江湖,从此陪阿紫过塞上牛羊空许约的日子。临行前他欲将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传给丐帮传功长老,只可惜传功长老降龙十八掌却怎么也学不会最后一招!打狗棒法更加学得一窍不通。 无奈之下,只好由帮里选了个资质颇上的少年随同乔峰隐居,待他学会这两项绝技之后再回中原。 那丐帮少年名为洪通,就是后来五老里面的洪七公。 蒙灵云也不想再回中原,带着木婉清、钟灵、倪兰、阿碧、还有银川公主随义兄完颜阿骨打回了北漠,过上骑马纵鹰的生活。 耶律洪基病死后,女真族完颜阿骨打称帝,建立金国,从此毅然抗辽,仅有几千兵将,屡战屡胜,1125年彻底灭了辽国! 完颜阿骨打念在南朝是兄弟蒙灵云的祖国,有生之年里,未曾向北宋动过一兵一足!完颜阿骨打死后,其弟完颜吴乞买继位,在灭辽的当年,便大举攻宋。 靖康二年金兵五路进攻中原,灭亡了北宋王朝。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